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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书籍名:《误上龙床》    作者:林寒烟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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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洵坐在弟弟的身边,温柔给他把头发挽起来。苏小砚睁开眼睛,看见是他,往哥哥的方向凑了凑,贴着苏小洵的腿继续睡。
苏小洵把他抱起来:“天凉了,在外面睡觉小心伤风。”
苏小砚重新睁开眼睛,和哥哥提条件:“你抱我回去。”
若是平时,苏小洵一定对弟弟提的要求冷嘲热讽一番。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苏小砚十分消沉,舍不得说他。站起来伸手把弟弟抱住:“走吧,哥哥抱你。”
苏小洵体质较弱,抱着长大的弟弟实在有些吃力。走出不到一百步,已经觉得手臂酸痛的几乎折掉。
他抱紧弟弟,一句话也不说,连呼吸也努力控制的尽量和平常一样。步履平稳的继续向前走,忽然整个人悬空起来。

沈轻侯把他们兄弟两个都抱在怀里,笑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这个时候沈轻侯的高大霸气与这两兄弟实在对比鲜明。两张错开的美丽脸庞一起望着他。苏小砚先回答:“我要哥哥抱我。”
苏小洵微微皱眉:“放我下来。”
沈轻侯点头:“我知道了,去你哥哥的房间吧。”竟然对苏小洵的话听如未闻。他抱着这两兄弟也轻松的很。苏小砚报以崇拜眼光,沈轻侯也回他微笑。
兄弟两个很快被一起放在床上,苏小洵只是皱眉。苏小砚已经熟悉了沈轻侯,他自然不会觉得躺在哥哥怀里有什么不妥,并不觉得害羞尴尬。

沈轻侯坐在椅子上,自己倒了杯茶。
苏小砚摆弄哥哥的一只手,随口问沈轻侯:“沈大哥你什么时候有孩子?”
沈轻侯被茶水呛住,咳嗽了一阵道:“这个我可不知道。”
苏小砚叹气:“要是你现在有孩子就好了。”
沈轻侯奇道:“为什么?”
苏小砚脸红:“不告诉你。”
苏小洵听的伤心,轻抚弟弟的脸:“为什么胡思乱想,他现在有孩子也来不及,你有时间不如好好看书。”

苏小砚沉默了一会,问沈轻侯:“沈大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沈轻侯笑:“你问。”
苏小砚低声道:“为什么太子会娶陈义仁的女儿,不娶他的儿子。皇后也是女的,我母亲也是女的。”
沈轻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怔住了。他自然不能违背朱昭明的意愿来告诉苏小砚,又不忍心不告诉他。想了想道:“因为一个家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样强的话,就会非常容易吵架。如果他们意见不合,两个人彼此不服气,又降服不了对方,会一直一直的不痛快,甚至打在一起。女人和男人的差别是女人体力比较弱,性子又温柔随和的多。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比较方便互相沟通,不容易吵架。”
苏小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沈轻侯心里惭愧,自己没欺骗他,可是也欺骗了他。

三天后就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了,苏小洵总觉得弟弟的消沉与此有关。尽管他确信苏小砚绝对不会知道这个消息,但苏小砚的眉梢眼角全都染上了愁色,让做哥哥的心碎。
苏小砚躺在哥哥的床上,很快又睡着了。苏小洵给他脱了鞋子盖好被,在弟弟的唇上吻了吻。沈轻侯皱眉转头,他还是不能习惯苏小洵对亲生的弟弟做这种举动。但两个人要想继续,就一定有一方要妥协。



55

苏小洵安顿好弟弟,和沈轻侯一起关了门出去。苏小洵沈默良久,沈轻侯跟著他一起走到田地边上,问他:“怎麽,来偷你弟弟的白菜。”
苏小洵坐下来:“小砚意气消沈。”

沈轻侯揽住他的肩柔声道:“无论怎麽样,人都要慢慢地长大。娶太子妃和其他事不一样,根本是瞒不过他的,所以太子才会告诉他。要我说,太子一定会有完全的安排,不会让小砚受到太子妃的伤害。”
苏小洵苦笑了下:“你听过没有,一个傻子做的事情一千个聪明人都猜不到。可怕的是傻子还有权势。”
沈轻侯叹气:“在你看来,世上有几个人不傻,陈姝不见得就那麽糊涂。小洵,你真的是关心则乱。”

