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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雪恋篇

书籍名:《仙羽幻境》    作者:牛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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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
  屈指算来,《仙羽幻镜》已经是我的第三部仙侠题材作品。它承接拙著《仙剑神曲》十六年之后的故事情节,主要叙述了以淡晚(小蛋)为代表的一群年轻人的成长经历。
  很喜欢《仙剑神曲》中淡言真人的形象,然而故事进行到第二部时却不得不将他“秒杀”,演绎了一场海阔悲歌。于阿牛心中,不无遗憾。总觉得像他这样的好人,实在不该遭遇到如此悲壮凄凉的结局。可在当时,情节层层递进,人物不断激撞,老道士的死已非我能掌控。
  所以,在《仙剑神曲》结束后,我就一直想写一部有关淡言真人的小说。或者是叙述他年轻时的故事,或者是讲述他转世后的际遇。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我选择了后者,于是就有了《仙羽幻镜》的缘起。
  在《仙羽幻镜》一书中,转世后的淡言真人成为了一个孤儿——小蛋,自幼追随义父浪迹天涯。而他的这位义父其实不过是魔道上的一个二三流角色,坑蒙拐骗无所不用,连同道中人也很看他不起。
  小蛋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没有人清楚他是淡言真人转世,只当他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混混。但这个“小混混”却有些与众不同:他质朴纯善,木讷随和,只希望身边所有的人都能快乐,却宁可委屈自己。
  同时,《仙羽幻镜》一书中也会有许多新的人物出场,譬如罗羽杉、姜楚儿、屈翠枫等等,加上在《仙剑神曲》中已经露面的农冰衣、卫惊蛰等人,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行将上演一出惊天动地的崭新传奇。
  当然,也会有丁原、盛年、罗牛等等《仙剑神曲》中的主要人物重装上阵,与天陆又一代新星交相辉映,笑傲仙林。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感到热血沸腾、满怀期待呢?对我,更是如此。
  牛语者二○○六年十二月一日于上海蜗居
  
  楔子
  
  十四年前,深山,荒村,某个大雨倾盆的傍晚。
  “喀喇喇”又一道凄厉的闪电划过黑沉沉的长空,照亮了一个正在豪雨中御风疾行的灰衣人。他的身上像是披了件透明的雨衣,不仅衣衫鞋袜没有让雨水淋湿,连头发都是干的。
  饶是这样,灰衣人还是决定要到前面的村落里寻个地方避雨。他鬼魅般的身形一闪一晃,便已到了村口。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抹异常,仿佛满天飘扬的雨雾中隐藏着股死亡的气息。而傍晚的山村,竟又是那般的静谧,静得像一座死城。
  他走进村庄,赫然看到屋子里院落中乃至道路两旁到处都是横倒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肌肤泛着妖艳的靛青色,嘴巴鼻子和耳孔内流淌出的深紫色淤血早已干冷,像一条条可怖的小虫爬在人们的脸上,连雨水都冲刷不走。
  好像,这座村子里刚刚遭受过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瘟疫,无人逃脱。
  不,应该还有人幸免于难。灰衣人忽然透过呼啸的风雨听见,从左首一栋门户虚掩的茅庐中传来了细微的呼吸声。
  他暗自凝气提防,推开了门。屋里一团漆黑,在桌边一对中年夫妇的尸体冰冷多时,桌上还有中午时候一家人吃的饭菜。
  一个两三岁模样的孩子,黑黑的肌肤大大的眼睛呆呆坐在两具尸体前。他即不哭喊也不叫嚷,就像被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甚至,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屋。
  “奇怪,为何全村的人都死了,惟独这孩子还能活着?”灰衣人心中有些疑惑,注视着坐在地上的男孩儿,问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有抬头,用他稚嫩的嗓音麻木地低声回答道:“蛋蛋。”
  “地上躺的是你爹娘吧,他们都死了你为什么不哭?”灰衣人问。
  蛋蛋轻轻道:“他们睡着了,等天亮了就会醒。”
  灰衣人嘿然冷笑道:“他们醒不来了。像你这样的傻娃儿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就让大叔送你去见爹娘!”说着,他迈步逼向蛋蛋,举起了右掌。
  蛋蛋还是傻傻地坐在那里,慢慢抬头天真地问道:“大叔,他们不是都在这儿么?”
