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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六十一

书籍名:《误上龙床》    作者:林寒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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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听见他哥哥的声音,立刻觉得安心不少。苏小洵和韩离一起出现在院子门口,苏小砚迎上去给哥哥把披风摘下来。

韩离把手里的一个面人儿递给苏小砚:“小砚,给你。”那面人儿捏的是个美丽的少女。苏小砚仔细看了看,让宫紫裳先去放在室内。

沈轻侯道:“小砚,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苏小洵笑道:“外面车马才歇,侯爷刚到不是麽,为什麽急著走。”言笑宴宴,仿佛刚才冷淡讽刺沈轻侯的人不是他。

苏小砚已经习惯哥哥的语气,不禁在心里同情沈轻侯。韩离拉著他的手道:“小砚,你陪我去走走好麽。”

苏小砚立刻点头,和韩离一起出去了。宫紫裳也连忙离开,把这个院子留给苏小洵和沈轻侯。

韩离和苏小砚走了一段路,到了行宫里的菜园,他们两个在这里停下。苏小砚先从袖子里拿了帕子出来把软榻上的薄灰擦了,才拉韩离一起坐下。

韩离看著他:“听说你到行宫来住,你哥哥路上很担心,我们日夜兼程赶回来,幸好你没什麽事情。”

苏小砚低头:“韩离哥,对不起。但是我什麽事情也不会出,让哥哥不要这样惦记我吧。”

韩离笑道:“他看到你没事,以後慢慢胆子就会变大了。”
苏小砚看著自己的手:“韩离哥,我觉得很累。”

韩离摸了摸他的头,伸手拦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砚,你长大了,做人总是很累的。你哥哥担心你,为你赶回来。但你并不希望他这样做,诚惶诚恐的害怕影响他的心情,很愧疚。所以觉得累,但是又不好意思说。”

苏小砚叹气:“我不希望他再继续为我操心。”

韩离微微摇头“如果不为你操心,也许你哥哥就活不到现在了。你觉得歉疚,你哥哥觉得很快乐。何况还有两三个月,你哥哥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我们不好离的太远。”

苏小砚的眉毛挑起一边,沈下另一边。

韩离笑他:“你不开心?”

苏小砚没有回答,过一会问他:“你开心麽?”

韩离诚恳道:“我很开心,小砚。”

苏小砚烦躁的站起来,在菜园前面绕了两圈,双手捂著头,大叫了一声。然後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我可一点都不开心,我想哭,他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

韩离走过去,坐在草地上,让苏小砚枕著自己的腿躺著:“小砚,他是你自己的,谁也得不到。”

他们正说著,宫紫裳跑过来:“公子,太后的内侍来行宫说皇帝病了,十多天前就病了,今天呕血晕了过去,让你快点回去,马车在前面院子等你。”

苏小砚整个人打了个冷战,从地上跳起来。他的轻功学的最好,一道烟似的不见踪影了。

苏小砚惊骇至极,他没有坐马车,骑著朱昭明送自己的好马,在街上纵横奔驰。到宫门的时候勉强放慢了一下速度,把腰身上的玉佩给侍卫看。接著下马,门一打开便闪了进去,快的掠起一阵风。

门前的侍卫不知道他会武功,瞠目结实,良久才道:“刚才的是逍遥小侯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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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才到寝宫就已经感觉一切与过去不同,人人脸上都写着愁字。他直接向里面走,推开了门,迎面扑来一阵药的苦涩。

沈慧蕴正坐在床前,看见他来了,对他招了招手。苏小砚一步步走过去,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

苏小砚走的近了,缓缓把头转向床上。朱昭明的脸色苍白里似乎透着点青色,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苏小砚痴痴的望了一会,再看向沈慧蕴。

沈慧蕴低声道:“太医说是因为这些年太过劳累,从前你没回来的时候三餐也不应时造成的,你不要害怕。”

苏小砚慢慢的把鞋脱了,爬上床去,横着趴在朱昭明的身上,忽然低嚎了一声,像是什么动物被猎人的箭射中了。

他抓着朱昭明的衣服,低声道:“不,是被我气的,是被我气的。”

沈慧蕴柔声道:“小砚,不是,明儿不会生你的气。”

苏小砚不信:“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太医略微皱眉:“逍遥侯,你快下来。”

苏小砚吓了一跳,连忙从朱昭明的身上离开,绕到里面去守着他。这太医从小照顾他到大,还是第一次管他叫逍遥侯,苏小砚心里难辨滋味。隐约的明白,太后还没有怪我,太医怪我了。那真的是因为我,一定是因为我。

沈慧蕴看他脸上迷迷濛濛的神情,实在是担心,这么多年,苏小砚也可以算她半个儿子了。轻声叫他:“小砚……小砚……”

苏小砚茫然的答应了一声,看了他一眼,就又转头看朱昭明去了。
沈慧蕴安慰他:“你不要害怕,已经醒来一次了,现在是因为吃了药才睡的。”

苏小砚跪在朱昭明的身边,伸手去摸朱昭明,轻轻的游移手指,比蝴蝶落在花瓣上更轻。过一会他躺下去,贴在朱昭明的身上,摘了发冠,合上眼睛。

朱昭明傍晚的时候才醒来,觉得身边有个温软的身体,低声道:“小砚。”

苏小砚打挺似的坐起来,看见他醒了,扑在他身上:“太子,太子。”

朱昭明被他压的咳嗽了一声,苏小砚连忙退开一些,只是贴着他的脸:“太子,你快点好起来,我愿意代你生病。”

朱昭明笑了笑,低声道:“孩子话,如果我要死呢。”

苏小砚坐起来握着他的手:“我陪你一起死。”

朱昭明看着他的眼睛,叹息似的叫了他的名字:“小砚。”

苏小砚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你是被我气的,太子,我不生气你有女儿,以后你去看公主我不和你耍脾气。”

朱昭明微微动了动手指给他把眼泪擦了:“我不生气,小砚,你还是个孩子。”

苏小砚轻轻伏在他身上:“太子,太子。”

朱昭明和他说了这几句话,精神就有些不济。

太医给朱昭明诊脉:“皇上此病宜静养几月。夙兴夜寐,宵衣旰食,可一时不可一世。若是再如过去一般,旧疾新病一起发作,臣也要束手了。”

苏小砚被这句束手吓的哆嗦了一下,死死的捉着朱昭明的手,捏的朱昭明的手指颜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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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昭明实在没有力气,缓了一会勉强道:“小砚,你不要怕,我又不是老了,只不过是小病,过几天就好了。”

苏小砚用枕头垫在他身後,扶他倚著枕头坐起来。接过太医的药喂他,眼泪一滴滴落在药碗里。

朱昭明抬手指给他擦眼泪,低声笑了笑:“不要这样吧,让母亲和太医笑话你,这世上的人都要生病的。”

沈慧蕴站起来:“明儿,我先回去了。小砚,你不要和他多说话,有什麽事情以後再说吧。”

她守了这许多天,已经有些支持不住。如今苏小砚回来了,朱昭明心中总会轻松些。沈慧蕴黯然转身,她为人最是豁达开通,现在也掩饰不住满面愁容。

苏小砚搂著朱昭明,太医退出去後,让宫女吹熄了灯火。苏小砚在黑暗中望著朱昭明,朱昭明没有睁眼睛,睫毛很长很密的罩下来。

苏小砚给他把被子都盖严了,躺在他身边。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合上眼睛,可稍微睡了一会,就被惊醒了。

惊醒他的声音并不大,是内侍在给朱昭明穿朝服。苏小砚吓了一跳,伸手挡住他们:“今天不去了。”

朱昭明摇了摇头:“胃已经不疼了,小砚,你在这里等我。”

苏小砚跳下床去,把那两个内侍往外推,他的本领固然不高,这两个内侍也不是对手。全被他推了出去,然後把门拴上了。

朱昭明坐起来这一会,已经出了一身虚汗,自己也觉得恐怕是真的不行,低声道:“去外面告诉常良,取消今日的早朝,不是大事就让六部的尚书自行拿主意。”

苏小砚走回来,朱昭明就有些支持不住。苏小砚给他把穿了一半的朝服脱了,拿手巾给他擦额上的汗。

朱昭明早饭只喝了粥,然後是苦涩的药。苏小砚喂朱昭明喝完,伸舌头在碗底舔了舔,叹了口气。

他握住朱昭明的手:“太子,你不要总想著那些事情,如果你现在辛苦,病了不好,那些所有的事情,你想管也永远不能管了。”

朱昭明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苏小砚继续道:“我在山上的时候,爷爷说你是个温和多情的人。做一个好皇帝,对大臣可以敬,对亲人可以爱。但是也要学会不掺杂自己的感情。有了感情,就会影响做事情时的判断。”

朱昭明又点了点头。

苏小砚趴在他身边,把他的一条手臂拉出来枕著:“你现在心里很著急,你觉得很多事情离不开你,你不放心,所以你就算躺著,也一刻都不得安宁。可是太子,爷爷说,你父亲留给你的大臣不好,但是你自己选的很好。他说你选这样的大臣,慢慢就可以放开手脚,世上的事情若是只靠一个人做,累死也做不完,每个人都在他可以发挥长处的位置,会事半功倍。”

