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日贺文]番外
我的童年，是由两个人构成的。
了了，薇薇。
第一次见到了了，是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由一个叫九方的人贩子带去的。
那时只懵懂地知道，自己也许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了了看起来很弱小，身体不好，双眼明明很漂亮，看人的时候却总是带着惊惶。明明跟我差不多的年龄，却似乎比我要小得多。
所以我习惯护着他。
在九方那儿，他就我要护着的整个世界。
薇薇不一样。
薇薇跟了了仿佛就是对立而生的两个人。
初见时他被九方捆得结实地扛在肩上，也还能不停地叫嚷挣扎，浑身充满着活力。
那时他穿着一身红衣，就像是观音菩萨跟前的童子，漂亮得不得了，让人明知道会被刺伤，也心甘情愿地想要靠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可惜。
再怎么漂亮的人，到头来也一样是被九方卖掉的命运。
薇薇有一个很长，但是我无法叫出来的名字，所以他让我叫他薇薇，就像是女孩儿的名，可是薇薇不是女孩儿。
他比我见过的女孩儿都要漂亮，却也比她们都要强大。
从九方放他跟我们一起开始，他就处处护着我们。
他说，因为他的年纪比我们大，所以他应该护着我们。
他常常会说起他的爹爹和哥哥，他说他们很强，他说也许他们很快就会找过来，然后把我们救出去，他说……很多很多，是会让人生出希望来的话。
我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家人了，可是听着薇薇这么说，我也会想，也许我也有爹爹和哥哥，也许他们也正在找我，很快就会把我们救出去。
偶尔私下跟了了说，他也只是一脸茫然，他不记得他的家人，好像也并没有对这样的事抱有任何希望。
对于了了来说，只要有饭吃，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有时我会觉得这样的希望很傻。
所以我更喜欢薇薇。
可是有饭吃，能活下去，就真的很好了。
从九方要把薇薇卖掉，到我们决定逃跑，到我们真的逃了出来，好像都只是一场梦，在那个满是云雾的林子里，有我前半生一直没有忘掉的噩梦。
薇薇把我跟了了推进了陷阱。
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们。
我们不是约定好一起逃走的么？我们不是约定好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的么？如果嫌弃我们太累赘，为什么一开始要带着我们一起离开呢？既然一起离开，为什么又要在最后，把我们推下去？
这很多的问题都始终没有答案，再醒来时我们已经在秦楼里了。
我在，了了在，薇薇也在。
我们依旧在一起，没有分开。
可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了了的脚落下了病根，他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只会抱着我不断地发抖。
我问薇薇，为什么要把我们推下去，薇薇没有回答我。
那时候愤怒地把他推到墙上，使尽全身力气地捶打，以至于当家也好，了了也好，其他后来知道了这件事的人也好，都以为我跟薇薇有着很深的仇恨。
也许真的是深仇也说不定。
只是那时候的绝望与愤怒同样猛烈。
相比起“被人推下陷阱，差点丢了性命”，也许是被“最喜欢的人”推下陷阱更让我愤怒和绝望也说不定。
午夜梦回时，我常常梦到薇薇走过来跟我说，他没有把我们推下去，他一直都只是想护着我们，他没有想过要伤害我们……然后我们就和好了，就像从前那样，三个人在一起，薇薇搂着了了，我站在他们旁边，大家一起笑得很开心。
可是薇薇始终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在秦楼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再像跟着九方时那样担惊受怕，当家待我们很好，会请来不同的师傅教导琴棋书画和武功。
了了的脚上有病根，不能学武，于是每天学武时，就只有我跟薇薇无言相对。
我会下意识地跟他攀比，每每要争着比他学得更好，师傅也更喜欢我一点，看到薇薇站在一旁看，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得意。
可是通常这样的得意不能维持很久，到我们切磋练习时，薇薇就会发了狠地扑上来，有时根本不按章法，把我压倒了就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我常常会觉得很委屈，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嫉恨至此。
