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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海国迷途

书籍名:《游戏时代》    作者:方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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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闪!”夏风拉起纪萱萱转身就往驿馆内跑,库乃尔等人也赶紧逃入驿馆,返身拼命关上大门。两个武士霍里和罗纳毕竟出身大西帝国最精锐的帝国卫队,危机面前表现出了帝国卫队应有的战斗力。二人合力协助库乃尔和嘉欣娜顶上大门,暂时把愤怒的人们挡在了门外,不过在众人一声高过一声擂击下,这薄薄的大门眼看就抵挡不了多久。
  夏风拉着纪萱萱逃进驿馆后,立刻制服了几个驿馆内的少年,以免他们与外面的人群里应外合。
  本能地先拉起纪萱萱逃命,在夏风心中更多是因为她自保能力相对较弱。不像库乃尔和嘉欣娜,在危险面前都有极强的应付能力。不过在纪萱萱眼里,夏风的举动无疑表明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方才的恼恨自然弱了许多,立刻不记前嫌帮他打倒了驿馆内的少年。
  就在众人拼命用一切可用的重物顶住大门,却依然看着它在众人撞击下一点点碎裂之际,门外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甚至人们愤怒的喝骂也都停了下来,外面一下子静得有些可怕。大家疑惑地从碎裂的门缝中望出去,只见外面的村民完全停止了进攻,只背向驿馆的大门静静地望向大街。驿站内的人们相互对望一眼,都不明白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大家终于禁不住好奇把门打开一道缝,这才看清了外面的情形。
  只见外面的大街上出现了许多浑身污秽,满脸污泥的人。他们扶老携幼,人人浑身近乎赤裸,暴露着枯瘦得令人感到恐怖的身体。他们不断袭击街道两旁的人家和店铺,或哀求,或强抢,他们只要一种东西,就是食物。
  看到他们夏风立刻就知道,是那些在矿场接受“灵魂荡涤”的人们逃出来了,“画地为牢”的失效让他们同时获得了自由,极度的饥饿令他们顾不得危险,纷纷涌入梦想小镇,乞讨、抢劫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他们那瘦骨嶙峋的模样令梦想小镇的村民们震撼了,梦想小镇是梦想之邦的窗口,它的村民在奥库斯眼里是最纯洁高尚的人,所以很少有人被送进过“灵魂炼狱”。不少村民虽然也听说过“灵魂炼狱”,却不知道人在其中会变成这种几近饿殍的模样。他们默默地任这些人拿走一切食物,甚至主动地把食物分发给他们。大家在同类的悲惨命运面前,同情心终于占了上风,超越了任何梦想和感情。
  趁着他们被那些苦难者震撼的时候,夏风示意同伴悄悄溜出驿馆,顺着墙根往镇外偷偷逃去。街头成千上万的苦难者吸引了村民们的目光,震撼着他们的心灵,没人顾得上理会夏风等人,众人轻易地逃出了小镇。
  逃入森林后夏风才终于松了口气,连连庆幸道:“幸亏那些人出现得是时候,不然咱们真有可能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说到这又不由有些奇怪地自语,“奥库斯到哪儿去了?为何一直没看到他露面?梦想之邦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画地为牢’怎么会失效?”
  没有人能回答夏风的问题,大家只想着如何尽快离开这恐怖之地。嘉欣娜指着南方对夏风说:“往南不到一百里就是梦想海湾,那里是梦想之邦与外界进行各种物资交易的港口,有许多海船,咱们可以从那儿走海路离开南荒。”
  夏风回想从南陵城过来这一路的艰辛,还有那些恐怖的怨灵花树,当然不想再去闯一遍南荒的丛林和沼泽。与库乃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立刻达成共识:走海路离开南荒。
  就在夏风一行踏上南去的旅途时,奥库斯也终于在一片怨灵花树林中,追上了梦想之邦的守护法师苍灵。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信任的同伴,奥库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出卖、背叛的愤怒和痛苦。
  “你果然背叛了我!”奥库斯至今仍难以相信,追随自己十多年的忠实助手居然背叛了自己。其实从“画地为牢”法术失效开始,他就知道只可能是施展这法术的苍灵法师,收起了他布下的这些东轩玄门最高深的术法大阵。
  苍灵带着一丝遗憾看看前方薄雾蒙蒙的天空,那下面就是生养自己的东轩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再看看眼前的奥库斯和他那七个得他真传的魔法弟子。苍灵知道,自己想要回归故土的愿望已永远成为不可企及的梦想。
  “为什么?为什么会背叛我?背叛梦想之邦?”奥库斯始终没想明白这一点。他知道对苍灵这样的绝顶术法大师来说,权势、地位、财富、享乐等等平常人一生中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都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只有像梦想之邦这样的远大抱负才是他终身不懈的追求。正如十多年前,他放下东轩国第一术法大师身份追随自己一样,今天这突然的背叛,也令奥库斯感到不可理喻!