苏小砚道:“那你不要这样担心了,正好可以看看你和爷爷的眼光好不好,那些大臣是不是优秀值得信任。沈大哥也在,你就算养病几个月,也不会出任何事情的。”

他轻抚朱昭明的眉目鼻唇:“如果你不能放心下来,病真的不好了,我就去给你殉葬,和你埋在一起,我们来世生下来就在一起。”

朱昭明颤声道:“别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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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昭明没有很快好转,苏小砚暗自发愁。给爷爷写了一封信,请韩离派人送去云外小楼。他亲自服侍朱昭明,不允许别人碰。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要醒着屋子里就不需要其他人。

朱昭明调笑他:“我还没好,你又要病了呢。”

苏小砚认真回答:“我不会病了,爷爷说我现在身体很好,你不要担心。”

朱昭明回他微笑,握住他的手。

苏小砚问他:“你要不要大赦天下?昨天太后说有人请你大赦天下。”

朱昭明摇头:“不,有罪行的人是因为他们伤害了别人。大赦天下,谁来弥补那些被伤害人的痛楚。”

苏小砚缓缓俯身,和朱昭明脸贴着脸。

这样聊天的时候并不多,朱昭明大多时间都是无力的躺着。他的脸色日益苍白,苏小砚的脸也跟着一天天的苍白了。

太医的脸色凝重,苏小砚坐在龙床里面,朱昭明的身侧,打量太医脸上的每一分表情。为太医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消息日日神伤。

这天下午,朱昭明难得的清醒,低声道:“小砚,去叫常良和崔楷题,让他们找几个人来。”他念了一些名字,有的苏小砚很熟,有的则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小砚站起来走出去,吩咐完了再慢慢走回来。他跪在龙床的踏板上,凝视朱昭明的脸,眼神里充满不舍和痛楚。

朱昭明和他相望,不知过了多久,低声道:“小砚,我对不起你。”

苏小砚微微摇头,痴望着他,等到常良将那些人带来,苏小砚慢慢退了出去。沈轻侯走在后面,抓住他的手臂:“小砚,去太子府,你哥哥在等你。”

苏小砚神情恍惚,沈轻侯抓住苏小砚用力晃了晃:“小砚,我的随从在外面,你们一起去。”

苏小砚走了几步,沈慧蕴的步辇正在往这边来。他站在路边等候,步辇才放下来,就扑了进去。

沈慧蕴看他眼睛血红,脸色惨白,吓的心猛的跃了一下,疼的几乎破出胸腔来。她抱住苏小砚:“好孩子,怎么了。”

苏小砚牙齿打战,过了一会声音颤抖的告诉沈慧蕴:“太子找了他的大臣来,沈大哥也来了,这是要……”

托孤那两个字他在书上见过,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朱昭明有联系。实在说不出来,嘴唇翕动了几下,褪的全无血色。

沈慧蕴轻轻拍他的背,像是母亲哄孩子安心。苏小砚伏在她身上,嚎啕痛哭。

沈慧蕴的眼泪零落下来,半晌道:“小砚,只是召见大臣,你不要害怕。”

苏小砚低声道:“我昨天夜里,去花园透气。听见花园外面的侍卫说,你在给太子准备……”

他仰望沈慧蕴:“我可以和太子在一起么,把我们放在一起。”他明白皇陵的尊贵和自己身份与朱昭明之间的隔阂。

沈慧蕴颤声道:“小砚,你不要这样。明儿是我的亲儿子,你也是我的儿子。你没有听错,但历代帝王都是还在的时候就开始修葺地宫。这只是为了如果有万一不慌张,并不是一定就……就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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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不再问其他的,他只道:“一起?”
沈慧蕴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转过头去。

苏小砚站了起来,微微摇晃了下,才走下步辇,沈慧蕴接下来叫他的话,他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他跟着沈轻侯的随从,跌跌撞撞的往太子府去。

苏小洵已经有几天没看见他了,急得心神不宁。现在看弟弟来了,纵然有些失魂落魄,也放下一些心来。

苏小砚不愿意让他担心,强撑着和他说话。他日夜照顾朱昭明,几乎没怎么休息,说几句话眼睛便忽然合上了,坐着微微摇晃,竟然睡着了。他心里在和睡眠的欲望挣扎,会忽然颤一下,彻底醒来。然后再迷糊,再醒来。

苏小洵实在心疼,亲自去另个房间取了茶调给他喝。苏小砚为了提神,一气喝了两杯。没有过多久,慢慢软倒了下去。

苏小洵把弟弟抱到卧室放在床上,自己趴在床边守着。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能怎么办,只有期盼朱昭明快些好转。若是朱昭明就此不治,只有喂小砚吃一颗离魂忘记前缘了。

宫紫裳听说苏小砚回来了,一路跑到卧室来看他。轻手轻脚的进来,轻手轻脚的跪在床边。似乎想伸手摸摸沉睡的苏小砚,又不舍得真的去碰触。

万一醒了怎么办,这才过了多久,瘦的真吓人,眼圈那样的黑,让他多睡一会吧。

苏小砚醒来的时候,看见天色黑了,急得嗓子几乎发甜,猛的坐起来,接着便要往地上跳。

苏小洵抱紧他:“小砚,晚一会没关系。”

苏小砚着急的推他:“哥哥,放开我,我看一眼就少一眼。就算我们葬在一起,谁知道死了以后到底有没有魂魄。”

“啪”

苏小洵伸手给苏小砚一个耳光,怒道:“韩离,给我点了他的睡穴,让他明天再醒。”

他又急又气,听见那句葬在一起,几乎晕过去。

韩离扶住苏小洵,柔声道:“小砚,你爷爷要来了,回信的鸽子今天下午才到,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不要让师祖他看了担心难过。”

苏小砚痛楚:“爷爷可以治好么?”

韩离不敢保证:“我不知道,但如果师祖也治不好,世上恐怕就没有人能医好,去了也不冤枉。”

苏小砚捂着头,不住的颤抖。
苏小洵、宫紫裳、韩离都明白,再这样下去,他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宫紫裳忍痛道:“公子,从来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会来势凶猛。你要照顾皇上,也要每天都先把自己照顾好。若是皇上还没好,你就也病倒了,又给皇上增添了心事。”

苏小砚茫然无助:“爷爷还有多久才来,我害怕。”

送信的鸽子自然比人快的多,从云外小楼到京城,日夜兼程的赶路也需要一个多月。苏小砚心知肚明,担心等到任天涯到的时候便来不及了。

宫紫裳走过去扶着他在床上躺下:“公子,你不要这样,再着急也没有用处。来得及是幸运,来不及便是命。你若死了,我也陪你去。”
苏小砚断然道:“不行。”

苏小洵冷道:“那我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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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砚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全是凄然:“哥哥。”其他的话一句也说不下去。

宫紫裳找了件披风给他披上系好,送他出门去,走到宫墙那里停了下来。苏小砚回头看他,宫紫裳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苏小砚叹息了一声,转身走了。宫紫裳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转弯,消失不见。

宫紫裳缓缓的退回太子府坐在苏小砚的软榻上,低头看着苏小砚的水池。有微风吹过,水波粼粼,竹筏寂寞的在水面微微摇晃。

苏小砚回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离开了。白悠站在寝宫外面,看见他回来了,为他把披风解下来,低声道:“小侯爷,皇上找你,叫了好几声。”

苏小砚连忙跑进去,前面的宫女内侍连忙都退开给他让路。苏小砚走到门口,迟疑了一下,问边上的内侍:“我眼睛红么?”
那内侍道:“小侯爷,不怎么红。”

苏小砚推开门,扑到朱昭明的床前。朱昭明已经睡了,他跪在龙床的踏板上,凝望朱昭明的脸。

太医坐在床边,轻声招呼他:“小砚。”

苏小砚慢慢转过头去,眼光离开朱昭明都让他不舍。

太医拉他离开一些:“皇上血脉里出现一些异状,除了你离开那三年的心病和劳苦,似乎中了毒。”

苏小砚怔住:“中毒。”

他抓住太医的手:“那能坚持一个月么,能么?”

