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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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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焕忽然淡淡地笑了,为什么不呢?
  “事实上你已经没有退路。”李泌慢慢走到张焕身后,他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期望,低声道:“就算你没有野心,你的身份迟早会被崔圆或裴俊查出,那时李系和太后怎么能容忍你,还有支持宫廷政变的那些皇族,他们岂能让故太子的血脉活在世上,虽然他们手中无权,但他们代表着大唐的正统,他们有庞大的影响力让你成为千夫所指,所以你必须杀出一条血路,去建立自己根基,只有这样,你才能实现亡父未尽地大业!”
  “我知道!”
  张焕背着手傲然一笑,“其实我一直就在渴望有这一天,我渴望有一天能率领我大唐将士驱逐鞑虏,收复河西,夺回我们地安西、北庭,将大唐的军旗重新插上怛罗斯地城头,这一直是我的梦想,这也是我们每一个大唐人的梦想,重铸强盛的大唐,让回纥、让吐蕃、让契丹、让大食匍匐在我们脚下,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永远不再受异族的欺凌。”
  张焕蓦然转身,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而坚毅的光芒,他知道前途的艰难,甚至每走一步都会付出血的代价,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怎样暴烈的血雨腥风都不会使他停下前进的脚步,他张焕决定之事,就绝不会再回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信,将它递给了李泌,冷冷一笑道:“这是我从回纥王宫所得,咱们就从这里开始。”


卷四 经略河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雨将至
  次日,在长安的各种酒楼茶馆里开始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崔圆在年初与回纥有勾结,欺骗皇帝御驾亲征而被困于西受降城,说得有根有据,张三立刻联想到最后确实是崔圆得利,他拍脑门恍然大悟,转身便将自己的分析告之李四,再添些油醋,仿佛他就是崔圆肚子里的蛔虫。
  或许李四有亲戚是什么少卿或郎中,所以政治觉悟颇高,李四便觉得自己肩负着大唐的兴衰,于是他一口气将此事又告诉了王五、李六、赵七,并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这件事是他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消息越传越广,派生出来的说法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说崔圆本来就是胡人后裔,某个风雪初停的早晨,被崔家下人在崔府台阶上拾到;但流传得最广的一种说法却是崔圆欲谋害当今皇帝,自己篡位登基。
  不少人都敏感地意识到,在这个消息的背后,或许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数十匹快马穿过清晨的白雾,越过光秃秃的田野,风驰电掣般向太原城疾驶,张破天脸色严峻,目光中充满了焦虑之色,他刚刚得到消息,家主病势恶化,命他十万火急赶回太原本宗,他星夜急驰,原本十天的路程,被缩短到了六天,众人冲上一道土坡,太原城宏伟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这是张破天半个月来的第二次回太原,第一次。也就是张焕离开太原后不久,他回到本宗参拜了先祖牌位,算是正式回归张家,但他最大遗憾就是张焕没有能成为家主继承人,而且还有脱离张家地迹象,不过张若镐却告诉他,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糟。并要他放手让张焕自己去走,在疑惑与半悟中。张破天再一次回到了太原。
  自从上次家族会议后,太原张府便渐渐归于平静,张若镐病势沉重,很大程度上他只作为张家族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大多数族务琐事他都交给了家主继承人张灿的处理,只有遇到重大事情,他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天早晨。张若镐半躺在病榻听张灿的禀报,他的生命力已经越来越衰弱,几近油近灯枯,到晚上时甚至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有在早上他才略微有一丝神智。
  “家主,吏部地抄报已经到了,荫张煊为虞乡县县令。”
  张灿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是虞乡子爵。而张煊却是虞乡县令,这明摆着是和自己对着干,吏部是崔圆所控制,可见他并没有因此对张家死心,只要遇到机会他还是会对张家下手,想到这里。张灿心里感觉到压力十分沉重。
  从能力上讲,张灿属于老持稳重型,偏重于守成,而开拓性不足,比如张家族会后,对于张家庶子们要求增加月例的要求,他迟迟拿不定主意,这就在张家空前地团结上留下了一道裂痕,庶子们普遍怨恨于他,可嫡子们却又不领情。他们希望能把张家的田庄分给各人。原本庶嫡和解的大好局面,在他的犹豫中白白放过了。
  但有一点张灿却不含糊。那就是对大唐天子的效忠上,张焕走后的次日,李系便秘密接见了他,亲自给他倒茶端水,又把自己佩带了十五年的玉佩赏赐给了他,准他见天子不拜,并当场写下一道密旨,封他为虞国公、太原留守、河东节度使,皇上地恩宠使他感动不已,张灿遂将自己正式划为从龙派,不过这件事他却没有告诉张若镐,他早就知道,张若镐和张破天实际已归顺了皇上,否则怎么会每年输送百万石粮食和八十万贯钱给安北的段秀实,自己不过是延续了张家一贯的立场。
  张灿等了半天,却没见家主的回答,他略略从帐帘缝里向里面瞥了一眼,只见张若镐紧闭双眼,面如金纸,已经瘦得俨如骷髅一般,他便悄悄要退出去。
  “今天张破天要来,立刻带他来见我。”就在张灿要退到门口时,却忽然张若镐低声说了一句话。
  张灿一怔,他刚要答应,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家主,张破天回来了,要见家主。”
  张灿狠狠瞪了管家一眼,“张尚书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以后要称他二老爷!”
