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巫山传 >  【后记:襄阳六州】

【后记:襄阳六州】

书籍名:《巫山传》    作者:扶兰
字体大小:超大 | | 中大 | | 中小 | 超小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襄阳六州,为襄阳(今湖北襄樊)、郢州(今湖北钟祥)、随州(今湖北随县)、唐州(今河南唐河县)、邓州(今河南邓县)和信阳(今河南信阳)。绍兴三年冬,宋兵克颖昌。伪齐刘豫命李成会同完颜宗弼占领襄阳六州。绍兴四年(公元1134)五月,岳飞自鄂州出兵3万进攻伪齐。郢州的守将京超号“万人敌”,岳飞使张宪攻城未果又为长寿知县刘辑所辱骂。飞大怒,亲率士卒登城,杀敌七千,京超、刘辑俱死。随后,牛皋克随州,李成逃离襄阳。同年7月17复邓州,7月23日复克唐州,8月中旬又收信阳,自此襄阳六州为南宋半壁江山的屏障。

  小温侯其人,纯属虚构。但是襄阳乃军事重镇,有这样一个人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要记流水账似地接着这个结尾写下去,应当是:金人以重兵攻川陕,小温侯领军入援吴氏兄弟的守军,大散关一战,金人败退,自此不敢在川陕用兵;但是襄阳空虚,因此为伪齐军趁虚占领。岳飞收襄阳后,小温侯回守襄阳,着力经营,城防坚牢,由此才真正成为屏障南宋半壁江山的重镇……


  外传:苏苏

  苏苏的到来,在临安这个醉生梦死的都市中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旋风。

  第一次见到苏苏,是在西湖畔楼外楼的酒宴上。其时正是柔福长公主的寿辰,天子对这历劫归来的唯一手足极是友爱,恩旨频频,沿西湖一带的酒楼,全都腾空了来为柔福长公主祝寿。楼外楼是驸马都尉的舅父包了下来宴客。将作大匠、内廷供奉方攀龙也是席上贵宾。美酒佳肴也还罢了,难得的是最近到临安的一班来自大理的歌舞伎,乐舞妆束,无不令人耳目一新。

  领舞的便是苏苏。

  坐在朱栏后,远远地望着那个眼儿媚媚、腰儿柔柔的红衣女郎,在一群身着绿纱裙的舞伎中出没,宛若碧波中一条鲜红的游蛇——方攀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将这女郎比做水蛇,许是因为她那种柔若无骨的妖娆体态,抑或是因为她的明媚眼神之中,总似隐含着某种不可知的危险。

  一曲终罢,苏苏到各席来敬酒,身后跟着两名舞伎,各捧着一个木盘,用来接各席贵客丢过来的赏赐,珠宝玉石,转眼间已堆满了盘子,被黝暗的绿丝绒一衬,益发是琳琅满目。

  方攀龙身上从来不带这些物件,眼见得苏苏已到跟前,同座的织造坊甘供奉笑着丢下了两个金线银丝绣就的小香囊,一边拍拍方攀龙的肩道:“方供奉,回去之后拿你新造的流水小楼来谢我吧,别的我可不要!”

  方攀龙笑一笑,尚未开口,苏苏已拈起一个香囊放回到甘供奉的面前,睐睐眼,嘴角含笑:“恕我不恭呢大人,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能让方供奉出手,流水小楼,我也想要得紧呢!”

  换一个人说这番话,甘供奉自是绝不让步;但是这样妩媚得令人目眩的一个女郎,这般笑脸软语地说出她的要求,甘供奉觉得左右两席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他若是与这样一个女郎争执,只怕那些好奇的目光立刻会变成不屑的鄙夷。

  甘供奉只得索性大度地将那个香囊又推了回去:“苏苏姑娘既然想要,甘某自然供手相让;至于这个香囊,原本就是送给苏苏姑娘的,又怎么能拿回来呢!”

  苏苏笑得眼儿弯弯,方攀龙心中却忽地闪过一句老套不过的话:媚眼如丝。

  甘供奉目乱神迷,只觉得别说一座流水小楼,就是十座,也值得拿来换苏苏对自己绽开的这个笑脸。

  苏苏随即俯身靠近了方攀龙,一股混合着女郎体香的沁人花香阵阵扑来,以方攀龙的定力,也不由得要暗自振作、慑定了心神来面对。

  苏苏曼声说道:“方供奉,这么多人见证,你可不能悔约噢——赶明儿我有了空,一定亲自来向方供奉道谢!”