朱昭明回来的时候,苏小砚已经睡了。却始终睡的不安稳,夜里忽然呕吐,脸色也变得惨白。朱昭明连夜派人去将府里的太医接来。太医说是火大伤肝,又吹了风。这病急也治不好,需要慢慢养。朱昭明明白是为了什麽,心中痛悔交加,这时若能万事倒转,宁可永远不娶什麽太子妃。等药煎好了亲自喂苏小砚喝下去,整夜把他抱在怀里哄著安慰。

苏小砚始终神情萎靡,等到天亮的时候仍然看不到一点好转。朱昭明心急如焚,一阵急火攻上来,嗓子哑了,舌头上一圈的泡,连喝水都觉得疼。太医也开了一副降火的药给他。
苏小砚半梦半醒的躺著,第一天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天忽然发烧开始说胡话。太医下了两副能治病也伤身的猛药,第二天的晚上苏小砚终於清醒了。
他躺在床上,望著朱昭明,好久才道:“太子。”
朱昭明立刻答应,把他抱在怀里。

苏小砚的气息微弱,一声声唤他:“太子……太子……太子……”
朱昭明抱紧他:“我在这,我在这。”
苏小砚挣扎:“我身上疼,你别抱我这样紧。”
朱昭明松开一些,苏小砚忽然道:“我梦见我娘了。”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苏小砚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对那个早就淹没在童年记忆深处的母亲毫无印象。朱昭明给他没有缺憾和不足的生活,朱昭明就是他一切的亲人。根本无需再渴望其他的温暖。

苏小砚低声道:“我娘说,她想我和我哥哥了。”
朱昭明痛彻心扉,强忍难过安慰他:“你累了,身上又难受,才会梦到这些。”
苏小砚微不可闻的叹息,呻吟。
朱昭明不断的亲吻他,苏小砚合著眼睛,有时候还会挣扎。
等到他终於安稳下来,朱昭明已经累的不能动了,很快就睡著了。朱昭明这两天三夜几乎没有睡过觉,感觉自己只不过躺了一会,就被崔楷题在门外叫醒。

天刚蒙蒙亮,崔楷题在外面道:“太子,再耽搁要误了时辰了。”
朱昭明先看了看苏小砚,还在睡著。他勉力穿上贴身衣服,走到卧室外连著的小书房去。侍从连忙侍候太子穿上大婚的礼服,层层叠叠,宽袍大袖,大气中不失飘逸,正是苏小砚最爱的行云流水样式的衣服。
朱昭明让人去叫苏小洵去自己房间,踏上马车,崔楷题挥鞭狂驾而去。




56

这两天朱昭明不允许除太医外的任何人进来,太医来了也是悄无声息。苏小洵全然不知道弟弟病了。以为太子和往常一样,只是想他自己陪着苏小砚。忽然太子的贴身侍从让他今天不必上朝,吓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小砚躺在床上,脸色仍旧苍白。苏小洵这两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过去握紧弟弟的手,觉得又凉又湿。苏小洵肝胆欲裂,坐在床边手不住的抖。

按太医吩咐做的饭菜和熬好的药很快送了上来。

苏小洵扶起弟弟,一勺一勺的喂他。

苏小砚挣扎,推哥哥的手:“我不想吃。”

苏小洵咬牙:“吃!”

苏小砚勉强吃了几勺,再也不肯张口。饭都不肯吃,药更是一口也不喝。

苏小洵取过那碗药,先自己含了一些在口里,吻住弟弟,一点点推送到他的口里,逼他咽下去。



苏小砚被灌进去一碗药,柔软的躺在被褥之间,似乎没有骨头。苏小洵用被子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隔着被子轻轻拍他,像是母亲哄幼儿安枕。

沈轻侯本来就不打算参加太子的婚礼,他不是张扬的人。何况这次太子的婚礼布置的也十分简朴,不给国库与百姓增加一分负担。

他去找苏小洵,没有找到,迳自去了苏小砚和太子的住处,才知道苏小砚病了。沈轻进了房间,并没有打扰他们。单薄的哥哥守着弱小的弟弟,让人只想保护他们兄弟两个不被欺负,就好像十三年前一样。



天逐渐亮了起来,苏小砚微微喘息,低声昵喃:“哥哥,我这里疼。”

他用手捂着胸口,脸色有抹不正常的红。

苏小洵脸色渐渐变白,按着弟弟的胸口:“这里么?”

