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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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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滉的话在百官中引起了一片嗡嗡声,加薪固然可喜,但削减开支往往伴随着裁撤冗官,人人都心知肚明,朝廷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自从五年前门荫制扩大后,朝廷各署衙的官员急剧膨胀,尤其是在中低层职位中,一个职位往往就有两三个官员,这还仅仅是职官,还有散官、闲官、养老官等等,别的不说,太子还没有册立,可东宫的官员就有二百多人了,整天无所事事,还有各王府的属官,都有品阶在身、都是要财政养活,可现在皇上连嫔妃也只有五六人、宫人不到三百,所以韩滉虽然没有明言,但他言外之意却说得很清楚,既然皇上要以身作则,那就意味着吏治整顿即将开始了。
  就在韩滉在给众多年轻地官员们施加胡萝卜和大棒时,含元殿的内宫,张焕正在接见崔寓的紧急求见,崔寓想了整整一夜,他终于明白了大哥为何要让他辞去左相之位,张焕贬去裴佑的右相并不是他要向裴家下手,而是这个右相之职妨碍了他的制度布局,他不要独相,而是要众相,所以在贬去右相后又任命裴佑为吏部尚书这个最重要的尚书职位,并保留了他地相国资格,那自己呢?这个左相之位也同样妨碍了众相体制的实行,与其被张焕找借口免去,不如主动辞职。
  “臣绝对赞同陛下的想法,政事笔决不能执在一人手中,为配合陛下的革新,臣愿意辞去左相之位。”
  张焕半天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必然是崔圆的意思,只有崔圆才能看得透自己的布局,可是崔寓说得太直接了,让他一时下不了台,不过这样也好,倒省得自己费心找他的茬了,张焕忽然淡淡一笑道:“既然崔爱卿理解朕的良苦用心,那朕就成全了爱卿。”
  他随手取过今天的朝会议程,在最后面添加了一行字,这时,上朝的钟声已经敲响了,一名宦官快步走来禀报:“陛下,该出行了。”
  张焕将笔放下,这才站起身对崔寓道:“崔爱卿,朕很欣赏你地素直,虽然将来不会有左相这个官称,但朕还是会让你主管门下省,列班相国。”
  “臣谢陛下隆恩!”
  张焕笑了笑,转身向大殿走去,但崔寓地脸色却阴晴不定,他见皇上即将走远,忽然鼓足了勇气大声道:“陛下,张府刺杀案不是崔家所为。”
  “你说什么?”十几步外张焕停住了脚步,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也不回头,只冷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崔寓‘扑通!’跪下,哀哀道:“陛下!臣愿意以崔家列祖列宗地名誉发誓,这件事确实不是我们崔家所为。”
  “朕从来也没有说过是你们崔家所为。”
  张焕的心中也被崔寓的毒誓震动了,他慢慢转过身,依然不露声色地道:“这是崔圆的话,还是你的意思?”
  崔寓见张焕在急着上朝时竟然停下了脚步,他知道事实已经有点转机了,便由立刻趁热打铁道:“回禀陛下,这也是我们家主的意思,他已经命人去查清此事,绝不让真凶嫁祸之计得逞。”
  “那好,朕就等你们的调查报告。”张焕丢下一句话,便快步离去。
  含元殿上,黑压压的官员站满了半个大殿,七品以上的职官足足有两三千人,也有很多是来京办事的地方官吏,适逢其时也一起参加这场朝会,适才韩滉的暗示已经传遍了百官,人人心中都是喜忧参半,不知即将掀起的吏治整治是否会波及到自己的头上。
  “陛下驾到!”当值宦官一声长喝,含元殿上立刻安静下来,很快,八名宦官端着金盘鱼贯而入,又有十六名宫女及宦官簇拥着张焕出现在玉阶上,崔寓也已悄悄从另一个侧门入了列班,裴佑一直便在注意他,见他从侧殿进来,眼中似乎若有所悟。
  张焕坐在龙位上,轻轻一摆手令道:“开朝!”
  “陛下有旨,开朝!”
