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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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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换相是重新布局大唐权力构架的开始,那册封太子就是吹响了向世家发动进攻的号角,那么,皇上在这个时候离京去西域巡视,又隐藏着什么更深的用意呢?
  李泌的脸色大变被张焕察觉了,他迅速瞥了李泌一眼,依然不露声色对儿子笑道:“父皇既然决定后日正式册封你为太子,那你也应该搬到东宫去住了,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学习礼仪,父皇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所以明天你就放松一下,上午先去东宫好好游览一番,下午再带上你的弟妹和平姨去西内苑骑马射箭,知道吗?”
  李琪连忙起身对父亲深施一礼,“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去吧!”张焕笑着摆了摆手,“你母后这几天思念你甚切,去探望一下她,让她为你感到高兴。”
  说着,他又对李泌施了一个眼色,示意他留下来,待李琪告退后,张焕便对李泌道:“这次琪儿入主东宫,先生是否愿意出任太子詹事一职呢?”
  太子詹事也就东宫百官之长,虽然是太子时期没有什么实权,但往往在太子登位后,就会被提拔为一国之相,职位十分重要,不过前年张焕大刀阔斧改革官制,已经裁去所有地王府属官,东宫的闲官也裁去大半,仅保留三太三少等荣誉职务,以及一些重要的辅佐官,太子詹事也是保留的官职之一,正三品衔。
  李泌立刻摇了摇头,“多谢陛下的厚爱,只是臣今年已经年近七十,就算做了太子詹事,又岂不让人诟病?所以臣想来想去,决定辅佐太子到十八岁,臣就正式归隐,请陛下成全。”
  张焕又笑了笑,“那先生就担任两年的太子詹事如何?待皇儿满十八岁,朕答应先生归隐。”
  李泌沉思片刻,忽然问道:“臣想问一下,如果臣为太子詹事,那谁又为太子少詹事?”
  太子少詹事也就是接任太子詹事的首选官员,事实上也就是将来的相国候选人,张焕既然只让自己当两年太子詹事,那么担任太子少詹事的官员也就极为重要了。
  张焕暗暗点头,李泌果然厉害,竟然看透了自己让他做两年太子詹事的真实用意,他也不隐瞒,便坦率地告诉了他,“太子少詹事朕已经决定让中书舍人韩愈担任,朕也不隐瞒先生,韩愈资历稍稍嫌浅,从中书舍人一步提拔为太子詹事不太合适,所以朕就想先让他先做两年太子少詹事作为晋升阶梯,这件事朕昨天已和本月执政事笔地韩相国商量过,得到了他地同意。”
  说到这里,张焕话题一转,回到了今天召他来的主要议题上,“今天朕请先生来,主要是想先通告先生一下,朕已酝酿了五年地土地实名制将正式从四月一日起推出,由御史台和土地田亩监联合执行,用三年时间完成土地的实名登记。”
  张焕说出这个决定,李泌的心也随之沉入了深渊,说明刚才他的猜想是正确的,皇上真的要对世家动手了,所谓土地实名制貌似向全国执行,但事实上普通百姓授田时本来就是实名制,而寻常中小地主虽然占有比授田要多的土地,可是他们可以通过军功、协助办学、协助孤寡等办法得到勋官,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大多能过得去,其实说白了,这个所谓的土地实名制就是针对各大世家的最严厉手段,变相没收他们的田产,打个比方,崔家占有土地一万顷,以崔圆曾官至一品太师为例,他的永业田是六十顷,加上职分田十二顷,也不过七十二顷,那他崔家这一万顷土地又该怎么个实名制法,全部给家主崔贤吗?他当然想要,可是他又担得起这个万顷土地的资格吗?就算平分给崔家族人,崔家子弟大多是没有官职的平民,也就每人三十亩的标准,也远远占不了一万顷土地,顶天了也就千亩土地左右,剩下的要统统收回,或者课以重税逼他们交回,所以土地实名制的律令一发,其实就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侵占土地大清理,张焕初登基时皇位不稳,没有动,他一直忍了近八年时间,才终于等到现在时机的成熟。
  剥夺世家的土地,也就是夺去了世家赖以生存的基础,世家离最终分崩离析不远了,但让李泌感到心惊胆颤的不是土地实名制本身,而是张焕三个月后就要离京去西域会晤大食哈里发,这真是一种时间上的巧合吗?李泌知道,土地实名制必然会激起各大世家的强烈反弹,他望着张焕坚毅的脸庞,心中忽然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惊惧。