苏小砚痛苦的点了点头:“好疼,好疼。”

苏小洵给他按揉胸口,苏小砚忽然尖利的惨叫,像是受到巨大的折磨,在床上挣扎翻滚。太医就在卧室前面的小书房里,连忙赶过来。看了看苏小砚的舌眼,为他把脉。苏小砚不停的挣扎惨叫,太医已经了然,取了药箱里的银针在苏小砚的身上扎了下去。



苏小洵一身的冷汗水洗似的,他的手不住颤抖,勉强握成了拳:“这是什么病?”

太医歉然:“苏大人,下官不便相告。”

苏小洵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不用告诉我,我认得。你只告诉我,这是不是第一次。”

太医望向他:“苏大人也有此疾,保养又不得当,现在比小苏公子要重的多了。”

苏小洵自袖中掏出永远随身携带的玉瓶,颤抖着倒出一粒丹丸来喂给弟弟。

太医闻到这丸药的气息露出诧异的神色:“苏大人可否给我一粒。”

名医总是不能拒绝奇药的吸引,医术到了一定境界,希望更进一步的心比医术寻常的人还要强烈。



苏小洵握紧玉瓶:“这是不是第一次?”

老太医摇头:“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小苏公子五岁时和太子吵架,生气跑了出去,发作倒在雪地里。之后得太子悉心照顾宠爱无双,又常常服用适当药材,这十多年再也没有发作过。”

太子并未吩咐过他不能说出去,老太医并不亏心。

苏小洵将那玉瓶里的丹丸倒了一粒给太医,颓然坐倒在弟弟身边。沈轻侯已经听出这件事情大不寻常,太医才一出去,就过去问苏小洵:“怎么回事? ”

苏小洵口唇颤抖,良久才道:“这是母亲给的。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带着,原来小砚也没逃过。”



五十七


沈轻侯看他脸色实在白的凄惨,握住他的手:“太医方才说,只要小砚被宠爱无双,辅以适当药材,这病就不会发作。何况过去也有十多年没事,你不要太害怕。”
苏小洵甩掉他的手,抱紧苏小砚,贴着苏小砚的脸柔声道:“小砚,小砚。”苏小砚已经安稳下来了,一手捂着胸口,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他的哥哥一眼,叹息:“我累,哥哥你别抱我这样紧。”
苏小洵把他放在床上,苏小砚只是合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过一会竟像是睡着了。苏小洵轻轻叫了他几声,不见他答应,用被子小心的把他肩颈处都围好。让人送了两个暖炉来摆在床前。

室内的光线渐渐黯淡,沈轻侯转头看窗外。初升的朝阳已经被乌云蒙住,外面经淅淅沥沥的下了秋雨。看这天色,竟像是一会还有大风雨要来。
苏小洵离开弟弟,到窗边去看外面天色。沈轻侯自身后轻拥住他,苏小洵撑住窗沿。天地忽然变色,雷霆霹雳,仿佛混沌的世界自中间炸裂开来,暴雨倾盆而下。
苏小洵缓缓坐下,依在窗边,雨点混杂着冰雹砸在窗户上。室内温暖如春,外面已经是萧瑟不辨天地了。

通常这样的大雨,都只能维持一时半刻。今天竟下了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停歇的痕迹。稻麦斋是行宫偏僻的陋室,房前已经汹涌成河。
大风雨中一辆马车奔驰而来,正好停在屋前。崔楷题和平时照顾苏小砚的童子宫紫裳一起自车上跑了下来。只不过从屋外进到屋内,就已经被淋湿了大半的衣服。
他们两个跟沈轻侯见了礼,给苏小洵行礼时,苏小洵浑然未觉,站在窗边,竟然没有回头。宫紫裳急着去看苏小砚,跑到床前。苏小砚脸色雪白,连嘴唇上的颜色也都褪了下去。宫紫裳吓的整个人打了个冷战,情急忘形,伸手去摸苏小砚的脸。

