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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页

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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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没有动,他爱怜地抚摸着她削瘦的脸庞,“我知道,你其实也很苦!”
  裴莹直勾勾地望着丈夫,她闭上眼睛,泪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张焕将搂进怀里。裴莹再也忍不住,伏在丈夫的怀里哀哀地痛哭起来,近一年的担心害怕,近一年的思念与等待,在这一刻都化作倾盆泪,汹涌而出。
  张焕一言不发,任她在自己怀中发泄情绪,等她稍稍平静了。他才叹了一口气道:“今天我就睡你这里,陪你说说话!”
  裴莹摇了摇头,用帕子将眼泪擦了,低低声道:“你去崔宁那里吧!我知道她也很想你,她刚生了孩子,最需要丈夫的关怀。我也是过来人,我知道!”
  裴莹说着,她心疼地抚摸着张焕瘦得深陷下去地脸颊,也幽幽叹了口气道:“从你出征,我就没有一点你的消息,很多人都说大食人是靠吃人过日子,所有才叫‘大食人’,虽然我也知道荒谬,但还是忍不住要相信,好在京娘给我带来消息。说你们占领了龟兹。打了大胜仗,我才微微放心下来。”
  张焕就仿佛一脚踩空。掉下了山崖似地,他一阵心虚,干笑一声道:“怪了,京娘怎么知道我占领了龟兹?”
  裴莹白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以为人家的便宜是好占的吗?她带来了一大堆西域精巧之物,说是你买好了托她送来,她还说,没想到居然会在龟兹大街上邂逅你,瞧瞧,人家用的可是‘邂逅’一词,在异乡邂逅到了老情人,那你说说看,接下来会做什么呢?一起看星星月亮么?”
  张焕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却在想应对之词,他念头一转,忽然笑道:“对了,怎么不见平平?”
  “不许岔开话题!”裴莹没好气地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给我老实交代,有没有找什么龟兹公主、大食公主?”
  张焕连忙举起双手,一脸冤枉道:“绝对没有!为夫可以保证。”
  裴莹一双妙目瞅了他半天,忽然笑了起来,“我想着你也不敢。”
  她将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头,温柔地说道:“其实我知道你们在外打仗也需要女人,我并不在意你找几个女人,关键是你不要带回家来,至少给我留点脸面。”
  说到这里,她才提起平平道:“你也是的,既然答应娶平平,至少完了婚,给她一个名份再出征也不迟,把人家晾在这里便走了,她等不了你地返程,前几天刚刚走,陪母亲回蜀中祭祀父亲去了,估计过了年才能回来。”
  “我说呢!怎么唯独不见她。”张焕歉然地笑了笑,“等她回来后再娶她也不迟。”
  “娘!”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小猫似的声音,张焕和裴莹急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前,见是他们的小女儿张秋,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带着某种期望,却又怯生生地仰头望着爹爹,张焕一把将她抱起来,疼爱地在她鼻子上一点,“秋秋怎么还不睡觉?”
  “秋秋睡不著,想来和娘说说话。”小家伙一边绞着手,乌溜溜的黑眼睛却偷偷地望着爹爹,奶声奶气道。
  “你这个小精灵鬼,你以前可从没想过睡觉前要和娘说话。”裴莹笑着将她抱了过来,放在床榻上,“今晚就和娘一起睡吧!”
  秋秋欢呼一声,一下子钻进了被子,象只虫子一般拱了半天,又从另一头钻出来,她似乎想到一件什么事,悄悄地说道:“刚才我和乳娘看见二娘在房间里流眼泪呢,娘去哄哄二娘吧!”
  “秋秋真看见了?”张焕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秋秋重重地点了点头,“乳娘还让我别告诉你们。”
  “你二娘要你爹爹去哄才行。”
  裴莹轻轻叹了一口气。瞥了张焕一眼道:“现在知道了吧!有时候老婆娶多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
  崔宁的院子与裴莹地院子隔了一条小河,中间是一道长长廊桥相连,张焕离开了裴莹的院子,快步去找崔宁,此刻崔宁已经擦干了眼泪,轻轻地抱着她地儿子,正望着窗外夜空中一轮明月哄拍着他。今天张焕虽然回来了,但对于她却是更加孤独的夜晚。她不像裴莹有那么多兄弟姊妹,她的生母早逝,父亲身残,只有一个兄长,却又被贬到岭南为官,以前还能说说话的姑姑,自从她嫁了张焕后。便再也没有过问她,她就仿佛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无依无靠,现在她有了一个儿子,可是儿子才几个月,他能知道她心中地苦吗?
