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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书籍名:《天下不帅》    作者:李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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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仅仅是武功,还需要绝无仅有的眼力、定力和判断力;这绝不是一个不敢杀人的少年,他平凡的外表下是截锋断金的气势、以杀止杀的决断!
  副将早已被这神出鬼没的轻功、杀人不眨眼的身手吓白了脸色,片刻才颤抖道:“快截住他们!快截住他们!……”
  万马齐鸣,鼓声震天。可苏长衫和君无意身下的黑马就像一支染血破空的箭,御风前冲,万夫莫当。
  突然,一支银色飞刀朝苏长衫腰际射来!那刀在空中连翻三下,一连变换了三次高度,为的就是让目标防不胜防,避无可避!只见苏长衫突然低下腰去,也在同一时间,君无意向后仰身!——
  这一低一仰,都在瞬间配合完成。银光恰从两人之间的空间旋转穿出。
  “好身手!——哈哈!”前方一个潦倒的声音嘶哑大笑,一个胡子拉茬的老人在马背上饮酒。在他身边,还有三个同样看似落魄的老人。他们就是“落魄谷”的四大高手:“一刀两断”薛长老、“三头六臂”狄长老、“十面埋伏”罗长老、“千手万脚”白长老。落魄江湖载酒行,这四大高手的武功各有特长,共同的特点却是内力深厚、招式诡异。
  刚才发飞刀的,就是‘一刀两断’薛长老。他的飞刀不射咽喉,而是看似愚蠢的专攻人腰腹。但若是有人因此而轻敌,一定会死的很不明白。因为薛长老的刀中灌注了深厚的内力,会化刀为齿不停旋转,将人生生分成两截。
  “落魄谷四大高手都出动了,”苏长衫平平道:“朝廷果然用心良苦。”
  “叛国之臣,人人得而诛之。”薛长老冷笑道。
  “君无意有没有叛国,是非自在人心。”苏长衫冷冷扬起手中染血的枪:“晚辈得罪了。”
  “小儿好大的口气!”罗长老把酒壶一扔,在酒壶还未落地之时,他的鞭梢已经抽到了苏长衫的鼻子跟前!
  只见苏长衫手中长枪一抬,那本来要将苏长衫的脑袋抽裂的一鞭,顿时被缠在了枪上。与此同时,长枪横扫,罗长老翻落下马来。这明明是落败的一跌——但罗长老身未沾地,已顺着鞭势腾空而起,袖中又出一鞭,击向苏长衫的天灵盖!“十面埋伏”罗长老,招式之后还有招式,后手之后还有后手,无处不伏笔,无处不埋伏,无处不危机!
  在同一时间,“三头六臂”狄长老的拳也打出了,这拳力大无穷,曾一拳打烂过百斤重的大石;而“千手万脚”白长老的脚也挟着疾风扫了过来,这脚如影入幻,速度快似闪电,凌厉似风变化多端,让人绝无从捕捉防范。
  三处攻击将苏长衫的头、胸、背笼罩得密不透风,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绝对无法同时防守住三处要害,只要中招一处,就必死无疑。
  苏长衫手中只有一杆长枪,事实上,他却丝毫没有防守的意思,而是朝天一刺!
  罗长老大叫一声,直直坠地!——他的鞭子已经挨到了苏长衫的发梢——可惜在这一刹那他已气绝身亡。
  苏长衫这一枪刺出,全身都是空门,‘千手万脚’白长老的脚后发而先至,已至苏长衫的脊背!这时,突然剑光一闪,马背上白衣映月而动。
  那一剑的风华,刺痛人眼,剑光明澈得仿佛只是要洗去空气中的血腥。
  ——真正的名剑,是用没有杀气的剑招杀人!
  在一眼惊艳中,白长老踢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脚,尸体落在尘土中。
  ‘三头六臂’狄长老的武功不如刚被快剑斩于马下的白长老,所以他害怕了。在生死相决的一瞬间,害怕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高手过招——害怕就意味着死。看似奄奄一息的君无意,竟使出了这样完美的一剑,没有人能够不害怕,狄长老当然也是人。所以,他本来完全可以将苏长衫的胸膛打穿的一拳,竟然打偏了。在他犹疑的那万分之一秒,苏长衫已经避过要害,那力大无穷的一拳只打在苏长衫的左臂上。
  在苏长衫左臂受创的瞬间,三把飞刀朝向他的腰腹射来。
  薛长老终于出手了,他出手最早,一击不中,立刻退而不发。一个能忍能等的人,也绝对是一个能战能胜的人。
  他等这一个可以胜的时机等了很久。
  真正的高手不但懂得怎样出手,更懂得在什么时候出手,一击夺命。
  三把飞刀破空劈向苏长衫,刀意仿佛被内力催动得有生命一般,旋转而成一张恢恢刀网,同时将苏长衫全身十九处要害笼罩得密不透风!
