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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

书籍名:《尘缘》    作者:烟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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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殷殷大吃一惊,转身问道:“什么?你怎么知道?”
  青衣道:“叔叔说过,为妖当知史。以史为鉴,可知兴衰。青衣读过不少史书,古往今来,仙书玄典所载所有谪仙,都是这么一副天地之间、舍我其谁的讨厌样子啊!”
  张殷殷看着青衣认真的样子,一时间哭笑不得,转身就向幽兵扑去。但是她身形刚动,又被青衣给半空拉下。
  青衣望着张殷殷,轻轻叹道:“公子是一定挺得过来的,可是你去,却是一定会送命的。若是公子得胜回来,却不见了你,他这一生,又如何能过得开心?”
  张殷殷心中狂跳,吃吃地道:“你说……你说他……”
  “是的。”青衣认认真真地道。
  望着如山的幽兵,张殷殷心事如潮,又痛如刀绞,一时间泪落如雨,早模糊了视线。
  此时洛水之西,一片瓦砾场中爬出了灰头土脸的白虎龙象二天君。龙象天君吐出一嘴尘土,怒道:“你我兄弟好不容易找到一块藏身之地,还没坐得稳当,怎么竟就塌了!这贼老天,没事打什么雷,好好一座房子就给震倒了!是有意要与我等作对吗?”
  白虎天君却没有作声。
  龙象四下一望,见周围黑压压一片,不知有几千几万名鬼府幽兵,那一双双暗红双眼,皆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龙象天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地道:“天啊……”
  洛水边又起一声霹雳,万千幽兵如蜂若蚁,一拥而上,早将龙象白虎二天君埋在当中。
  ※※※
  虚玄凝望着浮于空中的篁蛇,又抬头看了看夜空,长眉猛地一跳,道:“篁蛇怎会突然出世?这……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啊!唉,两位师弟,做好准备吧!”
  不待他提醒,虚度与虚天已分别手持仙剑与拂尘,持好了护体除邪的法咒。另一边景霄真人和玉玄真人也不敢怠慢,景霄额间金棱凤冠再现,玉玄双颊上则各浮现出一片水蓝色印记,掌中多了一把三尺玉剑。
  五人皆是当今正道顶尖人物,道法通玄,眼见篁蛇出世声威,即已心知再也离不得洛阳了。
  景霄向身后十二名修士一摆手,道:“这里有我们应付,你们速速回去助紫阳真人一臂之力!”
  那十二名上清修士齐施一礼,徐徐后退,隐没在夜天之中。
  虚玄处变不惊,向景霄真人拱手道:“二位真人明鉴,这可非是贫道三人不走,而是实在走不了。还望二位真人多多体谅,勿加留难。”
  景霄笑了一笑,道:“虚玄真人言重了。真人功行深厚,景霄可是自知不敌。何况酆都篁蛇突然现世,我等走避不及,一会恐怕尚要同心抗敌呢。”
  虚玄微笑道:“景霄真人虚怀若谷,虚玄佩服。”
  景霄回道:“虚玄真人智深如海,景霄也非常佩服。”
  两人一来一往,还待互相吹捧之际,夜空中忽然亮起两轮圆月,左红右蓝,望过去极为诡异。更为诡异的是,红蓝双月竟还在夜天中不住浮动,像是在四下张望着什么。
  双月一出,除却虚玄外,其余四人护体光华立时变得忽明忽暗,颤动不休,且亮度上也暗了三分。
  这红蓝双月即为篁蛇双眼,它双目已开,即是完全出世之兆。此际洛阳天火下沉,黄泉秽气上冲,阴阳混乱,灵气四散,一切修道之士修为均大受影响。
  夜天中忽然嗡的一声轻响,远方一颗蛇目骤然一亮,一道淡淡的琥珀色波纹越空而至,向景霄真人当头击落!
  张景霄双目一亮,缓缓提起松纹古剑,自下而上,击在那道琥珀色波纹上。
  剑纹相交,竟然发出了一片金属之音!景霄真人身体往下一沉,周身光华一时间暗淡之极,有如风中残烛一般。他嘿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低喝道:“好厉害!”
  虚天与虚度均是面色大变,甚至于虚玄的长眉也挑了一挑。景霄真人道法之强,他们皆是知道的。就算是因为年纪尚轻、修道时日有限而致真元修为上有所不足,景霄的真元也要强过了虚天与虚度,仅比虚玄差了。那蛇目所发波纹无声无息,分毫感觉不到有何玄异强横之处,怎地景霄真人居然接得如此费力?