太医看他的表情,又是害怕又是期盼,微微叹息:“这说不准了。小砚,宫里戒备森严,若是真的中毒,问题便出在太子府或者你的侯府。”

苏小砚如中雷击,头脑里一阵轰隆,半晌道:“不会,我的府里和宫里制度是一样的,等闲人根本不会见到太子。”

太医道:“皇上自幼便接触一些毒物,再辅以药物。虽然不能百毒不侵,但比起常人来说,是要好的多了。因此血脉间也有一些微少的毒质。之前一直以为皇上的病是积劳与当初抑郁成伤的旧病同时复发夹攻所致。今天慢慢现出中毒的症状,却分辨不出来到底是哪种毒。”

苏小砚微微颤抖:“如果是中毒,我爷爷一定医的好,一定。我有可以避驱百度的灵丹,是我爷爷炼制的。”

他匆忙跑出去,抓住崔楷题:“崔叔叔,快去太子府找宫紫裳,让他把无弦曲取来一颗,快去快去。”

无弦曲送来,太医先闻了闻,把那丹丸融在了水里。

苏小砚轻轻叫朱昭明:“太子,太子。”朱昭明只是不醒,苏小砚提高了一些声音,朱昭明睁开眼睛。

苏小砚大喜,连忙把那碗药端着,拿了小勺喂朱昭明喝下去。朱昭明喝了一口,便咳嗽了一声。

苏小砚扶他坐起来一些,直接端碗灌了进去。这药他还有,虽然珍贵,用在朱昭明身上又怎么会心疼。

夜里朱昭明精神了许多,白天他自己觉得整个身体空荡荡的,连想动一动都办不到。现在手脚又都归位,似乎重新属于自己了。

苏小砚一直坐在他身边,朱昭明微微皱眉:“小砚,天怎么还是这样热。”

苏小砚让内侍去取了扇子,慢慢的给他扇,柔声道:“太医说你是虚热,不能用凉水擦洗身体,扇扇子也不能太快,你心里不要烦闷。太子,我爷爷快来了,无论你是生病还是中毒,他一定都有办法。”

朱昭明偶尔和他说一句话,苏小砚微笑着听,然后也说几句。两个人聊了大半夜。朱昭明渐渐昏沉睡去,苏小砚一直为他扇扇子,到了天亮的时候才放下。他略微转动一下手臂,仿佛被成千上万的针一起刺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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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弦曲是任天涯送给苏小砚的灵丹,一共有十颗。苏小砚每隔一天喂给朱昭明一颗。

起初朱昭明服下后便会好转,到后来却渐渐无效了,他开始每天昏沉。

苏小砚守着他,默默无语。之前许多天他害怕,日夜不能安宁的看着朱昭明。现在却不觉得那样恐惧了。

这天清晨苏小砚先去太子府取了些解愁花的种子,由寝宫的总管常良带路,带着白悠一起去看皇陵中属于朱昭明的位置。

一如沈慧蕴所说,皇陵原本就已在建筑,如今加紧赶工,不日即可完成。本朝历来制度从简,随葬之物并不多。

尽管如此地宫修著的仍十分严密,所用木料皆有药香。棺椁早已准备好,暂停放在地宫的入口。

棺椁是梓木所制,坚固宽阔。边上放着一个紫檀的略微小的棺材,苏小砚默默看着,转身离开了。

常良陪他看完,先行一步回去了。苏小砚让人取了铲子来,亲自在皇陵的园中挖土,将解愁花的种子埋了进去,然后坐在草地上,默默看着陵寝。

白悠颤声道:“小侯爷,我……我觉得皇上不愿意你陪他去。”

苏小砚低声道:“他愿意的,他最愿意我陪着他。我小时候他说,要我永远陪着他。有一次我和他生气,跑出去,冻得生病了。他守了我很久,现在我要守着他了。”

他伸手抚摸那埋着解愁花种子的土地:“太子一直那么辛苦,以后就不辛苦了。我要跟他一起去,一定有人会说三道四,所以我只能悄悄的来看,以后也悄悄的陪着他。”

白悠凄然道:“小侯爷,我……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亲人,云阳侯收留了我。是因为云阳侯听说皇上喜欢你,把我送进宫来争宠,希望皇上可以把南云山的矿藏给他开采。我害你一直不开心,我……”

苏小砚低声道:“你没害我不开心。我小时候不懂事,总和他闹。现在也不懂事,还是惹他难过。可是我从来都不相信他会真的喜欢别人。”

他在这里坐到傍晚,和白悠骑马返回皇宫。朱昭明还在昏沉之中,苏小砚躺在他身边,伸手去轻轻拥着他。

夜里朱昭明醒来,柔声道:“小砚。”

苏小砚立刻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朱昭明的眼神明亮,他握住苏小砚的手:“小砚,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你。”

苏小砚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梦见我什么?”

朱昭明的声音渐渐低:“梦见你小时候,你小时候真是个乖孩子。从来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刁蛮任性,无论怎么宠你,你都是懂事的孩子。”

苏小砚的眼泪滚落下来,灼热的烫疼了朱昭明的手。

朱昭明低声道:“那时候你才来我这里,我发誓要一辈子照顾你的,却总是害你伤心。”

苏小砚抱住他:“太子,太子,我和你在一起,才最快乐。”

朱昭明伸手给他拭泪:“小砚,我曾经答应过,带你回你的家乡。我曾经在心里想过,要用大段大段的时间陪你歌咏盛世,陪你吟诵前贤留下的篇章,陪你去踏春,陪你作画下棋。不因为早朝离开你,不因为繁忙让你寂寞无聊……”

苏小砚微微摇头:“躺在你的书案下面睡觉,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你忙,我愿意陪著你。太子,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最开心快乐。”

朱昭明的声音略微抬高了一些,却还是很低:“小砚,我一直想去看江南秀色。看水井边吟唱诗词的女孩子,看醉倒在柳树下的风流才子,看绿水绕人家的美景。”

他握住小砚的手:“小砚,你代我去看。”

苏小砚望著他,良久道:“别抛下我……太子,你离开我,是心如槁木,我离开你,是行尸走肉。我们永远在一起,没有你我不想活下去。你说更多的话,都只能使我难过。让我和你一起离开前,还要为不能实现你的心愿内疚。何况,我已经看过了江南的秀色。我没有去看才子佳人,我也不愿意你去看才子佳人。你只属於我,我也只属於你。”

他轻轻抚摸朱昭明的脸:“我只害怕他们把我和你分开,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各自孤零零的躺在木头里然後并排著。我知道这已经有违法度,可是太子,你别离开我。”

“你现在想立淮阴王之子,我记得你说淮阴王的儿子心虽好但有些笨。你是怕将来小皇子长大了会记恨我,会把我驱逐出太子府和逍遥侯府,或者还有其他什麽。我跟你一起去了,你就不用再为我担心这些。你最怕国家有乱,百姓不安。我最怕你不安,我不愿意你为我做这个。”

他握牢朱昭明的手:“太子,你说了我们要在一个棺椁里了麽,为什麽他们单独给我做了小棺材,我害怕。”

朱昭明合上眼睛,心里一阵阵痛涌上来,不知过了多久,低声道:“你放心,我吩咐下去,他们不敢。”

苏小砚给他倒茶:“太子,你不要说话。”

朱昭明喝了一些,摆手不再喝了。他用眼睛示意苏小砚躺在自己的腿上,伸手轻抚苏小砚的长发。

“小砚,你头发散了。去拿把梳子和发冠来,我给你梳。”

苏小砚去取了梳子,他皱眉:“太子,你……你……”

朱昭明接过梳子,很快给他梳好了:“我什麽?”

苏小砚道:“你……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太子,是不是你的……病好了……”他说到最後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变得黯然。

朱昭明是中毒而不是生病,毒从何来,却并不知道。几位老太医都认为毒并不是短期内中的,而是潜伏在身体里经过了续多年才发作出来。太後和崔楷题那边在全力调查,将范围一天天缩小,却越来越发觉离奇莫测。因为怕朱昭明心烦而没有告诉他。

朱昭明也觉得自己今天很精神,苦笑了下:“也许真的是病好了。”

他原本不敢这样想这样说,怕白白让苏小砚再伤心一次。苏小砚自己说了出来,他只有附和一句,两个人的话说到最後几个字,都充满了苦涩和痛楚。

假如不是病好了,两个人都想到另一个词。苏小砚吓的坐起来,跑去取笔,颤抖著磨了墨,拿了玉玺和空白卷轴过来。

“太子,快写要我和你在一起。”如此焦急,显然是担心朱昭明这是回光返照。

任天涯和沈慧蕴,太医,崔楷题在寝宫外间。沈慧蕴低头拭泪。

任天涯苦笑:“世上哪有这麽长的回光返照,小砚真是……哎……”
六十九

任天涯不忍再听下去,沈慧蕴让常良去开门。外面偷听这三个一起进去,人人眼睛都有些红。

苏小砚没有穿衣服,趴在朱昭明的身上在铺纸笔。门声响动,他以为是内侍宫女。他自幼长在宫闱,已经被这些人看遍了,也不在意。

等到听见任天涯的咳嗽声,抬起头来,愣了一愣,兴奋道:“爷爷。”

在他心目中,任天涯等於救星,心里的狂喜几乎把他冲昏了头。

任天涯哼了一声:“你干什麽不穿衣服。”

苏小砚飞快的钻到被窝里去,脸色绯红,著急的招呼任天涯:“爷爷快来。”

任天涯走过去,先请沈慧蕴坐了,自己才坐下:“我已经来过了,否则皇上哪里有这麽好的精神和你说话。”

朱昭明精神还不很好,只是笑了笑:“外公。”

他不能叫任天涯爷爷,叫外公已是极大的敬意和亲近了。否则看在苏小砚的面子上,抛去自己的身份,就叫一声任前辈便可,也不算失礼数。

任天涯道:“这毒不是别人下的。”

苏小砚搂著朱昭明:“他好了麽,还会不会难受,再也没事了麽?”

任天涯出手之後,其他人便最关心毒从何来。苏小砚则最关心朱昭明现在怎麽样了。即使看出来任天涯成竹在胸,也要亲耳听见他说才放心。

任天涯笑道:“好了,我是要告诉你毒从哪里来。”

苏小砚睁大眼睛:“哪里来?”

