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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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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刚过去半个时辰,元载便进来禀报,众人都到齐了,此时,大院里已经站满了兵部的官吏,共五十四名。一个不少,连两个请病假地员外郎也一脸病容地站在队伍之中。他们中大多数其实都是在皇城的路上被截到,毕竟今天是尚书第一天上朝,无论如何都得来点个卯,院子里一片窃窃私语声,大家的心中都颇为不安,唯恐尚书此次回朝就拿他们来开刀。
  “来了!”不知谁低喊一声,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见张焕在元载的陪伴下大步从门内走出,众人一齐躬身施礼,“属下参见尚书!”
  “各位辛苦了,这么早便将你们叫来,张某人心中有愧啊!”张焕背着手冷冷地道。
  没有人敢说话,许多人地脸上都露出了羞愧之色,张焕扫了大家一眼,将众人地表情一一看在眼中。他依然阴沉着脸,又缓缓道:“我也知道整个朝廷上上下下都拿上朝的时间不当回事,没有人敢提,更多人是随大流,也包括你们,我刚管兵部时。还能在卯时三刻前看到你们,而现在呢?哼!当真以为是法不责众吗?”
  说到这,张焕回头瞥了一眼元载,淡淡道:“你是侍郎,为尚书之辅,又是兵部百官之长,你约束属下不力,你说你该担什么责任?”
  元载知道张焕要拿自己立威了,他一咬牙便上前躬身道:“属下知罪,请尚书发落!”
  “好。”他一声厉喝。“来人!”
  站在门口地几名亲兵立刻上前应道:“在!”
  张焕一指元载,“给我当众杖三十棍!”
  几名亲兵从未打过朝廷重臣。但他们不敢不从,立刻取来了五花军棍,又放了一个垫子在地上,却不想上前拿他,希望他自己趴上去。
  元载知道这一顿棍子是免不掉了,他暗叹一口气,这可是宣仁帝以来的首次杖责大臣,这个签竟被自己抽中了,‘也罢!也罢!若这一顿棍子能换来朝廷风气好转,那自己吃点苦也值了。’
  他慢慢地趴在垫子上,牛僧孺想上前求情,可见张焕阴沉着地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眼睁睁地看着军士又取出另一块遮羞毯盖在他的腿臀上,抡起棍子便狠打起来,张焕背着手,拉下脸侧望向天空,丝毫不看对元载的行刑。
  行刑虽然有很多讲究,什么外狠内轻,什么外不见裳破、内却伤筋骨等等,但在张焕这里却统统都没有,没有任何花头,皆是实打实的狠打,只是军士比较注意部位,拣肉多的地方打,不至于伤了筋骨,瞬间十几棍下去,遮羞毯便隐隐映出了血迹。
  旁边的官员们一个个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望着侍郎挨打,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求情,大院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棍子打在皮肉上地沉闷声,元载痛入骨髓,但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很快,三十棍便行刑完毕。
  “都督,已行刑完毕!”
  张焕慢慢转过身,也不瞧一眼元载的伤势,便直接对亲兵道:“将他抬进房去。”
  此时的元载痛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几名亲兵搬来一张桌案,小心翼翼地将元载放上去,抬进了朝房,牛僧孺则趁张焕不注意,悄悄地溜出门找人叫御医去了。
  “各位以为我是杀一儆百吗?”张焕沉着脸对众人冷冷道。
  这时兵部司郎中孙进芳上前施礼道:“属下们都知错,再也不会迟到了。”
  “今天责罚了侍郎,你们就算了。”
  张焕冷笑一声道:“不过我先丑话说在前面,我要定下一个规矩,若不想遵从且有异议者,趁今天可以提出来,我给吏部说一声给调到别处去,从明天开始就照我的规矩办,迟到一次,杖一百;迟到二次,革职回家,没有什么事不过三,也没有什么法不责众,生病或有特殊事者,给我事先请假。”
  众人凛然,一齐躬身施礼,“我等定遵从规矩!”
  “关你们遵守还不行,还得有人执行这个规矩。”张焕向后面的一群主事和从事们望去,“我要设立一个内部监察吏,只是兼职而且无官无品,不知你们中谁有这个兴趣?”
  这绝对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众人一时皆低下头,没人有敢答应,只有早晨与张焕对话那个兵部司主事却反应最快,他看出了这其中蕴藏的巨大机会,连忙举手道:“卑职愿意做!”
