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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眼儿媚》    作者: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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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泫刚睡下,便又被一阵敲门声叫醒了,揉了揉眼,爬起来时还有点迷糊。
  门外的人是归梦,笑得很奇怪。
  “当家?”
  归梦笑著将他推回房中:“快起来梳洗,太匆忙也不能帮你准备什麽东西了,你想想看有什麽要带著的,我来帮你收拾吧。”
  “当家?”微泫的头有点微微发胀,只好呆呆地看著归梦,完全不知所以。
  “快点快点,别只站著,时候不早了,等天亮就赶不及了。”归梦笑著把他拉到桌子旁,有丫头已经准备好水了,巴巴地捧进来,不知什麽原因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微泫轻轻挣开归梦的手,正色道:“当家,究竟是什麽事?”
  归梦愣了愣:“难道小四儿还没过来跟你说麽?难怪……他要带你一起走啊。”
  他要,带你一起走啊。
  微泫已经完全愣住了。
  “好了,我知道你很惊讶,可是这是千真万确的。那小子不简单啊,一下子就说要带走你跟欲袅,倒是叫我怎麽做生意啊。还好前两年买下的那几个孩子也差不多该出来了,不然,哼哼,我就留著欲袅不让他走。”
  微泫这时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当家是说……李四他……要我?”
  归梦终於一笑:“是的,他亲口跟我说的。”归梦的话一说完,便看到微泫的脸上划落了两行清泪。
  明明哭著,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轻轻叹了口气,归梦像安慰孩子一般拍了拍他的头:“傻孩子,哭什麽哭,那个木头不懂得你好,也只有你这死心眼的人,才这麽想著他。”
  像是有什麽,压抑了很久,终於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倾泻而出,微泫死死地捉著归梦的衣服,哭成了泪人,却只是重重复复地说著:“对不起,对不起……”
  “傻瓜。”归梦低低地骂了一声,却忍不住也红了眼,“要是以後他再伤你心,你一定要记得逃啊。不然像你这样的笨蛋,一定会连自己的命都赔上的。”
  微泫轻轻一笑,抽了抽鼻子,道:“当家跟子桑大人……就不要再斗了吧。”
  “谁管他啊!”归梦轻啐一声,没再说话。
  到了天色大亮,归梦才匆匆地推了微泫出门。连带著刚收拾好的一小个包裹。
  “我说微泫啊,你不觉得你要带走的东西也未免太少了吗?”归梦看著那小小的包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说。“虽然芷家是不会缺什麽,不过,你不觉得这麽点东西实在……”
  微泫笑著一挑眉:“当家你是想让我把楼里的贵重东西带走些麽?例如,前面大厅里子桑大人亲笔的那幅字画?”
  归梦白了他一眼:“现在倒有闲心来消遣我了。好吧,你爱带什麽就带什麽,不爱带的,就什麽都别带好了。”
  微泫笑著看他,只是耸了耸肩,不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前进了,微泫伸手推门,只踏了半步,便僵在了门边。
  “干什麽?”归梦笑著跟上来,见他的模样,正要探头看。
  微泫一把拉住他,笑著道:“我忘了还有东西没拿……”只拉了两步,归梦不走了。
  归梦反捉住他的手臂,表面没什麽,手中却扣得死死的,拉回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角落里,有两个人相拥而吻。
  李四和欲袅。
  李四依著墙坐在墙边排列好的椅子上,欲袅半靠在李四怀里,半跪在椅子上,扶著李四的肩,微微俯身,乌黑的长发垂在李四的脸上,将那热烈缠绵的吻遮去了一半,却更显得暧昧。
  两个人自沈醉在那一吻之中,谁都没察觉归梦和微泫走了进来。
  归梦冷冷地看著这一幕,挑了挑眉,回过头去,看了微泫一眼:“有东西忘了?”
  微泫苦笑,摇了摇头。
  归梦拍拍他的肩膀,轻声说:“也许我们该中和一下也说不定。”
  微泫敛眉一笑:“我知道。要是子桑大人这样,那他死定了。”
  “当然。”归梦出奇不意地咳了一声。
  角落里的两人同时一震,欲袅低低地“啊”了一声,跳了下来,有点失措地望向微泫,半晌,才笑了笑,说:“东西收拾好了?”