可是有时也会想，在交手时彼此压倒，拳脚相向的那短暂的时间里，就是我们最接近的时候。
身体也好，心也好。
薇薇还特别喜欢抓我的脸，他的指甲留长了，刮在脸上很容易就出血，这时师傅就会叫停，让薇薇去找药给我擦。
一开始的时候我很害怕，可是在给我上药时，是薇薇最温和的时候。
就像一切都回到了我们还在九方那儿时一样。
十四岁那年，薇薇要开始挂牌接客了，当家请了扬州城里有名的士绅，要给薇薇一个好价钱初夜。
在那之前，我们曾经在当家的房间外看过他跟客人的交合，知道等待着彼此的是怎么样的命运。
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这个人了，可是接客的那天，我还是偷偷地跑到前院，想看一看。
可我看到的不是薇薇，而是受了伤的了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换了人，当家明明说过我跟了了要到第二年才能接客，可是如今了了却躺在了前院的房间里。
我只想到了是薇薇临阵退缩，疯了似的跑到后面，冲进他的房间里就打人，薇薇似乎在睡觉，被我拉起来了，就咬着牙跟我打，一声不吭。
跟学武时的切磋完全不同，他那根本就是拼命的打法，我好不容易把他压住了，他就捉起烛台往我头上砸。
末了还要扑上来咬，我痛得快晕过去了，还是当家来了才把我们分开。
离开时我只看到薇薇眼中的得意。
那道伤最后在我脸上落了疤，当家说脸毁了就没办法卖了，我被赶到下人的房间去，开始学着做下人做的事。
那一天薇薇就跟在当家身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对当家说：“当家，你看他现在就是一丑八怪，原本要给他的那个名字也不必浪费了，就叫李四好了。”
听到他的话时，我觉得很难过。
这么些年，我以为我们只是闹了别扭，盼着终有一天能跟他和好，到头来都只是我的奢望。
原来他是真的讨厌我。
在那之后，日子就更难过了。
他开始换上了当家起的名字，微泫，慢慢地成为了秦楼的头牌，一天比一天漂亮，却一天比一天刻薄。
他总喜欢看着我头上的疤，一边笑着，一边奚落。
我也渐渐习惯了武装起来对抗他，习惯了面对他时，摆出防御和攻击的姿态。
那些小时候手牵着手说不离不弃，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话，都已经过去了，谁都不会再记起。
这个人太强大，仿佛什么都伤不了他，而如果忘记不了过去，我就无法保护自己。
岁月流逝，总在人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时，就会有异变出现。
了了太单纯，容易惹事，而我太弱小，无法护他周全。
最后他被人捉住了，对方来信说，只要薇薇肯去见他，就把了了放回来。
当家没有开口，薇薇也似乎当做没有这回事，可我不能。
了了是我爱的人，是我要用一辈子呵护的人。
刚开口求薇薇时，我就有些后悔了。
他太强大，以至于，一直到他反问我，是要拿他去换了了吗，我才想起，也许他也是会受伤的。
可我已经没有办法退缩了。
我那时甚至想过，他拒绝掉也好，拒绝掉“李四”，也拒绝掉“年年”。这样我就可以死心了。
可是他没有，他跟我说，只要我跟他上床，他就去救了了。
那时我只觉得他要羞辱我。
是他将我的脸毁了，让我变成下人，而如今他又要我躺在床上取悦他。
可是最后却是我做的主动，他就那么毫无预警地坐下时，我都叫出声来了。
我觉得我已经无法理解这个人。
我不明白他讨厌我什么，也不明白他究竟要我怎么样。
可是在身体结合的刹那，我却好像感觉到，他哭了。
第二天醒来时，薇薇已经离开，事情很顺利，了了回来了，薇薇也回来了。
我不敢去面对薇薇，甚至不敢让了了跟薇薇相对，我只一心一意想让了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我的身上，这样他就不会知道我跟薇薇的那一个晚上。
那其实只是一场交易，那明明只是一场交易，我却觉得心虚不已。
后面的事更是让人措手不及，我的家人找来了，我有了一个很显赫的身世，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名字，芷清炎。
三哥告诉我，我可以从秦楼里带走任何东西，我就选择了带走了了。
在跟当家提出要求的时候，薇薇就站在我的旁边，一直没有动。
我仿佛感觉到了一丝让人窒息的绝望。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心中的是得意还是难过。
了了心软，总跟我说要把薇薇一起带走，因为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们曾经约定过，永远在一起，不离不弃。
可是，那时候约定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我不想让了了去面对薇薇，我不知道那一夜之后，薇薇会对了了说出什么话来。
