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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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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入朝 第二百七十七章 偶遇贵人
  韦谔的府邸位于长安延寿坊,除此之外,象韦诤、韦评、韦让,一班韦家的重臣在长安也各自有府第,不过裴俊上台后,韦家便是他的打击对象,比如韦诤便从原来的尚书右丞贬为信王府长史,其余韦家重臣也大多贬到岭南、江南西道等偏僻地方为刺史或司马等官,韦家无实力在手,也只有老老实实被修理的份,除了沉默,韦谔能选择的还是只有沉默。
  不过这段时间,韦家上下喜气洋洋,下人们也做得舒心畅快,老爷的笑声多了,时常见他拿着一封信开怀大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和过去整天阴沉着脸的韦谔完全判若两人。
  此刻韦谔便坐在书房里笑眯眯地写字,他一手提笔、一手轻捋短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字,他写的是‘韦氏脊梁’四个字。
  不用说,这是他准备送给韦德庆的条幅,在十天前的雨夜里,一个从陈留来的使者,给他带来了使他仿佛获得重生的消息,李怀先的义子、刚刚被太后封为卞宋节度使的李德庆竟然就是他们韦家的子弟,当年的开阳县兵曹韦德庆。
  这个消息使得韦谔立刻泪流满面地去宗祠里给祖宗磕头谢恩,感谢他们使韦家重获天日,随即他命人找到了韦德庆的母亲,一个专门给韦家公子小姐们洗刷马桶的粗使仆妇。
  “父亲,你找我吗?”长子韦清出不知几时现在门口,他恭敬地问道。
  “来得正好。来!看看父亲的字如何?”韦谔将儿子唤进来,指着条幅笑道:“为父今天下午已经写过五幅了,这是最满意地一张,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里?”
  从表面上看,韦清除了下颌上留了一撮短胡外,其余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皮肤依然白得惊人,长长的眼睫毛下是一双忧郁的眼睛。他的身子还是显得那般柔弱,但他现在已经是礼部主客司郎中,从五品衔,这对于一个门荫出身的官员已经是极高的品阶了。
  韦清走到近前,他看了看桌上地条幅,‘韦氏脊梁’,他当然知道这是给谁的。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嫉妒之色,但随即被他掩盖住了,他极力克制着语气中可能泄露地不满,对父亲笑道:“父亲的字是极好的,刚劲有力、透骨三分,孩儿觉得无懈可击,若一定要找让父亲感觉到不满的地方,我觉得或许是‘脊梁’二字是否过于直白。若含蓄一点,改成‘子弟’二字,可能就会好得多。”
  ‘韦氏子弟’,韦谔念了两遍,他还是摇了摇头道:“这显不出我对他的评价,不妥!也无妨了。就这样。”
  韦谔拿起条幅,吹了吹干,便命人拿去装裱,他将桌上的笔墨纸砚略略收拾一下,便让韦清坐下。
  “我想让你替为父去一趟陈留,亲自将条幅送去,同时也好好安抚一下韦德庆,告诉他,我准备将他的名字排在宗祠子弟榜中地第二位,仅次于我之后。”
  原来的第二位便是家主继承人韦清。现在他居然被挤下去了。饶是韦清有了一点城府,他还是终于忍不住脸色略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父亲为何不让他进京述职,可以让他给先祖叩头,这样岂不是更能安抚他?”
  韦谔一摆手道:“此事我也想过,但德庆刚掌大权,不能随意离开陈留,须留下来巩固地盘,这是一;二则李怀先的两个儿子还在,要杀他们得慢慢来,若不将他们除去,德庆是不会进京,这是二;第三就是崔庆功因老巢被袭而被迫撤军,他岂会轻饶,一但德庆进京,难保他不趁机进攻,所以如上种种,他都不能轻易离开陈留,只能你去辛苦一趟了。”
  “可是孩儿公务繁忙,恐怕一时抽不出空去见他。”韦清的口气依然是不冷不热,仿佛在讲一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情。
  韦谔一怔,他忽然回过味来,儿子至始至终都在称呼韦德庆为‘他’,自己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开始意识到在韦德庆一事上,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只顾想着韦家的地盘实力,却忘了韦德庆原本是一个地位极为低微的庶子,现在如此尊他,别的韦家子弟当然会有所不服,自己地儿子恐怕心中已不是一般的嫉恨了。
  想到这,韦谔轻轻拍了拍韦清的手背,叹了一口气道:“清儿,你应该明白韦德庆的地盘和军队对我们韦家意味着什么,大唐七大世家已去其四,楚行水偏居一隅才得保,崔家也衰败了,仅剩一个裴俊一家独大,河北、河东、关中带甲兵数十万,又拥有户、吏大权,可称占了天时;而张焕是新起之秀,他在朝中虽势力不强,但在地方上却势头强劲,陇右、河西、朔方、蜀中现在又有了荆襄,他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了裴家,我可以说他是占了地利;而崔小芙以正统之名得到众多保皇党的拥戴,连居心叵测地崔庆功和李希烈也表示忠心于她,甚至我们韦家也愿意效忠她,实在是她为大唐正统,她则是占了人和,此三家为大唐三大势力,那我们韦家呢?当年七大世家中排名第三,现在朝中还有多少影响力?为父已经快一个月没有上朝了,可根本就没有半点影响,儿啊!这么多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没有自己的实力,我们韦家真的就彻底衰亡了。”
  韦清半天没有言语,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妹妹,父亲为了得到一点点王家的势力,甚至不惜将她嫁给年近五十的王瑁为续弦,他知道父亲对军队和地盘的渴望已经到了几近疯狂地状态,韦德庆的出现。对父亲意味着什么?韦清慢慢伏下身给父亲磕了一个头,“孩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分忧,孩儿明天就前往陈留,一定替父亲好好安抚德庆兄。”
  韦谔点了点头,儿子的孝心使他心中一阵阵酸楚,他见左右无人。便低声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韦德庆乖乖地将地盘和军队交到你我父子地手上,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好好地拉拢他,让他忠心于韦家,也就是忠心于你我。”
  韦清恍然大悟,还是父亲看得远啊!
