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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页

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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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已经浑身放松了,他用每一寸肌肤体会着长江的水感,和小河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边无尽的水世界,他感觉到了一种博大而浩渺的胸怀,他就仿佛是一粒泥沙,在这个无尽的水世界里渺小而卑微,他又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溶于江水,一种多年未有的感觉重新在他心中升起,这是一种能让他勇气充沛的感觉。随着他身体慢慢上浮,他竟觉得自己象重生了一般。
  ‘哗!’矫健地身体冲出水面,引来大船上一阵激动的欢呼声。
  他张开双臂,强劲的臂膀有力地击向水面,激起大片水花,与大船并驾而行,金色的夕阳照在他黝黑的脊背上。远远望去,就仿佛一条长江里的白鳍豚。向大江深处奋力游去。
  大船从荆州出发,在号称‘九曲回肠’的荆江一段航行,过公安县、石首县、监利县,这天中午终于抵达了巴陵郡。
  “十八郎,你看!岸上有好多人。”平平激动得叫了起来,走了几天水路,两岸地景色早已经看腻了。忽然看见了岸上有大群人,平平竟有种入世的感觉。
  不仅是她,所有地亲兵都笑逐颜开,终于可以上岸了。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发现,在船来船往的大江上,有一条小客船也悄悄地放慢了速度,从大船身边驶过,继续向前方驶去。客船的窗缝里,一双冷峻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大船慢慢靠岸。
  “继续向前走,一个时辰后再调头回来靠岸。”
  下令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清秀而白皙,他的名字叫做陶赤。当然,三个月前他并不叫陶赤,而是叫朱滔,也就是朱泚之弟,自从朱泚死后,朝廷立刻剥夺了朱氏兄弟一切职务和爵位,将他们定性为叛逆,并派兵抓捕朱滔,但他事先早有准备,不等朝廷地定论下来。他便迅速地在长安消失了。
  陶赤站直了身子。他取出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给自己戴上,赫然就变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船夫。易容术古之就有,只不过它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神乎其神,大多时候是直接在脸上化妆,象他这样戴着人皮面具,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破绽,而且也不能持久。
  他低头在镜子上仔细地端详一下,不满意地摇了摇头,随手又将它撕下下来,冷冷地令道:“三郎!”
  “属下在!”一名身着军服的男子大步进走船舱,拱手一抱拳,“请主公吩咐。”
  “这次任务,我交给你一人完成,你可能办到?”
  “请主公放心,属下的飞刀百发百中,从不虚发。”
  陶赤点了点头,“那好,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
  张焕的三艘大船皆慢慢地靠岸了,码头上事先已经得到消息的蔺九寒,早已率领千余士兵等待多时了,这是都督第一次来江南道视察,也是他们三万驻军地盛事。
  码头上还站着巴陵郡刺史刘源和一些地方官吏,在他们看来,这可是内阁首席大臣、兵部尚书来视察巴陵郡,这可是刘源来此地当官几年来所迎接的最高级别官员,若能攀上他为后台,自己的前途就有望了。
  大船终于靠岸上,巴陵县县令大喊一声,“奏乐!”
  震天的锣鼓声骤然响起,一队队民夫挥舞着彩旗,两队从长沙请来的舞狮队开始舞动,飞腾跳跃、精神百倍,百姓们从四面八方向码头汇拢而来瞻仰京中大官,码头周围已经人山人海,这已是好多年未有过的热闹场景了。
  张焕低头从船舱里走出,在亲兵地前后簇拥下笑呵呵走上了岸,蔺九寒大步走上前,半跪向张焕行了一军礼,“末将参见都督!”
  “你这小子,居然把我的丫鬟拐走了。”张焕亲热地给他肩窝一拳,蔺九寒的心中一阵暖意,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小秋还给我生了个儿子。”
  “好!好!”张焕将他扶起,连说了两声好,他又回头对亲兵们笑道:“老蔺得了儿子,大家说要不要他好好请我们一顿?”
  众亲兵齐声大喊,蔺九寒连忙向旧部们拱手,“各位弟兄,莫说一顿,只要大家住得久,我老蔺天天请客都行。”
  这时,巴陵郡刺史也急忙上前,他向张焕深施一礼,“卑职巴陵郡刺史刘源参见张尚书。”
  张焕听他口音竟是纯正的京腔,不由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有些面熟,“刘刺史,我们是否见过?”
  “尚书确实见过卑职,卑职地岳父便是长孙南方,去年在岳父的寿宴上,卑职还向尚书敬过酒!”
