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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

书籍名:《一色春》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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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头人群熙来攘往。
  小团子在欧阳岳怀里,犹不知自己身处险境,左摸摸右瞅瞅,依旧玩得乐呵。
  南小桃花早已面无血色,则听欧阳岳冷笑了一声:“于惊远的孙子?长得还算水灵。”
  南霜往前一步,呼喝道:“你放开他!”
  
  欧阳岳近一年来消瘦很多,袖口略显宽大。小团子似感了兴趣,又在他臂弯爬了爬,探身去扯那袖口。南小桃花看得心惊胆颤,这才料到方才那信笺,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可那并蒂杏花手链又的的确确是萧满伊的那一条。南霜想到此,心底一寒,倘若事实如她所料,那么此刻的萧满伊,怕也是身处险境。
  
  看着欧阳岳手里的小团子,又思及萧满伊的安危。南小桃花怒极之时,反倒冷静下来。
  她往前一步,慢慢道:“你既是来找我公公报仇的,不如以我做人质。”
  欧阳岳闻言一怔,片刻眯缝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南霜一番,哈哈一声冷笑道:“于惊远的武功早已全废,要比,让他儿子来我这里送死!”
  
  南霜听了这话,心里压住一团怒火,面上戏谑道:“我瞅着你是不敢跟桓之比武吧?”停了一下,她的目光又移到小团子身上,说,“你若敢找桓之比武,也不用这会儿多此一举了。”
  
  “你说的不错。”不料欧阳岳却并不中她的激将法,“于桓之诡计多端,我若在京城与他打一场,必会落得两败俱伤。何况……”他朝怀中的小团自一望,笑道:“何况我并不屑于跟他比武,我要他死!”
  
  南霜眉头猛地一拧,却闻欧阳岳又道:“只有于桓之死,于惊远才会后悔,才会难过,才会生不如死,才能够知道他当年将红影从我身边带走,是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片刻,欧阳岳又垂头揉了揉小团子软软的发:“于惊远的外孙?”他嘴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容,“长得跟红影,倒有几分相似……”
  
  “你别动他!”南霜一声厉喝。
  
  这声厉喝,却引得欧阳岳大笑出声,老态龙钟的脸上恨意毕露:“你却有何资格让我不动他?南水桃花?”
  
  南霜一咬牙,再往前一步,神色忽而变得轻松:“那你动吧,我瞅着你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拿个小儿来威胁我。你动吧,你动了他,我今日拼了命,也要劈死你!”
  
  街头的人看着这两人杀气腾腾,全皆避开,唯余南霜与欧阳岳两人在街心。
  
  却闻欧阳岳又沙哑地大笑几声:“劈死我?南水桃花,于惊远尚且不够格劈死我,就凭你?”
  
  “我当然不行。”南霜道,“可我与桓之合力的话却也难说,而我,又足以将你拖到桓之回来……”说着,南霜紧蹙的眉头展开,探手入袖囊,便要掏出那望雪环。
  
  小团子此时见自己的娘亲这般模样,终于似察觉到四周的不对劲,他顷刻敛了方才的笑容,满脸狐疑地瞧着南小桃花,张着手臂让南霜抱,奋力想从欧阳岳怀里挣脱出来。
  
  小团子这幅模样,看得南霜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然而她手里的动作却毫不迟疑,顷刻间望雪环寒光乍现。
  
  “慢!”欧阳岳拧眉,继而道:“你要如何做?”与此同时,他的手,也移向小团子的脖颈间。
  
  小团子却丝毫不查,只瞪大了眼瞧着南霜。
  
  南小桃花脑中嗡嗡直响,片刻间耳畔只回荡着去年成亲,与于桓之耳鬓厮磨,说要寻个有桃花有流水的地方,安渡此生,要生小小桃花,小桓公子。
  
  如今,小桓公子已然出生,这般乖巧通透。他们夫妇俩将他宠上了天,他也不见得又丝毫骄纵。她不能,不能失去小团子。
  
  “我跟你走。”南霜眸色黯下来,“无论如何,我跟你走,只要你放过……他……”南霜的目光,最后落在小团子身上。
  
  初春雪化的街头,四处都有泠泠水意,几支桃花趁着早春开了一树,却是一副含而不露的模样,像是初遇南霜时,她迷糊而傻气的笑容。
  于桓之站在街头发呆,怀里是安静的小团子,可是心里空了。
  
  他方才随那人去取信,那人进了内间便再没出来。于桓之等了一会儿便觉得不对劲,将内间帘子一掀,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调虎离山之计。
  他千算万算亦未想过,自己竟因一刹那的疏忽,将小桃花弄丢了。
  
  是哪一年的流云庄呢,碧玉妆成,绿树如涛,他站在树下笑得隐忍,说:“我,只有一个霜儿。”
  那个女子有桃花般的脸庞,性情也极好,又极为喜庆,可是那一瞬,一贯大而化之的她也露出含忧带笑的神色,说:“我又何尝不是。我,也只有一个桓公子。”
  
  街头的人纷纷说,方才那姑娘当真临危不乱,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自家儿子。他们说,公子能遇上这样的媳妇儿真是一辈子的福气。
  可于桓之的心里唯余下一个念头:霜儿呢?
  