  “因为,我知道真相!”苍灵的声音就像他的目光一样淡定幽远,“正如你当年知道大西帝国的血腥历史而背叛自己的祖国一样,我也是因为太清楚梦想之邦的真相而背叛了自己的梦想。”说到这苍灵深深叹了口气,“当年我也曾为你的梦想感动过,我是折服于你的抱负而不是你的魔法,才忠实地追随着你几乎走遍了天下,直到建立这梦想之邦。但这十多年来,我渐渐在自己的梦想中迷失了,我已经不敢肯定咱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但要我承认这十多年所作的努力都是错,感情上我做不到,因此我只有逃避,不再去想这个问题,麻木地执行着你所有的命令,直到东轩国南王颜恭海的到来!”
  说到这苍灵把目光缓缓转向北方,那记忆中的山山水水恍若又浮现在眼前,“当我知道你想借颜恭海之手,把自己的梦想传到东轩,把我的家乡东轩也建成梦想之邦时,我终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一个人要承认自己犯下了十多年的错误真的是很难,庆幸的是我做到了,并尽力去纠正这个错误,希望还不算太晚。”
  “你杀了颜恭海?”奥库斯勃然变色,“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
  苍灵没有回答奥库斯的问话,只是把目光眷恋地投向北方的天边,“太阳落山了,空寂山这个时候是最美的,离开玄门十多年了,真想回去看看啊!”说到这他遗憾地摇摇头,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奥库斯,“我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以你的性格绝对容不下任何背叛。”
  “你既然知道,何必那么多废话?”奥库斯强压下胸中的愤懑和失望,微微摆了摆手,七个弟子立刻呈扇形缓缓向那个神情恬静泰然的东轩族老人围了上去。
  “我虽然背叛了自己这十多年来的追求和梦想,却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和解脱。”苍灵似乎想把自己心里的感受跟旁人分享,不过那七个年轻人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苍灵的感受。开始缓缓念动咒语,七种不同的魔法立刻在场中缓缓凝结。
  苍灵翻身下得毛驴,拍拍它的脖子黯然道:“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咱们也该分手了,往北走吧,把我的洞箫带回故土。”说着把手中洞箫挂到毛驴脖子上,然后一拍它的屁股,毛驴在他术法指引下,迈着碎步走入了花林深处。
  七种不同的魔法同时向苍灵逼来,分别是风、雷、电、雨和水、火、土。苍灵在暴风骤雨加水火土的包围下,突然仰头冲奥库斯昂然道:“十多年前我的术法败在了你的魔法下,一直以来我都耿耿于怀,只是对你的尊重令我不能再向你挑战。不知今日咱们能否再分别以东轩术法和大西魔法,一较高下?”
  奥库斯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若在往日,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与顶尖术法大师比试的机会。但现在靠“灵蛇血”支撑的他,不仅不敢勉强施法,甚至还不敢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底细,不然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会背叛自己。
  “你现在是梦想之邦的叛逆,已经没有资格再跟我比试。”奥库斯色厉内荏地喝道。七个弟子在他的示意下,魔法力量陡然加强,那场只在方圆三尺之内的暴风骤雨,几乎把苍灵的身形完全湮没。
  苍灵一声长啸,终于出手还击了。东轩术法以气为基础,辅以精神念力,重在“法”而不是“术”,与大西魔法靠灵物加精神力催动的魔法有很大区别。只见苍灵身体周围凭空生出一圈白光,那是用“气”凝成的防护光盾,七种大西魔法造成的暴风骤雨完全不能侵入他身体半分。
  “结幽冥七煞阵!”奥库斯精神力量虽然虚弱,但见识还在,立刻出言指点弟子。七名弟子立刻依照他的指点,分站七个方位把苍灵围在中央,然后开始齐念咒语召唤幽冥。此刻天色尚未黑尽,本不是召唤幽冥的好时候,但怨灵花树遮蔽了天日,而林中又有怨灵无数,把这花林造就成一片异于它处的魔域,因此可以打破常规召唤出幽冥。能立刻看出这一点,正是奥库斯见识不凡的地方。
  被怨灵花吞噬了肉体的幽冥们开始在虚空现形,在咒语召唤下缓缓向阵中聚拢。最大限度借助外界灵怪的力量,这是大西魔法的特点,与东轩术法尽可能挖掘自身精神上的潜力针锋相对。
  形若虚幻的幽冥们在魔法驱动下开始向苍灵进攻了,但一靠近苍灵身前的光盾就立刻湮灭。不过这片花林有太多幽冥可以召唤,它们不断消耗着苍灵的精神力量,渐渐令他光盾的白芒开始缓缓趋弱。
  以苍灵的修为,即便不巧置身于一片怨灵环绕、幽冥密布的魔域,“幽冥七煞阵”的威力能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也不该轻易败在七个弟子手里啊!除非他的精神力量还维持着另外的高深法术!奥库斯有些疑惑,看看周围在夜风中婆娑飞舞的怨灵花树,他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喊道:“这儿被他施了‘画地为牢’!快退!”
