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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页

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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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料厚达一寸。表面第一页便是一份土地契约,唐县令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脸刷地变得惨白,这是三年前儿子瞒着自己卖掉公廨田的地契,也就是这件事被杜亚抓住把柄,逼得他不再过问县中之事,现在居然也被张焕抓住了。
  ‘这!这!……’唐县令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焕却将资料往唐县令面前一推,微微一笑道:“大盗窃国,小盗窃珠,比起韦家私贪万顷军田,区区百亩地算什么,不过千里之堤,却溃于蚁穴,这些田我已经替你赎回,现在交还于你,以后要严格家教,莫让不消之子坏了你地名誉。”
  唐县令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他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份地契,心中充满了感动,他忽然站起身,向张焕深深施了一礼,“请都督尽管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我只是想让唐县令做你该做的事。”张焕回头一招手,一直跟着他的程铎站了出来,张焕指着他对唐县令道:“这位便是我西凉军程判官,我听说五泉县中没有县丞,那就让程判官暂代县丞数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属下明白。”堂堂的西凉军判官居然屈尊来做小小的县丞,他唐献尧岂能不明白张焕之意?
  ……
  一行人离开了县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杜梅终于忍不住叹道:“我原以为都督会拿地契来要挟唐献尧,没想到都督竟然还给了他,都督地心胸,属下自愧不如啊!”
  “拿区区百亩地来要挟一个七品县令么?”张焕淡淡一笑道。
  杜梅哑然失笑,“是了!小盗窃珠、大盗窃国,以都督之志,怎么会把这种小偷小摸之事放在眼里,是我失言了。”
  “在梦中就常常梦到我前世是一个独行大盗,流连于珠光宝气之中,想不到前生窃珠,今生不改本行,倒变成窃国了。”
  张焕仰头大笑,纵马疾驰而去。
  ……
  长安,天热得发了狂,现在正是下午一天里最难熬的时候,马路上焦干、滚烫,脚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烟,仿佛着了火一般。
  裴俊的书房里却清凉无比,他地书房里有夹层,满满地砌了一墙冰,长安的豪门大户府中都有冰窖,就是备此时使用。
  不过房间里虽清凉,裴俊的心中却有些烦躁。他刚刚探望完病重的岳父回来,御医说颜真卿大限已到。也就在这一两天了,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裴俊虽然有些难过,却并没有沉溺其中,他还有很多大事要做。
  让他心烦的是他在颜府居然遇到了自己地女儿裴莹,她已经到了两日,自己却毫不知晓。和她说话,她也是态度冷冷,他知道女儿是为让张琪为质之事生自己的气,作为父亲,他不会在意这点小事,而是由裴莹他忽然想到了张焕。
  据说这小子竟然已经开府了,尽管知道这是早晚之事,裴俊还是十分恼火。可他也不得不佩服张焕时机捏拿之巧妙,就在自己全力对付崔圆之际他忽然出手了,使自己无法分神来对付他。
  裴俊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他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要分清主次,或许是夹墙中地冰砖起了效果。焦躁中的裴俊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张焕就推给崔小芙去头疼,自己要集中精力对付崔圆,想到崔圆,裴俊地精神一下子振作起了,他立刻走到书架前,取出一幅地图,放在桌案上展开。
  虽然崔圆离开长安时是说陪他那个宝贝孙子游历山河,但裴俊却很清楚,崔圆是回山东调兵去了。他弯下腰。仔细地察看崔圆的行军路线,崔圆已走了两日。他们一个是腿脚不便、一个是九岁地孩子,速度应该不会太快,现在潼关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也就是说,他们还没有出关中,估计是在华阴县一带。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家主可是找我?”
  “进来!”裴俊将地图卷起,坐下挺直了腰。
  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瘦高,目光冷峻,显得十分精明能干,他叫裴淡名,是裴家的一名庶子,深得裴俊的器重,是裴俊地密探总头子,当年在太原苗家庄园外,李翻云的十名刺客莫名奇妙被杀,就是此人所为。
  “崔雄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裴淡明躬身道:“回禀家主,我们在崔雄身上已经下了近万贯的血本,刘侠儿早在一年前便深得他的信任。”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要达到我们的目地。”裴俊抽出一张信笺,递给他道:“这是下一步地计划,现在即刻去办!”
