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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魔界的第一色狼

书籍名:《地狱镇魂歌》    作者:真-龙骑兵/寄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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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修伊殿下他……这是怎么回事?”虚空立即追问了起来,毕竟修伊对他有救命之恩,除了蕾娜斯之外,说在场者中最关心修伊的人是他也不算过分。
  “鲁西欧是神魔人三族的力量聚合体,在具有三族极其强大力量的同时,身体也由于三族血缘的互相排斥而很脆弱,不过由于他当时还是个孩子,这种脆弱还没达到会致命的地步,可长大后就比较麻烦一些,很可能会因为承受不住力量而身体粉碎,所以在他将灵魂和肉体分离成三份前,曾有过把这种脆弱体质单独排除的想法。”
  这种解释性的话修斯特似乎不太想说,就只好由路西法代劳了:“不过考虑到可能会牺牲一个分身,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单单把力量与感情分离,创造出了现在的修伊和修斯特,可意外也在这时发生,这种脆弱性并没有传导到作为纯粹力量集合体的修斯特身上,而随着负面情感的分离由修伊全部继承了——你们应该也知道,修伊不能使用魔法和武技,只不过原因并不是他不能用,而是如果用了他的生命会急剧缩短,最终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三族力量而爆裂粉碎。”
  老酒鬼也急了,虽然平时他总和修伊唱反调,可他真的不希望修伊就此翘掉:“没办法治疗吗?”
  路西法默默摇头:“这是先天的缺陷,不仅没法治,而且即便他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这副躯体也会以高于平常人数倍的速度迅速坏死,生命之火将不断减弱直到熄灭,一般的魔族能活五千年,可修伊最多只能活一千年,也就是不久之后,他就会……”
  “可他说过,自己曾用创世重生咒延长生命……”虽然不抱什么希望,倪剑还是把修伊的话又说了一遍,也不管周围的同伴对自己流露出多么惊奇的神情,其原因自然是希望从路西法口中得到不同的答案。
  可结果他失望了,路西法的回答和修伊如出一辙:“这我知道,可他用的时间明显提早,而且咒语的效力也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好,从修斯特对他最近的身体观察情况判断,大概六个月后就是极限了。”
  “六个月?他自己不是说一年……”蕾娜斯惊叫起来,但同时又因为意识到漏嘴而急忙住口,可一切已经太迟了。
  倪剑的眼睛瞪得跟灯笼差不多大,不用说他也想到,自己和修伊之间的谈话已被神族女孩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过从身后其他几个同伴传来的惊人杀气判断,他恐怕得在追问蕾娜斯前先想想,该怎么样才能摆脱那群一脸“你小子要怎么跟我解释”的同伴的纠缠。
  “哎……这个……我会知道完全是意外,是修伊那小子赶鸭子上架逼我的,不信你可以问他啊!”倪剑急忙转身,手忙脚乱地解释了起来,不过由于演技实在很拙劣,几乎所有人都立刻看破他在说谎,目光中怀疑的视线一点也没有消退的迹象。
  路西法对这件事也有所预计,但他由此而产生的感叹却在无意中成了让倪剑更显窘迫的触媒:“原来如此,修伊所选定那个结束他生命的人,原来就是你啊?想不到你这么得他的信任啊!”
  “结束生命的人?”玛丽嘉立即逼近倪剑身前:“你和修伊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赶快老实交代!”