  ……
  三月初是阳春季节,在烟雨蒙蒙地天空下,几只黄鹂披着亮丽的羽毛梳理着巢穴。柳枝和草地都令人欢喜地长出了嫩嫩地绿芽,空气微寒,可是心却是暖融融地,在这样的季节里,踏青是长安人传统地户外活动,尤其令长安人烦恼的大军阀朱泚被消灭,更加给人们带来了安全的感觉。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
  三月三是上巳节。长安各处风景绝佳处皆已是人满为患,尤其是曲江池,一池绿水洗尽胭脂,两旁的山地上花簇锦绣、落英缤纷,艳红的桃花、清雅的梨花、含羞的杏花……
  游人如织,有踌躇满志地诗人来寻找灵感。有家丁护卫的贵妇在马车中赏春以追忆往昔,官宦人家则有别院私地、不与庶民争春,更多的却是普普通通的长安百姓,他们三五成群、携妻带子而来,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无数青春活泼的长安少女,她们在百花中穿行、嬉戏,不知她们因花而艳,还是花因她们而美,‘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在曲江池南约一里外的官道上。远远行来一队军马。约三百多人,中间一人青衣纱帽。正是从襄阳返回的张焕。
  在去陇右前,他必须先回一趟长安向朝廷述职,同时,他也打算会晤崔圆,听一听他地建议。
  虽然一路辛劳,但抵达长安的兴奋和春天的生机使他精神抖擞,看不出半点疲态,他用马鞭一指远方一处景色极佳的园林,对亲兵们笑道:“看见没有,那便是芙蓉园,当年玄宗皇帝携杨贵妃来游园,贵妃在曲江池中洗脚,结果长安的脂粉店全部都歇业关门,你们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众亲兵见都督心情大好,都一起笑了起来,七嘴八舌道:“听说杨贵妃有羞花之貌,可是一般女子见了,都自惭形秽而不敢去买脂粉了?”
  张焕神秘一笑道:“非也!非也!是曲江池的水经贵妃洗脚后变得太香,长安女人都跑来池边沐浴、洗脸,自然不必去买香粉胭脂了。”
  众亲兵都哈哈大笑起来,‘杨贵妃地洗脚水’,着实有趣得很。
  士兵们走过一处山坡,这里桃花烂漫,绚丽得令人睁不开眼来,忽然一阵莺莺笑语声传来,只见十几个身着艳丽长裙的少女从桃花林里钻出,每人手中都捧满了花枝,桃花与容颜娇艳生辉,看得士兵们都一个个目光呆直,十几个少女忽然见到大路上有大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盯着她们,都吓得惊呼一声,又逃进了桃花林中。
  “都督,她们一定是桃花妖女,要不我等前去灭妖为民除害!”几个亲兵暧昧地笑道。
  张焕用马鞭在他们头上轻轻一敲,笑骂道:“灭个头,你们才是妖怪呢!”
  他见弟兄们都想女人得紧,便笑道:“回长安后每人赏五贯钱,给大家放假一天。”
  士兵们一起欢呼起来,惹得路人纷纷回头,不知这群人是怀了什么春。
  这时,只见远处驶来大队人马,有近千人,官道上的行人纷纷向两边避让,张焕见所来的罗罩都是杏黄色,他心中不由一怔,‘难道是崔小芙来游园吗?’