崔楷题与太医熟悉,迳自去问他。过了片刻进来,对苏小洵道:“苏大人,太子嘱我将小苏公子移到三思宫去。”三思宫是皇子来行宫的住所,朱昭明因为要过两个月寻常百姓日子,没有住在那边。
苏小洵转过身来,笑了笑:“怎么移,这病吹不得风,就在这里吧。暖炉摆着又不冷,我看也没什么事情。到那边无非屋子大些,难道人就好了不成。”
沈轻侯见他竟然笑了,心中一阵恍惚。他一直觉得苏小洵与自己中间总有些隔阂在阻挡。如今虽然近在咫尺,感觉上是真的远在天涯了。

崔楷题向来最畏惧和苏小洵说话,太子的命令不可违,苏小洵若不肯自己也不能执意。苏小砚的旧疾发作他也是心惊的,拱手道:“下官要回去禀告太子,先行告退了。”转身奔出门外,马车在大雨之中离开。

宫紫裳伏在苏小砚的床边,握着苏小砚的被角哀哀哭泣。今天太子娶太子妃,整个京城都在议论等待。虽说在太子的执意下办简朴,帝后仍驾临太子府,朝廷三品以上官员有一半出席,气派恢弘。整个太子府中,唯有他是伤心的。跟着崔楷题来到行宫,没想到苏小砚住在这么简陋的房间里,还生着重病。

中午的药熬来,苏小洵把苏小砚扶起来,喂他喝了下去。药有催人安枕的作用,很快苏小砚就睡了过去。苏小洵在他的床边看了一会,竟然转身走了。外面的雨已经小些了,风却更大,吹的他的衣服裹在身上,像是整个人都能被刮走。沈轻侯暗自担心,远远跟着苏小洵,看他只是回了房间,也跟了进去。苏小洵并不赶他,脱了鞋子躺在床上,过一会微不可闻的细密呼吸声传来,竟然睡着了。

雨小了之后又夹杂着些雪花,这时是深秋初冬之交,第一场雪在此时落了下来。宫紫裳一个人守着苏小砚,默默的抱膝坐在床边。等到雨全部停下,半空中都漂浮着细雪,天已经黑的透了。
太医煎的药送来,宫紫裳不敢像苏小洵那么喂苏小砚喝下去,太医自然更不能。两个人相视茫然。宫紫裳轻轻拍苏小砚,低声唤他醒来。

外面门的声音响动,朱昭明大步走了进来,宫紫裳急忙下去拜见。朱昭明站在苏小砚的床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苏小砚。良久,披风上的雪渐渐化成水滴落在地面上。


五十八

宫紫裳捧着药碗,低声道:“太子,药快凉了。”朱昭明像是从梦里被唤醒,整个人惊了一下,他示意宫紫裳起来。自己碰了碰那药碗:“已经凉了,去再煎一碗,凉了太苦,小砚不肯喝。”

太医进来躬身,朱昭明挥手让他不要说,转身迈出卧室,将卧室的门牢牢关了。



太医将苏小砚的症状说给他听。朱昭明听到苏小砚长声惨叫,脸色一点点暗沉下去 ,像是有人在放他的血。太医全部讲完,觉得太子也大病了一场。谁说皇家无情,若是心上的人出了事情,一样不能承受。

朱昭明的声音勉强还算平稳:“养了这么多年,还是不能拔除么?难道就一辈子这样?”