  微泫几乎是僵硬地点了点头。c
  归梦走上一步,笑著说:“小四儿,人我带过来了,你是要带走的,还得自己来领啊。之前你可是诚诚恳恳地向我要人的,要是没那个心,那就都别带走了,我还指望他们撑门面呢。”
  李四脸色变了变,知道他的意思。既然开口要了微泫,若是现在反悔,那就连欲袅都别想带走了。所以也用不著欲袅打什麽眼色,虽然不情不愿,可李四还是走到了微泫面前。
  ──是不是要带我走。
  很想很想问出口的话,可是无论怎麽样,微泫问不出来,甚至连张口,这麽简单的动作,都似乎变得困难了。
  如果只是一场梦,那也是,美好得让人愿意用一切去换的梦吧?
  然後他看到李四伸出了手。那张带著狰狞伤疤的脸上终究从僵硬慢慢地缓和下来。“跟我走吧。”
  微泫怔怔地站著,好一会,笑容在他的脸上漾开,他微笑著把手伸了出去。
  温暖,轻柔,哪怕带著长期劳作留下的粗糙,还是让他觉得熟悉和怀念。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人马的喧闹声,也舍不得放开。
  “不可以!”薇薇几乎是冲著九方大喊,哪怕九方的脸色已经阴沈到了极点,他却还是毫不畏惧地大叫著。“不可以,要卖就把我们三个一起卖掉,为什麽要把了了卖给那个死疯子?拿人来做药,就是杀人!他是个疯子!疯子!”
  九方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反正这小子也活不长,卖给人剁了,换点钱还能让你们两个吃两顿好的呢,他也少受几天苦,这是两边都便宜的事啊。”
  “混帐,谁说了了活不长!你叫大夫啊!”薇薇扑了上去,捉著九方的衣角猛摇,“叫大夫就好了啊!”
  “对啊,九方,叫大夫……”缩在一旁死死地搂著了了不放的年年也小声地嚷。“你叫大夫啊……”
  九方瞪了年年一眼,一把拉开薇薇的手,捏在手里用力,直到薇薇痛得闷哼了一声,才甩了开来:“你们两个,给我滚回房间去,把那小子留下来。什麽都不知道,叫什麽叫!叫得老子烦了现在就把他剁了!”
  “混蛋,大混蛋!”薇薇根本不管刚才手被捉痛的惩罚,指著九方破口大骂,气得直跳脚,“没人性,不是人!”
  九方似乎也是被他骂得火了,一把捉住他的手将他提到半空,也不管薇薇如何挣扎,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你自己去问年年,我给那小子看病花了多少钱?要不是想等风声过了把你们卖个好价钱,年年那小子又要死要活的,我老早就先把这赔钱的东西卖掉!现在是他自己倒霉,得个厉害的病,找大夫?哼,大夫说那药引就得一千两!把你们全卖掉都没这个钱,还给他看病呢,我呸!反正早也是死晚也是死,卖给人家还能换个钱呢。你还真以为我捉你们回来当儿子养啊?”
  “人命关天,你不认识吗?”薇薇在半空也照吼不误,“没钱买我们自己去找药总可以吧?把了了卖给那疯子值多少钱?你上次不是跟我说有大老板要买我们吗?了了病好了,你把我们卖过去钱也多一点吧?”
  九方哼了一声:“找?老子还不想为这小子送命。”
  “那我们找总可以吧!”薇薇几乎是脱口而出。
  九方有点犹豫了,想了半晌,把薇薇放下来,狐疑地盯著他看:“我看是你们想逃吧?”
  “了了在你手上,谁会逃啊。”年年忍不住小声地说。
  薇薇直直地望著九方,毫无怯意:“对,我们去找药,你照看了了。如果你敢把他卖了,我就……我就……”
  “你就怎麽样啊小鬼?”九方不屑地笑了起来,“好,就听你的。日落之前,药找回来了,我就不卖他。”
  年年紧张地问:“那如果找不回来呢?”