  “小宝贝,快点长大,爹爹也会教你骑马?”崔宁轻轻地哄着儿子。望着他睡得香甜地小脸,她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在叹什么气呢?”一个低沉地声音在她身后笑道。
  崔宁忽然感觉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一惊,却立刻感受到了那无比熟悉的气息萦绕着她,她鼻子猛地一酸,躺在了他的怀中。她将怀中的孩子高高举起,颤抖着声音道:“来看看你的儿子。”
  张焕抱起儿子,亲了亲,便将他放在一旁的摇篮里,小心给他盖上了被子,却一把拉起崔宁,将她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吻了吻她的唇笑道:“儿子白天已经看过了,晚上我要好好看一看他地娘亲。”
  崔宁脸上娇羞无限,她指了指门。低声道:“先把门关上!”
  张焕两步走去。把门反锁了,笑着向崔宁慢慢走来。这时崔宁已经将孩子安置好了,又将窗户关上,她见张焕笑得不怀好意,脸上不由一阵晕红,低下头不敢看他。
  张焕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向里屋的床榻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牙齿将她身上地裙带咬掉,裙子散开,露出崔宁羊脂白玉般地肌肤,在柔和的灯光中散发着她所特有地淡淡的体香,崔宁紧闭着眼睛,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披散下来。
  张焕将她放在床上,除去她所有地衣裙,手贪婪地在她雪白丰腴的身体上爱抚着、揉捏着,脸埋进她的股间深深地嗅闻,几经挑拨,崔宁的身子已经蜷缩成一团,她克制不住地呻吟着,低声哀求他道:“焕郎,求求你把灯灭了吧!”
  张焕站起来飞快地将自己的衣服脱掉,‘呼!’地将灯吹灭了,帐帘放下……渐渐地,两人迷失在暴风骤雨般的爱欲之中。
  ……
  也不知梅开了几度,张焕终于筋疲力尽地躺倒在她地身旁,重重地喘着粗气,良久,崔宁才从极度美妙的仙境中醒了过来,她撒娇般地趴在他的身上,亲吻他毛刺刺的下巴,快乐地叹了口气。
  张焕抚摸着她的秀发,笑了笑问道:“你还没告诉我,我进门时你为何叹气?”
  崔宁身子猛地一震,慢慢从他身上下来,头枕在他的臂弯幽幽道:“你真想知道吗?”
  张焕点了点头,“我想知道!”
  沉默了片刻,崔宁终于有些忧伤地说道:“当年我的父亲曾极力反对我和你的事,他告诉我,说我早晚有一天会后悔,我在回想父亲的话,回想我从前的快乐时光,所以有些伤感。”
  “嫁给我,你后悔了吗?”张焕淡淡地问道。
  “不,”崔宁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选择地道路,我不会后悔。”
  她苦笑了一下又道:“虽然我没有能成为你地正妻,但裴莹对我客气有礼,婆母也很疼爱我的儿子,而且嫁给你我有一种安全感,其实当初我若嫁给了王研,成为他地正妻又能怎么样呢?我的父亲没落了,没有了后台,他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吗?”
  说到这里,崔宁又将张焕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身子依偎进他怀里,她又附在张焕耳边娇声道:“而且嫁给我喜欢的男人,不仅战场上英雄,床榻上更是了得,你说我怎么会后悔呢?”
  张焕被她那又娇又嗲的声音激得心中一荡,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嘿嘿笑道:“那就让我英雄到底吧!”