  说着立刻向后飞退,若在平时,“画地为牢”的法术对他虽然也有些麻烦,却还拦不住他。但此刻他精神力近乎衰竭,“画地为牢”对他来说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果然,无论他怎么后退,都退不出这方圆数丈的范围,在如此狭小的范围,“画地为牢”有着最强的法力!
  几个弟子有些疑惑地看着有些慌乱的奥库斯,实在想不通法力高深到不可测度的老师,怎么会被“画地为牢”的法术给困住。奥库斯见自己已经冲不出这玄门术法布下的牢狱,忙冲弟子们下令:“快杀了他!快点!”只要杀了施法者,他布下的术法就自然失效了。
  七个弟子连忙催动幽冥七煞阵。要分心维持“画地为牢”法术以防奥库斯破阵而出的苍灵,不多时就被那些幽冥突破光盾侵入了身体,他的脸色渐渐转青,然后转灰,最后变成死气沉沉的煞白,那是即将被幽冥七煞阵夺去性命的颜色。
  已经必死无疑的苍灵,突然轻轻一声叹息,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小孩拳头大的珠子,珠子泛着蒙蒙的白光,在渐渐幽暗下来的夜里显得十分耀眼。
  “盲龙珠!快阻止他!”奥库斯一见那珠子顿时面如土色,盲龙珠有定法的作用,在大西魔法秘典中被称为“定法珠”,一旦魔法师吃下这珠子,他即便死亡,他生前施展的魔法依然会维持相当长的时间不会失效!
  可惜几个弟子还不太清楚盲龙珠的功效,眼睁睁看着苍灵法师把它吞了下去。苍灵吞下盲龙珠后,死灰色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当初从夏风怀中用玄门“搬运术”借用的盲龙珠,终于发挥了它最大的功效。
  四周的花树开始发出“簌簌”的婆娑声,怨灵们被“幽冥召唤术”提前唤醒了,它们伸展着枝叶藤蔓,缓缓张开巨大的花瓣,像活物一样开始四处搜寻鲜活的血肉。
  奥库斯浑身如坠冰窟,若在平时,这些怨灵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但此刻自己精神力严重衰竭,又被困在这东轩玄门的最高法术牢狱中,在怨灵的攻击下,肯定支持不了多久。
  “老师快走!”几个弟子慌忙破出法术牢狱,有两人因破“牢”分散了太多精神力,被怨灵花藤缠绕捆扎,最后被巨大的花瓣吞没。他的同伴没有一人敢上前救他,都要留着力量对付这一路上的怨灵花。方才为对付苍灵,大家损耗了太多精神力,已经没有把握走出这一大片恐怖的怨灵花林了。
  “快带我出去!”奥库斯无奈之下,只得大声向弟子们求救。剩下的五个弟子面面相觑,从来没有想到过无所不能的“父亲”居然会像落入陷阱的孩子一样无助。“快破开这牢狱把我带出去!”看到弟子们眼中有犹豫之色,奥库斯不由厉声呵斥起来。一个弟子在他严厉的眼光逼视下勉强要施法破牢,另外四个弟子却悄悄在往后退缩。
  “回来!”奥库斯一声怒喝,“我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要忘掉自私自利的卑劣念头,把他人的利益放在首位!就算我不是你们的老师,你们也不能抛下我独自逃命。”
  几个退缩的弟子停下了脚步,脸上似乎有些愧疚。只有一个弟子小声说:“老师,你说得没错,每一个人都不该有私念,所以你也不该为了自己的性命就让我们陪着你送命。你平时教导我们要根绝心中那种,把自身利益放在首位的卑劣私念和本性,现在该是你用实际行动作出表率的时候了。”
  说完那弟子转身就走,不再回头。他这一带头,其余四人也跟着他就跑,一路抵挡着怨灵花的袭击,片刻间就消失在幽暗朦胧的花海中。
  奥库斯呆呆地望着远去的弟子们,突然感到自己这十多年来的努力全都失败了。这些弟子都是经过自己精心挑选苦心栽培的最优人才和梦想之邦的未来继承者,也是自己梦想最忠实的拥护者和追随者,连他们在生死关头都背叛了自己平时的教导,难道人们心底的私欲就真顽固到不可根除?