任天涯道:“毒已中了许多年,就来自你的身上。”

苏小砚诧异:“我身上。”

任天涯微微拈须:“皇上会服用一些毒茶,再行解除,增强对毒质的耐性。这原本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太大胆了,竟然敢取了你的血来服用。”

苏小砚抓紧朱昭明:“和我有关?是我的毒麽?”

任天涯点头:“你的血液里有相思苦。相思苦的危害主要在儿女身上。但他服用的与身体里其他毒质相融变化,慢慢发作出来。你们朝夕相处,你的眼泪汗水鲜血里全有微少的相思苦,他难免碰到误吞入口,积累起来也不算少了。”

苏小砚脸色通红,直觉任天涯还有什麽没说,恐怕是让自己和朱昭明害羞的。他把脸埋在朱昭明的怀里,声音闷闷的问:“现在好了麽?以後永远好了麽?”

任天涯笑道:“好了,永远好了。”

苏小砚的脖子都红了,朱昭明怜惜的伸手抚摸他。

任天涯一行人很快就出去了,让他们两个慢慢感受劫後重生的喜悦。才合上门,就听见苏小砚尖叫一声,接著是号啕大哭。

苏小砚扑在朱昭明身上:“太子,太子,我们不用死了,我不愿意死。”

他真是吓死了,在朱昭明身上打滚乱蹭,像是一头小猪拱来拱去。

朱昭明的毒虽然没生命危险了,毕竟在床上躺了这麽久,十分虚弱。苏小砚来回蹭了几次,累的朱昭明出了一身的冷汗。

朱昭明轻轻抓住苏小砚的手臂:“小砚,别动了,我问你,你刚才为什麽脸红。”

苏小砚吐出舌头扮鬼脸:“因为爷爷知道你舔我了,我不好意思。”

七十
朱昭明奇道:“舔就舔了,难道还有谁不知道么。”

苏小砚脸色立刻再次红了:“爷爷的意思是…你吞的…眼泪和汗水里有…那个里就也有…那个…”他说不下去,脸色绯红成一片。

即使不懂得害羞,这也不是什么特别好意思拿出来说的事情。朱昭明每次含着他的时候,都让苏小砚觉得面红耳赤。

朱昭明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吓坏了吧,真可怜的兔宝砚。”

朱昭明苏小砚点了点头,重新钻回他被子里去。抓着朱昭明的衣服一角,也不出声。过了不知道多久,开始发抖。

朱昭明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回应,估计是大喜大悲的太疲惫了,已经睡着了。

朱昭明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当年见到苏小砚的时候,怎么能想到有一天,那个娇憨的孩子会以死相随。人生如此,复有何撼。

恢复的时间用的并不长,相思苦的毒性不在于毁坏身体,更多的是心痛等症。在任天涯的照顾下,朱昭明渐渐痊愈。

积压的政务没有朱昭明想象的多,出色的大臣与完备的制度为他分担了许多。朱昭明用半个月时间把积压的奏折处理完毕。

他将时间重新分配,上午用来处理政务,与大臣商议天下诸事。下午批阅上午没有看完的奏折,一般都不会太多。偶尔非常多,就让苏小砚坐在自己边上习字看书,或者躺在书案下谁觉。等他忙完了,两个人一起去洗澡玩耍。

苏小砚觉得奇怪:“太子,你现在都不忙了么?”

朱昭明笑道:“比你忙,你只是抄抄书。”

苏小砚噘嘴:“你看不起我只会抄书稿,可以请我去当大臣啊。”

朱昭明拒绝:“那不行,我不舍得你让别人看。”

苏小砚听他提到这个,叹气道:“爷爷训我了呢,他让我不要不穿衣服四处跑。”

朱昭明赞同:“我跟你说了许多次了,最亲近的人看见没关系,千万不要跑出内堂去。”

苏小砚不满:“我从来都没跑出内堂去,就在里面跑跑,爷爷就说我不雅。”

朱昭明把他抱起来:“眼看就秋天了,到时候让你光着身子跑,你也不跑了。”

苏小砚和他讨论这些家常的事情,两个人议论来议论去,渐渐偏转了话题,聊些别人的话题。

朱昭明给苏小砚讲这届探花的风流韵事。正妻和情人打做一团,探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几乎出家。

苏小砚挥拳:“那两个女子不要互相打,都去打那个探花。”

朱昭明大笑:“我也这么说,这个探花学问很好,人却风流,应该被好好教训。”

苏小砚兴奋:“不如我们去打他。”

朱昭明道:“还是不要了,你可打不得,无故殴打朝廷官员有违法度。”

苏小砚得意:“有理由,我帮他正妻出气。”

朱昭明抓住他的手:“以后再说,工部侍郎家的事情也很有趣。”

……

天子和天子的情人在家里背后议论别人是非,议论的津津有味。宫紫裳打了个哈欠,真无聊的两个人。

偏偏…觉得幸福。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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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洵喜欢摸弟弟的舌头,抹上去米汤後,等弟弟伸出舌头来舔,就飞快的在上面摸一下。

在他更小的时候喜欢这样逗猫,猫要麽跑走要麽会在他的手指上抓或者咬。但是弟弟不会,小婴儿会舔哥哥的手指,然後冲他笑。

婴儿断奶之後,改由家中的老仆照料。苏小洵略微松懈精神,不再时时刻刻的看著弟弟。

父亲给弟弟取的名字叫苏小砚,苏小洵觉得还算满意。老仆看他拿著竹枝在地上画苏小砚的名字:“不知道将来小公子有没有这样聪明,看著眼睛好灵,错不了。”

苏小砚始终很瘦小,生下来的时候似乎和小猫差不多,长了三个月也还是看不出来大了多少。

苏小洵虽然不清除婴儿到底应该有多大,也觉得弟弟小的过分了。老仆也说没有同样月份的孩子长得大。可家里虽然清贫,饭还是有的,偏偏长得很瘦小。

苏小洵伸手去抱弟弟,老仆起初惊吓阻止,但他从来没有把弟弟摔下来过,并且始终乐此不疲,渐渐也就不去管他了。

弟弟长得慢,学东西也慢,坐和爬都用了很长时间。父亲极少有闲暇,母亲对孩子不理睬,老仆已经年迈。苏小洵纵然是个神童,不过是认识的字多,并不可能会养育婴儿。

兄弟两个日常的消遣是苏小洵躺在床上,弟弟把他当作一座山,努力的翻上去,再努力的蹭下来。

弟弟满一岁的时候,苏小洵第一次把他背出家门。老仆为他缝了省力气的带子,可以把苏小砚的繈褓挂在两肩上。

两兄弟的父亲是有为之官,治内局面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苏小洵喜欢离家里不远的一条河,背著弟弟去那附近玩耍。

河边常常有妇人洗衣服,日子久了熟悉他们兄弟,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也喜欢他们生的好看。

偶有人道:“你弟弟太瘦了,要多吃些肉才好。”

苏小洵低头不语,苏小砚抓著哥哥的头发玩耍。

苏家是很少看见肉的,苏小砚嚼不动,偶尔有吃肉的时候,最多只是含在嘴里,含到滋味没有了,就吐出去。

苏小洵五岁的时候在河边捡到一个钓钩,他已经明白这是做什麽用的了。回家取了竹竿和长长的缝衣线,自己做了钓竿,挖蚯蚓做饵给弟弟钓虾。

钓虾不像钓鱼那样需要一些超出孩子的力气。苏小洵很快就可以收获很多,他用火折子在挖好的坑里点著枯草,把虾架在上面烤熟,扒出虾的身体来嚼碎喂给弟弟。

钓到虾喂弟弟的两个月里,弟弟似乎长得快一些了。可以口齿不清的说话,他还不会叫父母的时候就会叫哥哥了,等到学会了基本能表达他需要的字句之後还是只叫哥哥。

父亲接到了调令,朝廷要他到京城去做御史。苏小洵为失去了有虾的河流苦恼。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去京城的路走的很漫长,车厢里一家四口与老仆共有五人。父亲喜欢安静,母亲便不说话,老仆也早已习惯。

唯有苏小砚一声声呢喃:“哥哥,哥哥,哥哥。”苏小洵伸手抚摸他的脸,伸一根手指去给他舔。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完)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一

神童的意思是通常只是,在绝大多数孩子还不能办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可以办到。尽管神童长大後绝大多数并没有稀奇之处,世人仍然对神童的赞美孜孜不倦,父母偶有早慧的孩子也难免得意自夸。

苏小洵是一个神童,两岁的时候已经认识一千个字,可以自己读书。符合世人对神童的一切要求。但父母并没有因此向众人夸耀。

父亲是当朝士林人人景仰的大儒,年纪轻轻已经声名远播。这大儒的名声的确是真材实料,浮夸的炫耀是他永不会做的。

母亲则对这个儿子有许多其他的想法,因为抱愧太深,有些不敢亲近。因为儿子太过聪明,甚至有些畏惧。

“看这孩子的眼睛,不像是两岁。”母亲的语气里没有疼爱。
“不像也终归是孩子,小洵,走,爹爹带你去院子里学识字。”

