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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页

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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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
  ……
  夜色中,平康坊那条深巷的小院里,数十人正在紧张地忙碌着,没有人说话,院子里已经堆满了箱子,几名壮汉正扛着箱子向门外走去,门外已经停好了三四辆马车。几名车夫正紧张地堆放箱子。
  图兰公主脸色阴沉地站在一棵槐树下,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现了问题,两个手下被抓走了,虽然他们只是最底层的成员,并不知道整个情报网的结构,更不知道自己地存在。但它却是一记警钟,重重地在她耳畔敲响了,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已经摸到了一点端倪。
  长安是个国际性大都市,突厥人、波斯人、日本人、新罗人比比皆是,来自西域各国地胡人少说也有十几万人,有的是商人,有的就长居于此。
  所以图兰公主这群突厥人根本就不会引人注目,他们公开的身份是来自西域的商人,做绸缎贸易。在东市市署登了记。并缴纳税款,而且他们所带的武器是大唐允许携带。诸如剑、弓箭等等,所以只要他们偃旗息鼓,也不会有人查到他们头上。
  但图兰公主却是个十分谨慎之人,只要有一点点查到他们的可能,她就必须搬走,她决定暂时离开长安一段时间。
  箱子里装地都是蜀锦和吴绫,这是他们采办的货物,他们准备西去龟兹,将这批货物出手后再回来,这样一去一来至少要三个月时间,那时此事就应该淡化了。
  “大伙儿快一点,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图兰看了看月色,开始催促众人。
  忽然,门口那边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五六名正在搬箱子的属下都纷纷伏地跪倒,图兰吃了一惊,她刚要前去查看,却见从门外走进来十几人,其中一人是她的大师兄布特鲁,他毕恭毕敬地引着一人进来,这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虽然十几人簇拥着他,却让人感到他只是一道黑影,一件黑袍从头到脚罩着他,一直拖到地上,黑面巾遮住了他的面容,看不见他身子,也看不见他的脸,就仿佛一块长长地黑色裹尸布直立在那里,只有当他慢慢转过头时,才会看见一双闪着可怕亮光的眼睛:这就是回纥的国师梦月老人,他不仅拥有崇高的摩尼教身份,回纥忠贞可汗更是册封他为腾格里之子,腾格里突厥人心中最伟大的神,传说拥有毁灭天地的力量。
  图兰也激动地跪了下来,亲吻着他的长袍,喃喃低语道:“图兰恭迎恩师驾临。”
  “图兰,你似乎处境不利啊!”虽然梦月老人有着死神般的外表,但他的声音却异常轻柔动听,让人联想到月桂枝上夜莺的歌唱。
  “恩师,徒儿有两个属下被唐人抓走,徒儿很是忧心。”
  “我们进屋去说。”梦月老人声音虽然动听,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他慢慢走进了屋内,将面巾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异常白皙的脸庞,透出一种无法掩饰的高贵气质,从外表看来他不过四十余岁,可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与他外表不相配的沧桑。
  事实上,梦月老人已经七十岁了,他的名字叫苏尔曼,是萨珊王朝末代皇帝伊嗣埃三世地后裔,也是摩尼教中地三元老之一。
  在忠贞可汗与拓跋千里最后争夺翰耳朵八里的战争中,忠贞可汗一败再败,形势已岌岌可危,正是苏尔曼在月夜下登高一呼,号召摩尼教众为忠贞可汗而战,拓跋千里军中数万教众响应反戈,一举扭转了局势,事后,又是他劝忠贞可汗勿追拓跋千里,将祸水引向东方。
  图兰也跟着进了房间,她再次跪下道:“徒儿遇到了困境,请师傅指点迷津。”
  “你知道你所犯地错误吗?”苏尔曼慢慢回过头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徒弟,目光柔和,没有半点责怪之意,“你心慈手软,应该在行动前将内应的家人先杀掉,这是你的第一个错误。”
  图兰垂下了头,低声道:“徒儿知错!”