  数千人一起躬身行礼,声势浩大,“臣等参见皇帝陛下,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众官礼毕起身,这时,张焕朗声对众人道:“议事之前,朕首先要请各位爱卿见几个人。”
  大殿里一片寂静,许多人的目光都瞟向殿外,不知皇上要让他们见什么人。
  “宣杜环等四人上殿。”


卷十 铁腕治国 第四百零一章 朝廷内外(下)
  ‘杜环,’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听说他,很快,殿门口出现了四个苍老的人影,在宽广高大的含元殿下,这四人显得是如此渺小孤单,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听见四人沙沙的脚步声。
  在数千对目光的注视下,杜环四人显得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一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但渐渐地他们的头开始昂起,步子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坚定,最后他们站在了玉阶之上。
  这时,张焕慢慢走下台阶,指着这四个人对群臣沉重地说道:“朕先给众位介绍一下,他们四人都是怛罗斯战役中被俘的将士,不知诸君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天宝十年的那场让我们丢掉了葱岭以西的战役。”
  大殿静悄悄地,白发苍苍的四个老人仿佛打开时间的隧道,数十年前的惨烈战役又开始浮现在众人们的眼前,当年的金戈铁马声仿佛还回荡在众人的耳畔,大唐铁骑纵横万里的时代已经悄悄地被岁月的长河所淹没,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但今天这四个老兵的出现,让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那个大唐辉煌的年代其实并不久远,可是那种铁血沙场、胸怀万里的精神已经在这个民族的身上萎缩了。
  望着这四人白发苍苍的头颅,想起他们青春热血时离开故国去万里之遥为国家作战,却不幸被俘异国,一晃三十多年过去。可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故乡,那无数个站在高岗上眺望东方地夜晚,他们又该怎么怀念自己妻儿父母。
  大臣中开始有人为他们的不幸唏嘘鼻酸,没有人说话,大殿里,只有大唐皇帝激昂的声音在回荡:“三十几年来,他们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故国。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怀念自己的故乡和亲人,这一次。他们终于不远万里回到自己的祖国,他们是幸运的,因为还有千千万万地被俘者仍在异国他乡为奴,他们中很多人都死在异乡,很多人临终时前都最后望着自己故国方向、无比悲伤地离开了人世,朕之所以要请他们来大殿,是要让诸位都记住了。现在远远不是我们享乐的时候,我们大唐民族地耻辱和苦难就发生在昨天,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仍在大食人、在吐蕃人、在回纥人的手中为奴隶,受尽欺凌,所以,朕要各位爱卿与朕一起励精图治,使我大唐早日强盛起来,只有大唐的强盛。才能使那些仍在欺凌我大唐同胞的异族们放下皮鞭,把我们的同胞主动还回来,如果那时他们仍不肯交还,那就让我们用战刀和铁槊上门去跟他们要、去和他们清算旧账。”
  慷慨激昂的壮语掀起了每个人内心深处地热血,大殿里无数的声音在附和,“我们愿与陛下共患难!”……“国耻必雪!”
  最后。无数的声音汇成了一个声音,大殿里群情激昂,“臣等愿与陛下励精图治、早日强盛大唐!”
  张焕微微摆了摆手,大殿里立刻又安静下来,他向杜环等四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命人将他们送出宫去。
  朝会的气氛已经被张焕一次奇妙的开场白调动起来,同时也借着对怛罗斯老兵的表白,使人人都明白了皇上励精图治的决心,在大义之下,大唐的最高权力体制地革新继开元之后又一次拉开了序幕。
  “罢左右相。中书令、门下侍中不再授实官。以六部尚书及门下侍郎七人为相,于政事堂议事。轮流执掌政事笔,每人十天为限……”
  “门下有封驳之权,圣笔批复亦不例外……”
  “帝有直接任免从四品以上官员之权,但不可越中书对机要政务发诏,翰林制诰亦不得愈越六部之权,仅限于拜免将相、号令征伐……”
  ……
  宣布革新条例的人是吏部侍郎胡庸,虽然他这次没有能挤身进相位,但他却能控制中下层官员人事任免,权力极为关键,人人都知道他是张焕的核心心腹,他的拜相是迟早之事,在读罢相国多置与君相分权的诏书后,他随即又宣布了一条重要的人事任免。
  罢免左相崔寓门下侍中一职,改任门下侍郎,并加封金紫光禄大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显然是为了配合相制改革而定,崔寓本身并没有失职之举,所以在将崔寓由正三品地门下侍中降为正四品的门下侍郎后,张焕又同时封他为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以示他官品依旧。
  崔寓立刻走出朝班,上前躬身谢恩,“臣谢陛下之恩!”
