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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页

书籍名:《天下不帅》    作者:李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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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澈怔了一下。
  “我没有和娘一起回山东,我要留在长安陪爹爹。”小女孩提裙走进来,小小年纪,举手投足已有十足的淑女礼仪:“昨日在学堂,顾师傅夸我的字写得好。”
  君澈不着痕迹的将衣袖下垂,掩住双手,难得的笑了一下:“那你替爹给娘写封家书。”
  君相约将兔子放下,坐在小凳上,研磨执笔。
  岭外音书,鸿雁飞渡。八岁的君相约,一笔小楷要胜过许多大人。叶舫庭抱着粽子,睁大眼睛:“……你会写这么多字。”
  “我只学了《大学》和《孟子》。”君相约悬腕提气写字,头也未抬。
  叶舫庭羡慕的看着她。
  “把这个带给你爹,我本想亲手给他。”君澈朝一旁道,示意君无意将剑取出。
  中原天下有二剑为宝,一把是失传已久的谡剑,一把就是这徽剑,开皇六年隋文帝亲赐给君澈,当时叶禹岱便大怒拂袖而去。
  叶舫庭拿过来掂了掂,不高兴的嘟起嘴:“好重,我不拿!”
  长安街上。
  君无意已经十三岁,他一手抱着六岁的叶舫庭,一手拿着徽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我不喜欢拿剑。”叶舫庭歪着头说。
  “不喜欢可以不拿,”君无意微笑:“把你的桂花糕拿好。”
  “你可真好说话,大人都像你就好了~”叶舫庭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想了想,又问:“我爹对他的剑可宝贝了,我娘说‘剑比老色鬼的命还重要’,君叔叔要把剑送人,你也不管吗?”
  君无意揉揉她的脑袋:“我爹给我讲过‘将相和’的故事。”
  叶舫庭挠挠头,片刻之后恍然一拍脑袋,神气的说:“我爹给我讲过‘宋玉好色’的故事。”
  君无意顿时哭笑不得。
  小丫头吃桂花糕时,有好多落在君无意的前襟上,把他雪白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君无意却一点也不恼,等她终于吃完了,轻轻拍拍她衣襟,把桂花糕的碎末掸掉。
  叶舫庭笑嘻嘻的摸摸他稚气未脱的脸:“吃完杏仁酥,该吃豆腐罗~”
  “我爹常吃姨娘的豆腐。”叶舫庭眨巴着大眼睛:“姨娘的脸上擦着粉,没有你的好吃。”
  这一日,叶舫庭不仅吃上了豆腐,而且吃上了香甜的粽子。
  她一边吃一边问:“娘,大家都说君叔叔是朝中的美男子,他却只有一个夫人,而且还不漂亮;我爹长得不帅,却有四个夫人,个个都漂亮,这是为什么呀?”
  亦难夫人唾了一口:“君将军那是神仙似的人物,你爹这个老鬼,就是大俗人一个!”
  “哦,”叶舫庭似懂非懂:“可君叔叔不怎么爱笑,做神仙是不是不快活?”
  亦难夫人一边纳鞋底一边摇头:“娘不知道。”
  “我喜欢和小君将军玩,他最好说话了——”叶舫庭嘻嘻说:“不过,他的娘没有你长得好看!”
  “傻丫头!”亦难夫人戳了她光洁的小额头一下:“女人能嫁君将军这样的男子,相貌平凡,更说明心思见地不凡。”
  叶舫庭吃着粽子,记住了她娘的话——相貌平凡,更说明心思见地不凡。
  几年后遇到一个叫苏同的臭小子,她才发现娘说的话实在是真理。
  叶舫庭说的“宋玉好色”,典故如下:
  宋玉和登徒子都是楚国的大臣,宋玉容貌俊美,楚国上下许多美女都朝他暗送秋波,和宋玉同朝为官的登徒子大人十分不满,于是写了一篇檄文抨击宋玉,文题就叫《宋玉好色赋》。
  宋玉是屈原的嫡系弟子,颇有才气,也有点美人脾气,他反唇相讥,也写了一篇脍炙人口的名篇《登徒子好色赋》。“增一分则太长,减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就是这篇赋里的名句。宋玉说:东家有位绝世美女,频频朝我示好,我根本目不斜视;而登徒子大人呢?一个麻脸黑肤的丑女,他也要去勾搭。大家平心而论,究竟是我好色,还是登徒子好色?
  于是乎,在公元前三百年,两位当朝重臣展开了一场“究竟谁好色”的世纪论战。
  至于论战的结果,很明显,千百年后“登徒子”成了好色的代名词,宋玉大获全胜,可见广大群众对美男的偏袒,古往今来的颜控不少啊!
  
  第52章 陷阱?
  