  裴淡名接过信笺,微微一瞥,立刻行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裴俊望着他背影,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就喜欢裴淡明果断干脆的作风。
  他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东方,眼中流露出无限地期待,若此事办成,那崔圆去山东也就意味着崔家分裂。
  ……
  裴淡明的密探总部位于东市,叫做李杜酒楼,是长安三大酒楼之一,这座酒楼最早叫做芳华酒楼,据说当年李白和杜甫的第一次见面便是在此酒楼中,十几年后,当杜甫的价值慢慢得到体现,酒楼东家就将酒楼名改为‘李杜’,后来被裴家秘密买下。
  裴淡明回来后便立即将酒楼的三掌柜刘侠儿叫来,刘侠儿年纪约二十四五岁,生得风流俊俏,而且又是一个八面玲珑之人,尤其能说会道,可以将天上的王母请下来当厨,也可以将地下地阎王哄出来跑堂,他是裴家从小收养的孤儿,十分忠诚,由于他屡屡完成重要任务,现在已升为裴淡明手下的金牌密探。
  这一年多来,刘侠儿没有时间去请王母、哄阎王,而是接到一个任务,要成为崔庆功之子崔雄最信赖之人,崔雄是凡体肉胎,对刘侠儿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其中的关键是要善于转换角色,崔雄喜欢出没风月之地,他便扮作同道与崔雄争风吃醋,最后败给了他,使两人惺惺相惜;崔雄偶然为前途忧心,他便道貌岸然,苦劝崔雄浪子回头,使崔雄深为感动,可转眼两人又在席间喝得酩酊大醉,大笑人不风流枉少年。
  慢慢地,他竟成了崔雄的知己,两人天天结伴混迹于长安风月场所,久而久之,两人竟生出‘断背’之情,不久前,他就是从崔雄那里探得了崔圆已经调动不了山东军的这一天大秘密。
  “总管,找属下何事?”刘侠儿进屋便向裴淡明深施一礼。
  “家主对你上次的表现十分满意。”裴淡明递给他一张飞票道:“这是五千贯,是你上次情报的奖励。”
  “多谢总管!”刘侠儿接过飞票,小心翼翼收好,裴淡明又取出了裴俊的任务,递给他道:“这是家主给你的新任务,今天晚上必须要给我答复。”
  刘侠儿一惊,他急扭头向窗外望去,赤红地晚霞已经布满天空,他接过任务看了看,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办。”
  一刻钟后,刘侠儿便赶到了崔雄府中,府第位于平康坊,实际上是崔庆功在长安地府邸,无须任何禀报,也没有人敢阻难,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内院,崔雄早闻讯迎了出来,拉住他的手,连连追问他这两天为何不来?
  “别提了,我差点被人打死。”刘侠儿叹了口气道:“这两天一直躺在家里养伤呢!”
  崔雄大怒,他跳脚吼道:“谁?谁敢打你,我去扒了他地皮。”
  “算了吧!人家是有权有势之人,你爹爹被罢免了官职,谁还会买你的帐?”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我爹爹在山东……”崔雄说到这里,他突然闭嘴了,只见他的妻子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崔雄的妻子就是王昂的次女,叫王田,两人已成亲快两年,关系却如同白开水一般平淡,在她面前,崔雄恪守周礼,一个月才和她同房一次。
  崔雄虽然鲁莽,但他也并不是蠢到家的人,他知道有的话不能让她知道,便厉声道:“男人之间说话,你来做什么?”
  王田见两人手拉着手,丈夫又是一副气急败坏模样,她心里一阵恼火,便鄙夷地道:“男人之间有时候比男女之间还恶心。”说罢,她恶毒地盯了一眼刘侠儿,转身走了。
  “走!咱们去外面喝酒去,这种女人别理她。”崔雄拉着刘侠儿便往外走。
  刘侠儿迟疑一下道:“就是打我那几个朝廷大臣,他们鬼鬼祟祟不知在谈什么,被我无意中听到一点,他们便威胁我不准说出去,可是这和你有关系,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崔雄见他表情严肃,心中十分惊异。
  “他们说崔圆在几天前秘密离京了,他是去山东夺你父亲的军权。”
  “什么!”崔雄大吃一惊,“此话可当真?”
  “他们是这样说,真假我也不知,不过你可以让伯父派人调查一下便知道了。”
  崔雄沉吟一下便道:“你说得对,此事事关重大,我这就给父亲发信!”


卷六 陇右节度 第二百三十三章 厉兵秣马(六)
  裴莹回到长安已经多日,她一直住在其外公颜真卿家里,守候着老人最后的岁月,是夜,颜真卿去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裴莹和颜家人一起办理丧事、告讣朝廷,一直忙碌了三、四天她才逐渐退出,这天傍晚,身体疲惫的裴莹终于回到了娘家。
  “小姐回来了!”在裴家做了三十年的老管家老远便看见了她,跑过来欣喜地给她打着招呼。
  “王管家,咱们好久不见了,我父亲在府上吗?”
