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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招亲大会

书籍名:《地狱镇魂歌》    作者:真-龙骑兵/寄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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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贯比赛场地。也成为第二大关考核地点的这条河流,是华斯特帝国工程部耗费一年时间人工开凿的运河,主要是满足华斯特城周边三百万亩良田的灌溉需要。河水从流经华斯特城西北的人界第一大河巴利安河引进,绕城一周后直通城池南部的招亲会场并贯穿赛道,而后再蜿蜒北上,与巴利安河在下游汇合到一起。由于它给华斯特城周围的农户带来了充沛的灌溉用水,因此它被大家亲切称为“雷尔姆河”(注)。
  而此刻在雷尔姆河上游,靠近巴利安河分支的地方,约八百名华斯特近卫军骑兵正在河道一侧的防波堤上飞快奔驰,而四十辆被黑色篷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运货马车被夹在骑兵队中央,每辆车都由四匹神骏的御马所拉,这才能勉强跟上近卫军骑兵的高速冲刺。
  从近乎脱力的狂奔情形看来,这个任务显然很急,不管是人是畜都一身大汗外加连喘粗气,尤其是那一百六十匹拉车的御马更是如此。当然马车所载物品的沉重是一方面,从未被赋予拉车使命、成天养尊处优才是它们感到极度疲劳的原因。本来这些骏马就只追求外表壮健,重大仪式时才拿它们来充充门面,一般也不会落到要像骡子一样干重活的地步,可依路达克·华斯特的突发奇想却把一切改变了。
  十分钟前。
  四指攒紧成团,食指伸长,做出如此姿态的右手轻轻在右面颊上滑动,华斯特王的深思表情就这样维持了十秒。而后他眼睛一亮:“桑利。前两天西部的小国密尔拉好像送来了一些特别的贡品。现在存放在哪里?”
  “密尔拉?”桑利思索片刻后眼神一变,“陛下是说那四十车……”
  依路达克一弹响指:“不错,按交代处置好了吗?”
  桑利摇头:“还没有,这两天都在忙大会的事,所以还原封不动地放在礼仪司,由专人负责照料。密尔拉派来的进贡使也说了。多放几天也没什么关系。”
  依路达克唇角弯起一个诡秘的微笑:“那就好,也省得多费工夫准备了,你马上组织一批近卫军骑兵出发,把它们从礼仪司带到雷尔姆河的上游放掉。”
  桑利的面色瞬间骇得发青。劝谏的口吻在语气中十分露骨:“陛下请三思!真的要这么做吗?”
  依路达克冷笑一声:“你要我重复第二次吗?”
  桑利抬头,刚好与依路达克的冰冷目光碰个正着,可怜的宰相立即大汗淋漓,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两分钟后,在场外把守的三千名近卫军骑兵就被挑出八百人驰向礼仪司,为节省从其他部门调集马匹的时间,原本做仪仗的一百六十匹骏马也被一并带走,承担了这份久违的苦差使。
  “停!”
  一声狂喝,在骑兵队领头位置的一匹战马人立而起,乘坐于上的骑士翻身下马,后方紧跟着的七百九十九骑士随之纷纷收缰停下,满载货物的马车也开始减速,在赶过骑兵队一段距离后慢慢停了下来。
  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河岸一会后,领头的骑士门身朝队伍一挥手:“就是这里,大家下来干活!”
  “统统倒进去吗?真的,假的?”从马背上跳下来,一窝蜂涌向河岸的近卫军纷纷叫嚷道:“队长,这不是要人命吗?”
  “陛下的命令,我有什么法子?”被众人称为“队长”的骑士也很无奈,“除了希望那些被算计者交好运外,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谁叫我们是公务人员呢?别多废话,快把事情做完回去吧!”