  看着篁蛇躯体上一排排怕不下数百只的蛇目,几人均是心下暗生寒意。
  夜风送来了阵阵奇异的嗡嗡声,篁蛇身躯上向着这边的数十只蛇目纷纷亮起,一道又一道蛇纹破空而至,如急风骤雨般向五人攻来,一时间,夜天中火雨银华缤纷而落,将五人身影彻底淹没。
  这已不再是夜。整个洛阳上方皆是燃烧的火云。天上落的也不再是雨,而是大团大团的天火。
  在天火降下的刹那,篁蛇方才显露了真正的面目。它那庞大得不可思议的身躯横亘于整个洛阳之上,两侧各生着数百只蛇目,此刻明暗不一,正将一道道波纹如雨般洒向洛阳各处。篁蛇背生高鳍,遥望去若数十面十丈高的旌旗,身侧各有四片长达五百丈的薄鳍,收拢如鳍,展开似翼。
  篁蛇之首高数十丈,长百丈,双目左红右蓝,嘴如鹰喙,头如龙首。
  似是有无形之力托浮着一般,这酆都东方之主在洛阳上空巡游一周,双目光芒流转,似是在辨认着这个世间。在它身躯之下,整个洛阳都在颤抖不已,城中火光处处,时时有民居倒塌。
  似是为了立威,篁蛇巨尾高高扬起,然后重重拍落,虚击在洛阳上空!
  这本应是惊天动地的一击却没有声音,就像无匹巨大的篁蛇仅仅是一个幻影一般。然而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以洛水为中心,迅速扩散至洛阳周围百里之域。
  普通百姓只是觉得胸中一阵烦闷,随后就安然无事,那些有道行在身的则觉得心口如被一柄大锤痛击,全身真元浮动。且这道震波十分玄异,道行越高,所受打击越重。唯有道行高至一定地步,方可不为其所伤。
  一时之间,偌大的洛阳周围,不知有多少修道之士仰天倒下。除了修为道行皆高的少许人外,但凡修道之士,人人皆伤!
  酆都东方之主篁蛇既已携不可或当之威出世,那它接下来又将意欲何为?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修道人的目光落在了篁蛇身上,已有无数人心中暗悔不该为了一时贪念来到洛阳,结果非但没捞到一点好处,反而迎头撞上了篁蛇出世。以篁蛇之威,纵是毁了洛阳,又是什么难事了?
  洛阳王府主殿中,虽然仍是丝竹阵阵,但是歌者声音震颤,乐者也乱拍走调,那几十个姿色不俗的歌妓也都面色苍白,跳得简直如行尸走肉一般,哪还有半点灵性美感?
  殿中高居上坐的三人,其实此刻心思也都已不在这些歌舞俗乐上,早忘了应将这些魂不守舍的乐伎歌女鞭打责罚一番。
  洛阳王李安居于正中,杨国忠居左,高力士坐右。李安背后立着一座大得出奇的屏风,将后堂严严实实地遮了起来。
  李安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高力士则是坐立不安,不时会向李安身后的屏风望上一眼,杨国忠倒是安坐如山,眯着一双眼睛,只顾着打量面前的歌女。
  李安咳嗽一声,凑近了杨国忠,小声道:“杨相,适才孙国师来去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杨国忠笑道:“一点小事,王爷不必放在心上。”
  李安点了点头。他虽心中仍是忐忑不安,但既然杨国忠已经这样说了,那也不好多问。
  此时殿外忽然掠过一阵狂风,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狼嚎。屏风后忽然喀喇一声脆响,然后是阵阵低沉的狮吼,最后咚的一声,似有重物坠地。
  当的一声,高力士手中金杯落地,猩红的酒浆溅了一身。可是周围侍女只顾着瑟瑟发抖,完全没注意到高力士衣服污了。高力士却已顾不得责罚侍女,只是颤声道:“那……那车……”
  杨国忠长身而起,疾步向屏风走去,刚走出几步,足下突然传来啪叽一声。他低头一看,骇然退后两步。李安也惊得从席中站了起来。
  高阶上早已漫了半边的鲜血,刚才杨国忠就是只顾着看屏风,没有注意到脚下,不觉间一脚踏了进去。鲜血汩汩而来,漫得极快,眨眼间就漫到了洛阳王李安的席下。看那鲜血的来处,正是源自屏风之后!
  李安面色铁青,他是修过道的,当下伸手一招,整面的白玉屏风轰然倒下,露出了藏于屏风之后的八瑞定军车。
  本应是雄踞车身一角的黑石狮子此刻已从车上掉落,身子歪倒在地,狮头刚滚落一旁。石狮狮身颈中正不断涌出鲜血,看那汹涌急流,实是难以想象这小小狮身中何以会藏着如此多的鲜血!
  八瑞定军车身上凤凰低首,白虎伏地,就是居中的麒麟也失了光泽。
  这一下,就连素来镇定的杨国忠也有些变了颜色。
  殿外又是一阵狂风掠过!定军车上的灰石灵龟一声悲鸣,拼命伸长了脖子,然后只听得啪的一声,龟背甲已然飞上了半空,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龟身!
  又是一道血泉飚出!
  “这鬼东西究竟想干什么?!”