  望着周围人对他都是一副不惜严刑逼供也要他招认的模样,倪剑不得不举双手投降,虽然有些对不起修伊,可现在若不说实话,恐怕他就要比修伊先一步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  ※  ※
  修伊一行人到达路西法隐居地的同一天,魔界皇城泽兰哈尔。与相对拥有稳定天气的人界和天界不同,魔界的天气经常出现反季节的古怪现象,所以即便这段时间泽兰哈尔连续下了三天洋洋洒洒的大雪,也没有任何居民觉得奇怪,只是环境部稍微忙了一点,必须每天动员居民早起义务铲雪,让睡眠不足的人略多了一些投诉意见而已。
  可就在这天的凌晨时分,比环境部的宣传车开上街头开始工作还要早上足足一个小时,两个穿着白色军用防雪斗篷的人来到了泽兰哈尔的城门检查哨前,浑身都裹在斗篷中毫不透风,看起来异常诡谲,若不是实在怕冷怕得要死,就是刻意为掩盖相貌而这么做。
  把守城门的卫兵大约有三百人,是从第一近卫军直属的四个最精锐兵团中随机挑选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要求可疑人物停留进行检查的权利,可在看到这两个一看就知有问题的人物之后,居然三百个人都像木头一般站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有想上前盘问动向,就这么让他们大摇大摆地从眼皮下走过去,进入了魔族最重要的核心都市——泽兰哈尔。
  “真讨厌,那些混蛋为什么个个都长了锥子眼,这么容易就把我们认出来了呢?亏人家还蛮期待的说……”没遭到检查本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在走过城门检查哨不久,这两人中的一个反而抱怨起来,娇柔妩媚的声音像极了成熟女性,但却给人一种非常妖异的感觉,至少听到的一般人绝对感到非常难受和不协调,却偏偏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此人的同伴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开口问了一句话,谢天谢地,这人的嗓音完全正常,一听就知道是标准的浑厚男性声音:“他们是认出了你,还是我?”
  “这还用说,自然是我啦!别忘了,我的走路姿势可是全魔界独一无二的呢!”先发言者给了同伴一个大大的白眼:“那群猴精什么不练,偏偏练了一对专门观察他人走姿的邪眼,结果不管人家怎么刻意伪装,还是一眼被认出来啦!”
  同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说你,华比,真正有问题的不是练这种眼力的近卫军士兵,而是在个人风格上太过执着的你,风格一旦过于坚持,步伐再怎么改也改不掉的。”
  这一句“华比”,赫然暴露了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就是在魔界以男女通吃著名,外号爱之贵公子的华比·扎兰克,另一个人虽然名字还没有曝光,可是能与华比如此对等称呼的人在现今魔界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谎言贵公子科林·所罗奥。
  就目前情况而言,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的最大问题与私生活态度无关,而是他们所肩负的重要军职,至少作为魔界军北部和南部规模最大的两个陆军军团指挥官,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是不该擅离职守的,更何况这个罪名最重的程度足以致命。
  “哼,要是一个人连风格都改了,活在这世上也未免太无趣了。”从语气中就可以听出,华比对自我风格的重视远胜过被发现的恐惧,在证明他胆大包天的同时,也证明了他根本没把生死放在心上。
  与他相比,科林的表现就正常多了,可是下面挖苦的话也证实了他的胆子并不比华比小:“我就知道劝你也没用,不过我觉得,你希望遭到搜查是别有用心吧——不愧是威震南北的大变态,在无人的野地里走了几天后,一见城市就想把入眼的第一批男人弄上手,真是难以满足的饥渴兽欲啊!但我要提醒你一句,要是这种企图被凯恩斯那个开不得玩笑的家伙知道,他会用那支巨型战戟把你串在皇城前的升旗广场处以儆效尤的。”
  “哪里哪里,我这人其实是很挑食的,能入选凯恩斯的第一近卫军,绝对是体格健壮、思想健全的精英分子,而且绝对杜绝面目狰狞的匪徒入内。更何况,他最讨厌的人可是你,万一被发现的话,被串在战戟上示众的人可不一定是我呢……啊!先不说这个,只要一想到那些连凯恩斯都满意的壮健肌肉和完美身体线条,人家的心就像小鹿一般咚咚跳个不停,这就是被美食诱惑者的共通处啊!”
  华比的反击绝对比想象中要有力得多,就辩驳水准而言绝对一流,而且接下来的反讽更是辛辣无比:“和某个饥不择食的人相比,人家还算是很有分寸的——科林,从进城门起人家就发现,你一直盯着在街上闲逛的老母猪屁股看,你已经沦落到了只要是母的就行的地步了吗?”
  面对这么无情无义的回答,科林立即作出了更激烈的响应:“至少我还没有设计去陷害母猪,若不是那些小伙子看穿了你的下流企图,更不想成为你的入幕之宾,现在最急着找旅馆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母猪哪用陷害?你只需要跟它回猪圈就能将就一夜了,旅馆自然也是没必要的奢侈品,这种论调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华比的面部肌肉连动都不动,科林的话就算再毒,也比修伊的暗藏杀机低了无数个等级,至少激烈程度从表面就能知道,不用费神去想有没有陷阱,因此他根本不生气,答起来也是轻而易举。
  科林顿时气绝,在魔界三大贵公子中嘴功最差劲的他在愣怔了大约五分钟后,立即举双手投降:“我承认说不过你,就到此为止,说些正题如何?”