  “我想起来了,你是五女婿。”张焕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竟然能在他乡遇见故人。真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了这层关系,刘源也能谈笑自如了。他连忙拉过长史和司马,向张焕一一介绍,众人在码头上寒暄几句,刘源便对张焕道:“现在已经是中午,卑职在县里摆了两桌便饭,为尚书接风,请务必给卑职一个面子。再随蔺将军去长沙。”
  张焕沉吟一下,便欣然道:“也好!蔺将军初来巴陵,得到了地方上的大力帮助,我还要谢谢大家。”
  众官员大喜,连忙去呼唤轿子,这时,平平悄声对张焕道:“你去吃饭,我想去逛逛街。买些土特产,可以吗?”
  张焕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叫来两名亲兵,让他们陪平平去逛街,几个人便趁官员请张焕上轿之际,悄悄地溜走了。
  此刻的巴陵县城。几乎已是倾城而出了,大街上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数万百姓指手画脚、议论风声,竟比那上元节观灯还要热闹几分。
  随着一阵阵敲锣开道声传来,城门口的百姓汹涌起来,个个拼命向前拥挤,伸长脖子张望,许多人都爬上树,就仿佛京中来地大官是三头六臂地妖怪一般。
  “闪开!闪开!”一百多衙役在前面开道,用力将不断涌上的百姓推回去。紧接着是两队骑兵。左右各一,形成了两堵骑兵墙。他们一边走一边巡视着两边地情况,不时喝令树上和房顶上的人下来。
  在骑兵队的后面便是张焕的官轿了,数百名亲兵手执巨盾,将官轿团团围住,遮挡得密不透风,就仿佛一座巨大的盾山在缓缓移动。
  元载的教训不远,没有人敢丝毫大意,众百姓见不到京中大官的真身,纷纷鸹噪起来,就在街角地一棵大树之后,一名男子冷冷地注视张焕的亲兵队,半晌,他看不到任何机会,一闪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巴陵县是个大县,有百姓八千余户,但和北方宽敞方整的城市布局想比,这里便显得零乱了很多,街道狭小,房屋密集,尤其是几个月前襄阳之乱中逃来大量的难民,有的到现在还没有回去,就更给原本已经拥挤不堪的县城又增添了几分杂乱和躁动。
  在县城的中央,一条君山大街横穿了东西,大街两边店铺密集、商业繁盛,刘源准备请客的地方便位于大街地中段,是整个巴陵郡最有名的酒楼,洞庭酒楼。
  随着京中大官进了酒楼,沿途聚集的百姓见已无热闹可看,便纷纷各自回家,大街上渐渐恢复了常态,就在这时,约千名民众从东面而来,吵吵嚷嚷向洞庭酒楼走去。
  一直到进了酒楼,众亲兵才放松戒备,张焕从轿子里出来,苦笑一声道:“连吃一顿饭也要这样辛苦么?”
  刘源连忙上前道歉,“这里常年安宁,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若有热闹之事,百姓们一般都是倾城而出。”
  旁边的县令也笑着补充道:“今天的情形还算不错了,五年前襄阳王阁老来巴陵郡视察时,根本连城都进不了。”
  “原来我还能进城吃饭,已经是万幸了。”张焕笑着连连摇头,“走吧!吃罢饭,早点赶路。”
  他刚要上楼,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鼓噪声,“我们要见张尚书!”
  声音十分清晰,张焕不由停住了脚步,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待卑职去看看。”刘源惶惶地跑了出去,他在大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劝人散去。
  “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土地……”叫喊声更加激烈,竟有不少是女人和孩子的声音。
  半晌,刘源无可奈何地进来道:“回禀尚书,外面有千余名襄阳地难民,好像是他们的土地没有了,听说尚书在此,便要来讨个说法。”
  “还有这种事,看看去。”张焕拔腿便向门外走去,亲兵都尉李定方拦之不及,连忙命令手下去控制局面,他则紧紧跟在张焕背后,走出了大门。
  大门外,一千余人正聚集在一起,几乎有一半都是妇孺老人,见有大群人出来了,众人纷纷后退,不敢靠得太前。
  张焕站在台阶上,他扫了一眼众人,他们眼中都充满了焦虑之色,便高声道:“我就是兵部尚书,各位乡亲有什么冤屈要找本官述说?”
  这时,一名年长的老人上前施礼道:“禀告尚书大人,我等都是襄阳百姓,蒙大人的救助逃难至此,现在兵灾已平,我等便打算回乡,可听人说军队已将我们的土地当做无主之地收走了,我们特恳请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们没有地契吗?”