院子里铺著细沙,儿子拿著竹棍,父亲握著儿子的手,在沙面上轻轻滑动。父亲是真心疼爱自己的长子,儿子也还不知道自己家因为父亲对其他人的接济穷困到没有钱买纸。

母亲的肚子很快又重新隆起,苏小洵看著那里,等待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母亲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把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小洵,娘对不起你。为了你父亲,我叛离了家门。你外公也不怪责我,却在我身上下了会传给子女的毒,因为他不准他的血脉流到外面去。我以为可以解开你外公给我下的毒,才狠心生下了你,没想到却连累了你。小洵,娘一定会为你解身上的毒。”

苏小洵望著他绝色的母亲,目光中冰冷之意忽然浓的让石缃不敢看,捂面哽咽:“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父亲喜欢孩子,我不愿让他难过。这次娘想到办法解毒,你弟弟生下来一定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好。”

苏小砚俯身过去,把耳朵贴在母亲的肚子上听了听,然後跳下床去走了。石缃倒在床上,放声痛哭。

弟弟苏小砚是在早春出生的。那天苏小洵守在门外,和父亲一起等待产婆抱孩子出来。产婆按照惯例客套的恭喜,苏小洵在父亲的怀里看到自己的弟弟,又瘦又小又丑,不会比猫崽大多少。

苏小洵感到失望,这和父亲说的不一样。弟弟是这样的难看,连眼睛都看不到。他伸手去摸婴儿的脸,要为他把眼睛扒开。

父亲吓的拦住:“别碰你弟弟,过几天你才可以摸脸和眼睛。”

弟弟几乎不能活下来,母亲为弟弟的出生失望,或者是绝望。她在父亲上堂和处理公务的时候常常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的用薄被捂著弟弟的口鼻,不肯按时喂奶给弟弟。就算肯及时喂,她的奶水也不多。

苏小洵对渐渐变得好看起来的婴儿有无限的耐心,一次次的给弟弟把捂著口鼻的薄被掀开,去厨房拿著碗盛粥上面那一层浓稠的米汤,回来抹在弟弟的嘴上,看著弟弟伸出粉嫩的舌头把米汤舔到嘴里去。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二



苏小洵喜欢摸弟弟的舌头,抹上去米汤後,等弟弟伸出舌头来舔,就飞快的在上面摸一下。

在他更小的时候喜欢这样逗猫,猫要麽跑走要麽会在他的手指上抓或者咬。但是弟弟不会,小婴儿会舔哥哥的手指,然後冲他笑。

婴儿断奶之後,改由家中的老仆照料。苏小洵略微松懈精神,不再时时刻刻的看著弟弟。

父亲给弟弟取的名字叫苏小砚,苏小洵觉得还算满意。老仆看他拿著竹枝在地上画苏小砚的名字:“不知道将来小公子有没有这样聪明,看著眼睛好灵,错不了。”

苏小砚始终很瘦小,生下来的时候似乎和小猫差不多,长了三个月也还是看不出来大了多少。

苏小洵虽然不清除婴儿到底应该有多大,也觉得弟弟小的过分了。老仆也说没有同样月份的孩子长得大。可家里虽然清贫,饭还是有的,偏偏长得很瘦小。

苏小洵伸手去抱弟弟,老仆起初惊吓阻止,但他从来没有把弟弟摔下来过,并且始终乐此不疲,渐渐也就不去管他了。

弟弟长得慢,学东西也慢,坐和爬都用了很长时间。父亲极少有闲暇,母亲对孩子不理睬,老仆已经年迈。苏小洵纵然是个神童,不过是认识的字多,并不可能会养育婴儿。

兄弟两个日常的消遣是苏小洵躺在床上,弟弟把他当作一座山,努力的翻上去,再努力的蹭下来。

弟弟满一岁的时候,苏小洵第一次把他背出家门。老仆为他缝了省力气的带子,可以把苏小砚的繈褓挂在两肩上。

两兄弟的父亲是有为之官,治内局面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苏小洵喜欢离家里不远的一条河,背著弟弟去那附近玩耍。

河边常常有妇人洗衣服,日子久了熟悉他们兄弟,虽然不知道是谁家的,也喜欢他们生的好看。

偶有人道:“你弟弟太瘦了,要多吃些肉才好。”

苏小洵低头不语,苏小砚抓著哥哥的头发玩耍。

苏家是很少看见肉的,苏小砚嚼不动,偶尔有吃肉的时候,最多只是含在嘴里,含到滋味没有了,就吐出去。

苏小洵五岁的时候在河边捡到一个钓钩,他已经明白这是做什麽用的了。回家取了竹竿和长长的缝衣线,自己做了钓竿,挖蚯蚓做饵给弟弟钓虾。

钓虾不像钓鱼那样需要一些超出孩子的力气。苏小洵很快就可以收获很多,他用火折子在挖好的坑里点著枯草,把虾架在上面烤熟,扒出虾的身体来嚼碎喂给弟弟。

钓到虾喂弟弟的两个月里,弟弟似乎长得快一些了。可以口齿不清的说话,他还不会叫父母的时候就会叫哥哥了,等到学会了基本能表达他需要的字句之後还是只叫哥哥。

父亲接到了调令,朝廷要他到京城去做御史。苏小洵为失去了有虾的河流苦恼。无论如何,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去京城的路走的很漫长,车厢里一家四口与老仆共有五人。父亲喜欢安静,母亲便不说话,老仆也早已习惯。

唯有苏小砚一声声呢喃:“哥哥,哥哥,哥哥。”苏小洵伸手抚摸他的脸,伸一根手指去给他舔。

3

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好过,父亲的俸银增长了,家里的花销也增大了。就连纸笔,京城也比从前贵的多。

父亲对儿子很舍得,买了大量的纸给他练习写字。弟弟苏小砚对写字不感兴趣,他喜欢趴在书案上看著哥哥写,偶尔不耐烦了就伸手挡上去,把哥哥未干的字迹蹭的一塌糊涂。

墨迹沾上衣服是洗不掉的,弄上了几次之後被母亲当场抓住,剥光了他的衣服重重的打了一顿。

苏小砚被打的痛哭。哥哥被关在房间里,只能听见门外弟弟的哭声。偶尔哭的声音会忽然大了,那是生气的母亲又打了一巴掌。

苏小砚哭的哆嗦,口齿不清的喊哥哥救命。母亲发狠去拿藤条又抽打了几下。苏小砚大声哭号,嗓子一会便哑了。

他年纪还小跪不住,稍微坐下一点身子就被母亲打的重新跪起来,气息逐渐变小,只能听见他断断续续的抽噎。

苏小洵在屋子里听见母亲骂弟弟:“再哭打死你,我生你来讨债的。”他发疯的捶门,用尽全力去撞。没有得到一点回应,母亲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去。

母亲从来不打苏小洵,那孩子的眼睛会说话,总透著看穿人心的诡异,假如可以,她大概希望看都不看见他一眼。

苏小砚和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挨打。但如果哥哥在忙什麽,而他又惹了母亲不快,被打就是逃不脱的事情了。苏小砚因此只和哥哥在一起,一步不离开哥哥的身边。今天是第一次母亲当著哥哥的面把弟弟抓走。

苏小洵听著他从撕心裂肺的哭喊到断续的哽咽,连哥哥救命四个字也不叫了,一颗心在滚油里煎。

傍晚母亲路过苏小洵的房门时他忽然开口:“娘。”

石缃被吓了一跳,这儿子极少和他说话,一两个月也不出一言是常有的事情。

苏小洵一字一句道:“打开门,否则我和爹说,你是一个疯子,你让家里的阿婆去买药吃。”

石缃取钥匙打开门:“我杀了你。”

苏小洵的目光森寒:“怎麽杀,掐死,毒死,淹死,你从前杀人过?”

石缃的手颤抖:“你,你每天看的都是什麽书?!”

苏小洵坦然:“都是爹让我看的书。史传上有抽筋剥皮法,娘你是不是想试试。”

石缃一阵恍惚,伸手想去打他,却在他的目光逼视下打不下去。这只有五岁的儿子是个妖孽,生下来这样的妖孽是自己的报应。

苏小砚已经哭的没有力气,趴跪在地上勉强用手支撑身体。他听见哥哥的声音,想站却根本站不起来,狼狈的挣扎著往哥哥的怀里爬。

光裸著的细嫩肌肤被石板地擦的全是血痕,苏小砚扑在哥哥脚下抱著他的腿哭泣。他最怕挨打了,父亲和哥哥从来不碰他一根手指。

苏小洵把外衣脱下来铺在地上,把弟弟翻个身抱在自己的外衣上。给他把沾在腿上的细小石子和沙粒扫下去。苏小砚捂著眼睛不敢看母亲,小动物似的的哭泣、抽搐。

石缃心里升起痛楚和不舍,他们毕竟是她的亲生的骨肉。两个孩子都不和她亲近,一个厌之如鼠,一个畏之如虎,是自己欠了他们的。

石缃转身去拿自己洗了晾晒干净的衣服给小儿子,才蹲下要给他穿上。苏小砚就凄厉著哭叫,往他哥哥的腿下面钻。

苏小洵蹲下去抱住他,吻了吻弟弟的脸。

4

石缃把衣服放在儿子面前:“你给他穿。”

苏小洵抬头看她,石缃被他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苏小洵给弟弟吹红肿的膝盖,把衣服一件件给他穿好。

苏小砚诉苦:“哥哥,痛!痛!”

