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端地,喘息却越来越重。每当极度劳累时,他就会犯病,病来得突然,一个稍不注意的小动作,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发作。昨天已经发作了一次。
他的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药。那只是一个拇指一般大小的玉瓶,不知为什么,手居然捏不住。“当”地一声,掉到地上。他刚要弯下腰去,肩头却已被荷衣按住。
“让我来。”
她捡起药瓶,倒出两粒药丸,递到他的手心。看着他服了下去。
她又递过去半杯水:“喝点水?”
他摇摇头,指着方离朱,道:“用我的马车……先……把她送到谷里。解她的毒……需要……几味比较稀罕的药,只有谷里才会有。”
荷衣急着道:“你呢?你自己呢?你不要回去?”
“我现在……现在不能……”他已经说不出话,开始大口地喘气。
就在这当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
进来的是唐十。手里拿着那个可怕的针筒。
这一声响得那么突然,慕容无风只觉胸口一阵绞痛。瞬时间,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起来。
针筒对着慕容无风,手已经扣在了机簧之上。
屋子里因这紧张的气氛,忽然间变得闷热。窗外,是沥沥的雨声。
荷衣缓缓地抬起了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手生得很美?”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看着唐十的手。
“难道你不觉得我的针筒更美?”唐十笑着道:“他若是你,或许还逃得一死,只可惜,他是个残废,一动也不能动。现在他这样子,就算是我一针不放,光是听见机栝之声,他都会死掉。”
“你好象对他的病很了解。”荷衣淡淡地道。
“粗知一二。这几年来,我们一直都在等他死的消息。只不过近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已。”她笑得很得意:“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才等到他单独出谷的机会?”
“多久?”
“七年。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只带着两个人出门,我简直不敢相信今天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当然是个很好的机会。”荷衣赞同地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请教。”
“唐门的十大高手正在围斗他的三个手下。”
荷衣皱了皱眉。难怪翁樱堂一去不回。
“峨嵋七剑呢?”
“死了三个,没死的也都被我射成了刺猬。”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象杀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情。笑到一半,脸色却变了。
她看见剑光一闪,然后她的右手,连着针筒一起飞了起来。
血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床上。手虽脱离了手臂,手指却还按在机簧上。
唐十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断臂,好象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等她略微明白过来时,荷衣的剑已经到了她的咽喉,却没有再刺下去,只是在她玉润光滑的左臂上轻轻一划。
她看着自己的左臂垂了下来,眼泪忽然大滴大滴地淌下来。
“你剩下的这只手,以后虽不能用力,却还可以炒炒菜。”
唐十一咬牙,撕下一块裙布缠住断臂,她只冷冷地看了荷衣一眼,就飞快地冲出了门外。
那一眼是如此地阴森可怕,竟令荷衣从里到外地打了一个寒战。
屋内又复归宁静。
荷衣抱着剑,默默地看着慕容无风。
他仍在吃力地喘息着。
这个时候,除了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
过了很久,喘息终于平静下来。
“你不该独自出来的。”她轻轻地道。
“我不喜欢有很多人跟着我。”他慢慢地答道。
门“砰”的一声又被踢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灰衣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剑光一闪,陌生人的脸上已多了两个流血的洞。荷衣脚一踢,那人“啊”地一声掉下楼去。
她走回来,重新掩上门。
手心是热的。脸也是热的。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却都不再讲话。门,也许过不了多久,又会被人踢开。
屋子里有两个手无寸铁的病人。荷衣已暗暗下决心,绝不让唐门的人有机会走进这间屋子。
等待中,时间是那样漫长。
慕容无风转动轮椅,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只手和针筒,仔细地端详着。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手总是比脑子要来得快?”荷衣忽然问道。
他冷冷地道:“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
“这是一只人手。”他慢慢地道:“你是怎么把它给砍下来的?”
荷衣苦笑:“我是从左边把它砍下来的。”
“难道江湖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经常要去砍人家的手?”