  “比如说?”
  “那些近卫军士兵既然认出了你,会不会也认出了我?”科林问道。
  “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很小,毕竟你的行动姿势和一般人没有太大分别,而且有我这个参照物做吸引,相信他们注意到你的几率很小。”华比撇撇嘴:“人家为你牺牲了这么多,还不想点实际的礼物来答谢吗?”
  “只要不和你去宾馆开房逼我卖身,又或把我的情人全部转赠给你,什么事情都可以。”科林答得非常干脆,一下子把自己的部下全部出卖了:“如果是要男人,我身边的家伙随便你挑走,反正他们也只会整天在我耳边唠叨生活态度问题,送一赔二都有得商量。”
  华比冷哼一声,想都不想的拒绝言辞令科林的部下们就此逃过一劫:“得了吧,你下面那群青面獠牙只知打仗的败类,拿到屠宰场杀了卖肉都得赔本,我的品位才没那么差劲呢!”
  “啊呀呀呀,想不到他们在你的心中会评价如此之低,不过他们本人知道大概会感激得痛哭流涕吧。”科林嘿嘿一笑:“也罢,不要就算了,先说说最坏的可能性——那些近卫军的人已知道我们回来了,会不会把擅离职守的事情呈报给陛下?”
  华比摇头:“不,这件事肯定会先告诉凯恩斯,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我们百分之百是擅离职守,奉密令回返述职的事情也不是全无先例,所以决定权一定在凯恩斯那里,以那家伙的性格来说,他大概也不会直接向陛下汇报。”
  科林大奇:“这么肯定?凯恩斯那家伙对陛下可不是一般的忠诚,会有这个胆子隐瞒不报吗?”
  “正因为忠诚,才会在请示陛下前先行确认,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修伊对凯恩斯的评语就是这样贴切。”华比没好气地骂道:“你的脑子全放到泡女人身上,把这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那他会怎么做?”科林出奇地没有因此生气,大概是无法否认的缘故。
  华比缓缓转头,神秘而暧昧地一笑:“那还用说?当然是和我们希望的一样了。”
  ※  ※  ※
  听完倪剑一五一十的彻底坦白,现场陷入了不知第几次沉默之中,除了路西法和修斯特约摸猜到了一些外,其他人都没想到修伊甚至连自己的死法都选择好了,而且还是最痛苦的那一种,其原因居然还是为了不牵连到他们。
  在众人的印象里,修伊根本不是会为他人如此设想的好人,可倪剑所说的事却有九成可能是真的,特别是对真理之纹匕的特性极其了解的菲莉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它对魔法的超强破解能力,创世重生咒虽然是传说中最强的回复魔法,可当它效力减弱的那一刻,拥有极高威力的真理之纹匕要将它彻底破坏并不是没可能的。
  “舍己为人,真不像那小子的风格,听起来真古怪呢。”修斯特闷哼一声,以他对修伊的了解,那个成日嬉皮笑脸的人能做出这么大无畏的选择,虽然以他的坚强意志来说并不算意外,但就个人风格而言,修伊的确不像是那种有奉献精神的好心人。
  路西法微微一笑:“可就出发点来说,他大概是不希望蕾娜斯小姐受到伤害吧。”
  修斯特显然无法反驳路西法的说法,因此他也只能发牢骚了:“难怪他总是刻意和蕾娜斯保持距离,除了鲁西欧的因素外,另一个原因应该就是不想让她对一个快死的人发生好感吧。”
  路西法没有应声,不过在场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到蕾娜斯身上,在对一个人有好感之后又失去他,这种滋味谁都能想象得到,所以修伊总是在蕾娜斯对他产生好感时作怪的那些行为,在此刻都有了一个非常充分的理由。
  蕾娜斯的心情很复杂,但她还是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尽量面无表情地问:“他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还有你,你们不都是有独立思想和个性的人吗?为什么就没想过争取自己的幸福呢?”
  修斯特的答案冷酷得令她吃惊:“我没有愤怒之外的任何感情,幸福这种东西对只拥有纯粹力量的我没有意义,而修伊则因为感情过于丰富,才会比谁都了解失去所爱之人的痛苦,也因此不想让任何人,特别是你品尝到这种痛苦,把他争取自己的幸福和这件事做了比较后,他会这么选择难道不合情合理吗?”