  
  第一章 雪地少年
  
  “江上春山远,山下暮云长。相留相送,时见双燕语风樯。满目飞花万点,回首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肠。回雁峰前路,烟树正苍苍。”
  “漏声残,灯焰短,马蹄香。浮云飞絮,一身将影向潇湘。多少风前月下,迤逦天涯海角,魂梦亦凄凉。又是春将暮,无语对斜阳。”
  一阵天籁般的吟诵从湖畔树下传来,犹如和煦的春风回荡在兀自冰封三尺的白皑皑雪地上空。那是一位身着银白色裘皮大氅的豆蔻少女,倚坐于一块用柔软兽皮垫着的方石上,正手捧一本《百家词集》低低吟哦。
  也许是深深为这首荡气回肠的离别词阙所沉醉,少女空灵纤秀的眉宇之间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忧愁,垂首凝视诗行出神不语。
  除了身上罩着的这件裘皮大氅,少女的装束打扮甚为朴素。莲足上踏着的那双滚蓝边的红底绣花鞋亦是出自她亲手一针一线的缝制。乌发如云,冰肤胜雪,尤其是那一对晶莹纯真的剪水双瞳含着淡淡的怅意,直教人为之心醉。
  在她身后静静伫立着一位神情彪悍精神矍烁的中年男子,双目开阖间不经意地绽出慑人寒光。见少女黯然沉吟,他忍不住劝道:“小姐,文人墨客的诗词都是些无病呻吟的狗屁玩意儿,您不读也罢。为了它伤神难受,那就愈发不值。”
  少女浅浅一笑,玉颊登时现出两个小小的酒窝道:“顾大叔,我是由这阙描述离别之苦的诗词想起了丁三叔和玉姨的故事才想得有点入神,并不碍事。”
  这姓顾的男子“哦”了声,竟也悠悠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他和另外一个兄弟辽锋原本是出身南荒的凶人,当年提起“别云五鼎”仙林中人无不谈虎色变。后来其他三鼎陆续战死,顾智和辽锋却被故主在危难之际出卖,幸得少女的父亲不记前仇仗义相救才得大难不死。此后两人忠心耿耿追随新主南征北战浴血无数,名为主仆实为手足,直到十几年前退隐天雷山庄才算安定了下来。
  时当正泰十一年二月,天下承平正逢盛世。地处汉州西北积石山中的天雷山庄每年春天总是姗姗来迟。距此万里之外的南方早已春芽爆绿万物更新,而庄外的湖畔却依旧银装素裹不见一丝春的气息。
  由于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地上的积雪几乎没过路人小腿,湖边更少有人往来。倒是有七八个半大不大的孩童蹬着雪橇在冻得坚硬如铁的湖面上开心嬉戏,时不时响起阵阵清脆的欢笑声。
  滑得累了,这群孩子便回到岸上堆起了雪人。领头的是个七八岁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双颊红彤彤似两只小苹果煞是可爱。
  小半会儿工夫,雪人便堆成了,只是少了眼睛和鼻子看上去总有点不像,若有两颗黑炭球和半根胡萝卜就好了。那男孩儿嘴巴里大口大口喷着白蒙蒙的雾气,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在雪地里四下寻找,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聊作替代。
  他找了又找,忽地发现几丈开外的雪下露出两颗亮晶晶的物事,大小和模样正适合。男孩儿大喜,也不用雪橇在雪上足尖轻点两纵三纵就到了近前,于无意中露出了一手不俗的腾跃身法。
  他俯下身正想用手指将这两颗黑乎乎的东西从雪地里抠出,却突然惊呆住了。原来雪下露出的,分明是一个人睁着的眼睛。
  他年纪虽小胆子却大,稍愣神后便用双手拨开眼睛周围的积雪,渐渐呈露一张十六七岁少年的脸庞。奇怪的是明明一副冻僵的样子,这少年不仅面色如常嘴唇微张吐纳着悠长的气息,连肌肤都透着温热,就像是在冬眠。
  男孩儿更觉诧异,轻拍这人的脸颊叫道:“喂,你快醒醒!”孰知对方任由他在脸上拍打仍是毫无反应。
  那旁玩耍的几个孩童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纷纷跑过来问道:“小虎,你在干什么,咱们还堆不堆雪人玩儿啦?”