  众人不大情愿地应声,而后马车就被一辆一辆地拉到堤岸边,揭开黑色篷布,一个个又长又粗的木头笼子就露了出来。由于笼子本身用木条钉得很密很紧,因此除了围在它旁边的近卫军士兵外,旁人所能看到的最多只是笼中物品的一部分,而这些部分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型动物的尾巴或肢体,不仅长满了如龙鳞般的甲片,还有着尖利锋锐的爪牙。
  但这种动物并不是龙,就算是刚出生的幼龙,它的体积也比笼子要大得多,更何况龙是一种高傲而狂暴的生物,想用木头做的笼子围住它根本不可能,而众人的进一步行为也证实了这点。
  二十个人为一组,小心翼翼地把笼子搬到河边,开着活门的那一端半浸进河水中,然后三四个人跳到笼子顶上用长长的叉子钩住笼锁,其余人则如临大敌的举着长矛围住两边,似乎想防备笼子里的动物爬到岸上。而事情幸好没有演变成众人预想中的糟糕结果,所有笼子的锁一开,笼里的动物便听话地冲进水里,四十余带鳞片的尾巴只在眼皮下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一圈圈涟漪在河面上散开,顺着河水走势向下游漂去。
  “呵……”八百个人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气,提在嗓子眼里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笼子里那些生物的可怕,他们可是亲眼见识过,因为两天前进贡这些东西时他们也在场。
  现在只有为那些参赛者祈祷了,希望陛下这次的过激手段他们能逃得过。
  “好香……真的不能吃吗?”亚若原本以为米伯特是在说笑,可当那两个黑色圆筒被河水一浇,化成一堆粘糊糊的胶状物质后,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香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连吃过宫廷御宴的几个华斯特重臣都不得不承认,光是这种香气就让他们感到食指大动,若没有米伯特事先提醒绝不能吃,相信偷偷沾一指头尝尝,会是很多人私下里的不二选择。
  米伯特从怀中掏出一副棉布手套戴上,从胶状物质里挑出一小团搓揉起来,不一会一个半径两公分左右的黑色圆球就出现在掌心中:“绝对不行。除非你想肠穿肚烂而死。否则还是等赛后再说……大家一起动手照我做。没手套就用手帕或其他东西代替。千万别直接沾到它,另外别做太大,像这般大小就可以了。”
  贝罗的脸一下变绿了,拈起胶状体的动作因此变得分外小心:“有这么可怕吗?”
  想起修伊调配它时的谨慎神情,米伯特嘿嘿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想试试?”
  “不要!”贝罗的面色像见了鬼一样,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制作者有多恐怖。但看到这漆黑色的粘胶物质。再加上米伯特的严谨态度,他多少也感受到一份无法形容的恐惧:“我又不是实验室里的白老鼠!”
  米伯特哑然失笑:“那就不要问太多,白老鼠很快就来了,你就等着看好了。”
  会场外。
  “已经放掉了……那就好。”看了满头大汗的骑士队长一眼。桑利淡淡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骑士队长应声敬礼,后退转身朝一众瘫倒在地的部下和马匹走去。一名从全场外匆匆奔回的宰相府职员和他刚好错身而过,对桑利报告道:“阁下,下游河道的管理员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把窄式过滤闸门切人水道。”
  桑利微微点头:“这就好,那些东西是很危险的,连一条都不能放进巴利安河中,在雷尔姆河中允许存在就是极限了,兴趣不能以人民受威胁作为代价,陛下也是这么指示的。”
  “可是那些参赛者呢?”
  桑利很无奈地一摊双手:“那就没办法了,我不早说过吗?想娶菲莉丝殿下,多少都要冒一点风险吧!”
  招亲大会赛道,第三大关某地点。
  与前两关不同,第三关以层峦叠嶂的山岳地形为主,高低落差极其明显,崇山峻岭间夹杂着无数嶙峋突起的怪石乱树,但作为主要赛道的路只有一条,而且还从一条细窄峡谷中穿过,地势险峻不说,最重要的是障碍物很多,随便什么地方都能藏得住十七八条大汉,作为埋伏地点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克鲁兹父女才选择了这处作为动手地点,至少雷莎妮亚就没被发现的进来了,而且还带了四百多号心腹手下。
  “报告,设置陷阱的地点已经确认完毕,和情报显示的一样,主要是在吊索的滚轴上做手脚。”一身黑衣的前锋侦察兵恭敬道,“六条吊索无一例外,只要同时承载人数超过五名,滚轴就会在三秒内断裂,掉下去的人虽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用于救援的吊网上除了大量粘胶剂,一旦被粘上是不可能逃脱的。”
  雷莎妮亚慢慢把黑色的蒙面头罩戴上,姣好的面容瞬间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再加上一身黑衣黑裤,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一个标准的刺客:“守备人员呢?”
  侦察兵答道:“吊索两头各有十五人,吊网两面则各有五十人,另外在一处高台上有十名比赛观测员,此外还有把守在峡谷进出口处的三十六名卫兵,所有人都是一般作战装备。”
  雷莎始亚追问道:“确定吗?”