我不想伤害了了。
可是了了坚持要带他走，我便又很轻易地答应了。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都一样，希望三个人一起离开。
了了说薇薇爱我，可是我不相信。
怎么会呢，他恨了我那么久，怎么会爱上我呢。
离开秦楼的那天，我当着当家的面，伸出手去，对薇薇说：“跟我走吧。”
薇薇笑了，他的手放在我掌心时，我却觉得他的笑容好像在哭。
那一刻我知道，我在庆幸我答应了了把薇薇一起带走。
三哥很喜欢薇薇，从一开始就是因为薇薇才会到秦楼来。
一路上更是常常陪在薇薇身边。
我则是不敢面对薇薇，也不敢跟三哥说，我喜欢的其实是了了而不是他以为的薇薇。
也许不是不敢，而是下意识的，我希望三哥一直误会下去。
可是后来我看到三哥跟薇薇上了车。
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那天我想了很久，脑海里他们上车的那一幕一直在盘旋，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的难受。
也许我应该大方一点。
可是当我跟薇薇说，他大可以不必顾忌我，安心地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时，他却生气了。
明明在生气，却拼命地要挑起我的欲火，可是挑起之后，却又把我赶了出来，不可理喻。
可是在欲火被挑起的刹那，我想，我的难受，是因为我不想他跟了三哥。
他是我从秦楼里带出来的。
我们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我不敢再去找他，不敢面对他，他似乎并不在意，却也没有再跟我说话。
三哥说我太伤人，他说薇薇跟他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说……薇薇亲口承认喜欢我。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了了是这样说，三哥也是这样说。
那种笃定让我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得意，仿佛连身体都轻飘飘了起来，看到薇薇时，也会下意识地温和起来，有种仿佛施舍了什么的高高在上。
在休息时，我甚至主动表示出了友善，把杯子递到薇薇面前时，他愣了很久，而后笑着说谢谢。
薇薇笑起来始终那么漂亮。
就像小时候，我第一次给他递去一个馒头，第一次握他的手，第一次叫他薇薇……
他也这样对着我笑，比谁都要好看，比谁都要灿烂。
回到家中，规矩就多了起来，了了开始陷入了恐慌之中，常常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安抚，晚上需要紧紧地抱着他，才不至于做恶梦。
偶尔我也会想，在另一边的薇薇，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恐惧和彷徨呢？
我想，应该不会，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强大。
他可以很迅速地理清家中的厉害关系，讨得爷爷的欢心，甚至反过来叮嘱我，处处维护者了了。
生活有了新的开始，而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我护着了了，薇薇护着我们。
我甚至渐渐相信，薇薇是真的爱我，我也渐渐地，会开始试着重新依赖这个人。
一如从前。
然而跟从前又有一点不一样。
关系仿佛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我仿佛把他逼得走投无路，这让我觉得心疼和得意，而后占有了这个强大的人。
一直到最后，他都还让我放心，说他会处理好一切，会护着了了的。
然而就在他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了了就受伤了，就在他的面前。
我不知道我又怎么惹他生气了，让他把气撒在了了身上。
也许是因为我早上因为害怕尴尬而提早离开，也许是别的，我问他，他却装作什么都不明白。
他明明保证过一切都会处理好的，却又食言了。
我相信他，第一次，被推下了陷阱，差点掉了性命；第二次，害了别人。
然而薇薇却似乎很伤心。
他什么都没有辩驳，没有解释，只是拿了包袱就要走。
我是直到那时候，才发现他一直把东西都收拾好，随时都准备着离开。
当时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而生气，出口就说了极伤人的话，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伤心。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样叫做“悲痛欲绝”。
