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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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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破天见张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索性便揭穿了答案,“你明白了吧!所谓述职不过是朝廷对你地一次试探,看你来还是不来?若来,就说明你还是有臣子之心;可如果不来,不管你找什么借口,都说明你已经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好在你还是来了,我想崔圆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张焕依然是面色平静,他不知道吗?不!他很清楚朝廷对他的忌讳,一般地方官进京述职都是吏部或者兵部下文,而到了他这里,却变成了太后下旨召他入京述职,这道不同寻常的旨意,使他读到了一丝朝廷的不安。
  尽管他出兵逼退了朱泚,但他在陇右强大的存在,严重地威胁着关中安全,更关键是他有问鼎九五之尊的资格,所有才会有人编出童谣来,暗指他的真实身份。
  张焕虽然没有听到什么童谣,但就从这次封官,他便明白了朝廷对他的矛盾心理,‘陇右节度使、冠军大将军,校检门下侍郎’,这里面职官散官都有,而且都是正三品,唯独缺了一个地爵位,而爵位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没有给他相应的爵位,这绝不是什么疏忽遗漏,而是朝廷的封官根本就只是一个试探他是否接受并进京的借口。
  他对朝廷的安排早就心知肚明,所以今天被张破天说出这个谜底,他也没有什么吃惊,倒是张破天一反常态跑来给他讲什么朝廷格局,却引起了他地浓厚兴趣,难道,张破天已死去的心又复活了不成?
  “四叔说得严重了,我取陇右只是不满韦家对吐蕃的绥靖态度,哪里是对朝廷有异心?不过还是要多谢四叔专程来提醒,我以后倒是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了,莫要被人抓住把柄。”
  说罢,两人又沉默下来,书房里气氛有些尴尬,张破天沉思良久,终于打破沉默道:“我听说你已表奏张灿为延安郡长史,而武威张家也随之迁到了延安郡,你是不是还有意恢复张家?”
  “张家从来就没有消亡,何谈‘恢复’二字?”张焕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张破天所来的目的,他凝视着张破天十分诚恳地对他说道:“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家主曾对我恩重如山,我之所以将张灿带走,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重建张家,我也会尽全力支持他,不过关键还是要张家人自己团结,我有一句话,不知四叔愿不愿意听?”
  “你说,我听着!”
  “我以为恢复张家不能紧紧是说说而已,关键要有切实的行动,虽然我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给予一点帮助,但一个巴掌毕竟拍不响,四叔去年就问到了张家的近况,可是一年过去了,四叔做了什么吗?什么都没有,只是观望、感慨。”
  说到这,张焕叹了口气,便开诚布公地说道:“如果四叔也真的希望张家复苏,那就请四叔立刻联合散布在京中地张家,一起承认延安郡张灿为张家家主,正式将张家地牌子先挂出来,吸引更多的张家子弟来投,这样,我们张家才会真正再有‘三人为众’地那一天。”
  听到‘三人为重’这四个字,张破天地身子猛地一振,他伸手入怀,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张几乎要被折烂的纸条,他小心翼翼摊开,正是当年他留给张焕那张‘三人为众’的纸条。
  “请把这张纸条交给张灿,告诉他,最迟一个月,长安必然会有代表来延安郡拜会新家主。”
  就在这时,孙管事匆匆跑来,他手里拿着一张拜帖,想张焕行了一礼,恭敬地将拜帖递给张焕,“老爷,门外有人求见,他说有大事想和你商量。”
  张焕有些诧异,今天自己刚来长安,只是来这边看一看,便接连有人要来拜访,先是张破天,现在有一个人商量大事之人,这人会是谁?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他慢慢打开精美的拜帖,一股淡淡檀香扑面而来,这张拜帖做得十分考究,只见正中空白处龙飞凤舞写下了名字,‘蜀中朱滔专程拜访陇右节度使张焕将军’。
  “朱滔?”张焕一愣,他来长安做什么?