“不经常。”
“哦?”
“最经常的事情是砍人家的头。”
她有时候觉得和慕容无风对话很有意思。云梦谷明明和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人却好象一点也不明江湖上的事。他好象一点也不明白自己的命有多么重要,居然值得唐门的人日日夜夜在这里守着他。
她忽然又问:“她说的都是真的?你的病……真的这么严重?”
“放心。你把活儿干完之前我一定还活着。”他开始开玩笑。
无端地,怎么会担心起他的病?荷衣暗自苦笑。她一向很少关心别人。当然也从没有谁关心过她。
“我多虑了。你这人不坏,应该好好地活着。”她也笑了。这一回她的口气也很轻松。
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门。
荷衣道:“这个人还不错,至少知道进来的时候要先敲门。”口里说着,手里已拔出了剑。
“楚姑娘,请开门,是我,谢停云。”
门开了,谢停云一头汗水地走了进来,看见慕容无风完好无恙,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楼梯上蹬蹬几声,赶上来了翁樱堂和先前的两个灰衣侍从。显然有一番苦斗,三个人的衣服都破了,身上背上都是血。
“有没有人受伤?”慕容无风问道。
“没有,只划破了几个口子而已。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灰衣侍从连忙解释道:“先生自己没事罢?”
“没事。多亏了楚姑娘相助。”
三个人的眼光一齐转向荷衣,目光中满是感激:“楚姑娘,多谢!”
荷衣笑道:“唐门的人呢?都跑了吗?”
三个人的目光忽又变得肃然。谢停云迟疑着,道:“没有。我们有麻烦,正要上来请示先生。”
慕容无风道:“什么麻烦?”
“他们的手里有吴大夫。一定要先生本人才能交换。”
慕容无风道:“他们怎么会抓到吴悠?她全天都在谷里。”
谢停云垂首道:“我们也不知道吴大夫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谷。挟持人质原本不是唐门的作风。据属下观察,围攻我们的人里,有一部分不是唐门的人。也许他们担心力量不够,还请了别的杀手组织。”
慕容无风淡淡地道:“抬我下去。”
谢停云道:“先生,这事……恐怕得从长计议。您一现身,只怕会有危险。”
慕容无风的脸已经板了起来:“抬我下去。”
雨后的月光是如此惨淡。惨淡得一如吴悠苍白的脸色。她披头散发地立上庭院的中央,脖子的按着一柄锋利的宝剑。她的身后是一个身形极高,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黑衣人左手好象挽缰绳一样地挽着她的一头黑发。
他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有意无意地按在她的左肩,有意无意地滑向她的胸口。
羞辱,愤恨,她的脸惊得煞白。然后她忽然看见了慕容无风。
他看上去还是那么镇定,那么冷淡。一如他对她的态度。
一看见他,吴悠的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来。
还是那样吗?还是改不了一看见他就心跳的习惯,就算是在自己的生命最危险的时候。
他为什么要下来,为什么要把自己也暴露在危险之下?是为了她么?
“你们想把她怎么样?”慕容无风冷冷地道。
“不敢,只想请神医大人屈驾往唐门走一遭。只要谷主肯答应跟我们走,吴大夫自当璧还。”
“好,你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声音虽是有气无力,说出来却是斩钉截铁。他一脸的从容淡定。
“果然是名医,爽快!”有人鼓了几掌,从黑暗中走出。
“不!先生!你别过来,我……我宁愿死也不要你过来!”吴悠紧张地大叫了起来。想不到他竟肯为自己冒险!她的心已紧张得快跳出了胸膛。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子根本受不得奔波?难道你不知道唐门是多么危险的地方?难道你一点也不顾惜自己?
“麻烦谷主自己走过来,其它的人请退后十丈。谷主一过来,我们立即放人。”
荷衣道:“我们怎么可以相信你?”