  客栈内,君无意视线中只见烛光朦胧。
  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刑部的官差们推门而入,为首的戚大人诧异道:“君将军!”
  君无意诧异坐起身来,这才发现身边竟还躺着人。
  躺着的人面孔有些熟悉,胸前一片血污,双眼暴睁显然已毙命——是客栈掌柜!
  谡剑赫然插在他胸前。
  官差们迅速将尸体围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进来,一把揪住君无意的衣襟:“你……你杀了孩子他爹!”她拼命哭喊,凄恻疯狂令人不忍:“我相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听说你生了病,特地来看护你……你竟然杀了他!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
  她大声的哭喊着,摇晃着君无意,突然哇地一口血喷在他胸前,猝然倒了下去。
  君无意站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
  一个年轻官差迅速蹲下身来探妇人的鼻息:“……”愕然抬起头:“死了。”
  “仵作。”戚大人皱眉朝身边道。
  仵作领命上前,翻开死者的眼皮,摇头:“悲痛过度,猝死。”
  戚大人面色凝重,朝君无意拱手:“君将军,迎宾客栈的老板徐福和老板娘罗氏,两条命案在将军房内发生,将军有杀人嫌疑,请随我们到刑部走一趟。”
  “无意。”只听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君随心一手拿着药,一手牵着莫笑走进来。在莫笑的一声惊呼中,君随心捂住她的眼睛,手中的药也掉在地上。
  君无意定了定神,朝君随心道:“二姐,你先带莫笑出去。”
  君随心一眼见到谡剑插在死者身上,心中一凉。
  一个时辰前君无意突然晕倒,请来郎中把脉之后,又看了茶渣,诊断是水中有刺激伤口的茯苓青,茯苓青在夏季可以泡茶清火,但受伤之人服用就会让伤口崩裂。长安老字号的平斋医馆的老大夫,行医数十年的经验与医德不由人不信。于是她急急带着莫笑去抓药,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房间内却出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故。
  面对步步为营的陷阱,君随心虽然聪敏,毕竟悠闲在深闺中,没有任何江湖经验——
  “我弟弟没有杀人,是有人嫁祸。”君随心深吸一口气:“他若真要杀人,何必连人带剑一起将证据留在这里,等大人来拿?”
  戚大人立刻猜出了君随心的身份,君家的女儿,洛阳大世家容家的长媳。官员可以无视江湖,但不能无视世家,朝廷每年的税赋,五成来自洛阳。容家担得起富甲天下四个字。
  “容夫人,”戚大人拱手道:“我也不相信君将军会杀人,但要请君将军协助我们将这个案子查一个清楚。”
  君莫笑从娘手中挣脱出来,小胖子一股蛮力,大眼睛瞪着戚大人:“你敢欺负我舅舅,我会揍你!”
  “别闹。”君无意按了按莫笑的肩头,眸子清明坦荡:“我也想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就随戚大人走一趟。”
  皇宫中,灯火通明。
  隋炀帝看着手中的折子,突然一把将奏折扔在地上,“啪”地一声响让值夜的太监心惊肉跳。
  地上跪着宇文化及,不敢抬起头来。
  “君无意欺君,勾结突厥谋图大隋江山?”隋炀帝冷笑:“朕还没有耳聋目瞎到这等地步!”
  “臣触怒龙颜,臣死罪。”宇文化及重重磕头:“君将军隐藏卓云行刺的消息,将人秘密收押是事实,长安东街的迎宾客栈近日有突厥人出没,皇上只要派人调查下去……”
  “皇上!”只听桂公公尖细的声音和人一起进来了:“刑部戚大人求见。”
  “宣。”
  “臣叩见圣上,”戚大人跪下禀报:“迎宾客栈出了杀人案,死者尸体在君将军房中,君将军地位特殊,刑部怎样审理此案,请皇上圣裁。”戚大人在朝中以老实耿介而闻名,外号“戚木头”,事事以律令为先,从不徇私枉法。亲家公犯了事,女婿请他吃一碗红烧肉,他也要数清楚有几块回请过去。
  “说下去。”杨广的脸色冰寒。
  “详细情形臣也没有调查清楚,”戚大人叩头道:“臣接到有人报迎宾客栈有突厥人闹事,就带人前去……”
  戚大人话音未落,桂公公又进来禀道:“刑部韩大人求见!”
  韩大人跌跌撞撞的进来跪下,颤声道:“皇上,两个突厥人把苏状元从狱中救走,并将苇侍郎打成重伤,苇侍郎现在还昏迷不醒……”
  “哗啦”一声响,御案上的奏折被一把掀在地上,杨广面无表情的站起来:“都下去。”
  几个臣子诚惶诚恐的告退下去。宫中的烛光亮堂,烛火跳跃扑朔迷离,仿佛看不清的人心。
  桂公公已有好几年没有见过皇上这样发怒,不敢言语,也不敢去捡地上的东西。
  一阵馥郁袭人的清香飘入鼻端,桂公公抬头一看,只见辰妃曼步走了过来,桂公公立刻敛眉垂首,识趣的悄然退了下去。
  辰妃俯下身来,将地上的奏折一本本捡起。
  “朕没有传召你。”杨广冷睨她一眼。
  辰妃将叠好的奏折放回案上:“夫妻之间,君臣之间,都有一个信字,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杨广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皇上一直在为公主之事怪罪臣妾,臣妾好心办了坏事,却不后悔。”辰妃大胆迎着天子的视线,美丽张扬的眸子燃烧成星:“臣妾只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多一重猜测,就多一层烦恼;但人的弱点是宁可烦恼,也要多疑。”
  
  第53章 人心?
  