  蕾娜斯无言以对,不惜牺牲自己也要让所爱的人幸福,这种事情她的确听过,但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甚至是自己身上时,心灵所受到的强烈冲击自然是远远超过了身为旁听者时的震撼程度。
  “还有六个月,好好珍惜这段和修伊相处的最后时光吧。”修斯特缓缓转身,他已对继续谈话下去再没有任何兴趣:“我今天的话似乎太多了,就到这里吧,再见。”
  六个月,不算太短却更不能说是长。望着那个身着黑色铠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所有人都丧失了出言挽留他的信心,不仅因为修斯特的话明显有不想再谈下去的意思,还因为修伊只剩六个月生命的事实让大家都失去了谈话的兴致。
  “六个月吗?”大约两分钟后,路西法的苦笑传入耳膜,也终于打破了环绕在现场周围的死寂:“也就是说,那个时刻终于快到了吗?”
  菲莉丝随之而来的疑问体现了众人的心声:“那个时刻?是什么意思?”
  望着在水晶中静静沉睡的那名少年,路西法轻轻一挥手,原本已翻转上地面的乌黑泥土奇迹般地开始逆时针旋转,按原来的模样倾回了那口“井”中,不过是五六秒的工夫,被修斯特打开的墓穴就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甚至连一点翻动过的迹象都没有残留下来,而直到完成的那一刻,路西法才给了大家一个答案:“四百年前鲁西欧沉睡时与我曾作过约定,若他的两个分身失去其中任何一个,也就是修伊或修斯特中有任何一人死亡,作为本体的他就将与已死分身的灵魂相融合,并视情况决定是否和另一个分身在进行一次融合。无论结果怎样,四百年前的鲁西欧都将彻底觉醒,而他的使命就是使有关地狱镇魂歌的计划继续下去,并使普奇娜转生的蕾娜斯幸福。因此所谓的那个时刻,就是指六个月后修伊死亡时,鲁西欧觉醒的那一刻。”
  “灵魂融合?那修伊大哥的灵魂最终会怎么样?”冷凌峰首次出现了惶恐慌乱的表情。
  路西法很平静地给出了极其残忍的答案:“彻底消失,你们曾认识的修伊从肉体到灵魂都将不复存在,修斯特会说‘好好珍惜这段和修伊相处的最后时光’,因为他和修伊都早就知道结局是怎样的。”
  “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在说这种事的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和修伊有着深刻感情的虚空怒吼起来:“你不是他的老师吗?看着自己的学生只有六个月可活,难道你就一点都不难过伤心,不想为他做点什么吗?在传说中,你被称为冷血无情的魔族之王,现在我终于相信这是事实,路西法,我真是看错你了!”
  面对虚空的指责,路西法依然显得异常平静,而理由也在他的响应中表露得淋漓尽致:“魔族的确是冷血无情,但那只对敌人而言。至于你所指责我的话,我只能这样解释:正因为我是修伊的老师,我才了解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纵使我想为此做些什么,心志坚如磐石的他也不会接受,因为这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我这做老师的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修斯特曾问过修伊,他是否有想过放弃和鲁西欧的约定,放弃正在坏死的肉体和拥有最强力量的自己融合,这样即使鲁西欧醒来也拿他没办法,可修伊一口就回绝了,而且理由充分得让修斯特哑口无言——‘你和我的手都沾了太多血腥,谁能用这样的手去拥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他这样说,跟他的关系还没修斯特深的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众人不禁大吃一惊,修伊和修斯特的这些谈话,他们的确不知道,一时间修斯特那副和修伊一般无二却总是冰冷死板的面孔浮上心头,这一刻大家都觉得,那个黑衣骑士的内心似乎并没有外表那么冰冷,也并未如他自己所说,不曾拥有愤怒之外的感情。
  “的确,修伊不像是那种会接受别人意见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无视前人的惨痛教训,擅闯暗黑龙渊采走暗黑龙魂花,又用它的红色果实救活被我们一族重伤濒死的虚空了。”小七苦笑道:“也真亏他敢作敢为,才能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放倒了我们整个暗黑龙族,还逼我定下主奴契约,从这些事实上出发我倒是佩服他的独断专行,可这一次事关生死他还这么任性,这实在是有点……”
  除了知情的虚空和老酒鬼外,包括路西法在内的其他人不由得大惊失色,不用说都是对此事一无所知,路西法当即开口追问:“等等,修伊是自己闯进暗黑龙渊逼你签定契约,而不是你主动离开暗黑龙渊的吗?”