  果然,待前方清路之人靠近,都是清一色的宫廷侍卫,他立刻一挥手令道:“大家靠边,不可喧哗。”
  令下即行,众人亲兵纷纷下马,都避让到路旁,官道十分宽阔。一队队侍卫从他们身旁走过,警惕地望着他们,远方几辆华丽而宽大的马车正逐渐靠近。
  “张尚书!”不远处忽然有人在大喊,张焕寻声望去,只见队伍里奔出一匹马,马上一人正满脸激动地望着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也是皮肤黝黑,张焕忽然认出来。正是韩愈。
  韩愈翻身下马,快步跑到张焕身边,向他躬身行一礼,激动道:“张尚书,我们多年未见了。”
  张焕连忙笑着回礼道:“听说韩兄已升为国子监博士,可喜可贺!”
  “我现在已经暂时离开国子监,陪皇上读书。”韩愈笑了笑道。他又想起一事,急忙问道:“长安都传遍了,说都督已经杀掉了朱泚,可是真?”
  张焕微微一笑道:“朱泚是死了,不过不是我杀地,是他部下所杀,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管怎么说,若没有都督出兵山南。简直不敢想象那里现在会成什么样子?朱泚、崔庆功都不是好东西。”韩愈忿忿地说道。
  “韩侍读,他是谁?”韩愈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稚语声。
  张焕侧目,只见队伍中地一辆华丽马车停在路上,旁边数十名侍卫正警惕地盯着他,马车地车帘已经拉开,一名约七八岁的孩子探头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他头戴七宝紫金冠,面容瘦小,脸颊上呈现着一种不健康地苍白。
  张焕忽然知道这个孩子是谁了。
  他连忙上前深施一礼,“臣张焕参见陛下!”
  这个孩子正是大唐天子李邈,他今年只有八岁,正是一般孩子最喜欢玩耍地年龄,但他却深居宫中,极少能出来游玩,今天是上巳节。崔小芙特地准他出来踏青一日。不料正好遇见了张焕。
  李邈久闻张焕大名,却从未见过他本人。得知眼前人便是当今最厉害的地方大军阀,李邈不由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就是陇右张焕?”
  “臣正是!”
  这时,旁边一名老者严厉地咳嗽一声,他是李邈地师尊李德裕,也是宗室中人,为有名的大儒。
  李邈立刻肃然道:“张爱卿为国解忧,朕深感欣慰,一路辛苦了。”
  张焕见瞬间便失去了童真,俨如一个小老头似的,他暗暗摇头,嘴上却道“臣不敢,臣所做一切都是臣子本分。”
  李德裕显然不愿意李邈和张焕多说什么,他上前一步,向张焕拱拱手道:“张尚书,陛下出游,应是安全第一,刚才遇到崔相也未曾打招呼,你看……”
  张焕急忙点点头,“夫子说得极是。”
  他向后退了一步,向李邈笑道:“希望陛下玩得开心。”
  李邈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他严肃地点了点头,刷地将车帘拉上,马车再次启动,很快便消失在大队侍卫的旌旗和罗罩之中。
  张焕一直望着这个小皇帝远远而去,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一挥手令道:“上马,回京!”
  张焕的回来,使得全家人都为之欣喜若狂,裴莹抱着女儿、牵着儿子来大门口迎接丈夫的归来,从正月初一离家,整整三个月,张焕无比思念家人,他蹲下来一把将儿子和女儿抱住,左右狠狠地亲了一下他们的脸蛋。
  “爹爹给秋秋买…好吃地?”几个月不见,女儿说话已经利落了许多,她笑得甜蜜可爱,象只小馋猫一般。
  “别胡说,爹爹是去打仗,那会给你买什么好吃的?”张琪脸一板,象个小大人似的训斥妹妹。
  “哥哥欺负我!”张秋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声来。
  张焕连忙将她抱起来哄慰道:“秋秋乖,爹爹给你买了好吃的,买了南阳的糖糕,就在爹爹的包里。”
  他伸手从马袋里掏了半天,先掏出一只雕刻得十分精致的小船,递给儿子道:“这也是爹爹在南阳给你买的,去玩吧!”
  张琪接过船,兴奋得左看右看,欢呼一声,撒腿便向后院跑去。
  “秋秋……糖糕!”小娘急得将手指含在嘴里,口水止不住向外流。
  张焕哈哈大笑,他用胡子戳了一下女儿地小脸,“爹爹的小馋猫,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象变戏法似的,手中出现了一只桃木小圆盒,他见女儿伸手要拿,却将盒子举高,将脸凑在她面前笑道:“亲爹爹一下,不然不给!”
  ‘啪!’女儿的小手抱住他脖子亲了一下,红润的小嘴亲在张焕的脸上,柔柔地、甜丝丝的感觉直痒到心里去。
  这时,裴莹走上来笑道:“看你!把孩子们都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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