  有个六七岁的女孩儿走到小虎的背后,正瞧见雪地里埋着的那张人脸立时吓得尖声惊叫哭了出来。其他几个孩子也都大吃一惊,颤声喊道:“有死人!”
  小虎也不理他们,回头朝着坐在树下的少女高声招呼道:“姐,顾大叔——你们快来啊,这儿的雪下给埋了一个活人!”
  “活人?”顾智抬眼看了看正朝中天升去的昏黄日头,嘿然道:“这倒有趣!”
  那少女已先一步起身。别看她娇柔明艳弱不禁风,只银白色的身影一晃便已到了出事的地方。见到雪下果真埋了个少年,她的脸上微露焦灼催促道:“顾大叔,你赶紧想个办法救救他。”
  顾智不紧不慢踱步过来,瞟了眼少年的脸眼中掠过一缕精光回答道:“小姐放心,这小子身怀绝技一点雪还冻不死他。”
  小虎道:“那也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雪里头冻着吧。要是爹娘晓得了,定会责怪咱们见死不救有违作人的本份。”
  提到小虎的父母,顾智一叹道:“你这小家伙,总喜欢拿主人主母压我。”朝前迈进一步站到被埋雪下少年的头顶后头,沉声喝道:“都让开六尺!”
  众人忙不迭退后,空出一大片雪地。顾智双足踏在雪上,也不见他如何用力足底冉冉冒起白茫茫的寒雾,一双脚慢慢沉入雪中。
  那少年身体所在位置的雪地“哧哧”响动,如同一座小山丘渐渐隆起升出地面。不一刻顾智的脚面完全没入雪下,身前却赫然多了座长一丈宽两尺高三尺的雪台。他一掌按落雪台遍体红光流闪,冰雪瞬息融化现出了少年的整个身子。而托在他身下的雪竟是安然无恙丝毫未消。
  一群孩童欢声雷动,小虎满脸艳羡道:“顾大叔,你这两手功夫真是帅呆了!”
  顾智不以为意地摇摇头道:“我这点雕虫小技算什么,你爹的修为才堪称当世无敌。只要你好生用功,能学到他六七分的本事这辈子就能受用不尽。”
  说话间,少女一手轻按少年的脉门另一手取出颗火红色的丹丸想送入他的嘴中。奈何这少年牙关紧闭少女试了两次都没成功。顾智哼道:“哪有那么麻烦?”双指一掐少年的下巴,丹丸稳当当送了进去,入口即化实为天下一等一的灵药。
  少女松开少年的脉门,讶异道:“顾大叔,这人体内真气流转的方式好生古怪,你以前有遇见过么?”
  顾智摇头回答道:“这小子的修为似正似邪颇为诡异,和你丁三叔倒有点相似。”
  小虎好奇道:“那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睡到雪地里,还给大雪埋了下去?”
  顾智道:“我也不清楚,或许和他身上的特异功法有关,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另有图谋居心不良之辈。”
  他这是在婉转提醒两姐弟此人来路不明最好别管,免得横生事端。可惜事与愿违,少女仍旧说道:“顾大叔,麻烦你把他抱回庄中让爹爹瞧上一瞧。说不定,他真是受了某种少见的内伤我们却没看出来。”
  顾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道:“这孩子的心地便如她爹娘一般善良单纯,若是无人在旁呵护将来不知要吃多少的苦头。不过凭她的家世出身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招惹得起?兴许是我太过多虑了。”
  这番担心他也没说出口,横抱起那少年招呼道:“走吧,咱们回庄上。”
  他抱着一个百多斤的人不疾不徐走在前头,一脚踩在雪上半分鞋印也不留,倒像走在石板路上一般轻松自如。
  这天雷山庄经过数百年的积聚扩充如今占地已近八千亩,人口过万商肆繁华宛如一座小型的山城。庄主雷鹏在汉州魔道上亦是位响当当的一流人物,连正道各派都要买他几分薄面,等闲的小事却也请不动他。
  顾智抱着少年进了内庄,三弯两拐来到一栋“罗府”匾额的普通宅邸前。中门大开,只有个老苍头拿了把椅子坐在门槛外头恹恹欲睡地看着门。周围还有几个小儿趴在地上打着弹子吵吵闹闹也不见有大人来管。
  小虎一跨进门就往里跑,高声叫嚷道:“爹、妈——你们在哪儿,快出来!”