  她腰肢一扭,丢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袅袅娜娜地走向下一席。

  方攀龙注视着她的背影。没有人注意到,苏苏走路的时候,看起来风摆荷叶似地,裙裾水波般起伏不定,实际上,苏苏的步子恍若在水面滑行一般轻盈缥缈。

  方攀龙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是强烈。

  第二次见到苏苏,是三个月后了。

  前面已经说过,苏苏的到来,在临安城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旋风——王公贵戚,富商巨贾,无不喜欢新鲜人与新鲜事,东家请西家聘,苏苏带的这支歌舞队,竟是一日也不得空闲。方攀龙再不问世事,也总有关于苏苏的种种情形传到他耳中来:苏苏今日到韩御史府上时穿的是宝织坊的雪里藏花贡绸,风头劲健,将同场献舞的内廷供奉菊部头都比了下去;苏苏今日到刘大人府上时,正遇上刘大人开库取冰镇酒,在座有好事者,请苏苏著水晶鞋作冰上舞,苏苏居然能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丝毫不差地跳完一曲凌波舞;苏苏今日在珠宝商的行会上献舞,珠宝行会将舞台满铺珍珠,戏言不碎者便归苏苏和她的歌舞班所有,三场歌舞下来,竟然留得十之七八;苏苏今日在向大人府上祝寿,向大人酒酣耳热,居然提出要将苏苏收为姬妾、贮以金屋,苏苏提出的条件是要一座真正的七宝楼台——

  方攀龙听到这儿时突然惊醒。

  一座真正的七宝楼台?

  临安人现在已经知道,苏苏生得一双富贵眼,她所要的七宝楼台,不是寻常工匠用珠宝可以堆砌出来的;恐怕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建成那样的楼台。

  如果连方攀龙的手艺也不能让她满意,那也就只好说是苏苏在存心为难大家了。

  苏苏一放出这个风声来,方攀龙便已明白,自己的麻烦到了。

  他再次见到苏苏,是在他打发掉第二十一个求建七宝楼台的人之后。

  门僮被苏苏的满身花香熏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通报,以至于方攀龙从沙盘前回过身来要茶时,才发现送上茶盅的不是自己身边的小厮,而是苏苏。

  方攀龙皱着眉打量着面前这个裹着重重黑纱、但鲜红的抹胸与雪白的肌肤仍是隐隐可见的女郎。

  苏苏“哧”地一笑:“方供奉,你好像不太高兴见到我呢,是不是担心我问你要一件你只肯给一个人的东西呢?”

  方攀龙一怔。

  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的故事了。十余年前,年少的自己,曾经对一个千变万化的女郎许下了一个诺言:他要为她造一座真正的七宝楼台。

  那座楼台,如今正在遥远的地方伴随着那个他永远也不能接近的女子。

  但是现在,又一个水波般荡漾变幻的女郎来向他要求一座这样的楼台。

  苏苏不请自坐,伏在案上,撑着下颌,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方供奉,你放心,我没有那样不识趣;今日来不过是为了讨要那座你答应了给我的流水小楼。”

  方攀龙令小厮将装在木盒中的小楼取来,放在长案上。

  木盒向四面打开,拼成一个长长的池塘,长桥曲折,假山嶙峋,池中一座双层木楼,楼中桥上,三名木雕文士与三名美人,或坐或立。小厮往池中注入清水,转动枢纽,水车慢慢转动起来,六名小人举手投足,缓缓转身,宛若立时便会走出来。

  苏苏惊奇得瞪大了眼,好半天才“哦”了一声,眼波一横,带着三分娇嗔、一分薄怒地笑道:“方供奉,流水小桥你既然送了给我,以后可不许再给别人建哦,要不然我可不依!噢,我的住处逼窄得很,不如暂且寄在方供奉府上如何?唉,长安居,大不易,我们下榻的迎春楼,还说是临安城排名第二的大客栈呢,看起来还不如方供奉府上的后园大。”

  方攀龙只怕她下一步便要提出到他家中借宿,苏苏却似已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睐眼一笑道:“几位大人都愿意借出城外的庄院来,不过住在迎春楼也自有它的好处,别个地方,怎么能够在深夜归来时还能买到五芳斋的金丝蜜饯、味福楼的宋嫂鱼羹、何家老店的玫瑰香脂,还有宝织坊最新样式的云锦雪绸?”