太医微喟:“这是胎里带的毒,五脏六腑全身的血脉都藏着,恐怕是永世不能根除的了。我今天看小苏公子的兄长苏大人,比小苏公子还要严重些。蒙他赠药,若是与过去的药物混合,无忧无虑,或可保终生不发。”

朱昭明已经是失魂落魄了,呆坐了一会。崔楷题随后赶到,将马车上带来的苏小砚的衣服全数捧进来,朱昭明竟然自己去接了过来,吓了崔楷题一跳。朱昭明进卧室去,先是轻声唤苏小砚。叫了两声没有叫醒,把衣服一件件给他套上,最后裹上厚厚的披风,连头也一起罩住。苏小砚被他抱起来的时候微微睁开眼睛,很快又重新合上了。

朱昭明抱着他迈出门去,崔楷题在后面跟随。雪已经停了,从稻麦斋到三思宫,留下一路凌乱的脚印。



苏小砚被抱进更温暖的房间,放在更柔软的被褥之中。然后那些刚刚穿上的衣服被解开脱下去。朱昭明知道他不喜欢穿衣服睡觉,全部给他宽了下去,赤裸的放进被子里。就像是一个幼儿,浑身没有一丝的束缚。

药煎好后,由宫紫裳亲自捧了来。朱昭明放在嘴边略微吹吹,用被裹着苏小砚抱起来在自己的膝上,拿了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

苏小砚不愿意喝,却没有挣扎的力气,扭了几次,终于还是全数咽了下去。朱昭明把药碗扔回到药盘里。宫紫裳拨了拨暖炉,悄悄的退了出去。



朱昭明搂着苏小砚躺下,吻住他的唇,灵巧的舌头探进去,分散苏小砚口里药的苦味。苏小砚抓着他的袖子,过了半个多时辰,开口唤朱昭明:“太子。”

朱昭明大喜,颤声道:“我在这儿。”

苏小砚向他倾诉委屈:“我这里好疼。”

他一手轻放在胸口,朱昭明的手覆盖上去:“现在还疼么?”

苏小砚难过的点头:“疼,浑身疼。”

朱昭明俯身在那里吻了吻:“好点了么?”

苏小砚眨了眨眼睛,仔细分辨:“好像好点了。”

朱昭明一直吻下去,吻遍那周围的每一寸肌肤。苏小砚只是抓着他的袖子,过一会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朱昭明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身上,柔声道:“我为什么不回来?”

苏小砚望着他的眼睛:“你娶太子妃去了。”

朱昭明痛楚难当,抱在苏小砚背上的手忍不住收紧。今天他听崔楷题禀报苏小砚的病情加重,已经是坐立难安。等到终于可以回来,看到苏小砚苍白无依的躺在床上,一颗心像是被碾碎了。他照顾了苏小砚十三年,从来没有让他受过这样的委屈。

苏小砚合上眼睛:“我真害怕你要太子妃不要我了。”

朱昭明亲吻他:“不,我说过,永远只有你。小砚,除了你,我不喜欢任何人。”

苏小砚睁开眼睛,一直看着他,过了很久,终于放心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朱昭明的身上爬下去躺在他的身边:“我知道你今天是娶太子妃了,早上我听见的。我本来想等你回来问问你太子妃好不好看的。可是忽然这里疼的厉害,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天旋地转,疼啊疼啊疼啊。”



苏小砚一直很少有病痛,更不要提这么严重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痛苦,连说了三个疼啊。朱昭明却知道那痛苦有多钻心,他曾经在十六岁的时候让太医在苏小砚的血里提微乎其微的毒出来服下,觉得心几乎被撕扯零碎。向来自负坚强,也忍不住战栗哭喊。



朱昭明轻轻抚摸他的背:“过了今夜,明天就不疼了。”

苏小砚笑了笑:“现在就不怎么疼了,就是有点累。”

朱昭明给他整理头发,吹熄了灯火,只留了床头的一颗夜明珠。心道:我的小砚,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疼痛是因为不愿意我去娶太子妃。他不懂这些事情,可是他聪明。苏小洵对他阴阳怪气惯了,这一段时间对他百般迁就宠爱。自己离开太子府陪着他来行宫居住。还有之前因为太子妃自己和苏小洵的争吵。我们都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处处露了让他猜测害怕的尾巴。