  刀光在瞬间化为千万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八卦而成天地。薛长老的飞刀被称为“天蛛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蛛刀,漫天大网笼天罩地,疏而不漏!
  刀阵中却渗入了一渺剑气,那只是斜风细雨的一剑,其势恍如水,其疾轻如风,蛛网刀阵却突然成了风雨飘摇的残阵!
  雨打风吹,刀意凋零。
  君无意的谡剑竟在电光火石之间挑开三把飞刀——三把射向苏长衫的刀。但他不可能阻挡最后一把刀。
  射向他自己的那一刀。
  
  第15章 逢生?
  
  飞刀却被一把枪贯穿!长枪刺穿刀身,其势不止——
  薛长老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不明白君无意可以挡开攻击苏长衫的三把刀,为什么却仿佛没有看见攻击自己的一把;他不明白苏长衫明明可以避开狄长老的一拳,却以左臂硬受之,只为了右手握枪瞬间出招;他更不明白苏长衫如何能料到君无意的一剑,君无意如何能确信苏长衫的一枪。
  朝廷的军队已如潮水一般冲了上来,修罗地狱一样的血光劈开月华……君无意不知已经伤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也有些恍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不熟悉的是仇恨——
  眼前,一个稚嫩年轻的面孔焦急的望着他。
  他认出了那是他军中的新兵汪蓬,曾经因为吃不惯长安的稻米,躲在帐篷后面哭鼻子。他带着小少年去吃馒头的笑容恍如昨日,眼前的血战仿佛不是真的。
  汪蓬看着君无意,手中的剑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突然,小少年的胸口被一把剑贯穿——他身后的兵士大喊:“临阵退缩,格杀勿论!”十三四岁的少年并没有回头看,只是痛苦的望着君无意,艰难的说:“将军……你别怪我们……不来拿下你……皇上就要……诛我们九族……”
  话尚未说完,他的尸体已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几滴血溅在君无意的睫毛上。
  君无意眨了下眼睛,眼前一片血红。
  “你支持住,我们就快冲出包围了。”苏长衫沉声道:“一定要保持清醒。”说话间他反手一指点在君无意的紫檀穴上。君无意痛得浑身一颤,眉心紧蹙,眼神却清明起来。
  人生已至绝境,仍不放弃,哪怕用剧痛来保持清醒——
  唯有肝胆知己,沙场铁血!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冷秀柔媚的笑声,这笑声中暗含了内力,所以方圆数百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寒伶教十二护法、三千教众在此,谁敢动我的人?”何隽衣袖一振,一排十二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她身后。
  士兵们原本恐惧苏长衫和君无意的武功,无心恋战,此刻更加人心散乱。偏偏队伍中不知是谁嚷:“突厥援军来啦!……十四银影骑也来啦!兄弟们快跑啊!”
  上万军队就像一盘散沙般四散逃窜,苏长衫片刻不敢懈怠,重重拍了一下马背:“走!——”
  踏碎一地银月光,闯过一地殷红血。
  帐篷内。
  “这里是突厥地界了,我们安全了。”一个士兵模样的人把头盔摘下来,笑嘻嘻的说。她自然就是刚才趁乱混入军队中,喊“十四银影骑来了”的人——叶舫庭大小姐是也。
  “十二护法和三千教众?”苏长衫正将君无意安置到榻上,头也不抬的说。
  “不是你教的吗?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何隽媚眼瞅他一下。
  “我却没有教你,这里有谁是‘你的人’。”
  “……”何隽干笑两声。豪爽如她,此刻也有些尴尬,转脸掀开帐子:“大伙领了银子就走。”
  ——那所谓的“十二护法”,除了萧、程两位,其他的自然都是住在山脚的农民装扮的。
  “相约呢?”君无意忍住疲惫,抬眸问。
  “她一下山就一堆人冲过来保护她,正因为这样,我和何教主才能从小路顺利溜掉啊——放心啦,她安全的很。”
  君无意点点头,眉宇间却仍有忧色。
  “大隋全军欲杀你而后快,你还在为他们操心?”苏长衫毫无语气的说。
  “战场后退,军将无斗志——”君无意苦笑:“大隋的兵力,或许真的敌不过突厥,也未可知。”
  “他们有斗志,就拿你的人头了。”叶舫庭好心的提醒他:“皇帝那么对你,现在就算大隋被突厥打败了,也不关你的事。”
  “就算关我的事,我也无能为力了。”君无意揉揉额角。
  苏长衫皱了一下眉。他很少皱眉,除非——
  “苏同,你伤得怎样了?”君无意吃力的撑坐起来,一把握住他冰凉的胳膊。
  “一些外伤。”苏长衫毫不介意的说:“只是手臂断了。”
  叶舫庭口中的瓜子掉了出来。
  君无意愕然的看着他,想起那时他沉声说:你支持住,一定要保持清醒。原来,他一手要策马,另一只手已经——
  君无意只觉得一腔热血猛然上涌,天旋地转。
  苏长衫立刻点他几处大穴:“我能治好你的腿,也一定能接好自己的手臂——我的医术,从不失手!”