  于桓之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回的天水派,亦忘了自己是用怎样的言语,咬着牙将南霜被欧阳岳带走的事情说与家中三老。
  
  他只记得,他去马厩牵马的那一刻,见得后院的桃花也开了,粉瓣纷飞。
  于桓之想,原本与穆衍风约定暮春去万鸿阁报仇,自己却等不到那时了。他吸了口气,翻身上马,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对家中三老起誓:“倘若,倘若欧阳岳伤了霜儿分毫,倘若我无法寻到霜儿,便是杀光他万鸿阁所有人,我亦在所不辞。”
  
  于惊远望着于桓之策马而去的身影,忽然欣慰一笑。他这一生,因追求至高的武功,而错过的红影,懊悔至今。所幸他的儿子未走上与他同样的路,有南霜这样的女子相知相许,相爱至深。
  便是为了她,拼尽性命又何妨。反正他于桓之,只要一个霜儿。
  
  苏州城外,草长莺飞,杂花生树。
  于桓之一路使了轻功,跑废了三匹马,花了半月时日便赶来了苏州。
  
  苏州城郊的宅子里有旧友。于桓之意外见得欧阳熙。两人相遇,仿佛此去经年。
  
  略略相谈,才得知欧阳无过去世后,欧阳熙收了他兄长的尸体,在城外山明水秀之地做了一方孤坟。而他与欧阳岳,也断了父子情谊。
  
  欧阳熙听闻南霜之事时,会心一笑却露出几许怅然,许是在感叹这个女子这一生中遇险遇难,遭福遭祸,自己也再插手不得。
  他推给于桓之一杯酒,淡淡说:“苏州的万鸿阁,在原先的天台山内山,后山弟子众多,全皆练了暮雪七式。然而他们的暮雪七式,爆发力强,持续却短。”
  于桓之眉峰一蹙:“如此,他们的招式并非一层一层修习,而是急功近利地练功,如当初的暮雪七人?”
  欧阳熙点头一笑:“一切当心。”
  
  天台山的枫树在春天仍是碧绿一片。风拂过,便扬起漫山海浪。于桓之未先去寻穆衍风,而是独自闯入了天台山。
  山腰一座依山傍水的庄园外观酷似昔日的流云庄,然而走近了,却发出几分森森的诡异之气,便是今日的万鸿阁。
  
  这大半年来,万鸿阁的弟子因常常走火入魔,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已然是声名狼藉。
  
  于桓之刚一走近,便听得门前的两个弟子道:“也不知掌门将那女子掳来干嘛。”
  “是呢。”另一人答道,“年前就找了个漂亮丫头放着没动,近日又找一个。掌门不用,我看着可心痒……”
  这两人正说着,便听得那头又有一人从阁内走出来,对两人笑道:“你以为掳来的人是谁?那可是名动江湖的南水桃花!那也是你们可以染指的?小心掌门将你这舌头割了给那姓于的大魔头送去……”
  
  话音刚落,前方忽有身影一闪,转瞬间便有寒刃夹在其中一人的脖间。
  于桓之身着青衫,蹙眉冷声问道:“说,霜儿在哪里?”
  
  短刃寒光,青衫劲衣,唤南水桃花为“霜儿”。三人皆是一愣,随即便辨认出此人的身份,是名镇江湖的魔头于桓之。
  早前欧阳岳便在阁内提醒过众人,说近日若于桓之到来,谁若能杀了他,谁就能坐万鸿阁的副阁主。
  
  万鸿阁门徒因皆皆练暮雪七式而走火入魔,心绪躁动之际,得知这个消息都不免跃跃欲试。
  此时此刻,这三人认出了于桓之,另两人竟不顾同伴的生死,顷刻成合围之势,手持匕首便朝于桓之攻来。而身旁这人亦不迟疑,仰面一退,力求脱身。
  
  电光火石之间,阁中又有人大喊:“于桓之来了!”
  