五十九


苏小洵清晨离开行宫回城中自己家,写了文书告病,就躺下去一动也不动了。韩离喂他吃了药,等到中午,苏小洵的脸色渐渐恢复。
韩离忧心:“不如去请楼主来看看。”
苏小洵冷笑:“舅舅有什麽办法,他会解毒,难道我不会。我们兄弟只怕要生生世世的带著这毒了。”
韩离吃惊:“小公子身上也有此毒?”
苏小洵沈默良久:“有,但很轻,是以我一直都没看出来。当初石缃执意下嫁,判离家门还要生下孩子。她死的早就罢了,我和小砚竟然一个都逃不过。”
韩离有些不赞同:“她是您的母亲,您不应直呼其名。”
苏小洵没有说话,过一会忽然笑了:“我知道,否则为什麽要这麽辛苦给她报仇。”

韩离微微叹息:“沈轻侯上午来了,我让总管说您病了,请他离开。”
苏小洵笑:“韩离,你真是懂我的心意。”
韩离劝他:“我听说沈轻侯是治下极严,为人聪明机智,打他的主意,只怕是与虎谋皮。”
苏小洵攀著韩离的手臂坐起来,头发垂落下肩,微微斜著脸看了韩离一眼:“那又怎样,真真假假,若即若离,示弱给他看,天下哪一个都可以捏在掌心里玩弄。”
韩离猛的抽出手臂,苏小洵失去支撑重新倒了下去。韩离又连忙伸手去扶他,在他摔在床铺前抱住他。
苏小洵叹息一声:“你来接我还不如不接,我一身的骨头都要给你握的碎了。”
韩离歉然扶他躺在床上,转头看向窗外。苏小洵昨夜心情动荡,引发毒素,现在渐渐平息,但力气不济,很快又睡去了。
韩离转头回来,凝望他的脸。为什麽要那麽多算计,沈轻侯若喜欢那个假的你,你真的会满意麽。做出种种姿态给他看,难道不是因为你被沈轻侯吸引。

第一场雪留不住,苏小砚起床看的时候,外面只有融化後的水了。朱昭明抱著他在行宫里漫步。
苏小砚轻声唤他:“太子,你还在行宫住几天?”
朱昭明低头亲他:“每天都可以回来住。”
苏小砚的眼睛明亮:“沈大哥说我哥哥回家去了,我想我哥哥了,我也想回家去陪他。”
朱昭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苏小砚抱住他的脖子:“我好多年没有在家里住了,先回家里去住。等你想我了,我还回太子府去。”
朱昭明站在那里,苏小砚的呼吸在他的耳边。
朱昭明轻声道:“我每天都想你。”声音里无限苦涩。
苏小砚低头伏在他肩上,过了好久道:“那我还回太子府去,我知道现在你的事情忙了,以後我就住在我的院子里,不出去。”

朱昭明抱紧他:“小砚……”
他这一句话说不下去,觉得嗓子里疼的厉害。苏小砚伸手撑在他胸口,稍微和他错开一点距离,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去亲吻他的唇。
朱昭明一手搂著他,一手捧著他的头,忘情的去亲吻他。苏小砚开始激烈的回应他,後来只是被索取,直到整个人都因为气息不畅瘫在他怀里。
朱昭明给他把刚才蹭开的披风重新拉拢:“你不用只待在你的院子里,太子府的东边你都可以随意去玩耍。”
苏小砚常常去的地方都在分布在太子府的东侧,朱昭明招募了一些有才华的人住在那边,女眷是不会过去的。



60

苏小砚回去的时候,太子府的一切都已经复原了。一草一木,看不出任何变化。朱昭明每天来看他,直到他的脸色和过去一样,才算放下心来。

苏小砚这次回来,变得老实了很多。从前总是精力充沛,纵然朱昭明严令他不许出门,也要悄悄的溜。如今宫紫裳劝他出去,他也不出去。每天最多离开房门,在院子里活动。他会比宫紫裳起的早一些,赶在下人之前亲手打扫落在院子里的黄叶。



他的院子与朱昭明的相连,落叶是朱昭明那边的树上掉下来的。苏小砚会在清早选几片最好的收起来,把其他的都堆积在宽阔院子的一角,不许别人动。他每天细心的翻晒黄叶,偶尔趴上去闻草木和阳光混在一起的清香。夜里会小心翼翼的把叶子运回到屋里去。宫紫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每天勤恳的帮他搬来挪去。

