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冷遇
尽管蒋东对谈判中可能出现的困难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竟然会困难到这种程度。记得前阵子跟来自德国的一家农业公司谈合作的时候，公司上下的员工都感觉到了困难。德国人严肃认真到了刻板的地方，不过幸好人家认可真正的实力，在参观走访很多飞扬集团名下的厂房车间之后，一向以不好打交道的名声著称于世的德国人，还是毫不吝惜的伸出自己的大拇指。
而作为本国的江南省的省会城市，江南市招商办的一个副主任，从行政级别上来讲，只是一个副处级的干部，从他们一下飞机，就没给过代表团一个笑脸，而且，蒋东深深的感觉到，这个貌似比主任还强势的女副主任，似乎对自己的公司，若有若无的……抱着那么一点点，敌意。没错，就是敌意，蒋东有些莫名其妙，心说你们江南市先前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让我们来吗？怎么我没过来了，你们反而是这样？要不是肖扬前几天就提醒他江南省的水很深，但是林书记对飞扬集团的期望值很高的话，蒋东甚至都有种“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心思了。
先不说作为绝对能排进国内私营企业前十的飞扬集团来到江南市，只有一个副处级的单位接待是不是有点瞧不起人的嫌疑。就算不计较这个，咱是来做生意的，讲的就是生意经。但是你们想招商引资，起码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可现在，蒋东没有看见半点的诚意，招商局给他们安排的住处，蒋东等人过去看了一眼，蒋东的助理，一个秀气斯文的女孩郭维当场就急了，对引领他们的招商局的工作人员冷冷的说：“就算十块钱一天的小旅店也比你们这强吧？”
招商局的这个工作人员三十五六岁，长的挺精神的一个男人，这会笑得一团和气的：“真不好意思，咱们招商局经费紧张，也只能做到这种了，没见我们用的车还是国产面包吗，唉，有钱的单位都是奔驰的。”
郭维被气得不行，她大学刚毕业一年多，为人虽然聪明可靠，但经验上总是弱一些，心想招商局在哪个地方不是富得流油的衙门，作为经济大省的省会城市的招商局，可能穷的连个好的招待所都提供不了？再说就这种地方，鬼都不信会有人来住！刚要说话，却听见蒋东轻咳了一声，心里纵然不满，也只能冷哼一声。
没错，从外表看上去还行，像是那种八十年代的老建筑，不过一走进去，就能闻见一股发霉的味道，里面那些服务员一个个都跟没睡醒似的，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这样一个地方，专门给这些人准备的？
蒋东什么话也没说，飞扬集团不缺几个住宾馆的钱，但这事儿也太窝囊了不是？从那个看起来有点像是更年期的副主任不冷不热的接待他们，压根没提什么接风宴之类的话，然后就叫人把他们领到这个地方来了。打发要饭花子也没这么打发的吧？蒋东心想自己丢人没什么，但要是传扬出去，人家会怎么看飞扬集团？你们不是很牛逼的超级农业集团吗？怎么会得到这种传说中的待遇？
带着一行人，蒋东转身就走了，也没上招商局派来的那两辆金杯面包车，而是直接打了两辆车走人了。
引领他们过来的那个招商局的工作人员，面露胜利微笑，然后冲着里面那些打瞌睡的服务人员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装了，赶紧收拾收拾走人吧！这破地方，八辈子都不想来一回的。”说着脸色严肃起来：“记住哈，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透露出去，否则的话，开除是小事，你们长期在政府招待所上班，想必也明白一些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那几个服务员都一脸小心的点点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忽然被招商局的王红丹副主任给派到这个老的市政府招待所，已经废弃了一年多的地方。但看着那几个一看就是外地人一脸铁青的走了，她们也知道，这是在整人了，这种事虽然没怎么见识过，不过总是听过的，反正于己无关，自然没有人肯去多嘴这个。
这个招商局的工作人员很满意的点点头：“回去后每个人去财务领五十块钱奖金！都记住了，好好干，有你们的好处！”
一听说有钱可以领，几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顿时脸上露出兴奋来，五十块钱已经不少了，她们的工资一个月才四百多块，很多人都觉得在政府部门的招待所工作肯定赚的很多，其实不然，实际上还没有在外面饭店当服务员赚的多呢。而且在这里规矩多、工作量大，对个人素质要求还极高。