  方攀龙啼笑皆非地坐了下来。

  他开始觉得,苏苏在临安城如此受欢迎,恐怕还不仅仅因为她的美貌与风骚——这不是一个好字眼,但是方攀龙想不出更恰当的词来形容苏苏的风格——苏苏的言语举止之中,带着一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的豪迈坦荡,令人忘忧。

  苏苏临走之前,方攀龙道:“苏苏姑娘,我不会造第二座七宝楼台,正如我答应你不造第二座流水小楼。所以,你最好对那些人说清楚,换一样东西去难为他们。”

  苏苏眉一挑:“我偏不换,又怎样?”

  她扬长而去。

  不过方攀龙很快听到,苏苏指明了要与那一座远在襄阳的七宝楼台一模一样的宝楼。但是,黄金有价玉无价,这世上只怕是找不到第二尊同样美丽的无瑕绿玉来制作那座楼台的基座——除非有人有胆子去将那一尊宝楼弄来。

  这不是有意为难临安城这些达官贵人吗?

  苏苏笑吟吟地对其中一位仰慕者说道:“别发愁,也许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改变主意,想要另外一样你们弄得到的东西。你也知道,女人的主意是变得很快的噢——”

  不知不觉中,苏苏已开始成为方攀龙府上的常客。有时候她的理由是来看一看她的那座流水小楼,有时候是喝醉了酒逃席逃到这儿,也有时候是来找方攀龙为她制作某种特殊的器具——中秋之夜,苏苏与菊部头在西湖上斗舞,全凭了方攀龙制作的五层楼船和喷洒水雾的竹枪,让苏苏如在云端中起舞,仅此意境,便已令湖上湖畔的游人,惊为天仙,菊部头一曲未完,便含羞带愤而去。

  现在苏苏想要的是一颗据说能够光耀十丈、明辨发丝的夜明珠。

  这世上夜明珠不是没有,但是这样的夜明珠,只见于传说,还从没有人能够一识庐山真面目。

  方攀龙与苏苏已经混得很熟——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也许是因为苏苏在他面前坦白得就像他的兄弟。

  那天夜里苏苏再一次逃席逃到他家中时,方攀龙不免说道:“苏苏,你这么夜夜笙歌地过日子,好像快活得很啊!”

  苏苏斜他一眼:“所以你觉得我是在故意为难别人,其实我根本就不想嫁人,是不是?”

  方攀龙但笑不语。

  苏苏趴在长案上,唉声叹气地说道:“这世上的好男人,本来就不多;十个里面,又有九个已经是别人的相公,我很懒,不想和别人去争;至于余下那一个呢,就算没出家也与和尚差不了许多——你说叫我嫁谁去?”

  方攀龙骇笑道:“苏苏,你不会是在暗示这余下一个是我吧?”

  苏苏哼了一声:“你倒想呢!”

  方攀龙觉得苏苏终归还是有点儿闷闷不乐。

  也难怪她。这纸醉金迷的临安城中,哪有一个富贵中人,能够让苏苏觉得是可以委身下嫁的?

  苏苏一连十几天没有再来。偌大的庭院,蓦地里冷清下来。

  这其间临安城又出了一件大事。官家千方百计迎回了失陷于北方的生母韦太妃,韦妃回銮之后,却揭出柔福早已死于北方苦寒之地的秘闻,也就是说,现在这个柔福长公主,纯属假冒。大理寺审问的结果,原来是当年靖康之乱时,有宫女逃至民间,遇见一个酷似柔福的带发修行的女尼,这女尼便由此生心,套问出宫中种种情形,假冒柔福奔逃至临安,享了这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假柔福被问成斩立决,官家以其貌似柔福,终究心有不忍,赐她于狱中自尽,以免当众受辱;至于驸马,全不知情,不予追究,只夺了爵位府第,仍为一平民。

  方攀龙感叹不已。这十几年来,有谁想得到柔福长公主居然是假冒?