  大治八年三月五日,在三月大朝上张焕正式册封嫡长子琪为东宫太子,大唐储君确立,也就在同一大朝上,韩滉却出人意料地宣布,将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土地实名制,‘天下臣民,皆应登记田亩范围,以明无主之地。’
  此法令一出,震惊了朝野内外。


卷一 葛逻禄人南迁引发的危机 第五十四章 裴莹的忧虑
  四月的草原正是万物生长、牧草鲜嫩的季节,河畔上是一片崭新娇绿的草色,在茂密的草丛中,开满了蓝色的马兰花,粉色的小喇叭花,小瓣的猫眼儿花和素淡的野菊花,还有狼尾巴草挑起小旗,一阵和风吹过,花儿草儿们纷纷点头哈腰,这里是漠北的剑河沿岸,郁郁葱葱的草原一望无垠,如大海似的伸展,随处可见一群群牛羊在低头悠闲地吃草。
  忽然,草原上响起了闷雷一般的马蹄声,只见北方一大片黑云飘来,铺天盖地地遮掩了天地,黑云逼近,这竟是一支超过万人的骑兵队,密密麻麻看不见边际,为首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的斗大红字犹如泼上鲜血,竟是用汉字书写,‘黠戛斯’三个大字。
  剑河也就是今天叶尼塞河,这里是黠戛斯人世代居住的土地,数十年前他曾被回纥赶到夷播海以北贫瘠的土地上,但在大治五年,被唐军武装的黠戛斯人抓住了回纥企图南征的机会,重返剑河流域,并击败了前来围剿的回纥军,在祖地重新站稳了脚跟,几年的苦心经营,黠戛斯再次出现了人畜兴旺的局面,不过去年的雪灾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大军慢慢放缓了前进的步伐,为首的大将正是黠戛斯忠雄可汗苏达罗,他年近五十,仍然身着一身盔甲,铁盔下是一双冰冷的目光,在三天前,他接到了大唐皇帝令他出兵翰耳朵八里的命令。尽管他不想在春天时出兵,但他却找不到理由拒绝,无奈之下,他只能亲率一万骑兵南下,他也知道这一万骑兵没有什么作用,但至少可以在大唐皇帝那里交代了。
  自从黠戛斯人兵困翰耳朵八里,又击败回纥人地围剿后。苏达罗渐渐变得骄横起来,对日渐衰弱的回纥他不再放在眼中。时常派兵去袭扰回纥人的零星部落,掳掠大量的回纥牧民为奴,尤其在去年占据小海(今贝加尔湖)后,苏达罗的野心突然放大了,他开始渴望统治漠北,取代回纥成为草原的主人。
  苏达罗就象一个乞丐突然得到万贯家财,一种扭曲的、暴发户似地心态让他变得不可一世。他也不再象从前那样对大唐感恩戴德,开始以一种挑刺的眼光去看待曾经无私帮助过他们地恩人,他不再认为那是一种恩德,他以为那不过是大唐对他们的利用,利用他们去遏制回纥,他们与大唐之间应该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平等关系。
  苏达罗身旁另一名大将也是铁盔铁甲,身材魁梧、气势威严,马鞍上横一柄大刀。此人便是库尔班德,他已经娶了古黛的另外两个姐姐为妻,现在是苏达罗的心腹大将。
  “可汗,我们是不是兵力带得太少了?”库尔班德显得有些忧心忡忡,他又对苏达罗道:“我担心一万人敌不过回纥的大军。”
  苏达罗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道:“一万人已经不少了。现在正是牛羊产崽季节,若大军都去了南方,谁来照顾牛羊,再者我们又不是去真打回纥人,去翰耳朵八里附近逛一圈便回,也可以应付大唐皇帝了。”
  “可是……”库尔班德本想说应报恩大唐,可话到嘴边却被苏达罗炯炯的目光逼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达罗似乎明白他地心思,他冷冷道:“你是不是想说大唐对我们有恩惠,应知恩图报对吗?”
  库尔班德低下了头。他想说的确实就是这句话。
  “你懂个屁!”苏达罗的喉咙陡然间变粗了,“你以为大唐是傻子吗?会平白无故给我东西?如果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他们会给吗?你动脑筋好好想一想,怎么样才能使我们黠戛斯人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大唐既然会利用我们,我们也要学会充分利用大唐,懂吗?”
  库尔班德被骂得一声不敢吭,尽管他不赞同可汗的想法,但他也不敢反驳,苏达罗见库尔班德不敢再顶嘴,他傲慢地抬起头,打手帘向南方的草原深处望去,他在等前去探察情报的斥候,既然出了兵,他也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去,至少也要掳掠几个回纥人部落回去才能补偿他地出兵。
  这时,远方忽然出现两个小黑点,在碧绿的草原上变得异常清晰,是他的斥候回来了,片刻,两名斥候奔近,苏达罗纵马上前大声问道:“可探得什么消息?”
  “回禀可汗,颉干迦斯亲自率五万大军东征,目前翰耳朵八里只有几千人驻守。”
  几千人驻守,那不就是一座空城吗?苏达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怔怔地呆立半天,忽然激动得回头大喊:“库尔班德,你立刻回去调集我们所有的军队过来,快去!”