  侦察兵摇头道:“不能,因为那些观测员和卫兵的设置地点很刁钻,在尽量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我们整个侦察组只能得到这些情报。”
  雷莎妮亚轻轻叹气:“也对,被发现就不值得了……能看得出对方的所属吗?”
  “肩饰和服装该是第二近卫军的人,其他就不太清楚了,我们不可能认识每一个近卫军的人。”侦察兵略想了一下才答道,“但从活动时的身手判断,应该只是普通级别的士兵,警觉性也不很高,我们用投掷小石块的方式试探,要到五十米范围内对方才有所反应。”
  雷莎妮亚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回去继续侦察,一有消息就通知我。”
  “第二近卫军?这和消息来源有些不一样啊!”身为雷莎妮亚心腹,也是暗云骑士团副团长的文森特皱眉道,“基力特直辖的第一近卫军去哪里了?”
  雷莎妮亚也露出少许担忧的神色:“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文森特道:“我也不是很肯定……第一近卫军是陛下唯一信任的直属警备部队,此次大会的会场保卫、仪仗队以及工作人员主体都来自那,没理由在这里的人都是第二近卫军的人吧?”
  雷莎妮亚问道:“第二近卫军内有我们的眼线。他们有陛下调用该部队人马的报告吗?”
  文森特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人还不能打进第二近卫军高层。若是陛下直接下达的高机密级别命令。不知情也不奇怪,而且调动三四百人在部队每日事务中很常见,总不能每次都来报告吧。”
  “的确是意想不到的变数,真头痛。”雷莎妮亚想了一想才说道:“但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而归……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我们走!”
  大约一公里外地一处山顶上。除米伯特外的“火焰空间”成员一个不落地伏在一丛灌木中。身上都穿了一件与岩石颜色很相近的土黄色伪装服,手里拿着从会场顺手牵羊的望远镜,七副镜片一致对准了正在发布命令的雷莎妮亚。
  “第一组负责出口,第二组负责入口。第三组分成两个小队,吊索两端的人必须一击必杀,一个都不能让他逃走,第四、第五组由我带领,分别清除吊网附近的守卫人员,至于山顶的人交给弓弩队负责,训练了这么久,如果还出错就提头来见我!”负责读唇语的冷凌锋一口气把雷莎妮亚的话重复了下来,甚至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如若不是亲耳听见,众人几乎不敢相信,平日声音呆板平淡的冷凌锋竟也拥有如此变化多端的语言天赋。
  “乖乖,好凶悍的女人,出错就提头来见,有必要这么严重吗?”倪剑一吐舌头,“如果玛丽嘉初次见面就用这种语法说话,我一定跑得比马还快!”
  玛丽嘉白了他一眼,当即反驳道:“我明白了,大会一结束我就找雷莎妮亚小姐拜师,你就等着瞧吧!”
  倪剑的脸一下变成了靛蓝:“玛丽嘉,我是开玩笑,千万别认真啊!”
  “晚了,你只能祈祷她学艺不精啦!”老酒鬼看出玛丽嘉以赌气成份居多,索性火上浇油:“别小看女孩子的决心啊!”
  “修伊,我如果把老酒鬼掐死,你该不会怪我吧?”在说服女祭司的紧要关头被人落井下石,倪剑恨得牙痒痒的偏又没办法,爱面子的玛丽嘉被这么一说肯定会反其道行之,倒霉的只有自己。
  修伊低头在怀里翻了翻,接着就把一本古色古香的旧书丢给了倪剑:“可以,记得照书里教的做,杀人后收拾得俐落点,否则就是有辱这本书的作者了。”小七偏头过去,一看书名差点晕倒:“《学罪犯》?”
  听到小七的疑问,修伊当即气结:“拜托,不学无术也要适可而止,连标题都念错太离谱了吧?你不知道吗?古代书籍都是从右往左书写的,是《犯罪学》啊!”
  老酒鬼立即寒毛倒坚:“修伊小子,我至少和你还有师徒情份,不该这么绝情吧?”