“啊,我差点忘了舍妹的吩咐。请楚姑娘一起过来,路上谷主也好有人照顾。楚姑娘,请。”
荷衣冷笑:“她当然会记得我。”
“此事与楚姑娘无关,希望阁下不要节外生枝。”慕容无风看着荷衣,沉声道。
“请楚姑娘解剑。”
荷衣解开剑,扨到路边。
“你别过去。”她听见慕容无风在她身边小声地道。
“我也很想去唐门看一看。”她对他道。
两个走到黑衣人面前,荷衣只觉右肩上一凉,已有人在她身上刺入了毒物。顿时间两只手都麻痹了起来。黑衣人果然放了吴悠,却旋风般地把慕容无风和荷衣推到马车里,风驰电掣般地驶了出去。
飞奔着的马车颠簸得厉害。好象是在走着一条不是路的路。
有时候,整个车厢腾起来,人就好象被抛到半空。有时候它又歪到一边,好象只有一边的轮子在滚。
外面下着小雨,轻凉中带着一点湿意。
车厢很小,狭窄逼人。车窗用黑布蒙起,里面居然连一只蜡烛也没有。
漆黑不见五指。
虽然黑暗,她却知道慕容无风就坐在她的对面。车厢里并没有别的人。
这么颠簸的马车,他坐着一定很不舒服。
听着他的呼吸,却是平静而有致。车外余光闪过时只见一片淡白的衣影,静月孤辉般地安然从容。
“你还好么?”
黑暗中,她悄悄地问道。
“还好。”
声音也是从容的,好象正坐在自己家的马车里。
没有别的话了。倒忘了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车这么跑,你受不受住?刚刚才发过病的。”忍不住又问了一声,完全忘了他的忌讳。
果然,答非所问地道:“把手伸过来,让我看看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哈哈,手是麻的,伸不了。”她满不在乎地说。
“你可知道方才你斩了人家一只手,两只眼,唐家的人会怎么想?”
“怎么想?”
“我手上曾经有过一个得罪唐门的病人,整张脸的脸皮都给他们割了下来。”
荷衣打了一个冷战,小声道:“慕容无风,咱们得逃!”
“你的腿呢?还能不能动?”他又问。
“不能。方才是手麻着,现在连腿也麻了!”
“好罢,”那个人叹了一口气,“我坐过来。”
两个人之间横着一张桌子,他双手扶着桌沿,拖着身子,吃力地挪到她身边。手起鹘落,点了她的几个穴道。
点穴的手法甚是怪异,完全没有内力,却又完全有效。渐渐地,她手脚都可以活动了。只是,要恢愎气力却还要至少再等几个时辰。
“我只是把毒素都逼到了你的灵府穴,逃出去之后记得回谷里找蔡大夫给你解毒。”
“我们一起走。”她道:“哪有做生意的把主顾丢了只管自己跑了的?”
那个声音淡然,却肯定地道:“你别管我。”
“那我就不走了。车里真舒服!我平生最喜欢坐马车了,坐多久都可以的。”她仰起头,在黑暗中看着他。然后两个人的头又一起望着车门。
马车忽然慢了下来。
居然,渐渐地停了下来。
门打开了,只听得“叮”的一声,铁杖点地,一人跃进车里,手上还提着一个灯笼,竟是唐三。
“两位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该下来歇一歇了。”
说着,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条铁链,咣当两声将荷衣与慕容无风的手拴在一起。道:“在下早就闻得楚姑娘轻功和剑术都了得,慕容先生也是天下第一神医,两位在一起,唐门的毒药只怕也奈何不了。我们已到了客栈,今夜只有委屈二位作伴一宿。对了,这铁链是唐门祖传之物,姑娘如若想将它打开,可是白费心机。”
荷衣道:“倒忘了问了,令妹的伤势……?”