可是即使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
薇薇开始长时间地不回家，一直留在布店里，爷爷问起，也只推说因为刚接手，很多事情还没习惯。
可是我知道他是为了躲我。
我说了最伤人的话，他不会离开，可是他已经不愿意见我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皇上给公主招驸马的事反而给了我们一个转机。
不知爷爷跟薇薇说了什么话，薇薇主动来找了我，劝我入宫。
了了一直很害怕，甚至觉得是薇薇要把我从他手上抢过去，在薇薇甩他耳光时，我却不知道我更心疼谁。
了了从来都是被护着宠着的人，我舍不得他受一点伤害，可是我不明白薇薇是怎么样摆出这样强势的姿态。
如果他爱我，他不是应该跟了了一样，觉得害怕么？
又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从宫中回来，了了被二嫂绑了起来审，我六神无主，还是薇薇去求爷爷放过了了的。
他永远都是那么冷静精明。
若不是他，我大概无法意识到，我对了了的保护，反而是害了他的元凶。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跟他说什么。
只知道他对我说，谢谢和对不起，这五个字他不想再听时，我会觉得心疼和自责。
看着他眼中的灰心，我会觉得自己就是个混球，负了他……也负了了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在薇薇的房间中过夜。
也仅仅是睡觉而已。
两个人的关系渐渐好了起来，晚上即使只是相拥而睡，也会让我觉得很满足。
可是午夜梦回，想起了了，又会生出厚重的愧疚来。
了了常常会抱着我，问我爱不爱他；会常常跟我说，了了永远都是年年的；会常常向我确认，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薇薇也曾问我爱不爱他，而我无法回答。因为我怕我说出口，就会负了他们其中一个。
我们说过，三个人会永远在一起的。
可是，永远其实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我说不清，我只知道我跟薇薇亲近了，在我们上床之后，爷爷就伤害了他。
我从刑架上把遍体鳞伤的薇薇抱下来时，才第一次发现这个人其实很脆弱。
他并不强大，他跟了了一样，需要别人的护着宠着。
了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对薇薇产生了敌意，薇薇醒来哪天，他就冲进了房间里，捉着薇薇大喊大叫。
一直到我的巴掌打在他的脸上，一切才安静了下来。
薇薇没有说话，了了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也许到这一刻，有些事情才不得不面对。
我想我也许爱上了薇薇。
公主乱点驸马，皇上开了恩，让我带三万兵将镇压南甸叛军以赎罪。
我不敢把薇薇和了了留在家里，我不知道一旦离开，爷爷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来。
薇薇的伤还没好，我便陪着他坐在车上，了了就在车外。
我跟薇薇说，将士本就看不起我，所以在车上车下都没关系，与其在前头端正骑一整天的马活受罪，还不如在车上陪他。
可是我自己明白，我是在逃避。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了了。
出门以来，了了很少跟我亲近，仿佛就是个毫不相干的人，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偶尔望来，也不像从前那样满是惊惶，可那种灰心却让我觉得难受和愧疚。
我不知道要这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才不会伤害他，伤害这个我护了半辈子的人。
那一路上，我常常梦见他问我还爱不爱他，常常梦见他抱着我说，了了永远都是年年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醒来时会觉得疲惫而低落。
也许有很多事情慢慢地就会变成习惯，我就可以不必面对。
然而薇薇却好像非要我面对。
他亲手将旧事重新放在了我的面前。
提醒我当年是谁把我推下陷阱，提醒我是谁害了了的脚上落下病根。
从薇薇的帐篷里出来时，我看到了了一瘸一拐地走过。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跑过去抱住了他。
他的手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力度之大，让我一直痛到了心底。
我居然忘记了那么重要的事情。