  “为老不尊,有教无类,这种师父越早请出门越好。”修伊放下望远镜,漫不经心地站起身拍了拍尘土:“不过我认为倪剑没必要杀你泄愤,因为雷莎妮亚今天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我正在考虑是否有杀她的必要。”
  可能是由于修伊很少说到有关杀人的事,所以此刻他以平淡的语气说时,给众人带来的震撼才尤其强烈,而且蕴涵在修伊语气中的那种坚定感。
  也让除老酒鬼和虚空外的众人首次见识到了他的另一副面孔。
  寒若冰雪的神情,散发出冷酷而淡漠目光的瞳孔,仿佛在讥笑世间万物的嘲讽表情,现在站在“火焰空间”成员面前的,已不再是那个一贯玩世不恭的魔族,而是那位以单调乏味的计算减少死亡,用最平淡却最残忍方式调停三界战争的“平衡者”,此刻的修伊·华斯特身上异常纯粹地体现了这一点。
  虚空吞了一下口水:“殿下,您不是开玩笑吧?真的要杀她?”
  修伊淡淡反问道:“我像开玩笑吗?”
  “不……”从未见过修伊如此神态的人齐齐打了个寒战,无以名状的恐惧顺着脊梁骨爬向脑后,每个人都觉得有些手心发潮,口干舌燥。
  望着拥有如此多样化面孔的修伊。所有的人都对自己看事物他眼光产生了疑惑。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还是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他真是一个人所能认知的同类吗?
  和他已认识了这么久,可现在只感到他既遥远又陌生,仿佛一个飘渺不定的幽灵,这男人每时每刻都在变换着自己的特点,但却从没给人一个相对固定的印象。
  大家的脑海中瞬间浮起了这种相同的念头,但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种怪异而荒谬的看法从何而来。众人的思路就被修伊的一句话吸引住了:“想知道吗?我杀雷莎妮亚的理由?”
  所有人一齐点头。而后修伊便答道:“因为她的计划可能会让三界重陷战乱。”
  冷凌锋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修伊眯眼看了着虚空:“虚空,我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替我传达吧。”
  见修伊把烫手山芋丢给自己,虚空不禁苦笑起来:“殿下。你最近好像不喜欢多说话……有什么原因吗?”
  修伊的神色突然变得有少许萧索:“反正说话多又不一定就会被认可,我还是省点力气吧。”
  众人都露出疑惑的表情,显然对修伊韵这句话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虚空还是按修伊说的开始解释:“那好,各位就听我说吧……在从迪洛出发前一天,殿下收到了有关这次本会的内幕情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克鲁兹父女将插手其中。你们之前也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就是联合其他人类国家,组成能与天界、魔界一较长短的庞大人界联盟,可当时殿下并没把所有的事都说完。”
  听到这里,老酒鬼突然间神色骇然,因为他与虚空一样,是了解修伊“平衡计划”的重要成员:“你是指?”
  修伊点头,一句话就道出了最坏的结果,:“对于这样一个联盟的出现,天界和魔界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呢?”
  众人一齐面色大变,完全理解修伊的话并不难,可结果的糟糕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天界和魔界肯定会设法中止这个联盟,手段除了战争外别无选择。
  “天界和魔界的情报人员不是呆子,万一华斯特与法利玛结盟成功,这事件很快会作为危险信号报给两界的最高决策层,而后若加里斯敦国也掺上一脚,在人界联盟正式结成前,产生警惕心的两界必然会派兵大举来犯,以彻底阻止这个计划,殿下就是这么判断的。”虚空娓娓道来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感到一阵凉意,虽然于“火焰空间”来说,席卷三界的战争风暴和现在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身处其中的危机感却令人觉得手脚发软。
  可能是由于受修伊冷静态度的熏陶,冷凌锋对此似乎不是很在意,最快从惊讶里恢复过来的也是他:“这么说,杀这个叫雷莎妮亚的人是势在必行了?”
  修伊点头后接着摇头:“大致如此,但要依情况而定,若不杀她也能破坏计划,她活着也无大碍。”
  蕾娜斯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隐隐感到,修伊又是话只说一半,至少对不杀雷莎妮亚的理由他没有提到,不过她也大概猜到了修伊的想法。
  雷莎妮亚·克鲁兹,毕竟是构成华斯特主要军事力量的“华斯特五刃”之一,杀她必然天下大乱,主战派与主和派都会有所警觉,对于想保持现状、避免动乱发生的某人而言,麻烦少一个算一个。
  蕾娜斯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有点了解修伊了,在什么情况下对应变化成什么样,想法与态度也随着情势不同而临机变化,这或许就是修伊的生存方法,而现在这副就事论事的冷酷嘴脸,就是这种生存方式的真实写照。
  “时间不多,他们开始行动了。”修伊再次举起望远镜,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丝丝寒意:“攻击地点你们都知道了,具体指示依情况变化,就这样吧。”
  众人纷纷起身,但临分散前倪剑还是问了最后一句:“修伊,我们这次大会中的行动,真的只为了你所说的两个理由——帮米伯特娶亲和阻止克鲁兹父女的计划吗?”