  “在!在!今天老爷很早便回府了。”老管家善意地笑了笑,立刻跑去给老爷禀报。
  这两天裴俊的心思都不在公务之上,他一直在等候着山东那边传来的消息,据裴淡名的禀报,他手下密探已经完全控制了崔雄,一连让崔雄发了三份加急密报到山东,派去跟踪崔圆之人前天也发来鸽信,崔圆在过荥阳郡时,调动了五千驻扎荥阳的崔家军随行,一切都在按着他裴俊所意料的轨迹进行着,如果不出所料,这一两天应该就有他所期待的消息传来。
  “老爷,小姐回来了。”门外忽然传来老管家急切的禀报声,裴俊的女儿颇多,但一般都会说三小姐、四小姐等排行加以区分,能被称小姐而不加排行的,只有裴俊唯一的嫡女裴莹。
  尽管裴俊此时心思是急等山东消息,但出于和女儿缓和关系的考虑。裴俊还是命道:“让她来见我!”
  从表面上看,裴俊和张焕地矛盾是始于去年年底,裴俊欲趁崔圆因病退仕而谋右相之职,命张焕夺取凤翔,但张焕并没有从命,从而引发了两人间的不和,但这个理由却有些站不住脚。毕竟张焕是带兵去了凤翔,而且。开阳、陇西的驻军也向凤翔调动,最后是裴伊坏了大事,至少两人并没有因此撕破脸皮。
  其实两人矛盾之根早在张焕率天骑营离开长安时便种下了,裴俊想让张焕成为自己的一只高级鹰犬,为此他甚至不惜用女儿作为拉拢他的本钱,但张焕却并没有从命,而是走上的自立之路。在武威之初,张焕又被裴俊视为西进的跳板而不遗余力地拉拢他、支持他,彼时裴强张弱,二人地关系倒也融洽,但自从张焕夺取陇右、开始诉求平等之时,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开始逐步显现,一直到裴俊趁虚进占关陇北部,两人间地矛盾达到了白热化。
  但作为一个有眼光的政客。裴俊并不想过激地将张焕推到崔圆那一边去,在既得利益实现后,他也有意要缓和与张焕的关系,因此,在张焕擅自开府、私自任命河湟官员两件事上他始终保持着沉默,避免更深地刺激张焕。裴莹就是他与张焕之间的一座桥梁。
  这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父亲,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裴俊迅速坐直了身子,含笑望着一身白衣的裴莹走进屋内,裴莹上前轻施一礼,“莹儿向父亲大人问安。”
  见女儿一身白衣,裴俊忽然想起刚刚去世的颜真卿,他也随之神情黯然,“外公之事。我也很难过。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悲痛。早日恢复正常生活。”
  裴莹默默点了点头,她是个大度地女人,虽伤感外公病逝,但她也不会沉溺于悲痛而不能自拔,现在,她既然出现在父亲的书房里,也就意味着她已经开始着手自己进京的第二步计划,缓和张焕与父亲的矛盾,为张焕争取发展空间。
  在来长安之前,张焕已经和她深谈过,希望她能替自己向裴俊表明态度,自己不会再走依附裴家的老路,请裴俊接受他独立的事实,如果裴俊愿意,他愿意以盟友的方式发展彼此的合作。
  想到这,裴莹欠身向父亲施礼道:“父亲,明日开始我就要为外祖父守灵一段时间,所以趁今天有空,特来看望父亲,顺便向父亲申明,琪儿不会进京为质,他尚不满一岁,这个决定实在太荒唐。”
  让张焕之子进京为质不过是裴俊试探张焕之举,若张焕断然拒绝,那就表明他独立地决心已下;若张焕带有商量的口吻,那就说明他尚处于矛盾之中,还有回旋余地;可若张焕毫不犹豫将孩子送来,那事情就简单得多,虽然裴莹断然拒绝,可以理解为做母亲的心情,但张焕事后也默认了裴莹的态度,那就说明他自立之心已定,裴俊也就没必要就人质之事纠缠不清。
  他微微一笑道:“让琪儿进京是太后之意,我倒是希望你们母子能常回京看看,至少也该让我见见出生了近一年,却尚未谋面的外孙吧!”
  裴莹这才想起父亲确实还没有见过外孙,她歉然地笑了笑道:“等局势平稳下来,我带他来见父亲。”
  “张焕还好吧!”裴俊忽然淡淡一笑问道。
  “他还好,就是从河湟回来后,人显得老了许多,多谢父亲关心他。”
  两人间的谈话渐渐触及到了实质,房间里地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裴俊忽然叹了口气道:“就在几年前,你还偷偷拔爹爹的胡子,有时还把父亲反锁在书房里,可自从你嫁给他后,我们的之间的关系便生疏了许多,现在你也为人母,更应该知道父母对儿女的疼爱,你怎么就不理解做父亲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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