  小七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显然是一想起这事就觉得窝火:“那当然,我们暗黑龙族有着很高的自尊心,和那些被人骑在的普通飞龙、地龙不同,我们虽然尊敬有实力的强者,却从没人想认某人为主卖身为奴,若不是我们全族被修伊那小子整得七荤八素,暗黑龙渊也被他弄得像一个乱七八糟的游乐场,我也不会被同族的大伙出卖,和他签下这种要命的契约。一句话,若非找主人不可,我也没必要找这种会把人玩死的混账契约者吧?”
  “有道理,不过这事又和虚空有什么关系?”倪剑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虚空和老酒鬼,觉得还是问小七比较合适。
  可回答他问题的并不是小七,而是看起来不是很愿意回忆这件事的虚空,在露出一个无言的苦笑后,这位当年的当事人是这么回答的:“当时我和修伊殿下并不认识,不过目的倒不约而同地一致,那就是进入暗黑龙渊获得近万年才开花结果一次的暗黑龙魂花。不过殿下的想法是拿回去给亚兰·撒旦陛下当祝寿的礼物,而我则是出于一些不便公开的个人原因,由于我对暗黑龙渊的险恶估计不足,最终在守护它的暗黑龙族面前极其狼狈地惨败,还因此身受重伤,只差一口气就要送命了,也就在这种景况下,我和殿下第一次碰面了。”
  说着说着,虚空嘴角的苦涩意味更浓,因为那时自己的情况简直是无可争议的凄惨——自己那把曾击败无数敌人的宝剑早已只剩半截,带去的弓矢与长矛也全部用光,铠甲碎裂得只剩下几片挂在身上,人虽然没有缺胳膊少腿,却已中了至少三十种不同的剧毒,分布在胸前、腹部、颈部和手脚上的七十四处伤口也快让他彻底四分五裂了,尤其是在几个重要部位上的十七处致命伤,每一处都可令常人当场毙命,每个伤口不仅深可见骨还几乎透体而过,全身的血液也从其中流失了至少三分之一,若没有坚强的意志还在支撑,血污满身不时有几根白骨从伤口中透出的他,早已倒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外表和二十岁差不多的年轻魔族青年,一身灰蓝色的长袍打扮和人界的吟游诗人职业有几分相似,清秀儒雅的模样看起来文质彬彬,和自己这个全副武装来闯暗黑龙渊的剑士完全是极端的两类人。
  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应该是走错路了吧。当时的虚空是这么想的,可这个魔族青年在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望了望仍对他虎视眈眈的几条暗黑龙后,竟说出了一句谁都想不到的话:“你想活下去吗?如果想,我可以救你。”
  救我?就凭你?还是快走吧,这里绝不是活着的生命所能进入的禁区,暗黑龙实在是强大得令人可怕的种族,任何武器和魔法都对他们没有作用,而暗黑龙渊则是比这个种族更恐怖的存在,到处都存在的剧毒动植物和令人窒息的有毒瘴气,即使是魔族到这里也是九死一生,没人能活着从这里出去的传说果然是事实,不管是谁都不该到这个地方来的。
  虚空本来是想这么劝告对方的,可在嘴唇翕动了半晌后,一股从他内心最深处迸发的求生欲望却使他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回答:“我想,我想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暗黑龙魂花,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去!”