苏小砚一步也不离开他的院子,永远竖在墙头看朱昭明用的梯子被他放倒了。等到夜里才会重新立起来,爬上去看看,看完再放倒,然后和宫紫裳一起进屋睡觉。



朱昭明对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亲自带他出去玩。但苏小砚走出院子的次数也仅限于陪伴他的那几次。朱昭明让人来叫苏小洵看望他弟弟,苏小洵次次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脱。苏小砚从一只野猴子变成了一只白天从不肯动的猫。太子虽然为此痛心,却也有一个人暗自开怀。那就是苏小砚的先生,也就是太子的老师。老先生教了这顽童十三年,以为这辈子看不到苏小砚好学的一天。万万没有想到这顽童竟然一朝开窍了。太子年已十九,诸事烦劳,用来读书的时间渐少。老先生把满腹的学问,倾囊传授给了苏小砚。



天已初冬,温暖的阳光变得越来越可贵。苏小砚喜欢太阳的温暖,不喜欢暖炉。他和宫紫裳在堆积起来的厚厚黄叶上铺了大垫子,两个人躺在上面晒太阳。苏小砚迷迷糊糊的躺了一会,坐了起来,自己去把梯子架好,一步步爬上去。



他在墙头痴痴的看了一会,秋风在高处刮过,吹的他的衣服鼓风。苏小砚张开双臂,风立刻把袖子带了起来。朱昭明的院子里只有些跟随朱昭明多年的侍卫,看见了他,都冲他笑笑。苏小砚也回以微笑。

守门的人忽然高声道:“太子妃到,参见太子妃。”

苏小砚没敢向那方向看,他急着下去,爬了几步,一脚踩空摔倒在宫紫裳的身边。人砸在落叶上的声音把宫紫裳惊醒了。苏小砚紧紧皱眉:“紫裳,快去把梯子撤下来。”

宫紫裳吓了一跳,连忙去把梯子搬开放倒,梯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实在不小。宫紫裳看苏小砚脸色有些白,急忙过去拉他。

崔楷题听见了这声音,等太子妃和她的人进去之后,问了侍卫,急忙赶到苏小砚这边来。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宫紫裳在拉苏小砚,疾步过来扶住苏小砚:“怎么了?”

苏小砚低头不语,宫紫裳道:“只是梯子倒了。”

崔楷题又问了几句,前后联系,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看着苏小砚长大,虽然是武将,心底也不乏对苏小砚的爱护之情,一阵心酸,看苏小砚没有摔伤,又仔细嘱咐了他两句才离开。



朱昭明在傍晚过来,满天的火烧云。宫紫裳在院子里和下人搬那些落叶,看见他进来,宫紫裳欢过来拜见:“睡着了,刚刚睡着的。”

朱昭明让他起来:“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宫紫裳解释:“昨天看了半夜的书,今天又累了,在书房里大搬家了一下午。”



朱昭明挑了挑眉毛,他从来不去苏小砚的书房。听说苏小砚在书房忙了一下午,忍不住好奇进去看看。坐在苏小砚的椅子上。书案摆着厚厚的一摞书,全是圣贤著作。朱昭明轻抚那些书,打开了看。苏小砚每页很细心的做了注解,看来是真的每字每句都读过了。



书案上一只朱昭明送给他的青瓷纸镇下面压着两张信笺。朱昭明闻到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忍不住笑了笑:“终于舍得把这个拿出来用了。”宫紫裳点头,给朱昭明奉茶。朱昭明挥手让他先下去。



那信笺有淡淡的香气,乃是太子府的一种名花解愁之香。两三年前朱昭明还不忙的时候,每年都和苏小砚在清晨起来去收集这花瓣和花瓣上的露水,回来揉捻出花汁,刷在宣纸上,再铺展晾干,加以明胶云母。制成这有香气的信笺写诗作画。苏小砚不舍得用,大多收了起来藏着。