  苏尔曼点了点头又道:“你的第二个错误是低估了大唐人的智慧,你不该用大食刚刚铸成的黄金行贿那个内应,它早晚会使唐人找到你的头上。”
  图兰的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她在购蜀锦和吴绫时用的也是同样的黄金,是她疏忽了,她十分羞惭地道:“徒儿无能,请恩师责罚。”
  “我不会责罚你,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再做第二件事,我要亲自来完成它。”苏尔曼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望着天空一轮皎洁的明月,银色的月光将他的脸映照得更加神秘,他象在对图兰公主说,又象是喃喃自语:“巴格达人已经和可汗达成了东方协议,他们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得到那最可怕的大唐雷。”


卷十 铁腕治国 第四百零六章 宝钞之争
  天尚没有亮,数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忽然出现在平康坊的街头,他们封锁坊门、巡查街道、盘查路人,将许多想趁天不亮溜回家的嫖客又吓回了青楼,整个平康坊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一身戎装的崔连星率领着数百精锐的军人疾步前行,平康坊的一名地保引领着他们来到一条深巷。
  “将军,你说的购买绸缎的突厥商人就住在这里面。”地保有些胆怯地指了指深巷。
  崔连星一挥手,一队手执钢弩的士兵立刻翻上墙头,顺着墙头快速潜行,在离小院还有十步时停了下来。
  另有两百余士兵执巨盾横刀,缓步前行,行至大门前停下,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崔连星望着死气沉沉的大门,他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昨晚在东市一连盘查了三家柜坊,终于发现了那种一模一样的金锭,查到这是一家蜀锦绸缎行所寄存,他紧接着又找到了绸缎行的掌柜,得知这是一支突厥人商队所支付的货款,东主是一个年轻的突厥女子,他再次返回东市,找到市署署正,终于从市署的缴税登记簿中找到了这支商队住在平康坊,这时已是四更时分了,凭着张焕给他的金牌,他最终得到了军队的支持。
  “上!”崔连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砰!’地一声巨响,军士一脚将门踢开。数百名士兵一起涌进冲进了图兰的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大小箱子,大多敞开,里面皆是所买地蜀锦吴绫,现场一片杂乱,已经人去屋空。
  崔连星大步走进了小院,沉静的眼中终于忍不住闪过了一丝遗憾。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他仔细地在屋内院中寻找线索。但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对方是一个极为狡猾的敌人,他所丢弃的东西没有任何线索,而可能留下线索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纳下。
  崔连星沉吟片刻,他忽然命令手下道:“马上去找画师,图影全城缉拿,提供线索者赏五千贯。隐匿者以叛国罪论处!”
  长安城立刻沸腾起来,一队队士兵在大街上巡逻,准备随时接收线索搜查,而城内的突厥人却人人自危,他们的房东、邻居纷纷将他们举报,不停有士兵冲进各大客栈、酒楼搜查,整个长安城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大明宫紫宸殿内也一样严肃紧张,这里在举行张焕即位后地第一场廷议。廷议是处理权力僵持的一种方式,当张焕对相国地重大决定有异议时,他不会朱批敕令,没有皇帝的朱批,相国也不能擅自决定重大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就需要大家坐下面对面的谈。把事情讲清楚。
  今天的廷议便是发行纸币问题,应该说这是张焕考虑已久之事,唐朝的货币是铜钱和绢,前者份量太重、携带不便,而后者更是难以保存、流通性不强,早在陇右时就不断有商人向张焕建议以金银币补充铜钱,方案虽好,但终因金银的产量太小而未被采纳。
  在他即位后不久,盐铁监令杨炎便向他提出了一个重大的税赋改革方案,改丁户纳税为按田亩、财产多寡纳税。并实行货币纳税。改按田亩纳税可以有效制衡土地兼并,但因影响太大。张焕在皇位没坐稳之前认为实施地时机还不成熟。
  而实行货币纳税阻力就小得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在不增加百姓负担的同时,大幅度提高税收,简单地说,就是可以大量减少粮食霉烂以及运输途中的损耗,而且可以避免实物征税过程中的徇私舞弊,比如某地收了一百石粮税,可最后运抵京城只剩下三四十石,当然,粮食减少的名目繁多,路途损耗、储藏霉烂等等,十分光面堂皇,但实际上却肥了一大批地方各级官吏。
  但实行货币纳税却有一个问题,就是铜钱不足,由于铜料限制,大唐每年的铸币量是二百五十万贯左右,十年前仅仅是勉强够流通用,但随着物价上涨,尤其是米价的上涨,一贯钱还不足买三斗米,严重时斗米千钱,铜钱明显背离了价值,这样许多商人和大户人家都大量储存铜钱,使得市面上地铜钱越来越少,很多地方都退回到了以物易物的原始状态,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推行以货币纳税,那钱贵物贱的严重局面必然会产生,将极大伤害农民的利益,所以货币问题就成了所有改革的瓶颈,而寻找新货币就成了当务之急。
  这就是张焕急于推行纸币的深层原因,他认为并不复杂,其实就是将飞票小额化、定额化,改名为宝钞,为此,他大量积存金银,以作为发行宝钞地信用抵押,但没想到在张延赏刚提出发行宝钞的建议便被相国们断然拒绝,让张焕的心里怎么能平衡?