  修伊回眸一笑。每一分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都充满了嘲弄。答案自然也让人不禁绝倒:“当然不止。没听过一句话吗?生命在于运动啊!”
  雷尔姆河旁。
  大概是由于米伯特先前的出色表现。剩余的八十七人都很听话地服从了他的新指令,一起动手炮制起那种黑色的小圆球,没人对大会提供的那些水下装备产生任何兴趣,毕竟和为虎作伥的那些工作人员相比,与自己同一立场的米伯特更值得信任一些,更何况天晓得那些装备中有没有什么恶作剧的成份。
  但也有人对现时的行动抱有疑虑。里尔就是一个:“我觉得我们在浪费时间。一口气游过去不就完了吗?就算一个人再精再鬼,对一条河流能做什么手脚?你是否高估了陛下的能力?”
  米伯特一边观察着河面上每条水纹的细微变化,一边不急不慢地答道:“那你不妨跳下去试试!”
  亚瑟疑惑地问道;“有这么严重吗?我觉得里尔的话有一定道理,作为流动水体的雷尔姆们要做陷阱很困难。除了装设水雷或在水中下毒外,其他手段都存在一定的实行难度。”
  “算了,米伯特说的总有点道理,里尔你多点耐心吧。”贝罗出来打圆场,“但我认为时间最好抓紧,虽然比赛没规定完成时间,可早点结束总是好的。”
  米伯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仍然眼皮一眨不眨地盯着河面,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一样:“我也想早结束,不过华斯特王会让我们轻松过关吗?”
  里尔、亚瑟、佛塞和贝罗一齐摇头。看着他们一致到极点的点头动作,米伯特不禁回忆起“火焰空间”的同伴做出相同动作的情景,再想起那位经常造成这种现象的恐吓者,他不由得会心一笑:“你们明白就好,使大家因为比赛困难而心浮气躁,为了早点结束而失去冷静,这也是淘汰选手的一种方法,既然都不想那么快退出,反其道行之就是唯一的办法。”
  佛塞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米伯特轻轻答道:“当然是等着,直到某个时机的到来。”
  贝罗于是追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时机一定会来?”
  米伯特微笑道:“因为有人向我保证过,而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二十分钟后。
  “做好了,下面该怎么继续?”望着眼前这一大堆摞在一起的黑球,贝罗丢下已完全变成黑色的手帕:“你说过不是我们吃的。”
  米伯特仍然静静观察着水波粼粼的河面,并没有马上回答贝罗,突然间他的眉毛微微一动:“好,来了!”
  众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而后他们也察觉到了一些异常的状况。
  先前泛着波浪的水面变静了下来,原本只是汹涌的激流忽然变得平稳而诡异,充满了一丝未知的神秘感,而让众人感到没由来寒意的,是突然出现在河心附近的几道波纹。
  一般河面的水纹都和水的流向一致,然而这几道波纹却和水流的方向完全相反,仿佛在那些波纹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存在一般。
  “呃……谁能告诉我,那些波纹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贝罗干咳一声。
  没人答他,倒是米伯特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拣起一个黑球,突然往河心中扔去。“扑通”一声,黑球迅速向水面下沉去,所过之处带出了一团团不祥的黑雾,落点邻近的河面很快因此被染成了如焦炭般的颜色。
  “……你会被罚款的!”对米伯特的行为,众人异口同声地下了这个结论。
  按照华斯特法律,在河流中丢弃垃圾将被处以每次五枚银币的重罚,不管那黑球是否垃圾,米伯特都算是违了法。
  米伯特悠然一笑:“若用五枚银币能买条命,我想这价格谁都愿意出吧。”
  “什么意思?”
  众人还来不及咀嚼米伯特的话意,河中异变突起。
  “哗啦”一声水响,平静的河面突然水花四溅,一张布满尖利牙齿的巨大长嘴衔着那颗黑球冲出飞射的浪花。遍体暗绿色的鳞甲在阳光映衬下折射出淡淡的反光。虽然从出水到入水只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但近四米长的庞大身躯已让所有观者面色大变。
  即使不知道这种突然从河里出现的动物是什么,众人也下意识地发觉到它的不好惹,几个知道它身份的人更是差点晕了过去。
  “……几天前密尔拉国使者进献的贡品吗?”里尔竭力追溯着自己的回忆,“好像是叫鳄鱼吧……”
  “鳄鱼?”贝罗一下子面色煞白:“那种能一口咬断独木舟的凶猛两栖动物吗?”