  “回禀大人,地契是有的,但军队在清理无主之地时是成片成片的划界,我们的土地也在其中,说是要给予补偿,或者另外安置,可是到今天也没有一个说法,大人,我们的房屋已经大多被烧毁,若连土地也没有了,我们将如何回乡?求尚书大人给我们做主啊!”
  “求尚书大人给我们做主!”酒楼门前顿时黑压压跪倒一大片,张焕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李双鱼是怎么做事地?竟如此简单粗暴,自己好不容易创下地名声就要被他毁了。
  想到这,他朗声道:“各位乡亲,此事我并不知道,不过请大家放心,我立刻派人和核查此事,只要各位有地契,就算地契遗失或者被战火烧毁了,只要有人证明,土地都会如数奉还给大家,绝不会侵占,十天之内,一定会解决此事。”
  “谢尚书大人!”众人感激地磕了个头,纷纷站了起来要散去,可就在这时,离里张焕几丈外的人群里有一个男子忽然挤了出来,他目露凶光,手一挥,一道蓝色地利芒向张焕咽喉射来,迅疾无比,转瞬即到,周围的亲兵惊得连叫喊的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张焕正在安抚老者,他一扭头,利芒便已到了眼前,躲,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柄长剑从斜里刷地刺出,快如闪电,‘当!’地一声脆响,剑身挡了利芒一下,利芒弹起,紧贴着张焕的头皮飞掠而过,钉在门柱之上,紧接着一道黑影猛地将张焕扑到在地,第二道利芒却从另一个方向射来,从刚才张焕所站之地,径直射进了大门。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时间就仿佛定格了一般。


卷八 安西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风起星星峡
  现场顿时一片大乱,不等下令,近百名亲兵疯狂地冲上,将都督团团围住,李定方心都要吓得停止跳动,他瞬间便反应过来,连声大吼,“保护都督,控制现场!”喊罢,他抽出刀、恶狠狠地向发飞刀之人扑去,冲至近前,几个按倒他的士兵已经站了起来,一支淬毒的短箭早已射穿他的后颈,他死了。
  平平已经扶着张焕站了起来,刚才张焕的头的台阶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清醒,百名亲兵已不给问话的机会,几乎是将他抬进了酒楼,平平则闪到一边,有些心疼地拾起刚刚买的几色糕点,早已被乱脚踩扁。
  “平平姑娘,这次多谢你了。”李定方心有余悸地向平平施礼道谢,这次刺杀,显然手法是和杀元载的一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毒箭是从对面楼上射来,两支箭同时射出,应该是两个人,一人补射张焕、一人杀人灭口,而且这两个人肯定还在城内。
  平平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谢,她想起一事,又问道:“那个方无情呢?他怎么不在你们都督身边?”
  “他随李小姐办事去了,本来约好在长沙碰头,没想到在巴陵郡便遇到了刺杀。”说到这,李定方若有所思,他偷偷瞥了一眼平平,语重心长道:“看来都督身边没有一个武艺高强之人,确实是不行啊!”
  平平却懒得理会他的深意,她指了指地上地糕点没好气道:“这都是你的手下干的。该不该赔我?”
  “该!该!该!”李定方一迭声答应,他忙叫了几个亲兵,命他们去买一车回来。这时,一名士兵从酒楼走出,对李定方道:“将军,都督叫你进去呢!”他又向平平施了一礼,“平平姑娘。都督也请你进去。”
  房间内,张焕正仔细地查看着那把飞刀。刀长三寸、柳叶形,通身淬了毒,散发着诡异的蓝光,但无论从任何地方察看,都找不到制造者的标记,只能说这是自己打制,而那根毒箭却是标准的军弩。在军器监里,这样的弩箭少说也有百万支,而且打制人及批号也已经刮去,无法寻找到线索。
  事实上张焕也并不是很关心杀他者是谁,想杀他地人多了,他哪能一一查去,只要没有明显的线索,此事也就罢了。正想着,李定方走进房间,躬身施一礼道:“请都督吩咐?”
  “我来问你,射飞刀那男子可查到什么线索?”
  李定方摇了摇头,“没有,他身上除了这一把飞刀。便再无他物,连衣服式样也是最寻常地行脚人打扮。”
  张焕背着手想了想便道:“此事就此作罢,城内也无须搜查了,命弟兄们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南行。”
  李定方答应一声,转身便要走,张焕又叫住了他,“还有襄阳土地一事,派人去告之李双鱼,该清的清、该退的退。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遵命!”李定方行一礼。快步去了。
  处理完刺客一事,张焕便对站在一旁的平平赞道:“我今天才发现平平其实很聪明。反应迅捷,在场的几百个男人没有一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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