  奥库斯感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升起来,离开地面渐渐升到了半空。几条怨灵花树的藤蔓正把他高高举起来,他的头顶,一朵巨大的怨灵花在缓缓绽放。奥库斯对周围的一切恍若未觉,目光飘散落在虚空,心中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想着困扰自己的那个悖论,那个大胆的弟子临走前所说的那个悖论。
  眼前渐黑,怨灵花那巨大的花瓣在缓缓合上,最后把奥库斯完全包裹了起来。他在黑暗中依旧在苦苦思索:明知别人救自己要冒巨大的风险,我却依然要他救自己,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卑劣的私念?
  就在奥库斯缩在怨灵花中苦苦思索困扰着自己的哲学问题时,夏风与纪萱萱、嘉欣娜、库乃尔,以及翼人阿莱特和两个帝国卫士也赶到了南海边,赶到了波光粼粼的梦想海湾。
  “啊!总算见到大海了!”对大海有着莫名偏爱的夏风,一见到夜色笼罩的海湾,不由轻声哼起了又一首新“诗”。纪萱萱呆呆地望着夏风,直到他吟完新诗才喃喃问:“你怎么总能随时随地吟出合情合景的新诗?难道你真是天才诗人?”
  “算你有眼光!”夏风得意一笑,正要接着吹嘘两句,不想一旁的嘉欣娜白了他一眼,揭露说:“天才诗人?不过是善于剽窃别人罢了。”
  夏风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想起现在不光自己有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特权了。
  “流星!快看流星!”纪萱萱突然指着夜空高兴地跳起来。众人顺着她所指望去,只见天空中不断有流星划过漆黑的天幕,像一阵美丽壮观的流星雨。
  “快许愿啊!”夏风也兴奋地起来,像这样壮观的流星雨,人的一生中可看不到几回。纪萱萱听他这一说,不由奇怪地问:“什么是许愿?”
  夏风忙把许愿和流星的关系向纪萱萱细细解释了一遍,只见她听完后,果真虔诚地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地许下了一个秘密的愿望。
  众人都陶醉在流星雨的神秘和美丽中,只有库乃尔忧心忡忡地望着天际,俊美的脸上竟带着恐惧的神情。在大西族的传说中,流星是灾难的预兆,如此密集壮观的流星雨,该是怎样巨大的灾难啊?
  同一时间,在大西帝国京城波塞东,海神庙那高高的观星台上,霍图鲁司神官对着漫天的流星雨也露出惊恐的表情,干着嗓子喃喃自语:“灾难!从未有过的灾难!快记录下来!”
  侍从匆忙地记录着,同时小声询问:“要不要立刻报告帝君和元老院?连同我们早就观察到的天日越来越长的异相?”
  霍图鲁司神官失神地望着天边的流星雨默然半晌,最后无可奈何地轻声叹道:“不用了,帝国现在正处在最危急的关头,咱们暂时不要用这些不祥的预兆来打击王太后和元老们的信心了。”
  波塞东蜿蜒巍峨的城墙外,十万东轩国精锐骑师在烈王蔺啸宇的指挥下,正在对大西帝国的京都作最疯狂的进攻……
  科罗拉大沙漠那一成不变的枯黄中,终于现出了一点稀疏的绿色,杜马斯兴奋地加快步伐,暂时忘却了体内似乎有条虫子在全身游走的古怪感觉。其实那条虫子正如艾玛尔说的一样,钻入体内后就再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杜马斯还是时不时觉得身体里似乎有它在蠕动。
  “这儿是塞姆族的发源地,”艾玛尔淡漠地指着那片绿洲,“我们的祖先就葬在那里。‘黑图腾’原本是要送回我们祖先的陵墓。我们还有少数族人生活在这里,有他们的帮助,三天后我们就可以达到海边。”
  “我一旦拿到‘创世书’,立刻就把‘黑图腾’送回来!”