  张焕认出了他,不由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上前一步,躬身道:“属下姓武名元衡,宣仁二年进士。”
  “好,我就任命你为兵部监察吏,但凡有人违反我的规矩,而你又隐瞒不报者,要罪加一等,你可明白?”张焕紧紧地盯着他问道。
  武元衡肃然答道:“世不患无法,而患无必行之法,我既做兵部监察,必一视同仁,无论是尚书还是侍郎,都在我地监察范围。”
  “说得好!法不分尊卑,尚书又如何?侍郎又如何?”大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喝彩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兵部大门外走进一人,笑容和蔼、气度优雅,正是右相国裴俊。
  张焕却缓缓地抚摩着自己那已生出硬刺短须的下巴,淡淡一笑,不出自己所料,他果然来了。


卷九 国乱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中原乱起
  张焕在抵达京城时的一句话:‘欲到太庙先帝灵前告慰’,足足使裴俊几乎一夜不眠,张焕之意他比谁都明白,豫太子之殿刚刚建立、正万众瞩目之时,他却想去太庙祭祀,这其中透出的信息谁又能不明白呢?这比卢杞折台还要让裴俊紧张,中原大战爆发在即,朝廷的稳定比一切都重要啊!
  天刚亮,裴俊便命人去兵部刺探张焕的动静,得知他虽然进了兵部,但他的马车却停在大门外,亲卫策马等候,似乎随时要离去,心急如焚的裴俊终于按耐不住,便亲自上门劝告。
  “不请自来,还望张尚书不要见怪!”
  裴俊跨进大门,却发现了让他尴尬一幕,张焕正在肃整兵部秩序呢!使他有点进退两难。
  张焕却笑得象只狐狸一般,裴俊的到来不正说明他对解决崔庆功和韦德庆之事的急切吗?
  “大家回朝房去吧!下午我会定个细则发给大家。”
  张焕挥挥手,命大家先散了,他快步迎上去向裴俊拱手施一礼,歉然笑道:“本想处理完一些部里的琐事便去中书省,却让相国亲来,实在是惭愧。”
  “哪里!本相也是路过这里,见兵部里颇为热闹,便进来瞧瞧,正好遇到尚书清理家事,早知我就不进来了,哈哈!”
  两人对望一眼,皆会意地仰天大笑起来,张焕连忙将裴俊让进房中喝茶小坐。裴俊此时已经能确定张焕暂时不会去太庙,紧张的心情也略略放松下来,他喝了一口浓浓地热茶便笑道:“尚书可知那武元衡可是则天皇帝之后?”
  “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便能让裴相国记住,由此可见裴相国明察秋毫,张焕自愧不如。”张焕轻描淡写地暗讽了一句,不等裴俊答话,他话锋一转便肃然道:“我以为让谁来做兵部监察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扭转朝中颓废的上朝风气,我想裴相国应该比我更深有体会。”
  他说得如此坦率露骨。裴俊一时不防,尴尬地笑了笑,却找不出话来对应,张焕却并不由此止步,他继续向裴俊施压道:“若裴相以为官员上朝时间太早,重订制度就是,而不是任其所为。一旦京官如此,那地方郡县又如何,官员在家中判案,且不说枕边人容易干政,告状之人恐怕就连那门房书童一关也难以通过,此风不刹,我大唐朝纲危矣!”
  裴俊长叹了一声,“唉!我何尝又不想约束朝官呢?”
  他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只是崔庆功始终是我心腹大患。他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敢轻举妄动,更谈不上整肃朝纲,唯恐朝中大乱被他利用了去,眼看崔庆功与韦德庆火并之势已成,中原将再遭涂炭。我日日为之殚精竭虑,此事还须张尚书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绕了绕去,裴俊还是将话题绕到了今天的来意上,一个破碎的大唐对谁都没有好处,他已决定和崔小芙联手铲除崔庆功这个毒瘤,同时也能将韦家扶起,以增加对付张焕的筹码。
  但他又害怕张焕趁机发难河东,重施当年三大世家进攻朱泚时地故技,所以今天他特地来找张焕,希望他能顾全大局。
  “岳父大人希望我怎么相助?”张焕微微笑道。
  裴俊听他叫自己岳父。不由略略一怔。转念他便明白了张焕的意思,言外之意。他们可是一家人,一家人是不会内耗地。
  裴俊心中忽然有些惭愧,但这种惭愧瞬即便消失了,翁婿之情远远比不上他对独揽大权的渴望,他沉吟一下便道:“崔庆功已渐渐对手下失去控制,他手下的大将个个骄横跋扈,一旦崔庆功大军分裂,中原便会出现无数大小军阀,安史之乱将再起,所以我们必须趁现在崔庆功兵力虚弱时彻底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我对贤婿也没有什么要求,只希望贤婿能助我控制住大局不乱,如此足矣!”