  长安夜,宫阙万间,沉默着宿命的美与强势。
  隋炀帝冷笑指着那些匍匐青石上的雕龙画凤:“帝王的威严却只能由工匠雕刻在青石上,有人却以山脉为宫,以大河为廊。朕一条运河凿开大地,他却一把剑凿开青史。刀剑会腐蚀、宫殿会破败,人心里的高山却连一块岩石也不会少。”
  大业元年,炀帝初登大宝时,百官跪拜朝见,只有君无意身穿白衣。
  明黄是权力的颜色,深蓝是计谋的颜色,血红是战争的颜色。
  恐怕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少年君无意这些。
  杨广在那时有一种怀疑,君无意如果生长在大隋的宫廷,也会和自己一样,洞察权力的炙热,承袭尊贵的明黄,而不会用一双清隽的眸子,涵藏了整个春天的坦荡。
  “皇上未必信不过君将军,只是信不过史官的笔,信不过朝臣的心。”辰妃娇笑,她嗅到了隋炀帝话语中颓丧与嫉妒的气息:“皇上是一代英主,对内忧外患了若指掌,对二臣相争听之任之,究竟是要看宇文将军的本领——还是,要看君将军的底线?”
  隋炀帝原本摩挲着化为水的温软小手,突然强横的一把拧紧辰妃的纤腰,下手之重,让美人眼中顿时有吃痛的恼怒。
  “将相各有功业,谁超出自己尺度而被毁灭,朕不会可惜。你一个女人——更给朕安守你的本分。”
  辰妃扭过头去:“臣妾把最好的时光都盛开给皇上了,还剩下些什么?长久也是漫长的余烬,臣妾不稀罕长久。”
  这并不是一座仅用爱情就能滋润的深宫。
  隋炀帝开始亲吻她,乌发如水一样缓缓在夜色中散开。
  “皇上,淑妃娘娘来了。”桂公公迟疑小声的禀报。
  杨广皱着眉头放开辰妃,门口淑妃穿着月白的裙纱,窈窕如月中乘云而下,只见她手中端着一碗羹汤:“臣妾看夏夜炎热,给皇上做了一碗清心莲子羹,不知姐姐也在此,打扰了皇上和姐姐,臣妾这就告退了。”她举止温柔得体,声音歉然。
  辰妃用一只碧玉簪拢起乌发,站起身来:“皇上喝了莲子羹,还有这许多奏折要处理,臣妾也告退了。”
  她的姿态仿佛带着玫瑰的芬芳,与淑妃的柔弱如水相映。
  她们进宫的那一天起,就寄生在权力与争斗的荫蔽下,彼此印证。
  桂公公一甩拂尘,躬身在宫殿门口相送。
  等香影都消失在了黑暗中,杨广用手指敲着莲子羹:“桂全,朕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
  桂公公赔着笑:“老奴不敢揣度皇上的难处。”
  “朕的这些女人,”杨广的声音在宫殿里有些空荡:“都对朕太用心。”
  若在宫中没有足够多的耳目,她们怎能如此及时,在龙颜一怒后如此迅速的赶来,大胆的谏言,温柔的关怀……各显神通。
  “朕乏了,”杨广仰靠在龙椅上:“给朕找个不用心的女人来。”
  桂公公一愣。
  “不美、不争、不会用心,”杨广似笑非笑的眯起眼:“君贵妃也有她的好处。只是,她那点格局和头脑,只有君将军那样的男人才有足够的耐心。”
  桂公公手中一抖,拂尘几乎吓得落在地上,再看向龙椅,皇上已经闭目假寐,刚才的话仿佛根本就没有说过。
  烛光在帝王的面孔上,投映出一丝残酷的阴影与满足。
  身在宫中,该聋的时候必须是聋子,该瞎的时候必须是瞎子,桂公公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走出殿门,才发觉背心全被冷汗湿透。
  初夏之夜并不热,后宫之中,尤其清冷。
  两位嫔妃并肩而行,淑妃笑道:“姐姐今日不会怪罪妹妹吧?我若知道姐姐已经在侍奉皇上,就不会来了。”
  辰妃傲慢道:“皇上从来不是我纳兰楠月一个人的,来与不来,都是你自己的事。”说话间并没有把淑妃放在眼里。
  淑妃微笑:“众妃之中,一向只有姐姐最体贴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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