  刹那间只听风声隐隐,万鸿阁中,屋檐上,数目后,房屋前,掠出成十上百之人。
  这边厢,于桓之闪身一掠,身形快如影,兔起鹘落之间,便将三人斩于刃下。招式凌厉,毫不留情。
  
  三人毙命于刹那之间,而万鸿阁众人见了却丝毫不退缩,齐齐朝于桓之攻来。
  纵使于桓之再厉害,要以一敌众,亦非易事。但闻万鸿阁内兵器铿锵,却始终不见欧阳岳与南霜的身影,于桓之的心里暗暗着急,飞身便掠入阁中。
  
  阁内有水,傍着一片假山而建。假山后自是危机四伏。
  
  然而,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为刃。能化万千流体为刃气,灭千百人于刹那无形之间。
  
  于桓之自空中几个起落,手中的望雪刃旋转如盾,接连劈开数道攻上来的剑气。一时间万鸿阁内血溅如飞。于桓之自水边落定,一手探水一个轻摆,另一手依旧转刃如飞,抵挡周遭的攻势。
  
  水起,化为刃气,寒光般的水刃风驰电掣般攻向众人。只听连着数十声砰砰作响,剑气水刃将万鸿阁中弟子穿膛而过。
  血雾漫天,喷洒在高空,将整个万鸿阁都笼罩在一片凄艳的红之中。
  这便是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为刃,以一敌白,以寡敌众,这也是祖皇帝开国时,破前朝朝门的秘诀。
  
  “血洗万鸿阁?”身后忽地传来戏谑的声音,欧阳岳见门徒伤残至此,却丝毫没有惋惜悲痛之色,眼神中反倒有几分玩味几分阴狠,“不愧是于惊远的儿子。”
  
  于桓之青衫染血,回头冷冷用望雪刃指着欧阳岳:“霜儿呢?”
  
  “南水桃花?”欧阳岳一挑眉,忽然勾起唇角笑了,“不巧,你来的前两个时辰,我刚刚让人把她送走了……”
  “哪里?”
  欧阳岳注视着于桓之,他此刻体内化火符反噬的焚烧感已然令他精力尽失,唯有复仇伤人变态般的快感令他的神智仍旧兴奋着:“哪里?不过是,派了几个门徒,将她送到不远的雪崖边,让她下去看看风景罢了。”
  
  于桓之闻言浑身登时僵住,持着望雪刃指向欧阳岳的手渐渐地,缓缓地垂了下来。他双目空洞,问道:“你说……什么?”
  “没听清?”欧阳岳上前一步,不知是否因太过兴奋,霎时间他竟老态龙钟地咳嗽起来,“我说南水桃花已经……”话未完,却忽见得于桓之一个闪身上前,横空一劈,径直在欧阳岳的前胸划了一道血口子。
  
  欧阳岳闷哼两声,退后两步还未倒下,便见得于桓之有挥刃往下一拉,一刀深痕直直从大腿的内侧滑倒脚踝,片刻,于桓之又横刃一挑,欧阳岳的脚筋直接断成两截。
  
  脚筋一断裂,欧阳岳整个身子弹起直飞而出,重重撞到假山之上,于桓之上前两步,冷冷地看着他:“这一刃,我是替衍风还的。”
  
  欧阳岳正吃力爬起,却见于桓之又往前一步,声音有些飘渺:“还有一下,我得替你儿子欧阳无过还你。”
  
  眼前一阵血雾滑过,欧阳岳只觉右眼一阵剧痛,再伸手摸去,满眼是血,哪里还有什么眼珠子。强力睁开左眼,则见于桓之站在他面前,抛下最后一句话:“不替霜儿伤你,你不配。”
  
  顿了顿,他忽地冷笑起来,“你说她去了雪崖。待我真正血洗了你万鸿阁,便去寻她!”
  
  一池水波澜骤起,那一刹那,于桓之是静默的。但他青衣染血,满目赤红的模样,却真正是个魔头。暮雪七式凝水为刃,血洗万鸿阁,也不过是一炷香的事。
  可一炷香之后,于桓之站在阁内重重地尸体间,心中却全空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许是因为血气太浓,远天的太阳也像是残阳如血。于桓之蹙了眉,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往万鸿阁深处找去。
  内里大厅亦是空荡荡一片,里里外外找寻遍了,却没能见到一个人影,唯有开门时的那一刹那从外间吹来的风,帘幕隐动。
  
  忽然之间,于桓之的身上似没了力气。想要赶去雪崖,却又害怕去了那里不见南霜。
  万鸿阁里血流成河,而他跌坐在大堂门口,双目失了神。
  
  也不知坐了多久,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迟疑地走来,试探地唤了句:“桓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嘻…

下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吧~等下放个防盗章上来,丫头们表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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