  叶舫庭眨了眨眼,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
  苏同这个人,似乎一向很万能,世间仿佛没有难不倒他的事。但,他也会受伤,也会皱眉——
  世界上从来没有神,只有比别人坚强一些、迟一些放弃的人。
  君无意是如此,苏同——苏同……又何尝不是如此?
  何隽掀帘走了进来:“治外伤我不在行,但解毒,是寒伶教的擅长。”
  苏长衫眼前一亮。
  “我可以帮君无意解优昙之毒——”何隽眉梢眼角不笑时也有动人风情:“但,苏同,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不错。”苏长衫由衷开怀,展眉道。
  “罢了罢了……”何隽一迭声的叹气:“我自问一向杀人不眨眼,却栽在你手上——难道我上辈子欠你的?”
  叶舫庭又摸出了瓜子,笑嘻嘻道:“上辈子欠苏同的女人~可多了,何教主,你要排队。”
  她这一捣乱,气氛顿时沉重不起来了,几人几乎忘了刚才的血腥与残酷。
  只是没有君无意的声音。
  苏长衫诧异的推了推君无意的肩头——
  
  第16章 争执?
  
  “只是疼得闭过气去了。”何隽将一颗药丸塞进君无意的口中,点他几处穴道助药丸滑下咽喉:“想不到朝廷中也有这样内力高强的人——琨昃本来就是剧痛之毒,偏偏不知道是谁又点了他的紫檀穴,换了普通人,不疼死怕也当场昏厥,他竟能撑到现在。”
  “将军的内力几个月前在狱中就散了六七成。”叶舫庭玩世不恭的神色突然敛去了。
  她此言一出,何隽和寒伶教的两个护法都是一震,面上露出了钦佩之色。
  不是内力,那就是十倍于常人的毅力。
  君无意醒来时,晨光初露,帐外的雪已经停了。
  他身上不仅盖着北方边境特有的厚厚的毛毡,还盖着一个同样穿得厚厚的叶舫庭——看来叶大小姐很尽心尽责的照顾人,不仅在睡得正香的时候还不忘拽着他的袖子擦口水,而且把自己当被子盖在他身上。
  君无意身上虽还有些乏力,但一觉醒来身上的伤痛似乎都离他远去了,连内力也似有所回缓。
  叶舫庭不高兴的动了动,在梦里嘟哝道:“才三更啦……爹……我不要去练功……”
  君无意不禁笑笑,把那紧扣着自己的爪子扒下来,正待起身,却怔了一怔。
  ——他的腿……没有知觉了。
  那日在村子里,苏长衫平平道:“不觉得痛,既表示你的伤口离愈合越来越近,也表示它离危险越来越近。伤筋动骨,治疗的机会只有一次。时机一过,筋脉创口老化,恐怕再高明的医术也接不起来。前面的治疗固然重要,关键还是看最后成功与否。如果筋脉没有真正续起来,你的双腿就会失去知觉。”
  君无意怔忡了许久,苏长衫从不说失真的话。
  叶舫庭翻了个身,嘟哝着:“蜜汁梨球……”又顺手抓起被子的一角擦着口水:“八宝糕也是我的……”
  君无意用手臂吃力的撑坐起来,把毛毡盖在叶舫庭身上,四下看了看帐篷内。轮椅被苏长衫在大战前扔下山去了,他不知道该怎么下床——
  风里去雨里来,策马过关山,扬剑破楼兰——君无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不知道怎么下床。
  他有些无辜的看着自己的腿,视线只是迷惘——
  何隽掀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她已经见识过足够多的死亡和尸骸,看过太多惨绝人寰的屠杀,早已麻木和冷漠,但看到君无意茫然坐在床沿的情形,她坚硬的心里还是如蚁咬般的痛了一下。
  她突然明白了苏长衫当日为何为何冲冠一怒,衣袖当风,将轮椅掷向万丈悬崖下!
  那一刻,苏长衫的狠心和决心,她突然能够体会——君无意是这样强大而让人怜惜,他越是受挫越加坚韧,越是锥心刺骨越加纯淡温和。他能一肩扛起天下河山,一剑压下八荒战火,却永不愿一眼痛彻故人心扉。
  何隽怔在帐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
  “何教主。”君无意却看见她了:“多谢。”
  寒伶教能解天下奇毒,琨昃和优昙固然难不倒何隽,但她也从不轻易出手,更从不为朝廷之人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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