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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书籍名:《一色春》    作者:沉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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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满伊自睡梦中转醒,便觉右眼皮直跳。朝右手边的小卧榻一瞧,果真被子叠得齐整,却不见南小桃花人影。

  在萧满伊心中,南霜是个不折不扣的祸害。所谓祸害,心思诡秘,狡诈多端,偏巧又让人生不出厌恶之情。这样的人,跟在身边倒好,不在身边时,反倒令人心惊胆颤,唯恐暗地里着了她的道。

  萧伊人从小学舞,身子骨极好,虽受了内伤,歇了一夜也大好了。待服了药,匆匆用完早膳,她正想着要去把南小桃花寻回来,门却吱嘎一声被推开。

  寻常人进屋,先伸脚,整个身子再跟进来。南水桃花进屋,先探头,观望一阵后,再一溜烟小跑进来。

  萧满伊一瞧此情此景便忍不住揶揄:“你不去做贼,委实可惜了。”

  南霜嘿嘿笑得很玄乎,她慢条斯理地走到桌前,左手鼓当当握成个拳头,待到了萧满伊面前,摊开掌心往她面前一递,吓得萧满伊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衍、衍风的剑穗,你怎么弄到的?”

  南小桃花又是一笑,道:“你仔细瞅瞅。”

  萧满伊听了此话一愣,又垂目往那剑穗上瞧去,脸色霎时间阴晴不定。只见那盘龙结下,多出两颗极珍贵的东珠,东珠下,有系了一个五瓣花结。花结下方,才是湖蓝冰丝穗。

  这湖蓝盘龙冰丝剑穗,仅穆衍风一人所有,天下人都认得,系在剑上,温润飒然,风流倜傥。然而这么被装扮一番,添两颗东珠打个花结,一下便多出几分秀气,若为女子所用,也是极好的。

  穆衍风不比随性的于小魔头,一袭墨发只用青带稀松束起。流云庄作为江湖第一大派,穆衍风又是少主,接待宾客时,免不了要着正式衣冠。其中有一个发冠为月白色,上面镶有两颗东珠,清雅又不失威严,着实好看。

  萧满伊曾瞧过那发冠,印象很深。因此她一瞥这条被男扮女装的剑穗,便知晓了那两粒东珠的来历。

  事已至此,萧伊人心中只剩了九个字: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可她又不好责骂南霜,毕竟看这状况,小桃花大费周折顺来这些东西,又为威武的盘龙剑穗换上女装,是为了送给自己。

  沉默良久,萧满伊只警惕地说了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南霜坐下,捋了捋那剑穗上小花结的花瓣,又递到萧满伊的面前,说:“送你。”

  萧满伊挣扎了许久,那剑穗是越瞧越喜欢,须臾,她昧着良心接过,还不由摩挲了两下湖蓝细穗,又正襟危坐道:“你怎么弄来的?”

  上次南小桃花抢王七王九的银子,被于桓之逮了个正着,且扛不住于小魔头的冷压逼供,她为自己偷盗一事供认不讳。有了这次惨痛经历,如今的南小桃花已然修炼成一只千年老王八,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想要剑穗,大哥便默许了,那两颗东珠,我也是跟大哥打过招呼的。”

  萧满伊听了此言,吁了口气,蹙眉叹道:“算你还对你的结拜大哥存了些良心。”

  南小桃花这番话,如孔子笔削春秋,前后删去大截,却也并非说谎。

  彼时,穆衍风被南霜一句“独守空闺,春暖花开”吓得大惊失色,一口一个“苍天啊”,一口一个“使不得”,以至于南小桃花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未放在心上。

  南霜自是问了些于小魔头的事。她倒是摸清她果子的状况,好来个知己知彼,可穆衍风听了南霜一段情真意切的告白后,便有些草木皆兵。听到“桓公子”三次,就要隐晦地炸毛一次。

  隐晦的炸毛,即只在心里炸毛,表面强作镇定。

  因此,穆小少主被南小桃花危言耸听了一上午后,其人早已云里雾里,心里只顾着盘算于小魔头倒底会用暮雪七式的哪一式将自己解决了。自己是还手呢,还是任其宰割了?

  苍天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悲哉痛哉。

  后来南霜又搬来萧满伊的话,说了句:“我对大哥,只是兄妹间的喜欢,并非男女之情。”

  这句话对穆衍风来说,如同溺水的人忽得一根横木,饥荒的人忽获一个馒头。是以穆小少主感激涕零,不能自己。

  于是小桃花便趁火打劫说:“我瞅着大哥的剑穗好看,可叹你我二人结拜,并无实物为证。”

  这话如一响惊雷,猛然炸亮穆衍风的思绪,他立马顺杆子往上爬,一个劲儿想要证明与南小桃花除了兄妹之谊并无私情,于是那剑穗,便落入小桃花的手中。

  小桃花临走前,又觉愧对于穆衍风,便道:“我去大哥的屋里瞅瞅,看看下人将大哥的物什送来没,送全没。”

  穆衍风自是答应,还赞了声“好妹子”。

  萧满伊有句话说得好,祸水瞅完就要摸,摸完就要试,试完就要顺,顺走了,东西就没了。

  是以,那命途坎坷的东珠就着了此道。

  瞧着萧满伊的脸色仍有些迟疑,南小桃花又提点她道:“天下人都认得这剑穗。”

  萧满伊如醍醐灌顶。虽说穆衍风送了她一条手链,她也自作多情地将其当作了定情信物,可说出去,他人多半不会相信。可这剑穗不一样,御赐之物,盘龙冰丝,仅穆衍风一人所有,若拿了出去,江湖上必定人人信服。

  想到此,萧伊人顿时如获至宝,她拍案而起,大呼道:“祸水儿,够义气!”