有人可能会想，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漂亮女孩子挣破了头皮往里钻？其实很简单，政府招待所，当然招待的多是政府的工作人员，这里面不乏大量的金龟婿，如果能靠上一个，那这辈子生活基本就无忧了。
当然，是不是真的无忧，这个只有那些找到金龟婿的女孩们自己才知道。不管怎样，在这里上班可以经常接触到领导，没准啥似乎有机会领导一高兴，就能转成正式公务员了，那可真是鲤鱼跳龙门，自此升天了。
在出租车上，郭维坐在蒋东的身边，小姑娘一毕业就被蒋东看好，收成总经理助理，平时在公司里哪个见了不恭敬的叫一声“郭助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眼圈气得有些发红，“蒋总，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对咱们？咱们是来给这里投资的，不是来受他们的气的！”
在车上，蒋东本不欲谈这种事情，不过蒋东对这个是自己校友的小师妹很喜欢，对她就像对自己妹妹一样，这也造成了郭维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有点没上没下的，不过蒋东本来也没多少架子，也没怎么在意。
这会只是轻轻一皱眉，然后说：“事情可能有偏差，再说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希望我们来这里投资的吧？有些时候涉及到一些利益上的冲突，咱们的到来，可能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蒋东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出租车司机频频的往后看，心里一动，出租车司机这个行业可是八卦的集散地，有些事情并不想传扬出去，也就闭上了嘴巴。
郭维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一个大学刚毕业，没有什么深厚背景的小姑娘，怎么会想到体制内的黑暗之处。不过她并不傻，知道蒋总不欲在外面多说，只要把心里的气愤和委屈暂时压下来。
没想到，这时候开车的司机却说话了：“几个朋友是东北人吧？呵呵，听你们说话，好像是要来江南投资的？”
没有等着几个人承认，司机接着说道：“我跟你们说啊，江南市原本答应了几家化工厂落户这里，当时老百姓还抗议来着，化工厂那玩意主要是干啥的咱老百姓不知道，但他排放出来的烟都是化学气体，对人身体有害这个咱却是知道的，你说这个老百姓能干吗？不过没啥用，听说当时都要进入签字阶段了，据说几家化工厂，规模最小的投资额都上亿了！这是市委书记丁忠言的政绩啊，可没想到省委书记一换，立马风向就变了，林书记是个好官啊！当即就否了几家化工厂建在咱江南省的议案，据说林书记跟丁书记拍桌子了，说老子不想让子孙后代戳脊梁骨骂！”
蒋东没想到在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嘴里都能听见这种消息，顿时精神一振，至于省委书记是不是跟市委书记拍桌子了，这不重要，传言多半都是会走形的，但至少蒋东清楚了一点，飞扬集团的到来，可能确实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导致江南市委没有人来接待，招商局也只派出了一个副主任，然后还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来冷遇他们。
这时候司机说道：“几位，香格里拉大酒店到了，一共八块钱。”
蒋东递上十块钱，笑着说：“师傅，不用找了，谢谢你！”
那司机也挺逗的，操着有些生硬的普通话挑挑大拇指：“东北爷们就是爽快！再见，祝你们成功！”说着出租车一阵风似的开走了。
蒋东下车来，把外套脱下来，东北这会已经有些凉了，江南还依然温暖，果然是个好地方啊。这时候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郭维先拿起来看看，说：“是肖少。”
蒋东接起电话，脸上带着一丝苦笑：“肖少，我给您丢脸了。”说着边往酒店里走，边跟肖扬说了下从下飞机到现在的遭遇。
电话那头的肖扬知道蒋东他们今天过来，放心不下，还是给蒋东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闻言心里有数，说：“你们先找个地方住下，过一会我过去看看你们，见面再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