  亚瑟苦笑点头:“没错,换了我们还不够它一口呢,想不到陛下竟把它们放到雷尔姆河里。还要我们游过去……这太过分了!”
  “不过分。因为他也没限制用什么法子过去,不是吗?”米伯特眯眼看着河面,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他所预料的事情也跟着发生了。
  河水忽然开始剧烈的搅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不断挣扎一般,而后刚才那条吞下黑球地鳄鱼再次蹿出了水面,只不过这次它看起来似乎非常痛苦,不仅四肢痉挛,而且眼睛和鼻子中好像有紫黑色的淤血涌出,再次跌进水后还有一片片的血花随之浮上来。
  大约两分钟后,挣扎彻底停止了,鳄鱼如枯木般的巨大身躯从水下慢慢漂了起来,肚皮朝天地仰翻在水上,圆睁的眼睛也永远无法再合起来了。
  “特制对付鳄鱼用的毒药,保证扔一粒上钩一条,吃一粒死一条。”米伯特嘿嘿笑道,“各位,有没有兴趣亲自试试?”
  雷莎妮亚指挥着部队正在悄悄靠近第二近卫军把守的比赛场地,一身黑衣在大白天实在显眼,不过也正因为显眼才不会让人注意到别的特征,进而暴露自身的真正身份。也正因为要掩蔽自己的行藏,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他们整整花了半小时才走到。
  与他们相比,从一开始就早有计划的修伊他们要快得多。
  “虚空,你和老酒鬼走前面,负责把路上碍事的荆棘和灌木统统铲除,其他人则负责观察两侧的动静。”
  “那殿下你呢?”
  “我负责保护后方,所以你们要心存感激。”
  “后方又没有敌人,你想偷懒就明说!”
  “身为优雅的指挥家,纵览全局是我的责任,在安全的后方我能更好地操纵局面,对此你有意见吗?”修伊的振振有辞再次让老酒鬼傻了眼,对此不由绝倒的倪剑问道:“你们平日里都是这么分工吗?”
  修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是啊,动脑筋由我负责,具体执行让跑腿去干。”
  虚空倒没什么,老酒鬼再次大叫了起来:“臭小子,给点颜色你便当大黄,谁是跑腿?”
  “嘘……你想把雷莎妮亚的部队都吵到我们这边来吗?”修伊似乎不想和他多费唇舌,伸手一指已近在百米之内的对手,“看清楚他们身上的东西,那可是杀人的全套行头啊!”
  众人的视线随即落在对手的装备上,看清楚之后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老酒鬼也马上闭嘴收声。
  用于远距离暗杀用的微型强力弩,黑黝黝的箭头一看就知道含有剧毒,边缘带有弧形血糟的暗杀剑,护手前端斜伸出两支可由机簧操控的铁架,可在暗杀的一瞬间扣紧被害者的嘴巴和咽喉,使对方在无法出声的情况下毙命。此外,带锋利锯齿的吊索和可在刹那间割去目标头颅的特制头套也应有尽有。不知情的人还好,老酒鬼和虚空留在修伊那看过这些凶器的详细报告,因此他们很明白,若真的惊动了对方,自己有多少条命都不够死。
  “现在该怎么办?”细若蚊语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看见虚空和老酒鬼都面色一变,倪剑的惊诧随即变成了对修伊的绝对服从。
  “耐心等着。”修伊悄悄爬上一处地势较高的草丛,接着便朝众人做了个挤眉弄眼的鬼脸:“看!这不还有很多喜欢做潜伏运动的同行吗?”
  众人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而后跟着修伊爬到他身后,往下一看之后,“火焰空间”的所有成员都呆住了。
  因为就在雷莎妮亚一众人偏西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在他们的眼皮之下。有大约两千名同是一身黑衣且全副武装的人。正在嶙峋的山路上同样诡秘地行动着。
  “哗啦”一声,又一条鳄鱼翻着肚皮横尸于河上,眼尖的米伯特立刻转身问了一句:“贝罗,刚才大家看见的有多少条死鳄鱼了?”
  低头瞧瞧画在地上,用于计算数字的“正”字,贝罗数了数才答道:“三十九条。”
  “好。那我刚才看见的就是第四十条了。”米伯特嘿嘿一笑:“密尔拉一共只进贡了四十条鳄鱼。对吗?”
