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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页

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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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来到倾翻地马车旁边,指着车顶上一个一尺径宽的圆洞对崔圆道:“相国请再看,此人竟然用利刃在铁皮上旋出这么一个大洞,且不说这利刃地锋利,就是这份臂力也委实可怕,属下以为这就是唯一的线索。属下准备在官府中备案的那些武人中查找这么一个轻功了得且臂力奇大之人。或许能有收获。”
  崔圆笑了笑,天下没有在官府备案的武人多如牛毛。照他这样查,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扫了一眼现场,见所来的最高级别之人只是次官,他顿时恼怒道:“传本相的命令,此案立为今年第一大案,着令刑部牵头,由刑部侍郎、大理寺卿和御史中丞进行大三司会审,命他们三人给我立刻赶到现场来!”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就算查不出什么结果,但也要显示出他崔圆对此案的重视,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裴相国来了!”旁边有人低喊一声,一些刚刚围上来地官吏又立刻闪到一边让路,只见一辆马车在近百名侍卫的严密保护下缓缓行来,正是裴俊的马车。
  裴俊正在家里准备晚上欢迎女儿女婿的家宴,忽然得到蒋涣被刺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重大,和崔圆一样,他第一个反应便是拿回礼部地机会来了。
  在尚书省六部中,崔圆已经占了三个,而他裴俊只得了户部和工部,这礼部应该归他裴俊,甚至他连新任礼部侍郎的人选都想好了,原礼部尚书房琯之子房修,他曾做过礼部下的膳部司郎中,现任都水监令,最合适不过。
  不过权力分配不是小孩分糖果,你一个我一个那么简单,它要的是实力的对比和彼此之间的权谋斗争,甚至需要以利益对换利益。
  裴俊下了马车,崔圆便立刻迎了上去,“裴相国,此案我已着令大三司会审,希望不要影响到后日的大朝。”
  裴俊看了一眼马车的惨状,不由眉头一皱道:“崔相国想得周全,裴俊十分佩服,不过我还有一个提议,希望崔相国能同意。”
  正如国家之间地文书往来需要逐字逐词推敲一样,高层人士之间的对话也需要慎之又慎,这不仅仅是水平的问题,更主要是不能产生歧义,让对方为难或被对方抓住把柄,所以崔圆听裴俊说地是提议,而不是提案,那也就是说他要讲地事情和礼部侍郎的继任无关,于是他便欣然道:“裴相国但说无妨!”
  裴俊叹了口气道:“上次崔相国被刺之事不了了之,现在礼部侍郎又被刺了,看来我大唐地官员已经面临人身威胁,所以我提议五品以上的职官都允许有侍卫护送,按品阶大小确定护卫人数的编制,这笔费用就作为朝廷的特别开支,以月俸形式支付,崔相国看如何?”
  崔圆点了点头,“裴相提议和我不谋而合,我也正有此想法,刺杀之风决不能助长!”
  两人一边说,一边向蒋涣府走去,走到门口时,蒋涣夫人已经闻讯带着两个儿子出府门来迎,在后面则跟着先到一步的韦谔,他勉强向裴俊点了点,算是打了招呼,可看见崔圆,他的脸立刻阴沉下来,重重地哼了一声,头扭向一旁。
  “两位相国,要给我家老爷做主啊!”蒋夫人跪在崔裴二人面前放声大哭,她后面的两个儿子也跟着跪下擦泪不止。
  崔圆叹了口气,连忙将她扶起,抚慰道:“此案本相已作为今年第一大案督办,一定会给夫人一个说法,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夫人节哀。”
  蒋夫人继续大哭,“可怜我家老爷为国效忠一生,却是两袖清风,家无余财,以后叫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下去啊!”
  崔圆和裴俊对望一眼,蒋涣的永业田、职分田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二百顷,他又在富庶的河东郡做了多年长史,俸禄丰厚,怎么可能家无余财,这明显是在为儿子要荫官呢!
  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崔圆便沉声道:“蒋侍郎为国而亡,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他的后人,老夫今天就擅自作主,答应破例荫其两子,按尚书之子的规格来办,夫人看这样可好?”