唐三皱了皱眉,道:“伤势倒不打紧。这阵子她正在想着姑娘呢。不过请姑娘放心,我已刚刚劝过她。姑娘的脸皮她是不会割的。至于别的地方嘛,这就难说了。对了,等会了下了车,还得请慕容先生给两位病人看一看伤口。舍弟的双眼现在还麻烦得很,恐怕有性命之忧。不过有神医在这里,我们放心的得很。”
慕容无风冷冷地道:“治病不难,不过有条件。”
唐三道:“愿闻其详。”
慕容无风道:“你们不许伤楚姑娘一根毫毛,否则,我绝不做任何事情。”
唐三抬起头,和慕容无风对视片刻,道:“原来楚姑娘是慕容先生心爱之人,唐三愿成人之美。我答应你。”
细雨中,车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只看得见前面有个大门,大门口点着四个灯笼,写得“龙水客栈”。唐三把慕容无风放在轮椅上,荷衣在一旁跟着,身后还有几个黑衣人,一起走进门内。
显然住宿的地方早已有人打点好了。慕容无风给唐十和另外一名伤者包扎完毕后,就被一个黑衣人送到楼上的一间客房之内。荷衣也只好跟了进去。
门外铛的一响,已被人锁住了。
客房内倒还整洁,不过甚为简陋,不过一床一桌而已。
慕容无风坐在椅子上,脸色却极为苍白。他本不耐劳累,方才车上那一阵要命的颠簸,早已令他胸中烦恶欲吐。好不易在给唐门的人治伤时,借着一口凉茶将烦恶之意弹压了下去。
荷衣看着他,道:“这里正好有张床,你快躺下歇着。”
他摇摇头,道:“不必。我坐在这里很好。”
荷衣道:“你是跟我客气呢,还是你真的不累?”
“不累。”他淡淡地道:“残废的人躺着和坐着是一回事。”
荷衣叹了一口气,道:“你坐着我怎么办?”
“你可以休息。这里正好有一张床。”他道。
“你忘了我们的手是拴在一起的?你坐着我也只好坐着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坐了床边,这样你就可以躺下了。”他迟疑了半晌,道。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两全其美。”荷衣一本正经地道。
他听着。
“这床不大,也不小。咱们两个都可以……上去。”她小心翼翼地省略了一个“睡”字。说完话后,脸半点也不红地看着他:“你说这主意好不好?”
他垂下头,不用想,自己的脸已经红了。难道这就是江湖中的女人?
灯吹熄了。两个人真的躺在了床上。
只有一床被子,两个人只好紧紧地挨着。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荷衣悄悄地道:“慕容无风,你的手……别乱放。”
“我没乱放。”那个声音答道。
“你……你想使坏!”
“嗯。”
“那就坏吧……”
窗外远远地传来几许雷声,细雨绵绵,秋意如酒,令人微醺。
晨光渐亮时雨已经停了。远处鸟声啁啾,凉气中夹带几许泥土的香味,竟也从客房破了一角的窗户中播扬了过来。荷衣醒得很早。起来略整了整衣裳。手还和他锁在一起,当然不能走开,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了一口昨夜的冷茶。
待她回过头来再看时,慕容无风已经醒了。
“早”她抢着道。
“早”他好象有些不大好意思看她。
“昨晚你睡得好么?”她又问。
“好。”说着,双手支着床,慢慢坐了起来。毕竟双腿不方便,连起床这种简单的动作他的样子看上去都比常人要困难得多。她继续喝着茶。然后看着他又慢慢地把身子移到轮椅上。移到最后一下时,身子似乎有些不稳,她的手便轻轻在他的腰上托了一下。他淡淡地道:“多谢。”荷衣心里苦笑,两个人怎么好象忽然间变得十分客气了起来。
“没有早饭,只有昨夜的茶水。”她笑着道。
“我喝一点。”他说。接过她递过去的杯子。他看了看杯子,皱了皱眉,又放下了。
杯子显然没有洗干净,上面好象是留着几年以前的茶垢。
“不喝了?”她问。
他摇摇头。她拿回杯子,一饮而尽。
我错了,我并不了解他。荷衣心里道。她微微笑着看着慕容无风。他的精神看上去比昨夜要好多了,只是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他抬起头来,凝视着荷衣。
眼光深邃而专注。
荷衣给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迎着他的目光,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他沉默。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哑子?”