  “……你连这个也知道?”亚瑟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进贡的事两天前才发生,这么快贡品的内容和数量都泄露了吗?”
  米伯特冷哼一声:“那要怪你们的民主制度执行得太彻底,礼仪司的公告栏上不都写着吗?”
  “既然都死光了,这阶段的赛程该没问题了吧?”贝罗对他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直接问道,“还有什么要注意地吗?”
  米伯特两手一摊:“没了,大家开始比赛游泳技术吧。”
  “这些也是雷莎妮亚的人?”连续看到两拨黑衣人后,蕾娜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一起。
  “不,看装备就知道了。”修伊把望远镜举了起来:“和雷莎妮亚的那群人相比,这些不速之客的作战原则要文雅得多。”
  “……是够文雅的。”拿起望远镜再放下,大家的看法和修伊达成了一致。
  包着海绵头的战相,平头无锋的长枪,以及一种镶着奇形蓝水晶的超长金属棒,怎么看都比雷莎妮亚的手下来得温和,至少看不出什么血腥的意味。
  可虚空的脸色反而变得凝重起来:“殿下,那种金属棒难道是……”
  修伊含笑点头道:“猜对了。”
  老酒鬼差点失声叫了起来:“这么说,这里的事早就被知道了吗?”
  “废话,你以为那老狐狸华斯特王是白当的吗?”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玛丽嘉被弄得稀里糊涂的。
  “这个说起来实在麻烦……简单点说吧。”虚空想了想才解释道,“那种特殊造型的金属棒是华斯特帝国的极高级军用品,尖端的蓝色水晶被事先施过雷属性的麻痹冲击魔法,只要击打在人身上就能造成深度昏迷,也就是说这些非致命武器主要用于捕捉对手,因此这种武器才显得极其珍贵与罕见。”
  “珍贵和罕见……那又怎么样?”小七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笨,那也等于告诉你,有资格装备这类武器的人是少数啦!”修伊重重敲了一下小七的蛇头:“整个帝国内总共只有大约十万把这种武器,大部分都掌握在华斯特王的亲卫军,也就是基力特·安斯所统辖的中央近卫军团手中,这么说明白了吗?”
  小七终于恍然大悟:“这么说,下面的这群人就是中央近卫军团的人了?”
  修伊斜了它一眼,似乎是很不满意它的迟钝反应:“不仅是中央近卫军团的人,而且还可能属于最精锐的第一近卫军,看他们的身手就知道了。雷莎妮亚的人都是精选出来的,可是这种山路还经常磕磕碰碰,而这两千人不但动作敏捷灵巧,居然还能保持住相对统一的动作和步调,明显能力上要比雷莎妮亚的人高明,如此精锐的部队人界又有几支?”
  “可这和被你称为老狐狸的华斯特王又有什么关系?”小七的下个问题让众人几乎晕倒,对蠢人最反感的修伊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我想一般的人都能联想到吧。”玛丽嘉抑制住想痛骂一条蠢蛇的冲动,轻轻地说道:“既然是华斯特王直属的第一近卫军,要如此行动自然也要得到皇帝的许可,现在这个情况只能说明,华斯特王对整个局面早已了如指掌,大概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小七微微点头,对人类联想力的丰富似乎相当佩服:“人类真是不得了的生物啊,连这么复杂的事都能想到。”
  修伊太阳穴上的青筋明显的跳动起来,每一个从牙缝间挤出来的字眼都代表了他最大的克制能力:“你就没想过。难道不是因为暗黑龙的大脑过于简单吗?”
  “你也知道的。我们龙族的大脑只占身体总重量的千分之三。”小七的答案是事实。
  “就算只有千分之三。也比人类的脑部重量高上五倍。”修伊恶狠狠地哼了一声:“难道占据最高比例的东西就是智商的主导吗?”
  “这些以后再说好吗?”蕾娜斯皱眉道,“我们已知道了现在的大致情况,再往下该怎么做?还是按原计划偷袭雷莎妮亚的部队吗?”
  老酒鬼连忙开口,借着附和蕾娜斯提议的机会否决了修伊的想法:“就是就是,以目前的状况看来,按原定计划是行不通的。以我们六人一蛇的力量对付五百人本来就很荒谬。再加上两千精锐的第一近卫军部队。这简直是疯子的行为。”
  修伊竖起两根指头,轻轻地在众人面前摇动,胸有成竹的口气里充满了对老酒鬼建议的不屑:“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蛮干了?听好,在我的原定计划里。对付雷莎妮亚的前期工作本来就由这些第一近卫军的人负责,我们只负责后期的收尾,明白吗?”