  刚到客厅门口一个黑衣中年男子正朝外走,看见小虎一把抱起用又硬又密的胡子茬扎着他红扑扑小脸亲热笑道:“小虎,这么风风火火地找爹娘,是不是又在外头闯了什么祸,让人告上门来啦?”
  小虎给胡子扎得麻痒难忍,咯咯笑道:“才不是呢,我和姐姐救了个人回来!”
  黑衣男子也不当回事,继续调笑道:“是吗,那得让我看看这人是男是女,若是个小姑娘正好和咱们小虎凑成一对。”
  顾智说道:“老二,别和小虎胡闹了。这娃儿有点古怪,我把他抱到‘海阔轩’,你赶紧去请主人过来。”
  黑衣男子见顾智说得慎重也收敛了笑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请。”
  顾智抱着那少年穿廊过桥快步走进海阔轩,将他放到了厢房的软塌上。小虎姐弟一阵忙碌替他脱了靴子和外罩又盖上棉被,黑衣男子已引着罗府的男主人到了。
  他瞧上去约莫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敦实眉目粗犷宽厚,只穿了身单薄的褚色长袍,春寒寥峭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顾智恭恭敬敬欠身道:“主人,小虎在湖边雪地下发现了这少年。他看似昏迷不醒全身偏没有丝毫冻僵的迹象殊为可疑。我摸了摸这娃儿的底细,察觉到他的修为甚是不俗,但真气游走的路径十分蹊跷说不出是正是邪。雪杉小姐不忍他在雪地里继续受冻,故此我将他救回庄内请主人定夺。”
  在他说话的时候,褚衣男子已用双指搭在少年的右腕上瞑目半晌,问道:“辽兄,你怎么看这少年?”
  辽锋看了眼顾智,回答道:“按照顾大哥说的情形,这娃儿确属可疑。不如咱们先收留了他派人严加监视,等苏醒后盘问清楚再作决定不迟。”
  褚衣男子不置可否收回双指,道:“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正在修炼某种罕有的仙家心法,因此完全进入到了一种先天忘我之境而浑不知身外之事。除非等他自己醒转,否则剧烈的外力干扰只能令他受到惊吓走火入魔。唉,这也仅是小弟的猜想而已并不一定就对。要是盛师兄或者丁小哥在,定能看出里头的名堂。”
  他提到的这两人虽然俱都是当世名动四方的天陆顶尖高手,同出一师又有着过命的交情。但当着儿女和仆从的面慨然自叹见识不如神色偏又极其自然,显然是觉得只要自己说的是实话那就没有什么可惭愧丢人的。
  罗羽杉问道:“爹爹,依照您的估算这位小哥大概还需要多久才能睡醒?”
  褚衣男子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就让他先睡在这儿吧。顾兄,麻烦你找个人到街上买两套合体的衣袜靴子,留着他洗完澡换上。他的这身衣裳怕是三两个月没换洗了,靴尖也磨穿了洞。”又想了想,吩咐道:“雪杉,让厨房的老刘熬锅口味清淡点的热粥在灶上温着,等他醒来立刻送上。”
  顾智心里大不以为然,但又晓得是自己主人一贯的作风不好辩驳点点头应了。
  小虎见这些事都没自己的份,急道:“爹爹,那我呢,我干点什么?”
  褚衣男子温厚微笑道:“你要是耐得住性子,就陪爹爹守着他。”
  辽锋不禁道:“主人,不过是个来路莫明其妙的小娃儿,何须劳您亲自守护?”