  管家惶惶答应,张灿又看了房内一眼,低声道:“家主要见他,把他领进来吧!”
  片刻,张破天急匆匆地进了张若镐的房间,房间里光线昏暗,暮气沉沉,充满了死亡地气息,他轻手轻脚走到了家主的榻前,收起了帐子,张若镐微微睁开眼,干涩的嘴唇露出一丝笑意,他目光转动,又看了后面的张灿一眼,张灿明白过来,他立刻退出了房间。
  “我恐怕快不行了。”张若镐苦涩地笑道。
  张破天默默注视着这个曾经是十几年的仇人,而现在是他的大哥,他握住张若镐地手,轻轻地点了点头,“大哥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张若镐颤抖着手,从贴身处摸出一把钥匙,他指了指床头的一只紫铜箱,张破天会意,接过钥匙打开了箱子,箱子只有一些陈旧的衣服,在箱角有一只圆筒形的皮囊,张破天将皮囊取出来给他示意一下,张若镐微微地点点头,“你扶我坐起来!”
  他吃力地坐了起来,微微喘气道:“你应该猜出,张焕不是我们张家子弟。”
  “是!我已经猜到一点了。”
  这时张若镐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蜡黄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酡红,他指了指那个皮囊道:“那里面是前太子豫留下的遗旨,命我们张家助他儿子重夺皇位。”
  “什么!”张破天大吃一惊。“难道张焕是……”
  张若镐慢慢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我想立张焕为家主继承人地真正原因,夺回皇位不是一年两年,恐怕你我都看不到那一天,只有让他掌握了张家的财力和地盘,他才有实力去争夺大位。”
  “可是他若失败了。我们张家的风险?”张破天很是忧虑。
  张若镐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张家若不行此险棋。最晚十年之后,河东必是崔、裴地盘中之肉。”
  张破天默然无语,虽然家主说得有道理,但这其中地风险实在太大,拿整个张家来下注,稍一疏忽,张家就是灭门之祸。他心中实在有些不赞成。
  张若镐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心中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连张破天都说服不了,那谁还会赞成,他轻轻拍了拍他地手,又再一次劝道:“我从张焕小时便观察他,若他是个浪荡公子,或是平庸碌碌之人。我也不会有此念头,可是他确实是个做大事之人,连你都称他为河东三张之一,难道现在反而不相信他了?”