卷五 破乱局 第二百零五章 格局之变(二)
  朱滔是五天前携带价值三十万贯的黄金来到长安,他先买下宅子,隐居了下来,派人打探朝廷动向。
  蜀中一战拉锯了近两个月,蜀中的富庶地带被兵乱所蹂躏,急需时间进行修养生息,但朱泚已被朝廷定性为匪,使得蜀中各地方官纷纷悬印于梁,逃离剑南,整个剑南地区的政务运转陷入瘫痪状态,商人趁机囤积居奇,致使物价飞涨,斗米卖到五百钱,从而引发了百姓的严重不满,多处郡县发生骚乱,这时,朱泚的军中也开始出现大量逃兵,不愿为其卖命。
  就在朱泚被蜀中乱局搞得焦头烂额之际,朱滔便再一次劝他与朝廷讲和,争取和朝廷达成互谅,以缓和蜀中局势,朱泚无奈只得答应,他便派朱滔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来长安活动。
  朱滔来长安前,朱泚曾给过他一张名单,让他按名单上的人找人,但朱滔做事向来谨慎,他很明白蜀中一战对朝廷意味着什么,他并不急于出面,而是派心腹找了几名朱家的世交朝臣进行试探,结果不出他所料,所要见之人连门都不让他心腹进去,甚至还有一人要报官抓捕。
  朱滔索性也不着急了,他每日派人去朝中各重臣的府前打探消息,寻找机会。
  今天一大早,监视裴府的手下跑来禀报,陇右张焕回来了,朱滔大喜过望,当时大哥起兵时,张焕曾写信来劝。而他又是裴相之婿,是最好不过的中间人,他当即便决定从张焕这里入手。
  “事先没有通告,二郎唐突来访,请都督见谅!”朱滔见张焕迎了出来,他一躬到地,深深施了一礼。
  张焕是第一次见到朱滔。在他想象中,朱滔也和其兄一样。脸型瘦长、身材高大,但真见了其人,才发现朱滔竟然是个白面书生,而且身子显得颇为单薄,大出他地意料。
  不过,朱滔既然来长安,那就说明朱泚的策略变了。至少是变得务实了,虽然他在军事上大胜,但在政治上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从最初提出‘清君侧’的口号,到现在成了大唐上下为之唾骂的‘匪’,他甚至比当年的安禄山还不如,安禄山经营河北多年,势力已经根深蒂固。尚且还要以诛杀国贼杨国忠韦借口出兵,他朱泚呢?在蜀中起兵不过半年,竟狂妄地提出以蜀中三十六郡为食邑,也不想想,蜀中数百万军民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土匪在蜀中称王。
  想到这里,张焕便笑着上前向朱滔回了一礼。笑眯眯道:“朱贤弟不必客气,外面寒冷,快请进屋里来说话。”
  “多谢都督。”朱滔随张焕来到书房,这是张破天已从后门离去,在桌案上给张焕留下一封信,张焕不露声色地将信放进怀里,便转身笑着招呼客人道:“说起来也是有趣,我在裴府呆了半天,竟无一人来访,而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客人便源源不断上门。这下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就直接搬过来算了。”
  “那是当然!”朱滔坐了下来,听张焕这样说。他手一摊笑道:“相国府的门槛可不是谁都可以踏入地,就算是有心来找你,也是望门兴叹,至少我是不敢来相府找你。”
  这时,门敲了敲,一个胖胖的丫鬟红着脸,怯生生地端了两杯茶进来,她将茶杯放下,向张焕施了一礼,“请老爷用茶!”声音比蚊叫还小。
  说完她慌慌张张转身便跑,却‘砰!’一声撞到门上,跌跌撞撞逃了出去,张焕忍不住摇摇头笑道:“你看见没有,我还是她们地主人,却陌生如此,看来我是有必然搬过来了。”
  朱滔一直望着这个粗笨的丫鬟跑远,他若有所悟,却不露声色,只端起茶浅浅地喝一口,试探着问道:“我这两天在长安市中听到一些传言,说都督已被朝廷封为陇右节度使,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事实上我来长安,很大程度上就是来谢恩的。”说到这,张焕话题一转,淡淡道:“那二郎来长安是为了何事,能否见告?”
  朱滔本来还打算多绕几个弯子,待时机成熟再含蓄地提出自己的要求,却没想到张焕竟如此直接,不他半点思考的余地,朱滔犹豫了一下,便微微叹了口气道:“蜀中之战结束后,我便劝大哥派人来朝中谢罪,但他不肯听,非要逼朝廷封他为蜀王,进攻汉中,本来蜀中不少百姓都认为大哥是被迫迎战,对他还有点同情之心,只要他及时和朝廷和解,局面尚可收拾,而现在蜀中民心离叛,他也终于知道自己做错了,便派我来长安斡旋,希望能和朝廷达成和解。”
  “那朱泚想要什么呢?”张焕不留半点余地地追问道,他目光犀利似剑,仿佛穿透了朱滔单薄的身子。
  “这、这、这个……”朱滔被张焕地目光逼视着,他不敢抬头,连说了三个‘这’,最后他心一横,咬牙直视张焕犀利的目光道:“这是我们地底线,恕我不能告诉都督。”
  “这么说,朱泚只是想利用我,是吧!”张焕的目光迅速变得冰冷,他将茶杯往桌案上重重一搁,冷冷道:“抱歉!我有些累了,就不陪朱二将军了。”
  说完,他站起来便要走,朱滔急忙站起来拦住他,连连拱手道:“请都督息怒,我是一片诚心请都督帮忙,在我看来,也只有都督能够帮助我们,事后我们必有重谢!”