  “真头疼啊,我来也是想要暗黑龙魂花,这么一来我不就得救自己的竞争者了吗?”那个魔族露出为难的表情,所说的话让虚空只剩一丝希望的心也落进了谷底。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对方绝不会救他的时候,这个魔族居然做出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眨眼间就把刚才将他打得一败涂地的九条暗黑龙全部放倒在地,虽然用的手法实在很不入流,可虚空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法子非常有效,而后发生的事更让他感到极其意外——放倒对手的魔族青年对他说了一句“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去拿能救你的药”就迅速离开冲进了暗黑龙渊的深处,大约一两分钟后,暗黑龙们此起彼伏的嚎叫声就响彻九霄,就在虚空为那些倒在卑鄙手段下的暗黑龙感到怜悯时,魔族青年居然遵守承诺又回来了,让他感到非常意外的是,这个魔族青年的手上赫然捧着他梦寐以求的珍宝——暗黑龙魂花。
  但这还只是他意外的开始,就在他以为对方得宝后必然扬长而去的时候,那个魔族青年居然把暗黑龙魂花的一蓝一红果实全部摘了下来,不仅把那枚可说是绝世极品的红果实塞进他嘴里,在解毒的同时保住了他的性命,还把他带回了魔界皇宫替他疗伤,最令他感到吃惊的并不是此人就是魔族三皇子修伊·撒旦,而是在他伤好后,修伊竟然将剩下的那枚蓝果实也当作礼物送给了他,理由还极其变态——“要送礼就得两枚一起送,这么送上去肯定会被追问另一枚去了哪里,既然这么麻烦就算了,我另想别的礼物送父皇。这个你不是想要吗?送你了,快带着它回去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想用它做什么,但我相信它该对你有用处吧。”
  在说这些话时,修伊的表情非常轻松洒脱,将堪称三界至宝的暗黑龙魂花果实送给他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他看来仿佛就像吃饭呼吸那么自然平常,而且还不要任何交换的代价,原因也只是虚空曾说过“我想活下去”和“我要得到暗黑龙魂花”。
  用慷慨来形容修伊似乎并不太合适,因为在这个人眼里看来,暗黑龙魂花根本微不足道,它只不过是一件比较有趣的特殊物品,弄到手的过程才是他比较注重的地方,闯暗黑龙渊也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对暗黑龙族特殊能力的破解假设是否正确。
  当时的虚空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是在回人界处理完自己的一些私事,为报恩再次回到魔界投效修伊后,才在一次和修伊的不经意谈话中知道了一切,他听到这个变态至极的答案时,个人状态只能用石化、混乱、麻痹、昏迷、气绝来形容。
  听完虚空对整个事件的描述,众人都对他当时的心情非常了解,修伊思想的变态程度远远超出常人能够承受的幅度,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这么说,你把那颗暗黑龙魂花的蓝色果实带回去了?”沉吟片刻后,路西法突然问道。
  “是的,但当我带它回去时却发现,它对我也一点用处都没有了,这并不是因为时间拖迟又或是它没有效,只是我的一些私人原因,所以在处理了一些必须交代的事情后,我拋下一切返回魔界,成为了修伊殿下的护卫,因为人界已没有什么再值得我留恋的事物了。”
  虚空的眼神里浮现出一缕淡淡的忧伤,显然是回忆起了一些让他伤痛的往事,毕竟能让一个人说出“再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事物”这类话,这种打击的痛苦程度应该是非常的深刻,虽然并不清楚虚空所谓的私人原因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获得暗黑龙魂花,但众人也都知道此刻不该涉及到这些问题。
  虚空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争取时间平息感情的波动,然后才说出了那枚蓝色果实的最后下落:“后来这颗果实我又带了回去,直到前不久才用掉,蕾娜斯小姐就是服用了它才获得其中所蕴涵的黑暗力量,在短时间内进化成八翼翅天使的,这件事老酒鬼也知道。”
  “我?”蕾娜斯又一次把手指向自己,异常惊讶地问道:“它用在我的身上了?”