  众人立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句话等于告诉大家,连第一近卫军部队的出现都在修伊的事先计划中,再深一点来说,连在背后掌握局面的华斯特王都只是被修伊利用的棋子,真正掌管着整个棋局的人,仍然还是他们眼前的修伊·华斯特吗。
  修伊淡漠的眼神静静投向下方的两群黑衣人,冷冷地说了一句:“我觉得,真正有趣的事情也该开始了吧。”
  大概是由于事前的准备极其充分,对情报的掌握也非常准确,雷莎妮亚和四百多名心腹手下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把守赛场的卫兵身上,除了小心不被目标发现之外,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区域还有别的人存在,更想不到对方会是来暗算自己的。
  因此,当一声怪里怪气的呼哨响起后,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被算计了。
  当无数同样装束的黑衣人从草丛间,或从石缝里无孔不入地钻出来时,雷莎妮亚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而看到对手的统一装备,特别是那种被称为“戒律之棒”的特殊兵器后,她已明白到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这并非自己和父亲商量的唯一解决途径,但在这个区域内做手脚是最省事最简单的,经过精心策划,整个大会的内部警备安排在之前的情报中早已被彻底研究,但察觉到被伏击的瞬间,雷莎妮亚立刻意识到了己方犯了致命的错误。
  他们太相信自己的情报来源,更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他们忘记了很重要的一件事:这个国家的王者是依路达克·华斯特,他在这国家内拥有极其庞大的力量,要制造出一两个虚假的表象实在是轻而易举。
  所以到现在为止,一切计划都因为自己的被伏击而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从刚才起一直疑惑的事得到了答案,第一近卫军的人果然还是负责会场警备的主力,不过这里的陷阱是精心设计好的,第二近卫军的出现只是一个诱饵,这些敌人的真正用意反而是她和来袭击的所有人。
  “哇呀!”“呜喔!”
  电流通过人体的可怕声音与几名部下的连环惨叫混合了在一起,只被对方手持的“戒律之律”触碰到一下,雷莎妮亚的部下就有十来个人倒在了地上,虽然人已失去了知觉,可被雷属性的麻痹魔法击中的四肢依然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中央近卫军团的第一近卫军本来就是极其精锐的部队,再配上这种长度惊人的麻痹魔法棒更是如虎添翼,在近接战中肯定占据优势。而雷莎妮亚的人虽然也很厉害,可是所携带的武器都属于暗杀型,和正面交战的状况多少不太适应,做主力的弩箭更因为距离过近而无法发挥威力,所以,不过眨眼之间,雷莎妮亚部下的凄惨呼叫便响彻了整个战场。
  “见鬼!竟然会碰到这种事情……本来是我们偷袭才对啊!”望着一批批部下如秋风扫落叶般地被对方击倒,黑布面罩下的雷莎妮亚几乎把樱唇咬出了血,可她已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了。
  已被击倒的人一时半刻是爬不起来的,对方的目的显然也只是生擒活捉,抛弃部下也不会给他们带来性命之虞,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自己的逃脱。
  除了自己外,任何人被捉住并识破身份都没问题,最多只是“私自携带武器”加上“非法闯入”的罪名,判个四五年监禁后,不管是脱罪还是减刑都没问题,至少不会威胁到己方主和派的势力,可若身为西方军团军团长的自己被拿到,一切就大不相同了。
  皇帝陛下不会轻易放过,主战派也会借此兴风作浪,万一再牵扯出“慈悲女神之泪”,甚至是拖累到其他国家的大使级外交人员(如蒂尔罗格),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毕竟政治这种东西实在太可怕。
  权衡利弊之后,雷莎妮亚只能做出一个选择,而且在必要时,即使牺牲所有部下也得让自己逃脱。
  “……跟我来,我们冲出去!”一边在心里对这些心腹手下说着抱歉,雷莎妮亚一边大声地召唤着众人,朝着敌人所布下的密集阵形冲去。
  附注:华斯特大多数居民信奉的宗教是“光之使团”,虽在它的宗教地位不被回里斯教国所承认,但严格说来,它和加里斯听尊崇的正统教派“光辉礼赞”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众多相同的神灵存在就是一个例子,而主宰丰收与农业的神明这两个宗教都有相同的命名,那就是雷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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