  “你说呢?”九方笑著反问。
  薇薇死死地握著拳头:“告诉我们药怎麽找吧。”
  海浪拍打著突兀的陡崖,即使离了很远,依旧感觉到声音的震撼,宛如拍打在心上一般。
  攀上崖顶只能靠著崖上一块块石头的突起,落差太大让年年和薇薇都爬得有点吃力了。
  “年年,怎麽样,还行麽?”薇薇爬在前头,不断地回过头来问年年。
  年年抿著唇,没说话,只是拼命地往上爬。
  小孩子的表情都挂在脸上,薇薇再笨也能猜到他在想什麽了,知道他还在想著刚才虚弱的了了又哭又闹地在九方怀里挣扎著叫“不要丢下我”的情景,又爬上一段,才开口说:“别担心,我一定会把药拿回去的,了了会没事的。”
  一个浪头追逐著前一个浪头摔在崖脚,声音如雷,手下的石头似乎还能传递著那拍打的震动。
  年年抬起头来,停在半空,望著他问:“你说什麽?”
  薇薇没回头,只是张大了嗓子嚷:“我说,了了会没事的!”
  浪声一次次盖过了声音,只有这一句,传入了年年的耳朵里。
  孤零零跟野蒲公英差不多样的草药就夹在陡崖的缝隙里,海风从一旁贴著崖壁吹过,似乎随时都会把它刮走一般。
  是在离崖顶差不多一个人高的地方,年年和薇薇看著这光景,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来的是九方,大概探出一点身子,伸手去够会够得到吧?可是来的却是他们两个小鬼。
  “来吧!”薇薇深呼一口气,把挂在肩上的绳子扔到地上,开始把绳子绑上自己的腰上。
  年年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想帮,却不知道可以帮上什麽,只好一边把圈起的绳子一点点拉开让薇薇更容易使用。
  薇薇站在崖边,一边绑一边望下看:“呜哇,好高,我不会游泳啦,掉下去就惨了。年年,一会儿你一定要抓紧啊。”
  “放手的是小狗。”看著薇薇漂亮的脸上夸张的表情,一双眼睛就像某种小动物似的,年年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说话的声音却有点抖了。
  “不要害怕啊,下去的是我又不是你。”薇薇安慰他说。
  “我哪有害怕!”年年喊得很大声。“只是风太大我有点冷啦。”
  薇薇不说话了,只是把绳子一圈圈地围好,开始打结。年年也开始把另一头绑在一块突起的石头上。
  过了一会,年年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小小声地问:“薇薇,你是不是在害怕?”
  “谁,谁会害怕啊!”薇薇飞快地吼了回来,“我以前跟著哥哥过很高的独木桥都不怕啦!谁会怕这个。啊──”
  原本还带著颤音的回话,却以一个近乎惨叫的声音结束,年年呆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顿时被吓得魂魄不全。
  原本站在崖边准备打上第二个结的薇薇已经跳了下去了。
  “薇薇!”年年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扑了过去。
  “唔……”薇薇撞在崖壁上,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一直紧闭著的双眼慢慢张开,才看清楚自己的状况。
  自己已经整个人凌空了,头下脚上,只有右脚,不知是被什麽绑著或是捉著。
  “薇薇,薇薇……”上头传来年年慌得只会叫名字的声音。薇薇这才看清楚,捉著自己的右脚的是年年,他的半身也已经凌空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幸运,还没绑好的那条绳子,不但圈住了自己的脚,也圈住了年年的手,然後一直绷直,似乎是绑在了崖顶不知什麽东西上,让两个人不至於在下坠的冲击力下一起掉下去。
  薇薇笑了笑,艰难地举起右手,凌空扬了扬:“看,我捉住了哦!”他的手上,是那原本夹在陡崖缝隙里似乎随时会被吹去的草药。
  年年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安心了一点,紧紧地捉著他的脚,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在半空摸索了一阵,成功地捉住了薇薇的另一只脚。
  “年年,你不要乱动哦。我现在就把东西给你。”薇薇弓著身子,一只手捉著崖壁上突起的石头,也不管是不是被扎得痛了流血了,只是一点一点地往上蹭。
  直到他的手终於可以接触到年年的手了,他才猛地把药塞进年年的手指与手指之间,用尽全身的力喊了一句:“放手!”便又直直地摔了下去,摔在墙上。
  年年把手上的草药夹得紧紧的,咬一咬牙,松开了那只手,把草药飞快地塞进嘴里咬住,又飞快地捉回薇薇的脚。
  “放手啊笨蛋,你干什麽!”