  虚空望向蕾娜斯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是的,最初我也不能理解,殿下为什么会不惜拋弃一切来拯救蕾娜斯小姐,把这么珍贵的物品用于提升你的力量,又不让我和老酒鬼把真相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已完全明白了,殿下经常提到的那个他所深爱的女子,原来就是你的前世普奇娜小姐,他会为你牺牲一切都是因为感情的执着,光这点理由就足够说服所有的人了。”
  蕾娜斯再说不出任何话,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成为八翼天使,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可若前提是她服用了暗黑龙魂花的蓝色果实,一切疑问就得到了最完美的解答。
  “唉……真是顽固的家伙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明白到修伊的决心已不可改变,连路西法都没有劝说修伊的立场,其他人更不用说,因此老酒鬼只有借着发牢骚宣泄自己的不满了:“从认识他第一天起到现在都是这样,只要认定了一个目标就绝不会停下,到底该佩服他还是诅咒他,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你说得不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选择走向死亡的结局如此,找寻地狱镇魂歌改变这世界的未来也如此,不过在做这些事情前,他一般都做好了一切填补漏洞的善后工作。”
  路西法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让众人再次震惊的话:“像这次魔界即将发生的政变,他也早在离开那里前就准备好一切计划。现在你们和我们说话的时刻,他所留下的应对方案大概已和政变计划同步开始了吧。”
  ※  ※  ※
  正如科林所预料的那样,在接到华比·扎兰克入城的消息时,凯恩斯足足愣怔了十分钟,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很值得玩味,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迷惑。
  因为他对华比这个人并不陌生。虽然在私生活上实在是无法以言语形容的糜烂,但在公事上华比的作风极其认真正派,公私分明的程度一点也不比当今朝中的第一直臣、司法部长切米拉逊色,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非常清楚。
  自成为亚兰·撒旦部下起的这三百年间,即使是一直对华比感到最厌恶的那些重臣,也都承认他在公事上的业绩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然而从现在收到的这份报告看,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做臣子的基本职责,丢下责任重大的边防巡御工作,在没接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偷偷回到了泽兰哈尔。难道终于出现了一件足以令他背弃上级命令的事情了吗?
  大脑空白了十分钟后,凯恩斯才想起了这唯一的可能性,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挥手示意报告的近卫军士兵退下后,近卫军团长陷入了沉思之中。
  猎艳吗?不,不对,他从来不以个人的理由推诿公事的执行,这点从没有改变过,可除了这唯一的兴趣外,是什么能促使华比做出这种令人出乎意料的事呢?
  是陛下发了密令给他,要秘密召见他吗?……有这种可能,但要进皇城就得通过我的耳目,陛下该不会连我都保密吧?
  凯恩斯思前想后许久,还是没能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于是五分钟后,他的决定出来了,刚才被要求退下的那名报告者又被叫了进来:“有派人跟踪他们吗?”
  “有。”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负责报告的近卫军士兵显出了少许犹豫,不过很快而来的答案充分说明了他为什么犹豫:“安蕾莉雅公主殿下的府邸。”
  在魔界的传言中,男性碰到华比的糟糕程度可以和女性碰到科林的恶劣处境相媲美,然而由于亚兰的善意安排,除必须在两人手下任职的倒霉人外,大多数魔族实际上和他们遭遇的几率非常低,和两人同时碰到的情况更可谓是罕见得很,大概比被流星砸到大拇指的几率还要小那么一点点。
  可这一天,当两名风尘仆仆的不速之客出现在安蕾莉雅的公主宫的大门后,整个公主宫内的人全部中了这空前绝后的超级大奖,异常“荣幸”地同时见到了这两位魔界的男女克星,结果就是从那一刻起,两人所过之处都是尖叫、惊呼此起彼伏,每个看见他们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因惊吓过度而昏迷,直到当时正在静养休息的安蕾莉雅被这些嘈杂声音吵得不耐烦,亲自跑出来察看并刚好和两人相遇时,华比和科林如入无人之境的“公主宫一日游”才算是到此为止。
  作为魔族的四公主,安蕾莉雅自然不会担心大色鬼科林敢对自己下手,除非他有胆子在犯案后被全魔界通缉,华比出于同样的顾虑,再加上更喜好男性一些,则早就打消了动她的歪脑筋念头,更何况两人是修伊的老交情,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铁律非常有效地应用到了作为修伊妹妹的安蕾莉雅身上,所以即使是和两人正面遭遇,安蕾莉雅也没有露出半点畏惧或害怕的神情,只是因为他们的突然来访感到少许意外。
  “擅离职守在军内可是一级重罪,什么时候你们连杀头都不怕了?难道我的魅力致命到了如此地步吗?”在愣怔了一会后,安蕾莉雅首先开了口,打了两三百年交道的经历在辛辣的开头问候中表露无遗。
  “哎呀!小辣椒什么时候也学会哥哥的厚脸皮了?这可不是一个被父亲期盼成为淑女的人所该做的事情啊!”科林嘿嘿一笑,反击的激烈程度并不比安蕾莉雅的开场白逊色,可能老是在嘴战上输给魔族三大贵公子之首的修伊,碰到妹妹时总是不自觉地有了“输给哥哥也就算了,总不能连妹妹也输吧”这样的好胜心理。
  安蕾莉雅把小嘴一撇,冷哼道:“我成不成淑女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更何况魔界第一大色狼科林先生有说这种断言的立场吗?一向喜欢荡妇的你,又怎么可能会有评价淑女的心得呢?”