  张破天地眉头拧成一团,他当然知道张焕是大有作为之人,可他至始至终都把张焕定位为重振河东张家的中兴家主。从未想过让张焕去争夺那个至高无上地皇位。
  他心乱如麻,便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让我再想一想。”
  “好吧!”张若镐脸上的异彩慢慢褪去,他无力躺了下来,把皮囊交给张破天道:“我时日不多,它就叫给你了。”
  张破天接过,小心把它收好了,又低声对张若镐道:“请大哥放心,我会誓死捍卫张家的利益,决不让崔、裴插手河东。”
  张若镐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什么。张破天慢慢退出房间。他站在门前,眼中充满了忧虑。良久,他取皮囊中已经发黄的遗旨,慢慢将它撕得粉碎,喃喃道:“大哥!对不起了,我们张家绝不能用诛九族的代价来作为赌注。”
  ……
  长安曲江池,白昼短暂,暮色已悄悄落下,业已进入仲秋,夜里朔风强劲,曲江池畔游人寥寥,偶然还有一两对迟迟不肯归去的恋人。
  在曲江池通向长安的官道上匆匆走来一名老人,他头发已经花白,满面沧桑,后背略略显得有些佝偻,他便是从小照顾张焕生活地哑叔,他刚刚是来曲江池参拜主母回家,张焕为了保护母亲的安全,并没有告诉他母亲在秋水观,只是简单告诉他母亲在曲江池附近出家。
  于是,每天来曲江池参拜便成了他生活唯一的精神寄托,这是他十几年来在太原养成的习惯,今天和往常一样,他在向东参拜后便急着赶回长安。
  官道上很安静,一阵秋风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打着旋在哑叔脚下跟随,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便将衣服裹得更紧一点,后背显得更加佝偻。
  忽然,从树后窜出一条黑影,一棍砸在他的后脑上,哑叔软软地倒下了,这时又从树上跳下三名黑衣人,四个人迅速将他装进一只麻袋,抬着他便向路旁的树丛里奔去。
  他们刚刚跑进树林,却忽然呆住了,只见他们的栓在树林里地马都倒毙在地,另一个接应他们的同伴也仰面朝天,早已死去多时。
  一声唿哨响,在他们周围忽然出现了百余名黑衣人,个个手执军刀,目光阴冷地盯着他们,俨如一群在夜色中游荡的幽灵。
  ……
  夜更深了,在长安城门将要关闭的刹那,数匹马飞驰进了明德门,他们仿佛一阵旋风卷过朱雀大街,直向宣阳坊扑去。
  片刻,这几名骑士已经到了崔圆的府前,跳下马飞奔上了台阶,府内,崔圆背着手在书房内走来走去,他脸色阴沉,目光中带着怒意,这几日,崔圆已经烦躁到了极点,这两天关于他的流言他已有所耳闻,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三人成虎。这些流言会坏了他地名声,更重是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这个人是谁不得而知,是什么目地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的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这正是他烦躁的原因,他至今看不出这个阴谋究竟是什么?
  在墙边。崔雄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崔圆瞥了他一眼,心中更加恼怒,自己耐不住崔庆功的一再央求,便将绑架张焕老仆这件事交给崔雄去做,那老仆每天都要出城去曲江池边参拜一番,绑架他已经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之事,可就是这件小事。他崔雄也没能办成,到现在人还没有回来,不用说,必然是出了意外。
  “你说,这件事你告诉过谁?”
  崔雄沮丧到了极点,因为太过于简单,他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料还是出了意外。虽然他下了赌咒,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中午在翠云居他喝得酩酊大醉,确实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过什么,虽然是这样,但他却不能说出来。他惶恐地道:“侄儿敢发誓赌咒,这件事绝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哼!你的赌咒?”崔圆一阵冷笑,“你的赌咒只配给女人去说,别在这里污了我地耳朵。”
  忽然,管家飞跑而来,在门口急声禀报,“老爷,去城外查坊的人回来了,他们带来了消息。”
  崔圆精神一振。“快!让他们进来。”
  很快。一名骑士大步走进来,他半跪向崔圆行一礼道:“属下在树林里发现了他们五人地尸首。现场有打斗地痕迹,地上的脚印显示对方足有百人之多。”
  崔圆一下子愣住了,百人之多,对方竟为这件事下了这么大地血本,他的本意是想从张焕的老仆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张焕的情报,但有人竟为了抢夺这个老仆用了百人之多,难道这个老仆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吗?还有,这又是谁在背后动手?难道又是裴俊不成?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流言,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
  ‘哗!’一桶水泼在哑叔地身上,他渐渐地苏醒了,只觉得头痛欲裂,喉头一阵阵涌出甜意,手脚都被牢牢捆住,慢慢地,他的眼睛适应了阴暗的环境,他向两边看了看,这似乎是一间养马的石屋,堆满了草料,房间里弥漫着马的臊臭之味。
  而在自己身旁则站着两个极其雄壮的妇人,是妇人,他看清楚了,是两个身高皆足有七尺,满脸横肉的妇人,手交叉在胸前,那胳膊甚至比一般男人的小腿还粗。
  “醒了?”哑叔只听她们含糊地嘟囔一句,随即身子一轻,竟被她们一左一右,拎出了房间。
  “想不到你这个老杂毛居然是个宦官。”一名妇人‘嘎嘎!’地笑起来,那声音俨如夜枭,令人毛骨悚然。
  哑叔一下子血涌上了脸,他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很快他被拎到一条回廊上,外面还是夜色沉沉,漫天地星光,旁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哑叔忽然认出了这个地方,这里竟然是掖庭宫,掖庭宫是宫女居住和罪妇服劳役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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