  也就在那天夜里,苏苏再一次来到他家中。

  苏苏常在他家中出入,方攀龙不想太过引人注目,专为苏苏开了一条秘道。

  夜深人静,苏苏突然从秘道中冒出来,倒将方攀龙吓了一跳。

  苏苏一钻出来,便长吁一口气,仰倒在方梦龙的罗汉榻上,叹息着道:“我的腰酸,我的背痛,方供奉,你什么时候造一个木人出来,专为我按摩骨节好不好?你不是说,周穆王时,就有人造出了会跳舞的木人了吗?”

  方攀龙将一方白布盖上沙盘,以免未完成的模型被多手多脚的苏苏给弄坏,之后才道:“这些天你在忙什么呢?居然会嚷腰醉背痛——我还以为只有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这样呢。”

  话一出口,方攀龙便觉得,与苏苏混了这么些日子下来,自己说话的口气都越来越像苏苏那般爱冷嘲热讽了。

  苏苏没好气地道:“少说点风凉话好不好?喂,你对这临安城的街道和水道了如指掌,你倒说说,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两个人出去?”

  方攀龙疑惑地打量着她:“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两个什么人?”

  苏苏看看他,诡秘地一笑,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道:“柔福长公主和她的驸马。”

  方攀龙差点儿没跳起来,瞪着苏苏道:“你要害死你自己?”

  苏苏仍是一脸皮皮的笑:“你只说,帮不帮?”

  方攀龙仍是不解:“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以苏苏的风格,是绝不会去管这种闲事的。

  苏苏的眉头竖了起来:“我就是不服!”见方攀龙茫然,苏苏恼怒地一脚踢来,自然是没有踢中——一边忿忿地道:“整个临安城,除了你这呆子,谁都知道柔福长公主根本就是真的柔福,韦妃非要制她于死地,为的不过是柔福是她在北方失节嫁人的见证人罢了!我就是不服这口气!黑白岂能如此颠倒?我就偏要让那韦妃看看,就算她是皇帝的生母,也不见得能够只手遮天!”

  方攀龙注视着双颊喷火的苏苏。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苏苏。

  苏苏又仆倒在罗汉榻上:“这两天我都快累瘫了——你倒是快想办法呀,再拖下去,说不定居然也会有人怀疑到我头上来,柔福和她的驸马,只怕在我那儿就藏不住了!”

  方攀龙皱皱眉:“柔福自己能够逃出大理寺监狱,就算万幸了,还拖上一个驸马做什么?多带一个人,就多一层风险。”

  苏苏翻了个白眼:“真受不了你。人家恩爱夫妻十几年,你倒是轻巧,说拆散就拆散。再说了,韦妃回过神来,迟早还不是要收拾掉同样知情的驸马?你倒是想出办法来没有?”

  方攀龙沉吟着道:“这两天大理寺在搜查一个重犯,查得紧得很,城门和水门都把守得密不透风——原本他们要抓的人其实是柔福长公主。认识她的人太多,只怕这两条路都走不通。”

  他忽然一笑,苏苏立时警惕起来,觉得他这一笑大是不怀好意。

  方攀龙已开口说道:“真要逃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下水道。”

  临安城的下水道,都是十年前由方攀龙主持重新修建的,巨大的陶管,足有一人高,深埋在地下五尺,四通八达,穿城而过,最终将污水排入钱塘江中,临安城从此再无积水污物堵塞之虞。

  迷宫般的下水道,除了方攀龙,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它在地下的走向。

  那的确是最安全的逃生路。

  苏苏的脸却垮了下来:“不会吧?你叫我去钻那么臭哄哄的下水道?”

  方攀龙叹了口气:“有谁见到你从大理寺监狱中救人了吗?你逃什么逃?真正是作贼心虚。”

  苏苏恼怒地一脚踢来,这一回倒没有落空,却被方攀龙扣住了脚腕,一拧一送,苏苏痛呼一声撞在榻壁上,抱怨地道:“方攀龙,我又不是一根木头,你动作轻柔一点儿行不行?”

  她这连名带姓地叫起来,方攀龙倒是一怔,心中难免异样,他是不是与苏苏太过忘形亲近了一些?