  “不,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完成我的承诺。”
  杜马斯望着面前这眼神刚毅的塞姆女巫,心里不由涌出一种敬意。艾玛尔躲开杜马斯的目光,指向西北方向说:“从这儿往西北再走三天就是一处小海港,我们可以从当地人手里买下一条船,从西海经北海往东去往大西国。”
  “好!咱们抓紧时间赶路!”航海是杜马斯所长,听说可以走海路回大西帝国,他都有些等不及了。二人默默地走向绿洲,那儿已经有塞姆人迎了出来……
  在清晨朝阳跃离海面时,夏风一行已经扬帆出发了。昨夜大家草草在海滩休息了一会儿,一大早夏风就前往海港找那些船主商量,最后用两块巴虎的胆精作为代价,雇下了一艘去往波塞东的最大商船“乘风号”。在取出胆精交易时夏风才发现,那颗盲龙珠不知何时已经丢失了,夏风对此倒也没太在意,他不知道那颗盲龙珠已经成为消灭奥库斯最重要的法器。
  “枫枞之星”被盗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梦想之邦,不少人开始撤离这里。清晨无数海船与“乘风号”一起离开了海湾,他们是逃离南荒的梦想之邦的村民,但更多人选择留了下来,他们决心团结起来,共同应付将要到来的困难和凶险。
  三桅帆船“乘风号”顺着海风向北航行,它的航向是顺着南荒和东轩国的东海岸,绕过亚特兰迪斯大陆最北端的望子角,然后折向西驶入北海,直奔亚特兰迪斯湾。目的地就是大西帝国京都波塞东,大西、东轩和塞姆三个民族共同的圣城。
  从梦想海湾出发的浩浩荡荡船队,有难民船,也有满载珠宝货物的各种商船,他们在从南海驶向东海的过程中,不断有船只离开船队靠岸。那是些东轩商船,南荒巨大的财富和珍稀物产,总是吸引着各国冒险者前往。每年都有不少商船带着粮食和各种生活必需品驶入南荒梦想海湾,从奥库斯手中交换各种各样的钻石美玉和南荒特有的稀有物产,然后再带回国内牟取暴利。他们进入东海后就可以随时在东轩国土上登陆,只有少数远洋大商船追随着夏风他们的“乘风号”,只要能平安绕过望子角进入北海,在大西国任何一个港口靠岸,南荒那些货物就能卖个十倍于东轩国的大价钱。
  “哎!那晚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得到。”
  “……”
  明知道夏风不可能猜到自己许下的心愿,可纪萱萱脸上还是泛起了一抹漂亮的嫣红。枯燥乏味的旅程中,二人总是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喋喋不休,甚至还偶尔发生争吵。不像库乃尔和阿莱特,只是静静地看海,看朝阳升起,夕阳坠落。只有嘉欣娜老是不识趣地跟着夏风,对纪萱萱的白眼视而不见。辛苦盗来的“枫枞之星”在夏风手里,她可不想就这样白白放弃。
  在不吵架不闲聊的时候,夏风也合着海涛吟上一些新诗,纪萱萱还跟着学会了几首,没人的时候也轻轻哼上几句。
  气温渐渐转凉,十多天顺风顺水的航程,亚特兰迪斯大陆最北端的望子角终于遥遥在望。快到这里时,一路上无所畏惧的水手们神情俱严肃起来,就连纪萱萱的笑容骤然减少了许多。
  “干吗叫望子角?”遥望左方海平面尽头那朦朦胧胧的海岸线,夏风忍不住问纪萱萱。突然想起东陵城离望子角好像也不太远,忆起当初和纪萱萱在东陵城第一次相遇的情形,夏风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同时也想念起东陵城的亚辛公子和瑶姬公主来。
  纪萱萱眼里却只有隐隐的忧色,低声道:“望子角离极北的冰雪之国最近,那里常有翼人出没。相传东轩有位母亲,因为三岁的儿子被翼人掠走,她就每天都到亚特兰迪斯大陆最北端的海岸,日日遥望北方,希望能等到儿子回来。年复一年,她最后变成了一块矗立在高高海崖上的礁石,成为过往船只最明显的航标。”
  “真的假的?”夏风诧异地望了望不远处的阿莱特,见纪萱萱眼中隐含忧色,他不由笑着安慰道,“别担心,有阿莱特跟咱们一路,想来那些翼人大概不会为难咱们吧?”