“我……”他张着口,想说什么,却觉得无从说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好象令他来不极细想。
当然如果细想下来,他也许一件也不会做了。
他这一生,极少有时候让“做”走到了“想”的前面。
“我要是你,我就不多想。你总是想得太多。”她安慰着他。好象知道他的心思。
“你呢?你想不想?”他问。
“想得很少。可能是我太笨的缘故。”她望着他,一个劲儿地笑。
“荷衣,”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两个字称呼她:“告诉我,你是谁?在哪儿出生的,今年有多大?”
荷衣道:“你疯了。问我这些干什么?你今年有多大?”
“马上二十二。”他老老实实地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在哪儿生的,却从小就长在谷里。”
“我不信。你十年以前就成名了。”她反驳。
“我十岁就开始做云梦谷外医馆的主堂。那时我已经行医四年了。”
荷衣吐了吐舌头,道:“我的事情你别问。我不想说。”
“不想说也不要紧。这些原本也并不重要。”他缓缓地道。
门忽然开了,进来的是店小二,端着一盆洗脸用的热水。荷衣看了看,盆子和擦脸的手巾都是崭新的。心里暗想,这些饮用之物要是有些不干净,慕容无风大约是宁肯饿死脏死,也不肯用的。早就听说云梦谷的大夫们人人都有洁癖,尤以慕容无风为最。
荷衣道:“热水来了,你先请。”
慕容无风道:“你先。”
店小二道:“两位不必谦让,小的再端一盆上来就是了。还有,下面有位爷叫小的给两位带句话,叫两位不必担心,事情已快办妥。问两位可曾中了什么毒没有?”
荷衣一喜,道:“毒倒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个铁链,请楼下的爷莫忘记了拿钥匙。”
小二应了一声,便锁上门,下楼去了。
两个人默默无话,都等着小二上来,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了,进来的却是谢停云。
“谷主,您可好?”他大步进来,垂身施礼,沉声道:“实是属下办事不利,令谷主受此惊扰,请谷主责罚!”
慕容无风淡淡道:“我没事。你们几时到的?”
“我们一直远远跟在你们后面,临晨时分已将唐门的人制住,唐三跑了,不过钥匙却正好在唐十的身上。”他取过钥匙,将铁链打开。荷衣笑着道:“两位慢谈,我还有事,先告辞一步。”说着飞身下楼,找正等在楼下的赵谦和要了一匹马,一溜烟地跑了。
※※※
神农镇。听风楼。
荷衣又回到了昨天来过的地方。早上的江风似乎有些凛冽,但寒气早已被楼里热腾腾的早茶给冲散了。
还很早,客人很少,荷衣要找的人却正好当班。那是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伙计。
荷衣笑盈盈地道:“敢问可是孙大哥?”
中年伙计点点头,道:“不敢,小的正是孙福。姑娘说想见我?”
荷衣道:“我姓楚。”
“原来是楚姑娘,不知姑娘想要点什么?”
荷衣道:“我第一次出门远道求医,路途乏味,想听些江湖上的掌故,听说大哥是这里积年的老伙计,有一肚子的江湖故事,所以特地来请教。我刚和掌柜的谈妥,今天您的差就免了,这是二十两银子,请笑纳。”孙福接过大元宝,乐得合不咙嘴,道:“好说好说,小的肚子里别的东西没有,江湖传闻、小道消息倒是有一箩筐。就不知小姐想听点什么?”
荷衣道:“我是来看病的,当然最关心的就是神医慕容的消息。听说他为人古怪,甚难打交道。也从不随意接待病人,你说,如果我直接找他看病,有没有希望?”
孙福笑了笑,道:“这个姑娘就有所不知了。神医有三大脾气,这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哦?”
孙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