  送走了柔福长公主和她的驸马,苏苏仍是若无其事地在临安城中招摇过市,三天两头跑到方攀龙家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方攀龙有时候很想问一问苏苏:是谁将你送到临安城、送到我身边?

  但是他始终开不了这个口。

  苏苏有时候也说些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语,但更多的时候,总是那么漫不经心地窝在他的罗汉榻上出神。

  方攀龙觉得他们两人似乎都在暗自抗拒着某种他们看不见的安排。

  他有些明白苏苏的心思——她就是不服这口气,凭什么她的一生早在别人的安排和预料之中?

  在这个醉生梦死的都市中,苏苏还要迷惘多少时候,才能寻找到她的方向?

  而他自己,还要徘徊多少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前路?

  元宵佳节,方攀龙府上的门僮和小厮,都放大假上街看灯去了。

  方攀龙独自站在庭院中,转动开关,将一架嫦娥奔月的彩灯慢慢升起来。

  灯下那薄如蝉翼的铜盘中,盛满石脂水。

  只要他点燃那盘石脂水,这具彩灯便会被热气托上天空——直至铜盘中的石脂水燃尽。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手工极其细致、可以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仅仅打磨那菲薄的铜盘,便花去了他三天时间。

  方攀龙却站在那儿恍惚出神,迟迟不曾点燃盘中的石脂水。

  直至身后房门“砰”地一声响。

  苏苏气咻咻地冲了出来,一路走一路叫道:“方攀龙,恭喜你啊!”

  方攀龙一怔,回过身来。

  苏苏两手叉腰,乜斜着眼气哼哼地说道:“恭喜你马上就要做贺大人府上的乘龙快婿了!瞒得这样紧法,是不是生怕我来闹你的喜堂?”

  方攀龙错愕地道:“这话好像应该我来说才对吧?不是说你已答应嫁给张皇后的一个侄儿吗?”

  苏苏恼怒地道:“你倒会撇清!实话告诉你,来你这里之前,我已经到贺大人府上去了一趟,干干脆脆地告诉他,我是你家长辈给你订下的妻子,只等嫁妆办好便要过门!”

  方攀龙忽然道:“慢着,贺大人是不是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苏苏冷笑道:“那老滑头,在官场打滚一辈子,装腔作势有什么不会的?自然说绝无此事、纯属误会了——方攀龙,你和我混了这么些日子,名声可也不太好了呢,听那老头的口气,似乎还说他家女儿就算年长未嫁,也不会嫁你这种人呢,倒叫你白高兴一场是不?”

  方攀龙啼笑皆非:“苏苏,哪里来的流言,你就信了?”

  苏苏悻悻地道:“无风不起浪。”

  说到此处,苏苏忽地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方攀龙,方攀龙大出意外,手足无措地呆在那儿,觉得苏苏身上的体香与花香一阵阵地直冲入脑中,令得他脑中空白一片。

  苏苏喃喃地道:“我现在也明白这里面有问题,这些话必定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让我听的,现在那个人想必正躲在暗处偷笑来着——但是我不管了。我受不了将来有另外哪个女人来霸住你,不如我自己来霸住你比较放心。”

  方攀龙不由得扶住了苏苏的后腰,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中已充满苏苏的热气。

  苏苏忽地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问道:“你听说我要嫁给张皇后的侄儿,就只会闷在家里做彩灯?”

  她口气中的不满和不平,显而易见。

  方攀龙一笑:“是啊。你不是讨厌从下水道逃跑吗,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飞出临安城。”

  苏苏自然知道他这话当不得真,但是听在耳中受用得很,喜滋滋地道:“方攀龙,你现在倒也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总之要说给我听就行。”

  方攀龙环抱着苏苏,心中不知怎地突然闪过年少时那个女郎变幻不定的笑容。此时此刻她是不是正在暗处心满意足地偷笑呢?她将苏苏送来临安、送来他身边,是不是因为,她的心中,终究还是顾惜着他的孤单……

  冷不防苏苏一脚踩在方攀龙的脚背上,警告地道:“喂,不许走神,不许想别的人别的事!”

  方攀龙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即使他们的命运是由别人安排的,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外传:乌金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本站所有书籍来自会员自由发布,本站只负责整理,均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如有侵权或违规等行为请联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