  “除了翼人,望子角过去是一大片暗礁密布的海域,再加上这一带气候变幻莫测,海上飘泊的水手都称之为‘恶梦之海’,不过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经常有海盗在这片海域出没。”
  “海盗?”夏风没有太吃惊,暗想要是海上没有海盗,就好像陆地上没有强盗小偷一样不正常了。回头看看后面逶迤数十里的船队,这些商船都雇有经验丰富的水手和熟悉海战的武士随船护航,小股的海盗倒也奈何不了大家。便对纪萱萱笑道,“要对付咱们这么些坚固的远洋船,恐怕得一支军队才行。”
  “不是一般的海盗,”纪萱萱突然压低声音,似乎怕惊动了那些海中的妖魅,“是鱼人!”
  “鱼人?”夏风一怔,突听高高的桅杆上响起了望水手的高声警告:“右舷三位方向,发现鱼人!”
  跟这些水手混久了,夏风也多少懂得些他们的航海术语。他们习惯把船舷一侧分成八个方位,这样两侧加起来共是十六个方位,也就是自己习惯上说的三百六十度。夏风忙顺着那方向望去,只见波澜不兴的海平面上,一个有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美女上身赤裸着飘浮在海中,离船大约不到一里之遥。
  “美人鱼啊!”夏风惊讶地瞪大双眼,还没看清那海中女子模样,就感到脚趾一痛,已被身旁的纪萱萱重重地跺了一脚。他不由痛得抱着脚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纪萱萱一声蛮横地呵斥:“不许看!”
  自由是夏风最为在意的生活必需品,他从来不能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干涉,以前那些现实中的女友还没一个敢如此蛮横。不过这一次,他心中并没有失去自由的痛苦,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他居然没有对眼前这个蛮横干涉自己自由的女孩发火,只悻悻地瞪了纪萱萱一眼,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么远,谁看得清楚?”
  了望水手的警告立刻令船上骚动起来,一些水手们拿起了武器,神情紧张地注视着海平面,而另一些划桨或操纵风帆的水手则继续着自己的工作,大家的行动显得有条不紊。夏风有些奇怪地问一个水手:“不过是一条美人鱼,这么紧张干什么?”
  “什么美人鱼?那是海盗!海上最为可怕的海盗!”水手瞪了夏风一眼,大约是在责怪他在这儿碍手碍脚。
  夏风只是这条船的雇主,不是船长,所以水手们不会给他任何好脸色。在这些海上讨生活的汉子眼里,只有船长才是仅次于神灵的人。
  船长纳尼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西族老人,花白的落腮胡加长年海上飘泊磨砺出的刚烈皱纹,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块饱经风浪涤荡冲刷的礁石。当夏风和库乃尔几乎同时来见他时,他正稳稳地站在船头,手中执着长长的“瞭望镜”——一种大西魔法师用水晶制作的观察远景的魔镜——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的海平面。
  “船长,需不需要咱们帮忙?”夏风和库乃尔都是那种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的人,不习惯袖手旁观。不过在纳尼眼里,只有真正的水手才是自己信得过的依靠,这些偶尔在海上旅行的平常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些只会添乱的废人。
  “不必了!”他继续观察着前方的海平面,心中只希望二人快点离开。夏风却颇不识相地质问道:“你光看着海面有什么用?要是鱼人从海中潜到船底攻击咱们怎么办?”
