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当幸村精市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紫罗兰色眸子缓缓睁开，模糊的视野让他不满的眨眼。到完全看清楚眼前之物时，才满意的停止。
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源源不断的氧气被他吸入身体内。他微微侧目，望了望自己的左手，他记得、他一直记得在那漫长的黑暗里，来自左手的温暖感不曾断过。耳边至始至终都回响着属于清宁那清朗柔美的嗓音。
在危机之时，他能自己感到生命的流失，身体放佛不由自主地坠入更深一层的黑暗时，又是那道声音救了自己，季清宁的体温和言语就像一盏明灯陪伴着他，支撑着他走过长长漆黑一片的通道。
恍惚之间，他放佛看到了地狱的大门。那么宏伟却又那么恐怖，高大的铁门上是一张张痛苦挣扎的嘴脸，没有五官、却又能清晰的表达出他们的怨恨和无奈……
就在地狱大门为他缓缓打开之际，一道无形的力量让他停止前进的脚步。因为，他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听到他说“不要让我真的到地狱去接你！你忘了答应我的约定了么？你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在世间？你也让我摔琴，从此世间再无知音么？……”
他不舍得！他不舍得留他季清宁一个人！他不舍得他从此摔琴不弹、他不愿自己无法完成约定！
他还记得他答应过季清宁很多！他记得他答应过他要带他去吃神奈川的小吃、他记得他答应过要戴他去参加神奈川的樱花祭、他记得他答应过他要带他参观神奈川有名的寺庙……
他记得！
于是，他毫不留念的回头，往那亮着一点光团的道路尽头走去！
不知走了多少步、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当他疲倦万分地走到光团处时，一双虚幻的手臂从那里伸出。他回握住了，于是……他醒了！
从思绪里回过神，幸村精市困难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宽大的房间是他之前病房的三倍，好几台机器就放置在他身边的长桌上，护士正在聚精会神的观察着机器上的数据。
在床的正对面，原本的墙面变成了透明的落地玻璃。
玻璃外，早就等候已久的幸村夫人和他们的队友们惊喜万分的对他连连招手。
“阿市！阿市！你醒了没？有没有不舒服？感觉怎么样？身子疼不疼？”一连串的问题从幸村夫人口中吐出。
意外的，病床上的幸村精市只是微微皱眉，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
“伯母，这块玻璃应该是加厚隔音的。为了防止影响到里面病人的休息。所以您的声音幸村是听不到的。”柳莲二脑子一动立刻回答。
幸村夫人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她好像扑过去好好抱抱她的儿子！她劫后余生的儿子！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幸村精市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却能感受到他们对自己的关心，于是，众人熟悉万分的笑容在他脸上扬起。
“部长真的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啊……”丸井文太忍不住红了一双眼眶，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你该高兴不是么？哭什么鼻子啊！”仁王雅治拍拍他的头，眼眶却和他一般通红。
“不要松懈！”真田弦一郎不自在的拉拉帽子。一张黝黑的脸闪过一道红晕。
柳生比吕士勾勾嘴角，这就是他的队友们啊！部长，你看到了吗？
病房里的幸村精市突然皱起了他姣好的眉头。
“阿市，怎么了？是不是身体疼了？是不是麻醉药效果没了？”
幸村当然听不到她的话，却只是不断地用眼睛扫视在场的所有人。一圈又一圈，没有？没有？！他在哪儿？他要看的人在哪儿？
张了张干涩无比的嘴唇，他在无声的询问“清——宁——呢？”
幸村夫人脸色一僵，和真田他们对视一眼后，摇摇头“他——不——在！”
她语速放缓，以便能让里面的儿子看懂她的嘴形。
他看懂了，可眼睛里的光芒也随之黯淡许多。
难道他走了？他说过他是来渡假的、自己已经浪费他很多时间了。现在他手术成功了，他也该离开了……
可为何心这么痛？就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
幸村夫人为难的叹息，她该怎么告诉他？告诉他，他的好友季清宁因为为他输血而虚弱的根本无法下床？
昨天似乎吊了一个晚上的点滴，也不知今天身体好些了没有？唉……
真田弦一郎和柳莲二昨天被幸村夫妇告诫着要把那位季清宁先生的功劳瞒下来，原因他们也说了。
真田弦一郎很佩服季清宁，这个世上居然还存在他这样的人！更让他觉得庆幸和珍贵的是，这样的人居然会成为幸村精市的知心朋友！在短短的几天之内……
他们对幸村夫妇承诺不会告诉幸村精市这个真相。而柳莲二心里却打着和幸村夫人同样的心眼。
按照他对幸村精市的了解，就算现在他没有察觉什么，以后日子一长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被他发现，到时候，就不是他们主动诉说原因了！
咳嚓！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被打开，鱼贯而入三名男子，各个身穿白大褂、脸上戴着消毒口罩、头上罩着消毒帽子。
幸村精市闻声转头望去，却在看清来者的一瞬间，眼底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颤悠悠的对着站在两人当中的人儿伸出手。
那人连忙上前几步，握住他略带冰凉的手，清朗却有着一丝沙哑的嗓音飘荡在病房内“你啊……又胡思乱想了吧？”
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笑意，幸村的笑容是那么的满足。
啊！他没走，他还没走！没有离开自己！
摘下口罩，里面的容颜果然是季清宁的，他用空闲着的手轻轻弹了一下幸村光洁的额心“让你胡思乱想，我明明说过会陪着你的。难道我这么没信用？”
‘当然不是！我最相信的就是清宁你了啊！’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反应出这样的意思。
“啊！相信我？相信我还会因为看到我而露出这么兴奋的样子？我看你是很不相信我才是！”
‘啊啊！清宁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可是你的钟子期啊！不信你，还能信谁？’
“你啊！在学校一定是辩论会的得奖员！”
笑着帮他盖好被子，季清宁转身对幸村夫人点头示意。他今天出门特地让曲洛凝为他上了一层淡妆，就是以防让幸村看出他脸色的不对劲来。
本来曲希瑞是不让他下床来医院的，可惜啊……
“病人反应很好，晚上可以转到普通病房。”曲希瑞为他检查了半天，最后定论道。
“需不需要再加一些抗过敏的药？一下子进入普通病房，我怕他受不了，再加上最近院内感染数有上升趋势。”季清宁插嘴道。
曲希瑞思量了一会儿点点头，随即在医嘱单上写下一些。
接收到来自幸村精市疑惑的视线，季清宁扬了扬下巴“别小看我，我可以有着正规医学院颁发的毕业证，更有医师上岗证的人呐！只不过……”
他调皮的对幸村眨眨眼“你是我手里第一个患者哦！深感荣幸吧？”
幸村精市那双含笑的紫水晶眸子里此刻只透露出一句话‘我能不能换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