  南霜嘿嘿笑了笑,一本正经又道:“叫我桃花即可。”

  萧满伊点头,说:“好!从今以后我不唤你祸水,唤你桃花!”

  南小桃花也喜悦点头,半晌又为难道:“可我习惯了唤你烟花。”

  萧满伊愣了须臾,垂目瞧了瞧盘龙穗,继而大度道:“无妨,日后你若有难事,我好生帮你!”

  南霜见君已入瓮,欢喜道:“好啊好啊。”顿了顿,她便厚颜无耻地问,“我听我爹说,若要吃了一个人,是否非得用房中术不可?”

  此句,南九阳的原话是:江兄!此房中术妙极,妙极!你定能将那人吃得渣都不剩!

  萧满伊闻此言,却又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可双面伊人毕竟见多识广,饮了两杯水,也就镇定了些。

  继而,萧伊人语重心长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咳咳,房事罢,需要些铺陈,这过程嘛……”一想到自己数年奔波,萧伊人不由摇头悲唱:“道不尽的沧桑啦嘿~~~”

  南小桃花听得入神,连忙问:“什么过程?”

  萧满伊瞧她一眼,叹口气道:“要有房事,先得有夫妻之名;要有夫妻之名,先得有婚约;要有婚约,先得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起码要两厢情愿。这两厢情愿,说的便是男女情爱。”

  南霜会意点头:“要先有情爱,再有婚约,再拜天地,才能将果子吃掉。”

  “后三者,都是实打实的。唯独情爱最难捉摸,变幻莫测,除非亲身体验,难辨其中奥妙。”萧满伊又解释道,顿了一下又叹:“其实瞧瞧戏文里的男女,也是个法子,可惜江蓝生要待我病好,才带我二人去云上镇青青楼,憋得慌啊。”

  南霜听了此言,忽而嘿嘿笑起来,问:“你想不想去青青楼?”

  萧满伊道:“当然想啊。”

  南霜将手探到袖子里,摸出两张叠好的张,将其递给萧满伊,又拍了拍脑门,赶忙跑了出去。

  萧满伊狐疑地将纸张打开来一看,一张纸上画得竟是流云庄后庄的地形,一张纸画得是流云庄周围的山路村社,包括云上镇在内。

  不一会儿,南霜又提了个包裹进来。彼时,萧满伊已对南小桃花顺手牵羊的恶习麻木,她从容地瞧着南霜将包袱解开,从容地瞧着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长衫,从容地从她手里接过一件青衫,然后惊悚的大叫起来。

  那件青衫,是于桓之的。

  任萧满伊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南小桃花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顺了于小魔头的衣裳。

  南霜见状忙道:“这件不是顺来的,”又呵呵笑了两声,“我瞅着桓公子衣角沾了雪粒子,便让他换下来,我帮着洗,洗了还没还,顺道用一用。”

  萧满伊吞了口唾沫,将青衫递回给南霜,说:“这衣裳穿了折寿,给我换一件。”

  南霜嘀咕了两声,又在包裹里翻找一阵,扯出一件斜襟深衣搭藕色长襦,说:“这件呢?”

  萧满伊接过瞧了,在身上比了比,侧目问:“童四的?”

  南小桃花点点头。

  萧伊人扶额叹气,从容应对道:“他个头小。”

  南小桃花又翻找一阵,递出一件云纹紫蓝衫,袖口领口花里胡哨。待萧满伊接过,她又递出一把白绒扇,说:“配套的。”

  萧满伊端详了一阵子,拿去铜镜前比了比,回头朝南霜笑道:“别说,这男子的衣裳,有的也好看。”语毕,她便走到南霜跟前,将白绒扇和云纹衫往桌上随意一放,埋头与小桃花一道翻找,边找边说:“有没有衍风那件玄色长衫,搭银色披风的……”

  她堕落了。

  一个时辰后。西边厢房蹑手蹑脚遛出两人。一人身着青衫,月白披风,鬼鬼祟祟。一人身着湖色长袄,手持白绒扇,偷偷摸摸。

  南霜与萧满伊顺着墙角摸到沁窨苑外。参照着那张地图,又找到后庄的一处隐秘出口。

  即便是冬日,黑木门前也爬满藤蔓,古树边立着两匹马,见南霜来了,嘶鸣了几声,蹬蹬蹄子甩甩马尾。

  萧满伊上前,吱嘎将黑木门推开,庄外嘶嘶凉意,夹带着山岚袭来。她与南霜同时打了几个哆嗦,却是异常兴奋。

  二人将马牵出流云庄,边走边回头,做贼心虚的模样。待走了数丈远,南霜与萧满伊心有灵犀般,同时翻身上马,姿势漂亮又利落。

  山谷幽静,倏然响起清脆的两声扬鞭。马背上,袍袂翻飞,倾城绝世。

  萧满伊迎着风,在急速奔跑的骏马上,笑问:“怎么走?”

  南霜回头时,墨色长发如海浪拂过脸颊,她纵马驰骋,答道:“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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