  就在这时,睡在摇篮里孩子忽然‘哇哇!’地大哭起来,崔宁慌忙道:“焕郎,孩子饿了,我要给他喂奶。”
  “遵命!”张焕虽然心中欲火未熄,但他也知道崔宁的身体弱,又是哺乳期,经不起自己几番折腾,便放弃了欲念。
  崔宁披上一件棉袍,先给炭盆里添了几根炭,又点亮了灯,这才将孩子抱到床上,将乳头塞进他的嘴里,幸福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吮吸。
  张焕将头枕在手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儿子的吃相,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笑道:“这小子哭声响亮、吃相凶猛,身子又比一般孩子大了很多,长大后是定个打仗的料,可替我西征。”
  崔宁瞥了张焕一眼,她没有说话,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等孩子吃饱睡着了,她将他放回摇篮,躺回张焕的身边,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对张焕低声道:“焕郎,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张焕神志不清地嘟囔道,他身体十分疲惫,已经快要睡着了。
  “算了,以后再说吧!你累了,好好休息。”
  崔宁暗暗叹了口气,便不再提起自己的心事,很快,张焕便沉沉睡去,崔宁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一会儿又起床将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小身子,爱怜地凝视着他,这是她的生命,寄托了她的全部希望,为了他,她可以牺牲一切,她可以不要任何名份,但她却希望张焕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光明的前程。


卷九 国乱 第三百三十三章 国事烦忧(上)
  清晨,天尚未亮,在严寒笼罩的城池中,起早的商人和差役已经在大街上露出了踪迹,不少人家的灯已经亮了,四更时分,张焕府上也有了动静,厨子开始做早饭,粗使下人开始清扫夜物,主妇裴莹也早早起了床,忙碌地安排着新的一天,今天是张焕回到陇右的第二天,他需要听取手下重臣的述职报告,也要了解目前各地的实力对他将来发展的支撑,五更时分,就在裴莹派丫鬟请张焕起床时,意外却发生了,张焕一早便出门去了,连崔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焕在不到四更便悄悄从后门离开了府第,他在十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来到金城郡城西,这里是金城郡普通民众的聚居地,在城西南还有大片生活在底层的贫民区,天刚麻麻亮,他来到了一条叫吴东巷的小街,几名亲兵拿着一本册子挨家挨户地查找。
  “都督,这里有一家。”一名亲兵找到了册子上的第一户,吴东巷里一共住有七家军户,其中有三户人家的子弟同时在张三城守捉战中阵亡,张焕打量了一下这户人家,三间旧瓦房,低矮的泥墙、被风吹雨打显得发白的院门,一株凋零的老杏树,这里每家每户都没有什么门牌,每家每户的特色便是它们各自的招牌,这一户人家的特色便是这株老杏树,是吴东巷中独有的一株。
  但张焕心里却隐隐感到一丝不安,这里是阵亡士兵张孝平的家。按理,张孝平阵亡地消息早就应该传来,但这里却没有半点伤痛的影子,一切平静如旧,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张孝平已阵亡了吗?张焕见旁边的侧房上已经冒出青烟,知道主人已经起床了,便向亲兵使了一个眼色。
  一名亲兵上前用劲敲了敲门。片刻,院子里传来了颤巍巍的脚步声。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出现了一张苍老的脸庞,这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背已经全驼了,拄着杖,他见门口站着十几名官兵,不由一怔。随即眼中露出了一抹深沉的哀伤。
  “你们找谁?”他地声音嘶哑而苍老。
  李定方上前一抱拳道:“老丈,我们都是张孝平的弟兄,刚从安西回来,特来看看他地家人。”
  “哦!你们快快请进。”老人连忙将门拉开,让众人进来,在门打开了一瞬间,张焕一眼便看见了挂在房檐下一束白幡,他的心略略放下了。如果老人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已阵亡,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众人进了院子,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小院,在院子一角种了几架豆角和一蔓南瓜,还有就是一只石磨,其他便再无什物。张焕见房间里昏黑,便对老丈笑道:“我们只问问情况便走,就不进屋了。”
  “那真是怠慢你们了。”老人艰难地从屋里取出两只胡凳,一名亲兵连忙上前接过,给都督坐下,老人也坐了下来,他老眼昏花,这才发现张焕没有穿军服,而且还是这帮军人的头。
  “你是……”凭着丰富的人生经验,老人隐隐感到眼前这个穿着青袍的男子恐怕不是一般人。
  张焕欠了欠身便道:“我是军中的行军司马。特来了解阵亡将士地抚恤情况。随便找了几家,您就是第一家。”
  听到‘抚恤’二字。老人的嘴唇开始剧烈抖动,眼角滚出了两颗浑浊的老泪,他克制不住内心的悲哀,忽然捂着脸无声地饮泣起来,张焕默默地注视着老人枯树皮般的手背,心中也充满伤感。
  良久,等老人的情绪略略平静,他才问道:“老丈一共有几个儿子?”
  老人擦去眼角泪水,缓缓道:“我一共生了五个儿子,三个早夭,只剩下二郎和五郎,孝平就是五郎,前年从的军,没想到竟阵亡在安西,唉,是命啊!”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屋内道:“接到五郎阵亡的消息,他娘悲伤过度,也病倒了,发地抚恤金全都用来抓药,也不见什么起色。”
  张焕的脸色异常严肃,他点了点头郑重地说道:“老丈请放心,张孝平娘的病我们会替她治好,他为国杀敌而阵亡,我们会替他赡养父母。”
  停一下,他又问道:“刚才听老丈说已拿到了抚恤金,我想知道实际上拿到了多少?”
  “这有点难说,我们拿到三十贯,也有人家拿到四十贯,还有人家拿到了五十贯。”
  张焕的脸立刻沉了下来,“这是为何?不是说士兵的首笔抚恤金一律五十贯吗?”
  “是五十贯,不过还有些选择。”老人连忙解释道:“一口棺木和一块坟地折合十贯,五亩地的补偿折合二十贯,我多要了五亩地,所以只拿了三十贯,这不,二郎去陇西看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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