  张焕凝视着他,半晌才摇摇头道:“其实你不用找我帮什么忙,你直接到相国府去投书。我想不管是崔相国还是裴相国都会乐意接见你,你又何苦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朱滔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向张焕躬身施一礼,无比诚恳地说道:“其实我何尝不知可以直接投书,但我来长安五日,但凡提起蜀中,长安人无不咬牙切齿。人人皆斥之为朱匪,甚至连崔相国也气得病倒。所以我不敢贸然行事,便想找一个中间人,这样双方也好达成妥协,而张都督与大哥有旧,又曾写信劝过大哥,我想张都督便是最合适之人。”
  张焕心中冷笑一下,说到底。朱家兄弟还是想谋取最大的利益,既要自己当中间人,又不肯告诉自己底线,不过是想让自己来试探一下朝廷地态度。
  当然,朱家兄弟请他出面帮忙,是他张焕求之不得之事。
  “那好吧!既然二郎为难,我就不问你住处了,明日这个时候。请二郎再来这里,我会把消息带给你。”
  ……
  二个时辰后,裴俊终于回到了府中,他觐见完太后以后,又受楚行水的邀请去他府上用了午饭,一直到回府的路上。他才知道张焕回来了。
  自从崔圆病倒后,裴俊便渐渐成了满朝文武的精神支柱,在朱泚叫嚣重振朝纲之时,他当机立断,从河东紧急调三万军入关中拱卫长安,使长安的兵力达到四万,稳住了长安地局势,而张焕出兵剑南逼退朱泚后,裴俊又不失时机地调太仓米平抑粮价,出重拳打击屯粮的巨商。终于让这场极可能引发京城逃亡之风地危机消于无形。而他本人则以高效、果断的风格赢得了广泛地赞誉,甚至隐隐已有取代崔圆的趋向。
  但在这一点上裴俊却异常谨慎。他一方面严厉斥责几个欲请他为右相地属下,而另一方面他多次以军国大事请示太后,又把每天各地上的折子派人送给崔圆批示,他不止在一个场合中多次重申,当前朝廷以稳定为最重,‘事无巨细,皆遵旧例执行’,这样一来,他又赢得了崔党中人的尊重。
  南充郡一战,使裴俊的六万河北儿郎几乎全军覆没,又让他最得力的心腹干将张光晟战死沙场,裴俊确实也因此有些变了,这不仅仅表现在他变得少有笑容、脸色严峻地外表上,更重要是他不止一次反思这次蜀乱发生的深层原因。
  从表面上看是杨锜愚蠢好色,放纵朱泚坐大,又是蜀郡刺史贪财误事,隐瞒事实真相,但再往深看则是朝廷对地方控制薄弱,当控制一个地方的世家突然消亡后,那里便立刻成了散乱状态,最终被朱泚钻了空子,这就是根本原因,是世家朝政与中央集权的矛盾。
  其实不仅是蜀中的朱泚,河西地张焕也是这样,若没有韦家这堵墙挡着,朝廷也不至于拿自行任免官员地张焕毫无办法。
  此刻,裴俊已经回到自己书房,他立刻遣儿子去请张焕,很快,张焕便匆匆赶来,他也是刚从泉宅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坐下,裴俊便找他了。
  “小婿参见岳父大人!”张焕恭恭敬敬地向裴俊行了一礼,而裴俊则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女婿,虽然他使用各种办法消除张焕侵占陇右的恶劣影响,但他心里还是对张焕十分不满,这种不满不是因为他违约,也不是因为自己在合约上作保,而是因为张焕在党项人问题上没有对他说实话。
  “坐下吧!”裴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他摆手示意张焕坐下,又提茶壶给自己和张焕各倒一杯热茶,往他面前推了推,问道:“这次来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打算述职完便回去,那边事情还有很多没有处理。”张焕也很清楚裴俊现在对自己十分矛盾,一方面他作为大唐左相,主持内阁会议,拟定了召自己进京以试探自己地策略;而另一方面他作为自己的岳父,又希望自己能强大起来助他一臂之力。
  张焕猜得没有错,裴俊此时确实陷入了一种困惑之中,从蜀中之乱的教训中,他更加明确了要加强中央集权的大方向,可是当崔圆病倒,机会来到他面前时,他又忍不住想取而代之,使裴家一党独大。
  裴俊沉默片刻,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对张焕道:“内阁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将改封韦谔为汉中节度使,以防御蜀中朱泚,同时韦家满门也将迁往汉中,虽然你的述职报告上说是为了进攻河湟而不得以为之,但这无法改变你占领陇右地事实,我希望你要对韦谔表达你的歉意,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补偿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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