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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名门》    作者: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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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正是东市最繁忙的时刻,来自各地的商人正紧张地卸货、装货,赶在东市休市前完成最后一笔买卖。
  一队百人金吾卫军队正在街上巡逻,既维护治安,也催促各商家赶快进行最后交割,就在这时,几十辆运货马车从东市大门进来,旁边也有数十名骑兵护卫,这却是天骑营来采购生活物资,本来这也是很正常之事,早上龙武军的人也来东市采办了物资,不过天骑营现在过来却显然不是时候,眼看东市就要休市了。
  金吾卫巡逻队的队正姓罗,是一个约三十五六岁的黑胖大汉,他一眼看见了天骑营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开来,脸立刻便阴沉下来,这个时候才来,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他低低命令一声,一百余名士兵上前拦住了去路,罗队正大声喝喊道:“东市即将休市,请你们明天再来!”
  对面上来一名骑兵校尉,他马鞭一指道:“在下奉刘元庆将军之命,特来采购物资,军令不可违抗,你们闪开道路!”
  语气不仅傲慢,而是毫无商量余地,罗队正连声冷笑,轻蔑地望着他们道:“刘元庆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压老子?老子在长安已经驻扎十五年,什么人没见过,一支小小的杂牌军来长安才三天,居然敢这等嚣张,你们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他左一个老子,右一个老子,场面上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这时,东市里的数千长安市民见有两支军队发生了矛盾,不由兴趣大增,纷纷围拢过来,不多时,已经聚集了上万人,将街道两头涌堵得水泄不通!
  “好!好!好!”骑兵校尉一连说了三个好,他慢慢靠近对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递上前道:“这是兵部的命令,你敢不遵守吗?”
  罗队正迟疑一下,上前正要接过,却见一条黑黝黝的马鞭疾速飞来,‘啪!’地一声脆响,将他的脸抽得皮开肉绽,他天晕地转,竟一下子摔倒在地,两名手下急忙将他扶起。
  在脸上火辣辣的刺痛和颜面丢尽的双重刺激下,罗队正象受伤的野兽般,他低低狂嗷一声,抽刀便扑了上前,“老子劈了……”
  他那个‘你!’字还没说出,忽然胸前一凉,一把横刀竟透胸而过,他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胸前,慢慢地倒地毙命,骑兵校尉从他身体里抽出血刀,向天上高高一举,朗声道:“这是刘元庆将军之命,有胆敢辱天骑军者,杀!”
  周围围观的市民见出了人命,吓得纷纷逃窜,却又远远站着不肯走,既想看杀人的刺激,又唯恐被两支军队的火拼波及。
  金吾卫士兵见队正被杀,都一时惊呆了,有几人忽然先反应过来,他们掉头便跑,要跑回军营寻找援军。
  但天骑营之人却不肯就此等死,他们一掉马头,俨如一阵狂风扫过,冲出了东市的大门,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天黑之前,天骑营和金吾卫在东市发生火拼的消息就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全城,在有心人的渲染下,‘刘元庆’这个敢和金吾卫作对的名字也跟随着火拼的消息,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


卷三 纵横宦海 第八十章 稳军心
  星夜,黑暗已展开墨色的天鹅绒,掩盖了地平线,无数星星正散发着亮光,缀在天鹅绒上闪着磷色的光辉,在大明宫内宫的后花园里,李系携皇后崔小芙慢慢在花园的石径上散步。
  一个多月的被围困生活使李系仿佛变了一个人,从前的颓废荒唐在他身上一扫而空,他一天天威严日重,宫中之人对他的态度也渐渐从轻视变成了害怕。
  夜晚的熏风就仿佛一个梦游者似的在黑暗中盲目地飘荡,崔小芙的目光有些迷离,在她记忆中皇上陪自己散步,那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之事,那时她白衣如雪,清新如午后盛开的栀子花;李系初登大宝,逸兴瑞飞,笑容里洋溢着雄心壮志,这一晃就是十六年,锐气在他身上已经消失,就俨如陈酿的酒,变得醇厚而深沉。
  李系一直处于沉思之中,他没有注意到皇后细腻的情感变化。
  “皇后,朕确实该立太子了!”
  李系声音有点沙哑,但他的决定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在他不在长安的近二个月里,皇储争斗的白热化使他看到了自己身后隐藏的危机。
  无论崔圆还是裴俊,他们所选择的皇位继承人都是不足五岁的幼儿,充分彰显了他们企图把持朝堂的野心,也暴露了他们要除掉自己的强烈愿望,未雨绸缪,自己必须要先考虑好后路。
  他快速瞥了一眼崔小芙,忽然问道:“你觉得李邈合适吗?”