  龙象天君艰难地从一堆瓦砾上爬了起来,一张大脸上筋肉不断跳动,怒视着空中缓缓巡弋的巨大蛇身。可是他怒虽然怒,但咒骂声是压得极小的,几乎是细若蚊鸣,也亏得白虎天君耳力道行极佳,这才听得明白。
  白虎天君半跪在废墟上,一只左手犹自抖个不停。他仰望了一眼篁蛇,心有余悸地道:“这东西好像是酆都篁蛇……可是篁蛇不好好地在黄泉待着,没事跑上来干嘛?唉,管他呢,你我逃得性命,方才是正经事!”
  适才龙象白虎二天君经过一番死生恶战,终将所有的鬼府幽兵催化得干干净净,此刻回想,就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鬼府幽兵伤人全在无形,所以二天君受伤虽然不轻,表面上倒是一点皮肉伤都没有,只是龙象天君一条腿麻木沉重,已不大利落,白虎天君的手也抖个不停。他们均知鬼府幽兵若说伤人,其实伤均是在自己心中,只要自身心志如钢,把所有幽兵都看成虚影幻觉,自然不会受伤。但这说来容易,要承受得住数十次刀剑贯体之痛,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无动于衷?
  龙象天君哀叹一声,道:“你我兄弟此番到洛阳,本是想谋个出身前途,怎地事事都如此不顺?遇个妖魔出世不说,出来的还是这么厉害一主……”
  他话未说完,空中突然降下数十道淡淡琥珀光纹,向二人追袭而来。二天君眼光独到,识得其中厉害,当下立刻纵起,落荒而逃。只是光落如雨,龙象天君腿上有伤,真元又耗得七七八八,没逃出几步,一个闪躲不及,一道琥珀光纹当即从他大腿上掠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龙象天君一声痛吼,翻身栽倒在地,一时再也站不起来。
  若是寻常皮肉伤,就是这条腿齐根断了,龙象天君也能驭气飞逃。可是篁蛇之气岂同寻常?受此一击,龙象天君体内真元纷乱,竟有溃散之象,急切间根本爬不起来。
  扑扑扑扑!数道光纹落在龙象天君躯体周围。然而空中十余蛇眼已盯准了龙象天君着身处,十余条光纹接踵而来,眼看就要将龙象天君给碎尸万段!
  白虎天君本已逃至数十丈外,惊见龙象天君倒地,当下一咬牙,张手间取出一面青钢四象盾顶在头上,足下发力,瞬间已冲回到龙象天君身边,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白虎天君刚一转身,背后忽然传来当当数声大响,随后几道势不可挡的大力冲来,将他一下击倒在地。
  白虎天君一声闷哼,早喷出一口血来,护身的四象盾业已四分五裂,背心衣衫又裂开了一条大缝,背上慢慢现出一道长长的伤口,直至露出森森白骨才不再向两边裂开。白虎天君眼见空中光纹又至,于是深吸一口气,一把提起龙象天君,向远方逃去。
  龙象天君看不到白虎伤势,焦急叫道:“你伤着哪了?”
  白虎一个急转,躲过一道光纹,方摇头道:“我没伤,不碍事!”
  龙象哪里肯信,见空中光纹越来越多,当下叫了起来:“你个混帐东西,欺负俺眼力不佳吗?快把我扔下!日后你富贵荣华了,记得给我烧炷香就是!”他一边叫,一边挣扎,试图从白虎手中挣脱出来。
  可哪知白虎不知从何处来的大力,一只手抓死了龙象,让他怎么都脱不了身。他边逃边断断续续地道:“我们兄弟……还未共享荣华,哪能……就让你这混蛋跑去九泉之下……独自风流快活!?”
  空中光落如雨,白虎躲闪不及,又中了一道光纹,于是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抽动不已。
  转眼间白虎天君又翻身而起,抱住了龙象天君一只大脚,拖着他一步一步向洛阳深处挪去。
  章二十五 斩罢落残红
  “依您之见,篁蛇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顾清一面问,一边在面前的纹枰上放下一颗黑子。
  紫阳真人不假思索,直接落下一子,方道:“篁蛇乃是酆都之主,凶厉过甚,不为天地所容,存世时间必不会久。倒是它为何要出世,还得细细观瞧。”
  两人坐在一座清幽院落的后花园中,正在石桌上展枰弈棋。这座院落本来雅致脱俗,别有一番风韵,但此刻流水干涸,花折树枯,早是一派破败景象,但紫阳与顾清似对此全无所觉,只是安坐弈棋。
  夜天中闪过一点黄芒,眨眼间一道蛇纹就破空而至,几乎是贴着紫阳真人的头顶掠过,没入到已经干涸的池塘底,轰的一声,激起一小团烟尘。
  足以致命的蛇纹从身旁掠过,紫阳真人却连眼角都未动一下,捻着棋子,微笑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不要紧的,等这一局棋下完,我的伤也就该好了。只是青墟宫那个吟风不知是何来历,看他道行也不甚高,道法却厉害得出奇,我虽看不透他所用的究竟是何诀窍,但应绝不同于青墟传统道法,不知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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