  参加廷议的官员除了兵部尚书元载在河北处理契丹人之事尚未归外,其余六位相国皆出席了廷议,除此之外,还有与财政租税相关的部寺负责人,新任户部侍郎刘晏、太府寺卿张延赏、少府监令郭全、盐铁监令杨炎、新成立的土地田亩监令裴明远等等十几人。
  “各位爱卿,朕之所以召开这次廷议,是缘于前两天太府寺卿张延赏的一道奏折,关于发行纸币一事,这个奏折已经被韩相国所否,理由竟是于制度不符,但朕以为这个否定的原因是否轻率?朕不敢苟同,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朕召集这次廷议重新探讨此事。”
  说罢,张焕取出张延赏的奏折递给了身旁的宦官,宦官又交还相国。请各位传递浏览,事实上,张焕在昨天便已照会过各个参会地大臣,大家心中都有数,廷议是在偏殿举行,地方不大,众人分两排相向而坐。坐在右首第一位地便是韩滉,他是相制改革后的第一任执政事笔。从他地本意上说,他是极力赞成发展工商业,也是杨炎税制改革的主要支持者,但他却坚决反对发行纸币,他认为这是贻害子孙的魔鬼,闸门在他手中一开,或许就会埋下大唐的灭亡之根。因此他坚决否定了张延赏地建议,但他也知道这其实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他在奏折上只批了于制度不符,但没想到这竟成了皇上揪住不放地把柄,他很清楚今天开廷议的目的,这恐怕就会成为君相的第一次冲突。
  韩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步站了出来,他张焕深施一礼道:“陛下。否定张使君奏折的是臣,但臣绝不是轻率而为,事实上,张使君在写这本奏折前已经问过臣为何陛下要蓄积金银,臣告诉他,这是皇上有发行纸币的念头。臣也告诉他发行纸币的种种弊端,他当场表示愿与臣一起反对陛下地纸币念头,但臣却没想到仅仅隔了两天,他就上书要求发行纸币,如此前后判若两人,着实让臣疑惑不解。”
  韩滉之言顿时引起了一片哗然,他的意思很明显,张延赏的奏折是为讨好圣意而上,而发行纸币的真正作俑者就是皇上本人,虽然这能为阻止今天廷议的通过抢得先机。但韩滉也会由此惹怒皇上。众人不由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果然,张焕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这件事他不想出面,昨天他派宦官已经暗示过张延赏,今天将由张延赏来挑主梁力促此事,但韩滉却看破他的企图,一上来便釜底抽薪,打乱了他的部署。
  “那韩相国就说说看,这里面有哪些弊端?”张焕冷冷地说道。
  “陛下,臣先问一个最简单地道理,如果朝廷发行纸币,那陛下怎么防止假纸币的出现?”
  “有胆敢造假纸币者,将满门抄斩,参与印制假纸币者也连同死罪,朕会以最严峻的律法来威慑造假者。”
  韩滉摇了摇头又道:“严刑峻法或许有效,但那只能威慑对升斗小民,如果是大食、回纥等国印制大唐的纸币来套购瓷器、绸缎等物呢?甚至他们根本什么都不买,陛下发行一千万贯,他们也同样发行两千万贯投到我大唐来,届时陛下又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那朕就责令将作监研制新的印制手段,让他国无法仿制。”
  “陛下,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韩滉见张焕一意孤行,他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道:“臣反对印制纸币其实并不仅仅是担心被人仿冒,也不是担心百姓不接受,毕竟新事物的出现和推广都有一个适应过程,朝廷也可以用强制地手段来推行纸币,也正如陛下所言,发明新的技术来防止假纸币,臣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担心将来,一旦陛下开了这个先例,那以后又如何控制它?”
  原本让张延赏来出面打擂台,结果竟被韩滉逼得赤膊上阵,丢了面子的张焕心中极为恼火,在韩滉的步步紧逼下,他几次要发火都强忍住了,他摆了摆手,极为不耐烦地道:“朕难道不知发行纸币的风险吗?朕大量储积金银是做什么,不就是准备用金银储备来做担保吗?如果发行纸币不行,那飞票为何又能用起来?”
  张焕的声音一步步提高了,他最后逼视着韩滉道:“韩相国,朕登基已经一个月了,对相国们的意见朕都是充分尊重,可你既然知道发行纸币是朕的想法,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尊重朕一次呢?”
  韩滉脖子一硬,亦毫不退让道:“臣反对印制纸钞是为天下百姓着想,这和尊重陛下与否没有关系,陛下或许能考虑用金银作担保,但千百年后陛下的子孙们若没有金银而滥发纸币,以致纸币泛滥、贻害无穷,陛下能为今天开这个先河负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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