朱昭明把那两张信笺从纸镇下面抽出来,上面一张并没有字迹。下面一张写着一首诗。



“荏苒便知此笺珍,不忍丹青泼墨深,素灯就纸如照月,多少香在旧花痕。”



前面笔迹流利,写到旧字的时候,落笔忽然重了,最后两个字缭乱收笔。诗的左侧有一滴晕开的泪,像是一夜未眠时看到的黎明昏黄的月。



书案上的灯是月白色的灯罩,十分素雅,照在信笺上,真的像是有一轮月。朱昭明低吟:“荏苒便知此笺珍,不忍丹青泼墨深,素灯就纸如照月,多少香在旧花痕。荏苒……旧……”太子伏在书案上,从未有关的心酸和痛楚一起涌上来,他哭了。十三年前,曾经对自己最心爱的人许诺,永远不让他委屈难过。为什么竟违背了这誓言。



61

朱昭明在书房待了半个时辰,给苏小砚把那两张笺纸原样放回去。相思与情,原来是不需教也不用学。苏小砚的相思和情意在这个时候醒了,本来应该极致的快乐全部被掩藏在朱昭明的痛彻心扉下面。怎么会让他这样难过,再也不让他这样难过。



朱昭明在苏小砚的卧室门外站了许久,悄无声息的进苏小砚的卧室去看他。卧室里摆着暖炉,十分温暖。苏小砚看起来睡的还好,他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现在侧身骑在被子上,手臂和修长腿全都露了出来。



朱昭明坐在他的床边,给他把被子拉出来盖好。苏小砚过一会又伸出腿来骑在被子上。朱昭明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两个人。苏小砚把腿搭在他身上,伸手抱着他。朱昭明闻着他身上自己最熟悉亲昵的气息,一颗心安宁下来。



苏小砚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全部都趴在朱昭明的身上了。他睁开眼睛,对上朱昭明的眼睛,啊的叫了一声,猛的坐起来。

朱昭明伸手摸自己的肚子:“轻点。”



苏小砚重新趴下去,把头埋在朱昭明的肩膀:“太子。”

朱昭明抱着他光滑的腰身:“小砚,要不要玩骑老虎?”

苏小砚侧头去看外面的天色,还只是蒙蒙亮:“玩啊玩啊。”

明亮的眼睛,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欢乐,朱昭明趴跪在床上,苏小砚快乐的骑上去。两个人在宽大的床上爬行。



不怪苏小砚踢被子,初冬就放的暖炉显得有些热。过一会苏小砚就玩的出汗了,朱昭明拿床头的手巾给他擦身体,苏小砚在他的手里扭来扭去不肯老实。雪白纤细的身体,细润绷紧的皮肤,灵活滑腻的像是一尾银鱼。



朱昭明连忙给苏小砚把衣服穿上,苏小砚搂着他的脖子:“不摸摸么?”朱昭明咳嗽了一声:“明天摸。”

苏小砚抱紧他,压着朱昭明躺在床上,磨蹭朱昭明的胸口和敏感的欲望。朱昭明连忙再坐起来,按着苏小砚不让他动:“才穿的衣服,别蹭一身的褶子。”

苏小砚低头不语,朱昭明刚想安慰他。苏小砚飞快拉开他的衣带,在朱昭明的乳尖上重重咬了一口,然后跳下床去跑了。



朱昭明捂着胸口伏在床上,这么脆弱的地方遇到伤害实在是疼的受不了。不过看的出来至少苏小砚是真心高兴的,他高兴醒来的时候自己在陪他。

朱昭明养了他十三年,对他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都深。见苏小砚终于恢复了点野猴子的样,心里实在是快乐。

早餐朱昭明和苏小砚在一起吃,苏小砚等着他把每样东西都放在自己碗里,才懒洋洋的拿勺子去盛,慢吞吞的塞在嘴里。



朱昭明干脆把他抱在膝上,自己喂他,反正喂了十三年,熟练无比。他给苏小砚擦嘴边的粥印子:“白天不学课的时候去书房找我,叫了你几次都不来。我的话你不肯听,想造反么。以后你白天要陪我,晚上要和我睡。”

太子最爱怜娇宠的语气,从来只给予苏小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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