  褚衣男子道:“我刚才察觉到他真气运行有些异常,似乎流转到膻中穴附近的时候都会产生轻微震颤稍嫌凝滞不稳。我最好还是守着点,万一有事可以及时照应。你们都去忙吧,有小虎陪着就好。”
  顾智苦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意不可无。他要真是个居心叵测的小贼,您还待他这么好就未免忒不值得。”
  褚衣男子道:“顾兄,咱们以诚待人总不会有错。我相信这孩子不是坏人。何况咱们素来光明磊落未曾做过亏心事,也不用害怕什么。”拉了把椅子在塌前坐下。
  窗外日落月升直到天色全黑,榻上的少年沉睡如故迟迟没有醒来。小虎毕竟是个孩子,早按耐不住溜了出去。期间罗羽杉、顾智等人都来过几次,想要替褚衣男子守护这少年也被他拒绝。
  转眼过了夜半子时,海阔轩内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悠悠传来的打更声。褚衣男子坐在椅上双目低垂犹如老僧入定岿然不动,仿佛对他而言这般连续坐上五六个时辰委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蓦地那少年脸上淡淡的红光一闪,身子也随之微微颤动起来,胸口发出极为沉闷的“咚”地一记低响,就好像里头有某种东西正在炸裂开似的。
  褚衣男子几乎是在第一时刻弹起身形,速度快得惊人。他探手切住少年脉门,左手食指紧跟着点在了膻中穴上。一股雄浑无匹的真气透入,少年无意识地低哼了声恢复平静。
  褚衣男子却不放手,一面体察少年经脉中真气运行的情况一面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仙家真气源源不断注入他的体内。
  又过了片刻,少年经脉中游走的真气重新流淌到胸口膻中穴,陡然爆发出比适才更为剧烈的一记闷响,身上散出一蓬若有若无的红蒙蒙雾气。
  褚衣男子用他无上修为襄助少年护持住心脉,心头讶异道:“奇怪,他胸前真气受滞发出如此巨大的动静早该醒转过来才是,为何还是一副神游太虚浑然忘我的情形?若非我帮他稳住了心脉,真气再在体内运转上数个周天势必要震伤他的五脏六腑由此重病一场。这般匪夷所思的修炼功法,当真是闻所未闻。”
  也是那少年的造化得天独厚,懵懂不觉中身边却有一位天陆魔道翘楚级的人物为他全力护法。有惊无险里体内真气又流转过三十六个大周天,终于徐徐纳入丹田连带褚衣男子输入的功力也一并接收了。
  这时窗外鸡鸣五鼓,褚衣男子收回左手又替少年号了一会儿脉象确认他已渡过凶险很快就会苏醒,这才长出口气坐回到塌前的空椅里。
  这一番施为对他的真气耗损自然不小,而普天下正魔两道中人哪一个不对自身的真气视若珍宝?毕竟那是日积月累通过艰险修炼才实打实换来的功力修为,一旦耗损可不是吃两根普通雪山人参能弥补得回来的。莫说是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就算亲朋至友遇险也需思量再三难以决断。独这褚衣男子毫不顾惜,也堪称异数。
  忽地,少年圆睁的眼睛眨了眨嘴里吐出一口混浊的深红色雾气醒转了过来。
  他第一眼就看到软塌旁端坐的褚衣男子,而后迷茫地打量四周心里诧异道:“我明明是在湖边的草地上睡着了,为何醒来却在这里?”暗自察探到丹田真气充盈鼓荡大有精进不禁一喜,却不晓得这多亏了褚衣男子的慷慨救助。
  褚衣男子也不说破,欣慰微笑道:“小兄弟,你还有哪里感觉不舒服么?”
  少年摇摇头,问道:“这是哪儿,是大叔你把我从湖边带到屋子里来的么?”
  褚衣男子道:“这是我家。我的两个孩子在外玩耍时发现了小兄弟昏倒在雪地里,便将你送到此处。对了,我姓罗,你叫我罗大叔就成。”
  原来他便是罗牛!少年心头一惊,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是浑然不知地进到了罗府。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褚衣男子与天陆传闻中的形象似乎不尽相同,倒像足了一位憨厚宽和的中年大叔。
  也难怪他会这样震惊。早在三十多年前罗牛便是号称天陆正道泰斗的翠霞派耆宿淡言真人座下亲传弟子。后来因被误会为前任魔教教主羽翼浓的嫡子而遭正道唾弃,淡言真人也为救他牺牲。可罗牛也因祸得福不仅参悟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奥秘,更一跃成为魔教教主。待到后来真相大白才晓得他并非羽翼浓的子嗣,罗牛便顺理成章辞去教主之位归隐天雷山庄,晃忽又是十多年。
  罗牛问道:“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为何会被埋在了积雪底下?”