苏小洵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和弟弟睡的小床上,苏小砚泪眼模糊,缩成一个小团。苏小洵不断的抚摸他,哄著累了的弟弟睡觉。

父亲随一位钦差大臣去了江南,回来时给妻子带了江南的花种,为两个儿子带了许多小玩具。苏小砚最喜欢其中一个巴掌大的小老虎,每天抱在手里。

冬日到了,父亲回来的比从前早了很多,母亲脸上也常常有笑容。即使苏小洵再厌恶她,也觉得自己的母亲的确是一个毫无瑕疵的美人。

父亲在家时,母亲总是很温柔。这不是刻意的伪装。苏小洵能感觉到她的确非常开心。或者她只爱父亲,对於痛苦生下来的儿子只有畏惧和厌恶。

石缃却从那开始常常抱小儿子,最初苏小砚有一些抗拒,但很快就被母亲难得的温柔诱惑,在她柔软的怀抱里做美梦。

父亲逗弄小儿子时,总是立刻得到苏小砚的笑声做回应。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并没有给父母多少弄子的快乐。

苏小洵从小就是个沈默的孩子,不笑也不哭,默默的听默默的做。苏小砚则不同,即使母亲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打了他,他也不会记恨。他躺在石缃的怀里,偶尔开口叫:“娘、娘。”

石缃开始觉得抚养孩子并不是全无乐趣,父亲去上朝办公的白天,母亲开始把小儿子抱在怀里。

苏小砚吸吮她的手指,亲热的在她的怀里蹭。石缃亲自煮了一碗糖水,坐在椅子上用小勺子喂给苏小砚。苏小砚喝进去总是伸出舌头来在勺子上再飞快的舔一下。

苏小洵默默在远处望,忽然跑过来拿起那碗,把糖水都倒在地上。

石缃怔住:“你干什麽。”
苏小洵伸手去抢弟弟:“不准你喂他。”

石缃皱眉,眼睛里泛上来一些冷意。

苏小洵把弟弟抱在自己手里:“弟弟是我的。”

石缃把苏小砚重新抓回来,她并没有用力气,可是手势十分巧妙,苏小洵抱苏小砚再紧也没有办法不被夺走。

石缃看著他:“他是你弟弟,也是我的儿子,是我生下来的,你明白麽。”

苏小洵真的像是在思考,然後开口:“父亲是你的,不够麽。”
石缃骇笑:“你说什麽,滚出去。”
苏小砚挣扎:“哥哥、哥哥。”被抱的太紧他不舒服。

石缃略微放松了一些,站起身来,亲了亲儿子:“小砚不哭,小砚乖,娘最喜欢你了。”

苏小洵跟在她身後:“你说谎,你只喜欢父亲。”

石缃回头:“小洵,我不喜欢你父亲,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弟弟又是从哪里来的。”

苏小洵不肯说话,石缃叹了口气,俯身把苏小砚还给他:“你抱著他太吃力,我给你缝个带子背著吧。”

苏小洵没有回答他,抱著弟弟走了。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五

後来才明白,即使是不爱自己的母亲,自己也是爱她的。只可惜明白这点之时,一切不能重来,亲近的机会已经逝去。

在父母离开之前,苏小洵先遇到了生命里除了父母和弟弟之外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那是在一个寂寥的午後,他背著弟弟在门外来回走动,希望生了病的弟弟可以安睡。

然而小砚一直在断续的哭,他从小就很容易生病,身体非常不好。苏小洵也是一样,但苏小洵早早就懂得冷热。这个弟弟却在夜里蹬被子,蹬掉之後不会自己再拉上来。

这次苏小砚的病持续了许多天,母亲喂他喝的药,他全部吐出来,也许是因为太苦。母亲不敢按著他灌,只有一遍遍的喂。从来最疼弟弟的苏小洵却更加狠一些,压著弟弟灌进去之後捂住他的口鼻,不管怎样,终究是迫他咽了下去。

咽下去之後,原本可以给弟弟一些糖水,母亲说会冲淡药效,只好喂了点清水,然後背著弟弟出去晒太阳。

韩离就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那时候苏小洵和苏小砚都还是孩子。韩离也是个孩子,穿著黑色的深衣,背著一个药箱子。

路过苏家兄弟的时候停下来:“我可以看看你弟弟麽?”

苏小洵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让他看。韩离摸了摸苏小砚的脸,把背上的箱子拿下来,取了一丸药给他们:“这是我师父炼制的,一定可以医好你弟弟。”

苏小洵看著那丸药,不做声。

韩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捏好的面人,递在苏小砚的手里,苏小砚立刻笑著抓住了。

苏小洵看著这黑衣的少年:“你是谁?”
韩离向他施礼:“我叫韩离。”

苏小洵问他:“可以再多给我一丸麽?”
韩离点了点头,想了想,把几丸都给了他,叮嘱:“不要多吃,也不要乱吃。”

苏小洵收在袖子里:“我可以给我娘看看麽?”
韩离再点头。

师父并不想隐真心瞒这一切吧,虽然曾经是说过永远和师姑断绝往来。可是还是忍不住,来看了师姑的孩子。也许这是师祖让的,也许不是。师姑的名字是云外小楼的禁忌,是师祖心头最痛的一根刺。

苏小洵道了谢,打算背弟弟回去,把丸药碾碎了喂给他。韩离在身後叫他:“苏……苏公子。”

苏小洵转回头,韩离犹豫再犹豫,几乎流下汗来,走近苏小洵,把一块碎银子放在他手里:“给你弟弟买糖的。”

在这之前几天,苏小洵因为给弟弟偷商铺中的糖被商铺的主人踢了许多脚。苏小洵收下那块银子,一步步迈进家门,在心里慢慢思考。

这个人知道自己姓苏,或许是因为门上的牌匾。给自己银子买糖,可能是因为小砚可爱。毕竟从前在琴州,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人给弟弟吃的。可这丸药,他叮嘱说不要多吃,也不可以乱吃,那便应是对症之药。他又怎麽会知道弟弟生了什麽病,一直在关心我们家麽。

丸药递在母亲的手里,母亲泪如雨下。洗了手将药壳捏开,将药倒在水里融了,喂苏小砚喝下去。那天母亲的泪比融药的那杯水还要多。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六
更新时间: 02/26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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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後,韩离经常会在寂寞的下午出现在苏家的门外。他有时候会带给苏小砚一些小玩具,巴掌大的桌子和更小的椅子。有时候会给苏小砚带一些糖果糕点。他很少给苏小洵带东西,像是觉得苏小洵本来就不会要。

苏小砚很喜欢这个哥哥,韩离如果没有来,他还会在哥哥的背上要求多在外面等一会。孤僻的苏小洵因为弟弟,接受了这个外来的人和他的好意。

母亲有时候会在院子里偷偷的望,这样的日子悄悄持续著。忽然有一天,韩离再也不来了,苏小砚眼巴巴的盼望著,苏小洵背著他在外面等到了天黑。

母亲把两个孩子牵进家门:“他不会来了,因为他是悄悄来的。”
苏小洵抬头:“韩离说他师父让的。”

母亲叹气:“他有师父,也有师祖。师父和师祖你说要听谁的。”
於是苏小洵沈默,苏小砚失望的趴在他背上,也默不作声。

母亲把苏小砚从哥哥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小砚,我的乖儿子,娘今天给你和哥哥做好吃的。”苏小砚兴奋的在母亲怀里蹭,苏小洵站在母亲身边,把脸贴在母亲的腿上。

那是很少有的,一家四个人全很开心的晚饭。苏小砚坐在父亲的怀里,苏小洵坐在母亲的怀里。

桌子上的饭菜温热,每个人的心也温热。父亲提议说明天散朝做完了公事,就提前回来带著全家去京郊看桃花。

苏小洵看著母亲,虽然家境贫寒,终日操劳,绝色的容颜还像少女一样鲜妍。书上写:荆钗布裙,不掩天香国色。大概就是形容母亲这样的佳人。

父亲一直很忙,佳人桃花,该趁著容貌还好,青春尚在的时候互相映衬。苏小洵先从母亲怀里跳下来,去父亲那里把弟弟抱走:“我和弟弟看家,爹和娘去吧。”

那晚母亲来看儿子,一滴滴泪落在他的身上。苏小洵始终没有动,在黑暗里感受母亲温柔的爱抚。几乎有些想哭,然後泪就真的流出来了。

母亲夜深了才走,已经在心里决定以後要做一个好母亲,养育两个儿子。无论他们身上的毒能不能医,也要他们活著的时候都快乐。

那天上午,韩离在他的师父任青峰那里。
任青峰说:“如果你留在这里,就不再是云外小楼的人,父亲决不允许任何云外小楼的人和苏家有瓜葛。”

韩离没有其他话,只是点头,肯定的回答:“我留下。”
任青峰叮嘱:“你只能接触苏家兄弟,苏小洵才是你的主人,不要接触我姐姐。”

韩离再点头,他本来也不想接触那个背叛了云外小楼的女人。

任青峰叹气:“父亲最忌讳我和他们有关系,这次回去恐怕我难逃责罚。几年之内也未必出得来,我送给你的心法,你要好好看。根基打的好,那麽招式晚几年学也没有关系。”