  年年嘴里咬著那草药,根本不能回答他,只是开始使劲地拉著他往上蹭。
  “绳子会断的!你放手啊!”
  年年没管他,只是继续死命地拉,被石头划破的皮肤上,鲜红的血就如同密密麻麻的线,一条一条地蔓延著。
  “笨蛋,放手,你想想了了,如果我们都掉下去,他就要被卖给那个疯子了,我会游泳啊,你放手啦!”薇薇放大嗓门地喊,却依旧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往上移动,有什麽湿润的东西粘在脚上,风吹过的时候,还会凉飕飕的让人心惊。
  “唔,唔,唔……”年年咬著草药,不知想说什麽,只是发出类似的声音,重重复复都是一个声调。
  “手”。
  薇薇很容易便猜到他想说的东西了,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了,拼著“死就死在一起吧”的念头,薇薇终於咬了咬牙将手伸了出去。
  粘著血的手,温热的不知道是血的温度还是手的温度,在触碰的一瞬间便死死地捉著,几乎掐入了肉里去。
  那被捏得发痛的温暖,叫薇薇在很久很久以後都还记得。
  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有人笑著走了进来。
  月白色的长衣,手上摇著纸扇,眉目间带著淡淡的笑意,便是芷清倦。
  他笑看著李四和微泫握在一起的手,眼中有一丝揶揄:“好了,该起程了,要亲热的,好歹先上车啊。”
  芷清倦的话还没说完,李四已经匆忙地挣开了微泫的手,有点尴尬地笑著走上了一步。
  微泫略略有点失望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边却挑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芷清倦笑著转向归梦:“梦老板,你能成人之美,清倦实在感激非常,因为匆忙,也未能找到什麽好的谢礼,清倦只好做一回俗人,一点薄礼,还请梦老板笑纳。”他的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三个大汉,一人手上抬著一个小巧精致的箱子,箱子里装的是什麽不知道,可只是箱子上的装饰,也足以让人咋舌。
  归梦大大方方地收下了,笑著回了一礼:“先谢过三公子了。他们三人自小在我楼里长大,今天一去,也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再见了,都是些不懂事的孩子,以後诸事,还请三公子多方关照啊。”
  “三……个?”芷清倦的表情又一瞬间呆滞了,很快便又恢复过来。
  归梦笑意更深:“所以归梦收了三公子这麽重的礼物也毫无愧色,实在是,这麽一次,我秦楼里的两位头牌,都没了。”
  芷清倦有点意外地转头看李四,李四只是张著眼,什麽表情都没有,只有手边小小地捉著衣角,才显出他的不安。
  芷清倦转眼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众人的欲袅,哈哈一笑:“清炎好眼光,难得梦老板愿意放人……好了,时间也不早,该上路了,要不然梦老板反悔了不愿意放人,可就亏大了。”
  “三公子这是哪里的话,把人放走,归梦才是亏大了的那个呢。”归梦笑著应和,“不过出扬州後到下一处落脚的地方实在不近,要上路的话,还是趁早的好。”
  听了两人这麽说,李四才终於走到桌子前,把放在那上面的包袱拿起来。
  芷清倦干咳了一声:“只是,大概清炎要跟我一起骑马了。”众人听他这麽一说,都有点奇怪,转头看他。只见芷清倦有点不好意思地一笑,“因为想著微泫身上还有伤,我才命人雇了一辆小马车,既轻巧不会误了行程,也可以免去一些路上风尘,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人,那马车,若是两人就刚好,只是三人的话,恐怕就有点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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