  少年闷闷道:“我没姓,就叫小蛋。原本是在湖边等我干爹的,不知怎么着就睡了过去。”望了望窗外天色,不再言语。
  罗牛问道:“小兄弟,你这在睡梦中修炼的怪异心法也是他教的么?”
  小蛋摇摇头,回答道:“不是,我生来就这样。”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又不言语了。
  罗牛也不以为忤,只道小蛋不愿向一个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修为底细,内心反觉得自己问得唐突。笑了笑道:“要不要我请人到湖边找你干爹,免得他空等?”
  小蛋道:“我干爹找不到我自会留下标记,告诉我他落脚的地方。”
  罗牛思忖道:“这孩子张口闭口只提他干爹,想必亲生父母都不在身边。小小年纪孤身流落至此,也真是可怜。”
  想到自己也是年幼失孤,幸蒙先师淡言真人收养才不至沦落街头挨冻受饿,顿起同情之心拍拍小蛋露在棉被外的手背安慰道:“你先歇着,天亮后我送你去湖边。”
  小蛋有些奇怪,这位早年曾统领魔教群豪横扫八方而今退隐天雷山庄的罗大叔为何对自己如此关怀体贴?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吗?
  正这工夫,门开处带进一股凛冽寒风,罗羽杉用盘子盛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罗牛笑呵呵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雪杉,多亏你还记得早先请老刘熬的粥。”
  罗羽杉将粥端到近前,笑吟吟道:“这是刘伯起大早刚熬的。小哥,你少说睡了有一天两夜,正该吃点东西暖暖胃。”
  小蛋一怔,只觉得自己随干爹走南闯北十多年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当她推门进来的一霎那,天地一暗屋子里的光和彩仿佛尽皆毫不吝惜地集中在了这身着水蓝色轻裳的少女身上。
  他坐起身子接过了粥碗刚想动筷,又连忙抬起头低声道:“谢谢!”
  罗羽杉矜持浅笑道:“不过是碗粥,小哥你喜欢就好。当不得谢的。”
  小蛋先稍稍喝了一小口,立觉这粥甘美无比入到胃里暖洋洋异常舒服。虽说修炼之人到了一定阶段等闲三五天不吃不喝也非难事,但他在雪地里躺了一整夜又连续不停地运气练功,对于体力精力的消耗仍十分可观。当下不再客气,三口两口就把一碗热粥喝得精光。
  罗牛父女望着小蛋“呼噜呼噜”狼吞虎咽的模样非但不嫌弃他吃相难看,反而深感欣慰俱都含笑静静相陪。
  小蛋拿着空空的海碗呆了须臾,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我能再来一碗么?”
  罗羽杉莞尔一笑如纯洁无暇的百合花盛开般动人,接过空碗道:“我这就去盛。”
  结果小蛋一口气喝了六碗粥才心满意足的停下,用脏脏的袖口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热汗,脸红道:“我不会是吃的太多了吧?”
  罗羽杉美目流波偏着头想了想,道:“不多,比起咱们家的小黑来这也不算什么。”
  小蛋一愣,茫然不知所措地问道:“小黑,他是谁?”
  罗牛苦笑道:“小兄弟别听她胡说。小黑是我们府里养的一条狗,雪杉口无遮拦拿它来和开玩笑,你可千万莫要往心里去。”
  要是别人或许多少会生出点气,小蛋却只是默不作声地笑笑闭上了嘴巴。
  罗牛起身道:“小兄弟,你再休息会儿。有什么事只管找我。”说罢扶他睡下又盖好被褥才和罗羽杉退出屋,反手虚掩上了门。
  但小蛋躺在床上哈欠虽是一个接着一个,偏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怎么也睡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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