  “魔界第一色狼的美名我才不敢和修伊抢,他的本事之大了小弟我是甘拜下风。论临床经验我是比他丰富许多,可论偷心技术可远不是他的对手。我这三百年虽然南征北战阅历无数,却很少有固定的床伴,但他一个未经人事的初哥却能将所见过的女子全部拴在情网之中,即便是离开魔界已近一年的现在,仍有无数女子沉迷于他的才华和风流不羁。”科林不以为然地一耸肩膀:“相信此刻他若回魔界振臂一呼,愿意跟他有一夜情的女子恐怕能从这里排到天界,只要有足够的体力和时间,把本人的猎女纪录打破没问题,这点华比可以作证。”
  根本不用望向华比,安蕾莉雅也知道科林的话一点不假,即便是和修伊还是兄妹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禁为修伊的才华所倾倒,其他的一般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在长期战乱的时代中,武艺和魔法已成为评价好男人的常规标准,可修伊却以儒雅斯文的气质和令人惊叹的才华智能反常规而行,使自己成为了这混乱时代中的一股清流。当然,也可能是由于与这充满杀戮的世界显得尤其格格不入,修伊的风雅特质才更容易令乱世中的女性怦然心动。
  所以话说到这里,反倒是安蕾莉雅有点接不下去了,即使跟修伊练习得再久,毒嘴辣舌也很难跟得上他的程度,更无法像科林和华比在平日里彼此互相实践磨练,实战中欠缺经验的魔族四公主在此就吃了大亏。吶吶半晌之后,安蕾莉雅也只能选择正经地提问:“为什么没事会提到修伊三哥?你们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我有关魔界色狼的排行定位吗?”
  华比先是扫了四周正躲在各处偷看三人对话的仆人和侍女一眼,然后低声说道:“当然不是,我们找个僻静处再谈如何?”
  “僻静处……吗?”虽然心里确定对方没那个胆子,可从华比口中听到这句实在很暧昧的话后,安蕾莉雅仍是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惊恐,毕竟不管口头再怎么保证,被闻名魔界的这两个色狼同时邀请去“僻静处”详谈,即便是魔族之王都要考虑一下危险性是否太高。
  因此科林的下一句话就是对此做的断言:“华比你个白痴,你和我的声名已大到了无法这样说话的地步,平常的一句话在我们口中也会变成双关语,这样讲会让所有人误会我们的真实来意的。吓昏安蕾莉雅就这么好玩,甚至修伊找我们算账也没关系吗?”
  “我可没这么想,那就换个表达方式吧。”华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随即作出了订正:“这里人多不方便直说,安蕾莉雅殿下,你能不能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和我们对话呢?当然,你若有信得过的心腹,也不妨留几个在现场望风。”
  “我马上安排,席拉菲!”安蕾莉雅以微微地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她就叫了侍女总管的名字:“立即加派卫兵把守内苑的机密谈话室,要一级戒备!”
  当凯恩斯来到安蕾莉雅的公主宫时,便从现场的情况中了解到,向自己报告情况的那名近卫军士兵并没有说谎,挂在每个人面孔上的惊恐表情,以及不时从身边经过载着昏迷不醒病人的担架都表明,华比·扎兰克肯定进入过这里,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在士兵报告后,自己到达这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制造出如此轰动、夸张的现场效果。环观整个魔界,能在这方面和他达到相似标准的人,也只有已离开魔界的三皇子殿下,又或者是那位与华比比肩齐名只是性取向完全相反的猎艳高手科林·所罗奥。
  因此在正式登门以求见安蕾莉雅公主殿下的名义查探华比的情形前,凯恩斯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身体上每个可能被某人妖性骚扰的部位都严严实实地用衣服和铠甲遮盖了起来。当然克服心理上的巨大障碍才是最重要的,可惜的是他在这方面并没有任何心得,只能把上战场的经验拿来临时充数,深呼吸几口之后便告了事。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想得那么简单,至少凯恩斯在门外等待安蕾莉雅的正式恢复前,他绝想不到华比来找安蕾莉雅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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