我居然忘记了他为了救我而落下的病根，忘记我了向他许诺的永远。
薇薇应该只是个小小的意外，一个小小的波澜，我跟了了，才是永远。
相远，相疑。
近了南甸，几处险阻，都是薇薇引着我们走过的，他熟悉地形，知道底细，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最后还放走了我们捉住的人质。
南甸军统帅墨夷庭伊伤了三哥，捉了薇薇作要挟，而我……选择了放弃。
三万兵将，一场战事，大国威严，我不能因为私情而放弃它们换回一个可疑的奸细。
薇薇就在城下叫我的名字，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转过了头。
三哥说我一定会后悔。
我当然会后悔。
我后悔把薇薇从秦楼带出来，后悔把他带回家，后悔把他带来南甸。
然而我无法后悔我的选择。
从城头上走下来时，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我没有错。
可还是不断地觉得自己错了。
那种折磨让我难以承受。
然后……是真的错了。
薇薇知道一切，只是因为他是南甸人。
他是南甸墨夷家的次子，是这场叛变的引子。
放走人质的是三哥，他被捉住时，笑着对我说，我比你爱他。
自信而骄傲。
薇薇确实值得更好的人。
而不是我这种一错再错的笨蛋。
去南甸军营地的路上，我想起初见时，薇薇告诉我他的名字。
那时总叫不准，也就没有记在心上了。
现在却很轻易地能回忆起来。
他叫，墨夷御薇。
回程的路上我总害怕他会就这样死去，我无法想象如果他死了，我会怎么样。
我只希望我能用一切却换得他的安全。
我只希望我从来没有做过那个错误的选择。
我甚至想，只要他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可以负尽天下人。
我只要他一个就够了。
薇薇就真的活下来了，可是他却再也不肯原谅我。
南甸议和，班师回朝后皇上封赐，问他要什么，他说，他要自由。
他要，从我身边离开的自由。
我不知道我可以这么留他，只想着他要爱，我就给他爱好了，他要什么都可以，只要留在我的身边。
而在这个时候，太子却想问我要了了。
我不能放手，我不可以让了了到那个勾心斗角的皇宫里去，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跟薇薇解释，才让他明白。
事情只是越来越糟糕，太子罢手，就到皇上要人，最后了了自己答应了进宫。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能那么轻易就答应，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他，那样的地方会要了他的命的。
可是了了却告诉我，我一直都错看了他。
他跟我说了很多很多。
说当年逃亡时的害怕，说那时的真相，说他十多年来的伪装。
还有……说我由始至终爱的都是薇薇而不是他。
最后了了进宫了，而薇薇留在了我的身边。
很多事情无法说清楚原因，只是结果如愿了，就足够美好。
只要薇薇还在，我就还有补偿的机会，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们还有未来。
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捉着这个人的手，紧紧地不放松，一定好好地待他，护着他，宠着他。
这一次好像是真的万事尘埃落定，一年又一年过去，我们始终在一起。
了了每年会从宫里送出信来，在我生辰那天夜里放在窗台上。
我怕薇薇会介意，怕他难受，终究没有告诉他，把信藏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终将为这个决定而后悔。
一直到第五年，我收到了最后一封信，信上了了问我，还记不记得他。
那时才恍惚想到，我们已经分开了五年。
曾经说过要在一起，可是分离也并不是不可接受。
然后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找不到薇薇了。
去了宫里找公主，只换来一巴掌和痛声斥责，她问我把薇薇当作什么人了，问我为什么要隐瞒着了了的信。
我只是……不愿他难过，我不知道这样会更伤人。
公主告诉我，了了在五年前就死了，信是薇薇每年亲自去放的。
她告诉我，薇薇在五年前就想离开，只是因为了了的交换，才留到了今天。
我说过我不会再错，我不过在错过他，然而她告诉我，这五年里，我每一天都是错的。
是因为我太笨拙，所以那个人终于失望离开。
曾经三个人约定好要永远在一起。
曾经说过不离不弃。
可到头来，一生离，一死别，他们都离开了我。
我这一生，是由两个人构成的。
了了，薇薇。
一个是我前半生护着宠着而最终相负的，一个是我后半生爱着念着而最终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