  说完,他满眼期望地望着自己的女婿,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张焕却没有立即慷慨应允,本来他的计划是在襄阳战役后便开始着手铲除崔庆功和李希烈,使襄阳和江淮连为一片,同样,对韦德庆也不能让他坐大。
  但安西之变打乱了他的计划,使他不得不提前实施安西战略,而现在他刚刚拿下安西,尚须时间巩固安西和河西的战果,另外主力大军也要调换回来。
  崔小芙和裴俊就在这个时候联手对付崔庆功,他想插手中原,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也知道完全有办法可以拖住裴俊,但他并不想这样做,他宁可迂回走些弯路,也不能在政治上再失分,况且事情未必象他们想地那么简单。
  政治如兵法,也讲究忍、等、狠,张焕已经忍了三年,所以现在对他来说,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字:‘等’,耐心地等待着机会出现。
  想到这,张焕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也知中原之乱将起,张焕确实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安西之战虽获小胜,但远远谈不上战役结束,大食态度不明,安肯止戈修好否?回纥内乱已平,怎能保证它不卷土重来?吐蕃赞普身丧安西,吐蕃又岂能善罢甘休,还有要防止沙陀人借口返乡造反、还要镇压安西各族的蠢蠢自立之心,以上种种危机都让张焕焦头烂额,比岳父还要寝食难安几分,陇右的军队早已枕戈以待、准备随时西进,中原之事只能拜托岳父和太后一力承担,张焕也希望崔庆功能早日被铲除。”
  裴俊紧紧地注视着张焕的眼睛,从他地眼睛里裴俊看到一丝诚意。
  ……
  战争阴云笼罩下的汝阳城。崔庆功在与韦德庆对峙了近两个月后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他刚刚接到消息,韦德庆竟将他地爱妾重新卖到青楼,并明码标价:汝阳郡王之妾、每次两百文,使得陈留人趋之若鹜,如此奇耻大辱令崔庆功暴跳如雷,发誓定要将陈留郡的男人全部杀光。
  当下。他着令大将杨铁曼为左路元帅,加封撼天大将军。率三万军进军许昌,命马大维为右元帅,加封逆天大将军,率四万军进攻谯县,他本人则亲率十二万大军挥师北上、进军陈州,三路大军夹攻陈留韦德庆部,由于军粮一时难以凑齐。崔庆功便下令军队沿途就食。
  崔庆功的谋士马思疑正在广陵郡购买硝石,在回程路上得知崔庆功终于下令北进,他不由大惊失色,快马加鞭连夜赶路,终于在崔庆功出兵的当天赶回了汝阳城。
  “王爷万万不可!”马思疑几乎是滚跪在崔庆功面前,他连声哀告道:“韦德庆想法设法激王爷先出兵,目地就是要让王爷背上不义的罪名,现王爷命大军沿途就食。必然会生灵涂炭,重走朱泚老路,令王爷失尽天下民心,这是不智之一;王爷又给杨、马二将军冠以撼天、逆天地封号,这分明有谋反之嫌,只会让朝廷震怒。从而支持韦德庆,这是不智之二,王爷岂不闻国以民为本、得民心者得天下吗?若王爷粮草不足,可削减兵马、劝农于桑田,三五年后必有所得,切不可沿途就食,仿桀纣之祸民啊!”
  “够了!”崔庆功一声断喝,“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自古做大事者何患小民!我不放纵士兵就食。士兵哪来的战力?朝廷数次玩弄我于股掌,就因为我过于软弱所致。张焕实力强大就能挤身为相,我实力弱小只能委身为贼,我现在已经看透了这帮欺软怕硬的小人,在我面前,以后收起你那酸腐的一套。”
  崔庆功越来越觉得此人迂腐不堪,前几年还能给自己出点阴谋诡计,而现在只会拖自己的后腿,什么得民心者得天下,自己已走到今天,还能再收回什么民心吗?此人真就像杨铁曼的评论,整天小肚鸡肠盘算,不堪大用,又想起他曾写信效忠裴俊,崔庆功更是厌恶之极,他眼一瞪道:“我来问你,你说火药烟太大因为硫磺不纯的缘故,我便给你钱去广陵购买,现在呢?你地火药在哪里?”
  几经试验,马思疑终于能确定张焕的霹雳雷就是道家炼丹的火药,但他得到地火药却并不是张焕军中所传闻地‘声如巨雷、赤焰腾空,城石皆成齑粉’那种,而是只冒黑烟、不见火焰,甚至燃到一半便熄灭了,让期待极高的崔庆功失望异常,一怒之下将他招募地炼丹道士统统杀了,又责令他三个月内搞出张焕军中的那种火药,他多方打听,又得高人指点,说是中原所产硫磺不纯地缘故,一个多月前,他便去广陵订购了一批日本硫磺,尚没有到货。
  “王爷莫急,此事属下已经有了一点眉目,再给我半年时间,我必能研制出军用火药。”
  “半年!”崔庆功勃然大怒,他抡起马鞭就要抽下去,但他最终没有抽下去,只把马鞭狠狠砸在桌上,指着马思疑的鼻子令道:“限你一个月内给我制成火药,否则我要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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