  张焕微微一笑,对他道:“崔爱卿,今后门下省专司审议驳正,责任重大,我太宗皇帝曾言,中书诏敕或有差失,则门下当然驳正,若苟避私怨,知非不正而顺一人之颜情,为兆民之深患,此乃亡国之政也,所以朕希望你能严明正已,切勿以人情而松懈。”
  崔寓深感张焕对他的信任,他深深施了一礼,肃然道:“臣决不辜负陛下圣恩,当严己严人、以事论事,绝无半点徇私人情之举。”
  张焕点了点头,又命胡庸继续宣布,胡庸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念读地方的机构改革:“废除天宝元年设立的郡治,恢复天宝元年前所设州治,各州刺史直接对朝廷负责,取消天下十道制,取消各道观察使,改为监察使和宣抚使,不定期巡访各州;取消上州中所设别驾之职……”
  在隋以前,地方官府曾是州、郡、县三极,但隋唐之后。郡一级就逐渐取消,直接设立州、县两级,这主要是为了缩减地方官员编制和加强中央朝廷对地方的控制,但天宝元年改州为郡,虽然级别上似乎不变,但实际上是突出了道地作用,有恢复道、州、县三极的意图。就像今天省、市、县三极一样,所以今天这次地方机构改革的重点就是取消道一级。将郡改成州,重新恢复了州、县两级制,以加强朝廷对地方地控制,而观察使名义上是临时制度,但实际上它就是道地长官,一般会长期任职,所以取消了道一级地方官府后。也就相应取消了观察使,而改成临时的监察使和宣抚使,这也是为加强对地方地监察和控制。
  改郡为州、废除天下十道,各朝廷官员都没有多大意义,毕竟不涉及到各自地切身利益,但胡庸紧接着宣布的另一个机构地设立,却似捅了马蜂窝一样,激起了大殿之上的一片哗然。
  “自开元后。土地兼并日趋严重,玄宗皇帝曾三次下旨严禁土地兼并,却收效甚微,盖因制度缺失的缘故,今由大乱转治,天下无主之地已愈四百万顷。均田之势已成,为严控土地兼并,故朝廷特设土地田亩监,职同盐铁监,统一管理天下田亩,各州分设土地田亩司,控田亩、掌租庸,直接隶属于朝廷田亩监。”
  此令一出,立即引发了轩然大波,大殿上议论声四起。这不仅是严控土地兼并那么简单。尤其中间的三个字:掌租庸,将是意义深远。
  这就意味着州一级官衙将不再直接管租税实物。只是将各县的租庸数据汇总上报,而租税实物将由各县直接交给设各州的土地田亩司,实行帐实分离,互相监督,一刀割断了州县之间的利益纽带。
  在一片议论声中,胡庸提高了声音大声宣布道:“土地田亩监设监一人,由殿中监裴明远担任,其下再设少监二人为辅,破格提升兵部员外武元衡及驾部郎中牛僧孺二人担任少监。”
  ……
  朝堂之外。
  就在朝廷举行第一次新帝大朝地同一时刻,长安的通济坊内也来了五个奇怪的人,所谓奇怪只是从普通百姓的眼中看来,这五个人个个身材魁梧,走路昂首挺胸,他们目光斜睨,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冷傲,五个人列队疾行,所带来的气势使坊门口摆摊的小贩纷纷向两边躲闪。
  这五人中最前面之人显然是他们的首领,他年纪约三十岁,气度沉着,表情严肃,他就是崔家在长安地情报头子:崔连星,他受崔圆之令调查张府刺杀一案,张府遇刺一案官府没有任何记录,监察室的资料也已全部销毁,崔圆给他的一些案件情报也是事后一些张府家人的口述,现场部分的情报也是崔宁说给崔雪竹的只言片语。
  但就是这一点点可怜地情报,崔连星还是凭他严密的推理发现了一丝端倪,刺客能够熟悉府中布防并且能逃离,事前一定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而且可以肯定府中有他们的内应,按照常理推断,刺客既布置得如此精心,那么事后必会杀内应以灭口,所以,只要看张府事后失踪之人便可找到这个内应,可是,事后张府并没有一个人失踪,也都经过了逐一调查,就这样,崔连星的注意力便集中在那晚死去的人身上,那天晚上一共死了三个人,一对姐妹侍女,一个是乳娘,姐妹侍女据说是张焕当年从凤翔奴隶市场买来,没有亲人,对崔宁一直忠心耿耿,而且从现场来看,她们舍命保护小主人,死后也身无余财,应该没有做内应的动机。
  最后,崔连星的目光投到了另一个死去的人身上,那就是李珪的乳娘,她是死在外间屋子,而且还抱李珪跑出去,反应也似乎太灵敏了一点,抱着一丝怀疑,崔连星昨晚连夜找到了给三名死者验尸地仵作,从他地口中得知,乳娘一共中了五剑,前胸一剑致命,后背四剑,而死者是脸朝下,也就是说刺客唯恐她不死,又在她后背补了四剑,可当时孩子已经被侍女抱跑,在时机稍纵即逝之时。刺客不急去追赶,却如此重视一个无关紧要的乳娘,生怕她不死,是为什么?答案几乎就呼之即出了。
  既然发现了这个重要线索,崔连星就决定对她追根问底,乳娘最早是在崔府伺候崔宁,所以她地资料崔府中都能查到。乳娘姓陈,家在长安通济坊。丈夫在墟市卖肉,家里还有一对儿女,女儿去年已经出嫁,儿子十四岁、在学堂读书,崔府的资料就是这么多,剩下的就需要上门的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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