  蒋夫人的哭声渐渐小了,她连忙回头拉过两个儿子,命他们磕头,“你们要好好为国效忠,要记住今天两位相国的恩德。”
  两个儿子皆二十出头,十分乖巧,连忙向两个相国磕头感谢,裴俊把他们拉起来,略略瞥了一眼韦谔,便吩咐他们道:“好好给你父亲办完后事,还有你们妹妹的婚事也不要耽误,要隆重地办好,这样你们父亲才能在九泉下瞑目。”
  说着,他又望向韦谔,异常诚恳地说道:“韦兄,你说是不是?”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六十章 两日风云(二)
  在光德坊处理了近一个时辰,裴俊才慢慢乘马车回府,和崔圆下手雷厉风行、事事抢占先机不同,裴俊处理问题就如一缕袅袅青烟盘旋而上,不急不缓,但却滴水不漏。
  今天光德坊的一次碰面,崔圆先是命大三司会审,随后又以相国规格荫蒋涣两子,临走时又责令礼部司郎中元载暂管礼部日常事务,处处高调,显然是想把任命新礼部侍郎的主动权抓到手中,裴俊却一直笑而不语,他知道崔圆不过是在造势,他并不会因此就拿到这个职位,礼部侍郎的任命需内阁讨论决定,也就是说至少要得到四票赞成,崔圆除了他自己以及王、杨二人的三票外,他还能得到什么?自己也掌握三票,关键还是韦谔的一票,他会投给崔圆吗?不会!所以只要把韦谔拉过来,这个礼部侍郎就非他裴俊莫属,权力角逐的大幕刚刚拉开,他不急,让崔圆先唱去。
  马车进了宣义坊,在离府宅还有半里地时,却见三百骑兵护卫着女儿的马车迎面行来,在马车旁边则跟着一身戎装的张焕,他们见裴俊的马车回来,立刻停下了车仗,张焕催马上前向裴俊施礼道:“岳父大人,小婿特带莹儿去拜望我的母亲。”
  裴俊听他终于改了口,心中着实高兴,便捋须微笑道:“今晚最好你的母亲也能出席,毕竟这是两家的事情,尽管简办。但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失。”
  张焕答应,他行了一礼,正要离开,裴俊却又叫住了他,他沉吟一下便道:“你可知道礼部侍郎遇刺一事?”
  “小婿已经听说。”
  “这件恐怕也事关河西局势,你早些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张焕点点头。又忽然问道:“岳父可是每年都有去给韦谔拜年?”
  “初一时明远已经去了。”裴俊有些诧异,便追问道:“贤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焕笑了笑。便道:“若可能地话,我建议岳父再派明凯去给韦谔拜年,崔圆为了拿到礼部,很可能就会向韦谔妥协,以得到他的那一票,但只要两个相国都有求于他,我想韦谔就不会那么轻易答应。”
  裴俊眯着眼笑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张焕道:“看来我确实要好好和你谈一谈。”
  “去病!你过来一下。”车窗上,裴莹纤秀而细嫩的手向张焕招了招,张焕加快马速追了上去。
  “你给爹爹说了什么?”裴莹的脸上笑得如一朵娇艳的牡丹,她已经听到了爱郎对父亲的称呼,掩饰不住的心花怒放。
  “我说带你去见婆母,岳父便让我今晚也把母亲接到府中。”
  说到婆母,裴莹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期望,张焕地母亲可是二十几年前长安的第一美人。是楚家地长女,听说她出了家,不知道她是否会喜欢自己,虽然她也知道婆母的意见并不能改变什么,但她还是希望婆母能真心喜欢自己。
  “去病,你、你说婆母会不会不见我?”裴莹有些紧张地望着张焕。
  “不会。她很可能会见你,而不会见我。”张焕苦笑了一声,母亲外表柔弱而内心刚强,这极有可能,他这次也准备把母亲接到武威去,没有了张若镐的照顾,把母亲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长安,他实在不放心。
  过了曲江池,一行人很快来了秋水观,秋水观还是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半旧的大门。油漆剥落的匾牌,除了几段残破的围墙被修好外。去年捐得一万贯钱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一名士兵上前敲了敲门,很快,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缝,开门地之人还是那个黑瘦地女道士,她乍见外面站着这么多士兵,不由吓了一大跳,唬得脸都有点发白了,口中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直到看到张焕,一颗心才微微放下,便立刻摆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拉开了大门,观主从去年到现在就几次交代,假如去年那个大施主来了,必须要用最诚挚的笑容,要用最隆重的礼节,要用最快的速度通知她,这就是秋水观的‘三个最’,人人都必须熟记。
  张焕不敢怠慢,立刻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递给黑瘦女道士,“请先把它转给我母亲,我就在外等候。”
  黑瘦女道士接过信有些犹豫,她望着外面大群精壮的士兵,这大门是开着还是关上呢?这时,她远远看见观主在一群长老的簇拥下来了,这才对张焕友善地笑了笑,转身送信去了。
  “无量寿福,张施主别来无恙?”长得白白胖胖地观主笑眯眯迎了出来,她似乎并不害怕大群士兵们,这也难怪,她眼里只有钱,哪能再看到别的什么?