  库尔班德答应一声,率领一队骑兵回去调兵,苏达罗望着南方,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地目光,翰耳朵八里,那是一个堆满了金银珠宝的地方,他一挥手,乌云般的黠戛斯铁骑浩浩荡荡向南方开去。
  ……
  五月的长安还不算太热,芬芳柔和的暖意充斥着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这是夏收前最令人陶醉的一段时光,但两个月前开始颁布的土地实名制就仿佛阳光下的一片阴云,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使温暖地五月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一辆华丽地马车在十几名侍卫的环护下驶进了安业坊,来到裴佑地府前,但它并没有停在大门前,而是驶到侧门前停下,从马车里先出来两名丫鬟,扶着一名贵妇人下了马车。直接进了侧门,这名贵妇人便是裴佑的妻子,刚从大明宫回来,裴佑地原配夫人在十五年前便因病去世了,这名贵妇人是他的续弦,娘家姓钱,是长安大户人家。钱夫人进了裴府便走向裴佑的书房,脚步颇为匆忙。她急着要向丈夫禀报进宫得到了消息。
  一个月前,裴佑已经辞去了吏部尚书的职务,退出政事堂,改任太子太保,他今年已经六十六岁,还有四年退仕,与他同时辞去相国之位的还有六十七岁的崔寓。他出任尚书右仆射,接替崔寓相位的并非是崔贤,而是盐铁监令刘晏,而接替裴佑相国之位地也并非是众望所归的裴明远,竟然曾两次担任过京兆尹,现任陕州刺史地黎干,这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不过惊愕之后,又让人不得不佩服张焕的识人之明。刘晏号称大唐财神,在他主管盐铁监的四年时间里,每年朝廷从盐税上得到的财政收入就高达七百万贯,而盐价又在百姓能承受的范围之内,主要得益于他对私盐的打击和盐业专卖中灰色环节地清理,他出任户部尚书;而黎干精明练达、体察民情。在担任京兆尹时口碑极佳,而且他又以耿直敢谏著称,由他出任门下侍郎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随着崔、裴两家淡出大唐高层政坛,这就意味着七大世家时代的正式落幕,不过七大世家的结束并不意味着世家势力的衰败,事实上各大世家在地方上仍然有着很强的实力,他们通过联姻、门生等关系在朝中依然有着盘根错节的影响,最主要是他们的实力雄厚,有足够地财力物力培养家族子弟,崔、裴、韦、卢、房、王、楚、长孙等等世家大族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为了彻底斩断世家的根基,张焕祭出了土地实名制这一最大利器。令各大世家们惊恐不已,仿佛到了穷途末日一般,这两个多月,各大世家纷纷秘密串联,寻找对策,裴佑就是他们之中最为积极者之一。
  书房内,裴佑正在给准备赴广州出任刺史的次子裴胜交代一些注意事项,裴胜是庆治十四年进士,从主簿、县丞、县令一步步做到刺史,有着丰富的地方官经验,按照君相分权原则,从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御史台、各部侍郎、各州刺史的任命都属于皇帝的权限,这次张焕任命裴胜为广州刺史,也算是对裴佑退出相国地一种照顾。
  不过裴胜却并不高兴,广州地处岭南,自古就是荒蛮流放之地,虽然有港口可以做贸易,但和他条件相仿的许多官员都出任河东、河北、江淮等丰腴之地的刺史,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是被贬黜了,和父亲告别就显得有些伤感。
  “孩子这次远到万里之外,不知何时才能返回长安,孩儿不能在父亲身边伺候,望父亲保重身体,不要让孩儿牵挂。”
  裴佑也有些伤感,不过他看出了儿子情绪消沉,知道他是嫌广州是荒蛮之地的缘故,他还不懂皇上任命他为广州刺史的深意,便耐心地开导他道:“吾儿不要以为广州是荒蛮之地,事实上这是极有前途的地方官,可惜崔贤那个傻蛋不懂这一点,竟白在广州做了这么长的刺史,我儿能到广州为刺史,我倒认为这是皇上的恩宠,可比那些在江淮、河东为官的刺史更有前途。”
  他见儿子愣住了,便继续笑着开导他道:“我为什么这样说呢?主要是因为我大唐即将和大食缔结和平协议,作为其中一个附件就是鼓励双方发展贸易,按照朝廷的规划,广州就将是我大唐对大食海上贸易地最主要港口,将来不仅仅是大食商船云集广州,朝廷也会鼓励我大唐商人出海贸易,我可以想象,明年开始广州商业之繁荣地景象,数年之后商业繁盛将不亚于扬州,皇上曾给我说过,他有打算将市舶监从现在的扬州迁到广州,这是其一,其次岭南气候炎热且降水充沛,那里地水稻据说能一年三熟,为了保证我大唐粮食的产量,皇上已经下令岭南五府经略使实行军屯,另一方面朝廷也在考虑移民广州,使广州能成为我大唐的另一个粮仓,而作为广州刺史。无论在对外贸易还是农业开发,这都是一个极容易做出政绩地宝地,我儿正当壮年,要争取在广州做两任刺史,这将会成为你将来入相的最大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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