  纳尼船长终于放下瞭望镜,不满地瞪了这个无知的年轻人一眼,“每一条远洋商船都装备有监听水中情况的‘听海器’,鱼人一旦靠近商船十丈之内就会被发现,无论是从海面还是从海底。另外,鱼人力量比起我们来要小得多,没有能力凿穿船底把我们的船弄沉,他们抢劫船只是靠智慧而不是武力。”
  夏风脸色有些发窘,没想到这远古商船竟然也装备有声纳系统,而自己对鱼人也实在是太不了解,才会对精于海事的老船长发这种杞人忧天的提醒。悻悻地回到甲板,夏风看着众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感觉自己还真是个碍手碍脚的闲人。
  不时有鱼人从船首或船尾的海平面上冒出头来,他们无论男女都显得非常漂亮秀美,甚至有种天生的柔媚。他们的肤色是一种介于白色和黄色之间的乳黄色,显得非常细腻。人人都长着一头五颜六色的长发,在夏风看来就像是经过染色一样。他们远远地冲船上众人挥手致意,神态友好,面带迷人微笑,实在不像是些靠抢劫为生的海盗。
  天近黄昏的时候,“乘风号”终于向左转舵,船身也跟着向左微微倾斜,开始缓缓绕过著名的望子角。这一带气候变幻莫测,纳尼船长不敢等到天明再穿越“恶梦之海”。夏风在纪萱萱指点下看到了那尊矗立在高高海崖上的著名礁石,果然像一个翘首盼儿归的慈母。
  天色渐渐晚下来,船队开始进入了一片迷茫的“恶梦之海”,在皎洁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海中那些隐约的礁石,有些甚至露出海面,像一只只伏在海面上的狰狞怪兽。
  船队在经验丰富的纳尼船长指引下,小心翼翼地穿行在礁石之间,水手们个个神情紧张,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再听不到他们豪爽的争吵和粗俗的玩笑。
  一丝悠扬的歌声从海面上隐隐飘过来,像是飘浮在海面上薄雾,又像是从天籁落下的仙音。歌声缠绵悱恻,靡靡诱人,随着船队的前进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时而像春闺怨妇的幽叹,时而又像男欢女爱时的呻吟,众水手听得面红耳赤,生理心理上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快捂上耳朵,快用布条塞住耳朵!”纳尼高声命令着大家,同时令桅杆上了望的水手用航灯警告后面的商船。只见后面已经有商船偏离航向,撞在海底的礁石上,缓缓倾侧,最后无声地沉入了大海。它沉下的地方立刻翻起无数白花花的浪花,那是鱼人们在迫不及待地争抢船上的货物和珠宝。
  夏风没想到鱼人的歌声诱惑是如此巨大,居然令自己都浑身燥热、意识迷醉起来。这歌声要让什么歌坛天后、情歌王子、玉女歌仙、小甜甜之流听了,非羞愧得自杀不可。夏风赶紧像那些水手一样,撕下一条布带塞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像有魔力一般,不断钻到耳朵甚至心灵中来。
  “快看!”一个水手突然指着海上兴奋地叫起来,众人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皎洁月光下,一块巨大的礁石上,两个浑身赤裸的鱼人正向水手们挥手而歌。虽然她们长着长长的鱼尾,却显得尤其妖艳迷人。她们的性感美丽绝对是陆地上的人无法比拟的,尤其她们柔美的歌声,有一种穿透灵魂的诱惑,又像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魔力。不少水手在她们手势面前糊里糊涂就跃入水中,奋力向她们所在的礁石游去。但不等他们靠近,两个鱼人已经“咯咯”笑着翻身没入大海,只留下一抹翻飞的浪花。
  “快捂住耳朵!千万别听!”经验丰富的纳尼船长在吼叫着。只见那些跃入水中的水手一个个不断沉入大海,就像被人拖入深海一样,再怎么拼命挣扎也无法再游回船了。
  水面上又有几个鱼人浮出来,纷纷举起几乎柔软无骨的赤裸手臂向水手们轻歌曼舞。纪萱萱见夏风也目光炽炽地盯着那些赤裸裸的鱼人,明知这是由于那些鱼人有着不可抗拒的魔力,她还是赌气地撅起嘴说:“去啊!别让她们久等!”