  皇上突然说出的话令崔小芙的多愁善感骤然消失,李邈是崔圆提出的皇储候选,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皇上话中的试探之意。
  是的,无论她怎样表白、无论怎样淡化身上崔家的烙印,但她改变不了她与崔圆血脉相连的事实,自古后宫凭外戚而贵,若没有崔家的崛起,怎会轮到她做皇后。
  皇上归来后,对她愈加敬重,但这敬重中却暗藏着对她的戒备,她与李系做了十五年的夫妻,怎会感受不到他态度微妙的变化,崔小芙非常清楚,皇上其实并没有变,还和从前一样,只是他撕掉了从前罩在外面的那层伪装。
  崔小芙淡淡一笑,“太后不只一次告诫臣妾,后宫不得干政。”
  她声音轻柔,却不着痕迹地把太后拉了出来。
  “太后?”李系重重哼了一声,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一个披着华丽外衣的木偶,一个为权欲而甘愿丢掉廉耻的女人。
  但现在不是收拾那个贱人的时候,李系的思绪又回到了崔小芙的身上,虽然她已经表白了不想过问此事,但他还是有必要提醒她。
  “皇后是一国之后,在立储这种关系江山后继的大事上,朕希望皇后不要置身事外,多替朕分担一些。”
  “臣妾记住了。”崔小芙轻轻地点了点头。
  “皇后,朕还有一件事想交给你去做。”
  李系的语气忽然变得轻快起来,“朕想给张焕做一次媒,但朕出面不方便,就请皇后来代劳吧!”
  轻松的话题冲淡了沉重的气氛,崔小芙忽然想到了崔宁,早上她还支支吾吾向自己问起张焕的情况,但她也知道,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进一步用婚姻来拉拢张焕,此时提崔宁无异于与虎谋皮。
  “臣妾会留心,若有合适的人选自当先通报陛下。”
  二人眼光一触,皆会意地笑了。
  “陛下!张焕在外有急事求见。”内侍总管陈仙甫悄然走近,尽管他小心翼翼,但还是打断了二人刚刚建立起来的轻松气氛。
  李系点点头,“带他到麟德殿候见。”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意味深长地对崔小芙道:“你这几天多去陪陪太后,别让她一个人太寂寞了。”
  ……
  麟德殿是大唐皇帝在内廷接见外藩和引对臣僚之处,张焕被带到这里已等候了一刻钟,他自然是为刘元庆之事而来,他知道崔圆欲谋天骑营的根本目的,还是想抑制李系,虽然李系掌握了八万军队,但他们现在依然分布在阴山附近,即使调回来,关中地区也无地盘可以驻扎,所以,自己这三千精锐骑兵对李系就显得尤为重要。
  崔圆要对天骑营下手,应该让李系知道。
  张焕正背着手在偏殿低头沉思,这时陈仙甫匆匆跑来,“张将军,陛下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李系满脸笑容地从外面走进,张焕立即上前一步,跪下行了一大礼,“臣张焕参见陛下!”
  李系急忙将他扶起,埋怨道:“朕不是早说了吗?以后见朕不用下跪,你是朕的心腹,更不需多礼。”
  张焕微微一笑道:“再是心腹,但君臣之礼不能废,臣铭刻于心,一刻也不敢忘记。”
  听了张焕的话,李系脸上的笑意更加浓厚,他轻轻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来!坐下说话,这么晚来找朕,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张焕坐下,他略略欠身道:“陛下,今天臣得到密报,崔庆功在昨晚秘密接见了天骑营郎将刘元庆。”
  “你说什么?”
  李系的笑容一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冷冷地盯着张焕,一字一句道:“你是说崔圆要谋天骑营?”
  “臣确实是这样认为,先拉拢分化,继而占为己有,这是他崔圆的一贯手法!”
  李系慢慢地坐下,目光凝视着几案上的镇尺,他也知道崔圆不会轻易放过天骑营,但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成立才仅仅两天他便下手了。
  万幸的是张焕及时发现了崔圆的企图,这又使李系略略放下心来,“那刘元庆现在何处?”
  “他已被臣秘密拘押在别处。”
  张焕沉吟一下又道:“只是刘元庆在河东军中威望颇高,为防止军心哗变,臣已做了一些安排,现特来向皇上讨一份圣谕。”
  “安排?”