  张焕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张飞票递给她道:“这是今年的五千贯香火钱,请观主笑纳。”
  观主的笑容忽然变得有些僵滞,去年可是送了一万贯,今年怎么变成五千贯,对一般人而言,心和手往往是互相配合,可这个观主却非同一般人,她的心中犹豫而且有怨气,但下手却一点也不迟疑,两只白胖如水萝卜般的手指一夹,迅捷无比地将张焕手中地五千贯钱转到自己手里,随即消失不见。
  “实不满施主,今年物价上涨得厉害,去年一斗米只卖九十文,可今年就涨到了一百三十文,敝观害怕外人来打扰你母亲修行,更是关门闭户,不再接受香火,这米价涨而收入降,真是度日艰难啊!”
  “观主请放心,等会儿观主若肯帮我个忙。另外五千贯我自然会双手奉上。”
  张焕说着,他见那黑瘦女道士已经走来出来,不由紧张地迎上前,“我母亲怎么说?”
  女道士苦笑一声道:“你母亲让裴小姐进去,张施主就在外等候。”
  张焕一呆,过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将裴莹叫到自己身边。低声嘱咐她道:“你要说服我母亲,让她跟我回武威。”
  裴莹点了点头。跟女道士进去了,穿过一道长廊,又走过一片竹林,裴莹进了一个小院子,院子干净而整洁,铺着一层薄薄地白雪,一群鸟雀在叽叽喳喳地在雪地上争食散碎地麦饼。旁边站着一个清秀的中年道姑,正慢慢将手中麦饼揉碎,轻撒给它们。
  她若有所感,回头向院门处望来,正好和裴莹对了一眼,尽管裴莹自负美貌,但还是被中年道姑的清丽绝尘的容貌所震惊,只见她皮肤百腻如玉。眼睛仿佛宝石一般明亮,目光清澈似水,不含一点杂质,裴莹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盈盈深施一礼,“裴莹参见楚伯母。”
  楚挽澜连忙上前扶起裴莹。又上下打量她一下,眼中露出会心的微笑,“焕儿在信中说你一路骑马跟随他西去,我就在想,这该怎样一个硕健刚强的女子,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美貌娇媚的小娘。”
  楚挽澜地语速不快,声音温柔,仿佛春水一般流淌过裴莹的心中,她忽然有一种莫名地感动,便羞涩地低头唤了一声:‘婆母!’
  “孩子。外面凉。咱们里面去谈!”楚挽澜慈爱地挽起裴莹地手,徐徐走进屋里。屋子点着火盆,十分温暖,陈设很简单,却一尘不染,一只古琴斜斜地摆放在窗前,窗前的白玉瓶中插着几枝晚开地腊梅,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处处都显示着房间主人心静如水的出世情怀。
  楚挽澜在火盆边铺了一张软褥,让裴莹坐下,又仔细看了看裴莹,轻轻一叹道:“你母亲就是颜芳菲吧?我应该想到的,长得真象啊!”
  裴莹听她提到自己从未见面地母亲,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黯然,低头不语,楚挽澜见了,便拉过她的手笑道:“说起来也是一种缘分,楚裴两家世代交好,当年我父亲就是想把我许给裴家,可惜不遂他愿,没想到我的儿子最后还是娶了裴家的女儿,让人不得不感叹命运弄人。”
  “婆母!要不让去病也进来。”沉默了一会儿,裴莹轻声建议道。
  “不了,那头犟牛一定会劝我去河西,我若不去,他定要威胁明心观主,什么拆她的观,断她的香火钱之类,明心观主又该哭哭啼啼向我哀求。”
  楚挽澜取出一只包裹,递给裴莹笑道:“你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有你在他身后帮助他,我也就放心了,这个包裹里有一些他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你一起给他吧!”
  裴莹接过包裹,听她地口气是不想跟去,不由着急地道:“可是婆母不去,若被有心人当作人质,那去病在河西岂不是处处被动?”
  楚挽澜的脸上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她拂过额头上的一络青丝,不急不缓道:“我也并没有说我不去,我只是不想让他开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裴莹忽然明白过来,这就是楚挽澜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好一个聪明地女人。
  ……
  张焕将母亲安置在永嘉坊的泉宅内,并留了一百名亲兵保护,便带着裴莹匆匆赶回了裴府,这时天色已经将黑了,裴府的大门前平时只挂一盏灯笼,而今天却悄悄地挂上了八盏灯笼,美其名曰,为新姑爷洗尘,但明白人都知道,今天其实是小姐出嫁。
  裴府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阁众多,后园还有一片小小的湖泊,这座占地数百亩的大宅里住着裴俊和他的二十几个儿子,加上数不清的丫鬟仆役,足有上千人之多,裴俊儿子们大多在外为官,适逢新年,裴俊特地修书将他们一一叫回来,使府宅里显得格外热闹,天刚擦黑。裴府里便灯火璀璨,笑语喧阗,摆出了上百席酒宴,随意府中人吃喝,府中下人一概赏钱五贯,比除夕和上元夜还要热闹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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