韩离跪下:“恭送师父。”
任青峰拉他起来:“差几岁而已,以後不叫师父了。”

韩离把身边的药箱背起来:“师祖急著要您回去,您不要再拖延了惹他生气。我也要走了。”

韩离这次到苏家,门外并没有人,门前的地面有凌乱的脚印,苏家何尝有这麽多人拜访。他推开门,望著眼前的一切。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七

韩离这次到苏家,门外并没有人,门前的地面有凌乱的脚印,苏家何尝有这麽多人拜访。他推开门,望著眼前的一切。

苏小洵抱著弟弟坐在院子里,两边站著许多人,空地上摆著两口还没有钉的薄棺。苏小砚在哥哥的怀里挣,一手指著那两口薄棺:“爹爹,娘。”

苏小洵把他的手拉回来抱在怀里:“嗯,是爹娘。”

苏小砚奇怪:“爹爹娘睡觉,晚上晚上,不是晚上。”

苏小洵低声道:“以後白天也睡。”

苏小砚还在努力的向父母伸手:“娘说……买糖。”

苏小洵嘴里全是甜腥,浑然无知的道:“嗯,买糖。”

韩离站在门外看著,猛的冲进来,薄棺里装著苏家兄弟的父母。他跪下去:“师姑师姑。”

两边的人推开他:“哪来的疯子。”

韩离没有纠缠,发狂的跑出去奔回自己师父所在的房间。院子里毫无声音,已经人去屋空。韩离不知所措,再奔回苏家,薄棺已经抬出去了。

一个老仆看著苏小砚,神情有些发痴。韩离急道:“大少爷呢?”

苏小砚拼命的哭,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那老仆只是发呆也不哄哄,自然也听不见他问的话。

韩离猛的跺脚,把苏小砚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那老仆的手却死死的勾著苏小砚的衣服不放。苏小砚哭的更厉害。

韩离伸指点了那老仆的穴道,把苏小砚抢在怀里。给苏小砚揉刚才被那老仆勾住的地方,柔声道:“小砚不哭不哭,我领你去找哥哥。”

他心里急的很了,抱著苏小砚沿著自己能辨认出来的灰尘和脚印寻找苏小洵去的方向。

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苏小洵已经在往回走的路上了。只有他一个人,走的很快,头发都散开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场面看起来可笑又凄凉。

韩离迎上去挡住他,看见他唇边的血迹。

苏小砚伸手:“哥哥,哥哥。”无知的幼儿也开始害怕。苏小洵伸手摸了摸他,软倒在韩离的身边。

韩离吃力的把兄弟两个一起拖回苏家。他和苏家兄弟的年纪加起来一般大,那又有什麽用处,三个人都是孩子。

如此凄凉的日子,过了几天。苏小洵渐渐好转,韩离给他的药不能治愈他奇怪的病症,至少可以缓解。

苏小砚还不知道从今以後自己和哥哥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了,每天趴在哥哥怀里,偶尔是韩离的怀里。

苏小洵问韩离:“你为什麽叫我娘师姑?”

韩离对当年的往事了解的不多:“你娘是我师父的姐姐,是江湖里面会武的人,她想嫁给你父亲,叛离了我们的门派。师祖废了她的武功,永远和她没有关系。还给她吃了药,让她不能生孩子,没想到师姑还是生了你们。如果你肯改姓,求求师祖,也许他会收留你们。”

他说到後来,声音渐渐小了。他对自己的话没有自信,如果师祖想要这对外孙,就不会严令师父立刻回山了。自己也不必因为想留下来,就和云外小楼断绝关系。

苏小洵看著他,似乎这一切他都了解。

父母离去後的第十天,家中的老仆哭诉米缸已经空了。韩离把银票递给苏小洵,苏小洵收起来,看著弟弟。

“帮我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八

信让老仆送去给父亲的同榜进士周凌沧,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那是个品格高尚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关系并不密切。

苏小洵相信父亲的话,等待著消息,老仆带了一封信回来,只有寥寥数字,表示会进言,请苏小洵放心。

那不是对晚辈的口气,苏小洵真的放下心来了。他还小,过了几年之後才明白周凌沧为这件事付的辛苦,明白其实心怀苍生的人纵然有才华也常常要向小人屈尊。无论自己的父亲还是周凌沧都为正义良心风骨付出了太多。

两日後宫里来了圣旨,命苏小砚去太子府为太子做伴读。苏小洵捧著圣旨,略微松了一口气。太子府,至少有吃有穿。比起韩离口中不知是否能依凭的亲人来说,现实稳妥的多。

传旨的宦官有点害怕他的眼睛,像是小孩子身体里藏著一个老人,准确有礼的迎接,照足规矩的回答,中规中矩的令人不适应。

苏小洵背著弟弟,亲自送弟弟去太子府。在外面等了一会之後,就被人引了进去。春天的阳光正好,太子朱昭明站在院子里,望著苏小洵和他的弟弟。

苏小洵先把弟弟解下来,才带著弟弟一起跪下。太子亲自过来扶他们,苏小砚转头去望院子里的一颗梅树。

太子很惊喜:“这颗梅树开的最好,虽然花朵不多,却朵朵都似出自国手,他这麽小便懂得疏朗之美麽?”

苏小洵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说,还是据实回答道:“会说话,也会写些简单的字了,能读启蒙的书。”

苏小砚却摇晃著冲那颗梅树跑过去了,扑倒在梅树下,捡起一颗不知道谁扔的果脯塞在嘴里。

苏小洵连忙过去,把那果脯从他嘴里抠出来:“别吃,脏。”

苏小砚抽了抽鼻子,在他家里是从来没有捡到吃的东西的时候,孩子天性注意美味的食物。

太子走过去:“小砚饿了麽,我带你们去吃东西。”

这是苏小洵第一次看弟弟这麽快乐,几乎趴在了桌子上,用手抓各种美味的食物。

偶尔太子叫他的名字:“小砚小砚。”

苏小砚立刻回答:“吃呀吃呀。”

太子大笑,等苏小砚终於吃好了,让人给苏小砚洗了手,换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太子把苏小砚抱在怀里,伸手摸他的肚子:“奇怪,每样都吃了,又都吃一点点,肚子里好像没什麽东西似的。”

苏小洵的声音很低:“他从小就不贪,吃饱了就不要了。”

太子在苏小砚的肚子上轻轻按了按,苏小砚觉得痒,笑著挣扎,抱住太子的手臂不让他动。这并不是什麽大事,苏小洵莫名觉得心里酸楚:“别摸他,他怕痒的。”

太子没有介意他的语气,把手从苏小砚的肚子拿开。

苏小砚还抱著他:“哥哥。”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太子哥哥。”

自己的哥哥是哥哥,韩离是韩离哥哥,那眼前的就是太子哥哥。

苏小洵提高一点声音:“小砚,不要乱叫。”

太子抱著苏小砚来回走了几步:“没关系的,小砚,你看这屋子喜不喜欢,以後你就和我住在这里。”



误上龙床番外之无情惑 完
苏小洵离开的时候,苏小砚撕心裂肺的哭。前一夜苏小洵在家里哄他的话全都被他忘记了。朱昭明的侍女抱著他,被苏小砚狠狠的咬了。

朱昭明亲自把苏小砚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苏小砚一口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疼的他皱眉。前半夜始终都在哭,直到苏小砚累了才不再哭泣。

朱昭明躺在床上,苏小砚抱著他的手臂。侍女想把苏小砚抱走,朱昭明微微摇头,示意她们离开。为什麽会哭的这麽厉害,不舍得哥哥麽。我的弟弟不会这样依赖我,我也不这样依赖我的兄长。

苏小砚趴在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是未干的泪,粉嫩的脸侧躺在朱昭明的胸口。朱昭明侧头看他,很漂亮的孩子,哥哥也很漂亮。

自己选了年纪更小的当伴读,是希望他可以从小培养起对自己的忠诚。原来小孩子还是只会哭的娃娃。

明天早上把他带去母亲的寝宫,请母亲哄哄吧。要是醒了还找他哥哥,一直哭下去也不得了呢。

苏小洵那天被送回苏家,韩离不敢看他的眼睛。得到了太子的权力庇佑,却也把苏小洵最心爱的宝物夺走了。苏小洵迷糊著病了许多天,在韩离日夜的期盼中,渐渐好了起来。

他并不常去太子府,惯常只是坐在窗口望。韩离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去,还是不希望他去。无论能不能见到弟弟,对苏小洵来说,都不是什麽快乐的事情。

再痛苦的事情都要慢慢习惯。每隔五天,苏小砚会回家来住一天。过了一年,苏小洵看起来已经不再那麽伤心,苏小砚离开的时候也不怎麽哭了。

这时他们已经搬去了朝廷赐予的新宅,坐落在京城最富贵的街上。失去了父亲反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恩遇,尽管让很多人不解,却不会招来妒忌。

韩离的师父在这一年之间回来过几次,为苏小洵诊病,教他解毒的本领。苏小洵对这亲人并不热情,学习他的本领,疏远他的亲情。

无论韩离怎麽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苏小洵已经不是自己最初遇到的那个孩子了。他的冷漠里开始夹杂狠酷,等他学会掩藏那残忍,实际上已经变得更加无情。