  夏风不理会纪萱萱的调侃,却突然大声吟起了一首新诗,吐词含混模糊,让人根本听不明白,而节奏又急促明快,跟他以前那些优美动听的诗作全然不同。完全不像在吟,倒像是在大声地念,还合着节奏剧烈地活动着身体,边比划着拳脚边冲大海连续不断地大声念起来:“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店里面的妈妈桑茶道有三段,教拳脚武术的老板练铁砂掌耍杨家枪,硬底子功夫最擅长,还是金钟罩铁布衫。他们儿子我习惯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刀枪跟棍棒,我都耍得有模有样,什么兵器最喜欢,双截棍柔中带刚……”
  纪萱萱不知道这是另一个世界最流行的“Hip-hop”,是一切音乐旋律的克星。夏风这一念诵,顿时把鱼人那优美动听的旋律打乱,甚至把她们的歌声引得跑调走样,那靡靡之音竟然被夏风的“Hip-hop”弄得乱了节奏,失去了它诱惑人的魔力。
  夏风一看效果明显,忙招呼众水手:“大家跟我一起来,咱们一起来‘Hip-hop’!”说着合着节奏边拳打脚踢,边高声吼道:“……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声水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哼!……”
  水手们见这“Hip-hop”果然对鱼人的歌声有明显的抑制和干扰作用,便都跟着夏风“Hip-hop”起来,大家并不清楚这些句子的意思,只是跟着那强烈的节奏含混不清地吼着,听起来到是满像那么回事。节奏刚开始还有点混乱,不过只一会儿大家就掌握了其中技巧,在夏风的带领指挥下,“快使用双截棍”的吼声变得整齐而洪亮,把鱼人那软绵绵的歌声彻底打乱搅混。
  众水手边“Hip-hop”边奋力划桨,“乘风号”又开始缓缓前进,在纳尼船长的指挥下,借着皎洁的月光,沿着固定的航道缓缓穿行在夜色笼罩下的“恶梦之海”。
  走出大约数里,船身突然一颤,像是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渐渐就减缓了速度,最后竟彻底停了下来,无论水手们怎么努力划桨也无济于事。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见水手们束手无策,夏风忍不住来到船头质问纳尼。由于夏风方才的“Hip-hop”令“乘风号”没有像后面许多船那样,被鱼人的歌声引得偏离航向撞礁沉没,所以老船长一改方才对夏风的轻视,立刻答道:“是鱼人用海草缠住了咱们的船,她们拿不动刀剑,摆弄海草倒是很在行。”
  “现在咱们怎么办?”
  “得有人潜入海中割断那些海草,”纳尼若有所思地看看天边,“快天亮了,天亮后咱们再让水手下海潜入船底吧。”
  天亮的时候海上升起了一场大雾,十丈之外就再看不清任何东西。大家不得不在原地等下去。如此大雾,任何船只也不敢轻举妄动。
  “起风了!”纳尼看着桅杆上飘扬的旗子,一向从容不迫的脸色终于变了,忙大声下令,“快降下风帆,降下所有风帆!”
  大风和浓雾同时出现,这在海上几乎是难以遇到的情况,大家偏偏就遇上了。平静的大海开始翻腾起来,波浪也渐涌渐高。风帆虽然收了起来,可船身依然在暴风中剧烈摇摆。
  “得有人下海斩断水草!不然船要被狂风刮得翻侧!”纳尼说着转向众水手,只见这些经验丰富的水手均面有惧色,在如此大的风浪中下海无疑非常危险,还不说有众多鱼人在海中窥视等候着。
  “我去!”
  终于有人挺身而出。众人一看,却是那个到处添乱的年轻雇主夏风。只见他说话间已经脱去衣衫,仅着贴身短裤,口衔蝉翼刀就要下海,一旁库乃尔也突然说:“我跟你去!”
  “我也去!”纪萱萱不甘示弱,东陵城靠近大海,海边长大的她对水性倒也谙熟。嘉欣娜心知这船要翻了,自己也逃不过灭顶之灾,便也随着二人换上鲨鱼皮的水靠,四人先后跃入大海,潜入水中一看,果然有不少鱼人隐在水中。
  潜水也是极限运动项目之一,夏风和嘉欣娜都极为擅长。鱼人虽然在水中异常灵活,但力量太小,对于手拿刀剑的人不敢太过靠近,只在近处骚扰。四人互相保护扶持,一一砍断缠在船舵船身上的水草,终于让“乘风号”重获自由。
  当四人靠着船上抛下的绳索爬上“乘风号”时,船已经被风浪席卷着往前飞驰。只见众水手忙乱地操控着海船,纳尼船长则亲自掌舵,神情紧张地盯着翻滚不息的海面,不断调整航向以躲避水中的暗礁。夏风知道自己留在甲板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听天由命地跟着库乃尔等人下到舱中,听着舱外那暴烈如万千野马奔腾的风浪,只在心中暗自后悔:雇什么船不好,偏偏选“乘风号”,这下还真是乘风而起了!
  暴戾的大海如沸腾一般,把“乘风号”时而托起,时而抛下。海面上早已看不到别的船只,也不知是失散还是沉入了海底。风急浪高的海面上,“乘风号”如一叶随风飘荡的浮萍,被风浪卷向了茫然不可知的陌生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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