  李系深深地瞥了张焕一眼,他忽然淡淡一笑道:“朕可以给你一份手谕,不过你要给朕讲清楚,你到底安排了什么?一个字也不准遗漏。”
  ……


卷三 纵横宦海 第八十一章 巧栽赃
  在夏日黎明时分的清新霞光映照下,长安城被抹上了一层瑰丽的紫红色,几颗残星稀稀疏疏,渐渐地熄灭了,而天际的翻滚着绚烂的云彩,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
  街上早已是熙熙攘攘,一辆辆马车在大街上飞驰而过,出门谋生的长安市民开始活跃在各个角落,这是极为平凡的一天。
  但大明宫丹凤门处,却发生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情,大明宫戒备森严,每一辆进出的马车都被仔细搜查,由于进展太慢,数百辆马车都拥堵在了丹凤门外。
  几百名等待入宫的官员聚集在一起,窃窃议论着发生的情况,据说是天骑营的一名高级军官昨晚被人杀死在丹凤门外,皇上震怒,下旨加强大明宫的安全措施。
  这名军官就是纵容手下杀死金吾卫的刘元庆,一些大臣昨晚也听说了发生在东市血案,在知情者的传播下,很快,数百名大臣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这个刘元庆之死恐怕金吾卫脱离不了干系。
  “右相来了!”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放崔圆的马车进来。
  崔圆脸色阴沉,他毫不理会官员们的问候,他也是刚刚才从崔庆功那里得知东市杀人事件,也同时得到了刘元庆昨晚被杀的消息,他立刻便明白了这两件事的关连,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们金吾卫报复杀人。
  此刻,崔圆有一种被打掉牙齿咽下肚的感觉,他能告诉众人其实刘元庆已经投降了他吗?不能!毕竟刘元庆纵兵杀人在先,他被报复也是情理之中,可崔圆心中却很清楚,背上了这个黑锅,天骑营官兵将恨他入骨,一股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怒火由然而生。
  “叫张焕来见我!”
  片刻,张焕匆匆赶来,他向崔圆必恭必敬地施了一礼道:“参见相国!”
  崔圆一指身后聚集的大批官员,冷冷道:“我来问你,你这样一个一个盘查,那官员要几时才能上朝,耽误了公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张焕不慌不忙取出一纸李系的手谕,“右相请息怒,昨晚发生在大明宫的血案惊动了圣驾,皇上命我要严加盘查,杜绝类似事情再次发生,这是陛下的手谕,属下只管执行,右相若有不满,可去请示皇上。”
  崔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紧紧盯着张焕,眼中冷光浮动,良久,他忽然淡淡一笑道:“贤侄果然是好手腕啊!竟断了我的去路。”
  张焕亦笑了笑,他向崔圆拱拱手道:“哪里!崔世叔的路很多,为何非要走这一条呢?”
  崔圆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贤侄想错了,我就喜欢一条道走到黑,谁敢在前面拦我去路,我便会敲碎他的脑袋!”
  “崔世叔可要当心了,前面说不定就是悬崖峭壁!”
  这时裴俊的马车也慢慢驶上来,他拉开车帘对崔圆笑道:“既然是皇上有圣谕,崔相就耐心等一等吧!”
  “两位相国公务繁忙,末将不敢久拦!”张焕回头一挥手,命士兵放行。
  “怎么,张将军不查我吗?”
  崔圆见自己马车畅通无阻,他冷笑一声道:“难道不怕我弹劾你渎职?”
  张焕淡淡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圣谕道:“陛下手谕中写得很清楚,内阁大臣不在盘查范围,属下自然要遵旨而行。”
  ……
  大明宫对百官进宫的盘查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后,才渐渐到了尾声,宫门随即紧闭,一队队士兵在宫内来回巡逻,对每一个角落都要仔细检查一番。
  随即李系的圣旨下达,刘元庆以身殉职,特追封为定远将军,荫其子为陪戎校尉,此案就这样不了了之。
  但李系含糊的态度却引发了百官的各种猜测,事情不应那么简单,这极可能是李系和崔圆的第一次交锋,只是背后黑幕重重,谁也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中午时分,门下省的官衙外,一辆马车快速驶来,下来的正是刑部尚书楚行水,他的官衙位于皇城尚书省内,故早晨并不知道此事,直到消息逐渐向外扩散,他才刚刚知晓此事。
  短短几个月时间,楚行水消瘦了很多,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他在两个月前受了一次很大的打击。
  起因是两淮漕运使赵远朝的退仕,本应由他楚行水来提名下一任漕运使,不料张若镐却横生一脚,提名岳阳郡刺史王简为两淮节度使,得到了崔圆、王昂、杨锜的一致支持,裴俊和韦谔也在此事上保持中立。
  王简就是王昂亲弟,他任两淮漕运使就等于掐住了淮南楚家的脖子,促使王家插手两淮的野心彰显无疑,但这样一来,王家关注的侧重点也从河东转向两淮,使面临家族内乱的张若镐喘了一口气。
  在七大世家中,楚家一直是个异类,它偏居一隅,无法和门生满天下的中原大世家们相比,在朝中它的势力也是最弱,尽管楚行水坚决反对,但王晋任两淮漕运使的事实已无法改变,再加上韩晃做了浙西观察使兼吴郡刺史,这就如小腹和后背各被插上一刀,楚家面临的危机竟比张家还要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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