韩离几乎怀疑,除了谈起他的弟弟,苏小洵的眼睛里永远不会再存在温情。他期望苏小洵会多抽出一些时间去看他的苏小砚,在那里得到一些这个年龄人应有的快乐。

随著岁月的流逝,韩离渐渐明白,苏小洵对他的弟弟,存在著怎样的情绪。苏小洵将他全部的感情给予了弟弟,包括不能容於血亲之间的爱情。

韩离并不在意这一点,尽管苏小洵对弟弟的爱毫无疑问要遭受道德的谴责。但韩离只会永远跟随,倾听苏小洵午夜难眠时的思念。

苏小洵是无情的,娇豔的花朵,流动的春水都不能令他动心。母亲遗传的相思苦让他连想念弟弟都时常变做一场酷刑。

可是──

无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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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写篇小洵和小砚的亲密,或者小洵和韩离的详细版,又或者小洵小沈小韩的相处。
打算和朋友合开一个新的专栏用来贴文。现在这个专栏慢慢快要到最大容量了。开新的也会自由一些。

新专栏的名字和ID都还没有决定。目前有几个预想。
ID:林竹熊、林猫猫、林寒、林寒猫猫、(并不很重要,只是个发文用的ID。以後还是用林寒烟卿四个字的。虽然难记,用的久了,很有感情)
专栏名字:木木猫猫窝,或者林林猫猫窝,或者春色猫猫窝

大家觉得哪个好,或者有其他建议,请在会客室留言告诉我。会客室昨天的留言还没有全部回复,很对不起。今天是我最後一天假期,我现在去补个觉,中午起来会每一个都回复的。番外 神仙小老虎砚


每逢十五皇子们会被叫到御书房检查学问的长进。朱昭明这天早早把苏小砚送到母亲的寝宫来。沈慧蕴亲自喂苏小砚喝他最喜欢的梅酿糕,吃一小块就盛一勺清汤给他,怕他噎着了。

苏小砚有过前几次被扔在沈慧蕴这里的经历,已经学的聪明了,双眼紧紧盯着朱昭明。朱昭明才一抬腿,他就挣扎努力的从沈慧蕴的腿上跳下去,追着朱昭明不让他走。

幸好朱昭明也有经验了,现在离他被父皇召见还有整整两个时辰。上次就是因为没有及时准备,到了时间撒腿跑走,回来的时候苏小砚已经哭哑嗓子了。

沈慧蕴重新把苏小砚抱在怀里:“太子哥哥要去读书,读不好皇上要骂的。小砚乖,太子哥哥一会就回来。”

苏小砚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扫着朱昭明。过了一会,朱昭明看他似乎忙着吃糕,缓缓后退,再后退,继续腿,眼看一只脚迈出了门边。

哭声立刻响起来,并且大家都知道,只要朱昭明不回来,这哭声就会越来越大,直到苏小砚的嗓子哭哑了,才能告一段落。

朱昭明退回,挫败的坐在沈慧蕴身边,伸手把小自己三岁的苏小砚抱在怀里:“不许耍赖,在这里好好待着,我晚上就来接你。你不听话,我们就都不要你了。”

苏小砚听见不要你三个字,全部的注意力都立刻集中起来,惊恐的看着朱昭明:“那我要我哥哥。”

朱昭明顿时后悔,摸了摸苏小砚的头发:“我要你我要你。”

苏小砚疑惑不定的看着他,确信朱昭明不是想抛弃自己,把头放心的贴在朱昭明的身上:“太子哥哥。”

沈慧蕴看的好笑,把剩下那一半梅花糕喂给苏小砚:“猪宝砚,吃多多,长得高又长得壮。”苏小砚张开嘴,咬了一口,慢慢咽下去,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在沈慧蕴的手指上舔一下。

朱昭明把那块梅酿糕拿过来自己喂他,等到苏小砚吃完这块小糕点已经在他的手指上舔了几十下。湿润的柔软的舌头,像是舔在心上。

朱昭明的侍女雪娥悄悄招呼太子,将梅酿涂在朱昭明的手指上。这个侍女是沈慧蕴从娘家带来的,因为不愿离开沈慧蕴和少年时的一件伤心事,二十九岁还没有出嫁。沈慧蕴生下朱昭明后,让她去照顾朱昭明。这是个聪慧的女子,对小砚也非常细心。

朱昭明把涂了梅酿的手指送往苏小砚的嘴边,苏小砚立刻舔了舔。梅酿糕最多有一些梅酿的味道罢了,手指上的却是真酒。过一会苏小砚开始双眼迷蒙,他抓紧朱昭明的衣服,努力的睁开眼睛,又过了一会,终于睡着了。

朱昭明回来时苏小砚才醒。沈慧蕴抱着他,雪娥拿着一面大镜子站在对面。
沈慧蕴伸手按住苏小砚的鼻子,笑道:“猪宝砚。”
苏小砚被自己的样子逗的咯咯笑。

沈慧蕴又去提他的两只耳朵,略微向上拉“兔宝砚。”
朱昭明走过来跟着苏小砚一起笑。

沈慧蕴教苏小砚学老虎的吼叫,苏小砚努力运气:“嗷!”

“神仙小老虎砚。”





外篇  番外宝贝苏小砚


朱昭明斜躺在床上看书。苏小砚坐在他身前,摆弄手里的一颗桃子。朱昭明觉得他像是要往自己的身上爬,把书扔了,翻个身合着眼睛伪装已经睡着了。

苏小砚果真爬了过来,扑在朱昭明的身上,把桃子塞在朱昭明的嘴边。

朱昭明在心里哼:我就不醒,我看你怎么办。

苏小砚契而不舍,脸贴着脸的看他:“太子哥哥,吃桃。”

朱昭明默默在心里对他说,我睡了我睡了我睡了。

事实证明苏小砚一点都没感觉到,他把桃子的皮扒了,在朱昭明的脸上蹭了几下。桃子甜蜜的汁液沾在朱昭明的脸上。

朱昭明在心里哀叹,桃汁真不是能让人感觉到舒服的东西,湿漉漉黏糊糊的被涂满了自己的脸。

苏小砚蹭了一会,看他坚决不肯醒,把桃子收了回去。

哼,装睡,这么蹭哪还会有人不醒。

苏小砚把桃子用力扔在地上,他还不明白早春有桃子是多么珍贵。

苏小砚最近很淘气,朱昭明说了他不听,训了也不听,只好装作看不见。有了朱昭明母亲撑腰的苏小砚在太子府里是可以横行的。

朱昭明等苏小砚自己呆的无聊跑出去玩了之后才爬起来,让侍女取水来把脸洗了,衣服也换了干净的。

那侍女笑道:“苏小公子来了一年了,书不见他读,府里倒是人人都比从前快活。”

朱昭明取茶杯喝了一口,也笑了笑:“他是去年今天来了,正好是一年,晚上陪他玩个够,白天就不跟他折腾了。”

他自己也不过比苏小砚大三岁而已,言谈之间俨然长辈,那侍女笑着下去了,远远看见苏小砚正在爬树去摘高处的梅花。

朱昭明没有给苏小砚安排专门照顾他的侍女,从来都是大家一起看护着。苏小砚住在太子卧室外的偏间,平时沐浴吃饭都和太子在一起,的确也没有专门再派人的必要。

那侍女连忙跑出去:“小公子,快下来。”

苏小砚低头看见他:“姐姐,我给你摘花,给你插头发。”

那侍女长得十分秀美,闻言笑了出来,真正眉目如画,她张开双手:“下来,摘其他树上的。”

苏小砚摇头:“这棵树上的好看。”

平安摘到梅花,苏小砚缓缓爬下树来,把梅花放在侍女的手里,跑到其他地方玩耍。苏小砚是这宫殿里最自在快乐的人,太子严令不允许任何人干涉他。

朱昭明吩咐厨师做了几道苏小砚最爱吃的甜点,小火焖着。苏小砚正是爱玩的时候,常常错过了晚饭时间才回来

,因此他也不着急,跟苏小砚一起吃。

这天苏小砚却很快就回来了,推开门一阵风似的扑进来,闯进朱昭明的怀里:“太子哥哥,猫猫挠我了。”

朱昭明看他脸上的血印子,心疼问他:“猫怎么挠你?”

苏小砚委屈:“我抢猫猫东西吃,它不让,就挠我。”

朱昭明恼怒:“你怎么不知道干净,你以前吃了它的东西么?”

苏小砚摇头:“没有,每次它都挠我。”

朱昭明让人取清水给他洗脸上药:“幸亏是府里从小养大的,外面的猫不知道多脏。府里的,你也不能吃它吃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疑惑道:“府里的猫吃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么?”

苏小砚再次摇头:“我看见它像老虎,才抢它的。打虎…是英雄。”

朱昭明大笑:“猫都能打你,别提老虎了。”

苏小砚的脸和手被挠的跟棋盘似的,眼泪在脸上划了许多湿漉的道子。朱昭明十分心疼,把太子府的大猫送去了自己母亲那里养。以后太子府再也没有养过猫,许多年后养了一只真正的老虎,那山林之王是苏小砚的好朋友,名字叫做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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