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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最终番外《爱》

书籍名:《你怎么舍得让我的爱流向海》    作者: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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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电梯的时候,整个人好象还不在状态,我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挪到家门口,翻出钥匙插进锁眼,同时衷心盼望打开门是一片人去楼空的场面,刚刚去打了场足够把人累成炮灰的仗,我可不想一到家就跟某人拌嘴皮子。
刚刚转动钥匙没到一周,门呵碴打开了,姓陈的穿了件松散的睡衣,目光无比精神地望着我,压根儿不象刚打被窝里出炉的。
“回来了?”
“啊,累死了。”我应了一声,搭拉着耳朵,做弱势群体状,“你今天不是有应酬吗?”
“推了,没心情,”他心不在焉地说着,态度还算正常地让我进屋,边说,“到了都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啊。”
“你很忙嘛。”
“我忙什么,整天不落窝的是你吧。”
听出了他语言中的倒刺儿,我理亏地吐了下舌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算了,不说了,”他反而赌气似的叫停了我,“先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于是我乖乖地脱了外套,夹着尾巴跑去放洗澡水,他八成是还没消气,去厨房倒了杯酒,一声不响地坐在客厅里独饮,顺手将电视打开了。
等着我在那边倒腾完毕,裹着毛巾热腾腾地出来,他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说,“今天睡我房间吧。”
鉴于自己乃是戴罪之身,底气不足,也就没有提出异议,拖着步子飘进了他光线暗淡的房间,一边诅咒着之前宾馆里那张安装着冒牌弹簧而差点导致我肌肉劳损的席梦思,一边无比星星眼地扑进他那张软得像要融化的大床,像个垂死的蟑螂般手脚并用来回刮蹭个三下,被折腾了七天六夜的身子骨终于彻底瘫痪。
关门的声音落下后,身后便有重物压了下来,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姓陈的拽着我裹在身上的唯一一张毛巾,刚被酒精激发出热量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耳朵被他的牙齿玩弄着。
发现他正野心勃勃地开始下一步动作,我用力扭动起来,“我想睡觉,这次算了吧。”
“你还敢说想睡觉,小兔崽子,”他面目一变,毫无预兆地露出了獠牙,“我每天晚上就在想怎么把你跺碎了喂狗!”
说完他剥下了我的可怜的毛巾,杀气腾腾地揉搓着我全身暴露着的皮肤,时刻准备着开动刀叉。
“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挺直腰板明知故问。
“你没得罪我!鬼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出去浪荡了一星期,鬼知道是谁天天关机不接电话,想死了怎么?”话说着仿佛真想抽我两巴掌了。
“我那是出差!我辛辛苦苦帮你跑业务呢!”
“你还有理了你!好说歹说告诉你不准出差,公司里不缺你这么一个跑腿的!你老实呆在一个地方活不了是不是?小心我回头就炒你,班都不叫你上!”
“你这是犯法!”我一下子也来了劲,迎风而上,“你非法拘禁,独裁!暴君!法西斯!”
他突然堵住了我的嘴,用力将舌头送进了我来不及合上的双唇,捕捉着我的气息,手毫不留情地揉乱我湿漉漉的头发,刮胡水的柠檬香味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扑灭了火气。
吵闹的房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他的吻逐渐移到了脖子附近,凉丝丝的鼻尖蹭到颈窝深处,惹得我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听到他吐出笑了的气息,我竟然也不觉地弯起嘴角,随后一个用力的吻便紧接着印在额头上。
“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太久,”他平静的眼睛注视着我,抚摩着我的脸颊,“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不安。”
我垂下眼帘,忽然有些胆怯那直接的目光,嘴里依然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那个项目很重要,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别人去我不放心的……”
“你不知道你瞒着我跑掉,差点把我急死吗?”
“我告诉你的话,你肯定又不准我去,还要发脾气。”
他叹了口气,埋下头紧紧抱住了我,不停地吻着我的耳畔,无奈地笑到,“这还不都怪你,我都成惊弓之鸟了。”
我感觉到他脸的温度,抬起手,慢慢回抱住他,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动物。
“对不起,我不会不打招呼就走了,再也不会了。”
第二天,我几乎是一路扶着墙壁才得以平安挪到办公室门口,一路上不断有同事对我投以关怀的目光,问候更是一句比一句来得话外有音,现在我苏锐和陈老大的关系等于是旭升内部公开的秘密了,想当年闹腾得几次上演警匪追逐不说,现在每天上下班出双入对,是个人都知道我俩不清白了,陈旭阳干脆也就不费那心思欲盖弥彰,堂堂正正搞暧昧。
“妈的,这家伙该不是吃了伟哥吧……”我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拿钥匙开了门,全身上下关节好象都不在其位,你说那厮都四十来岁的人了,精力旺盛得跟小伙子似的,随时看他的眼睛都是饥不择食,荧光绿的那种,一搞起来马力大得能带动一发电站,谁受得了。
“小苏,你回来了啊?”
正想要往沙发上一躺养养元气,忽然有贵客打从门口过,便进来打招呼,我连忙弹了起来。
“嫂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满脸堆笑,站起来去倒水,“快坐吧。”
“不麻烦了,我来办点私事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项目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到的,没什么大问题,施工单位没按照图纸来,于是开发商不买单,我们过去调解了一下,已经解决了。”
“真是辛苦了,我觉得你每天都忙这忙那的,都没怎么休息。”
我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哪里,大家都很忙,又不是我一个。”
“陈总呢,我刚刚没找到他。”
“他还在家里睡觉。”说着我忍不住咬牙切齿了一下。
“这样啊,那真是太享福了。”
“这人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忿忿不平地纠正到。
自从陈旭阳回到旭升之后,从总裁的位子上退了下来,而只是以头号大股东的身份参与公司决策之后,他的担子就轻了不少,而相对来说,给下面的人的压力更大了,我自然是头号被宰的,有段时间已经快要修炼成影子总裁了,几乎所有事情只要是个烫手山芋就都丢到我头上,拿去问姓陈的他也不耐烦,还经常要挟我用身体去交换,逼得我几次想在他办公室上吊。
“对了,小苏,下个月起我就不在旭升工作了,你已经听说了吧?”
“恩,”我点点头,“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我跟你哥商量过了,都觉得我和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不太合适,所以我去应聘了别家单位,是国营企业,没那么累,也稳定些,档案都已经转过去了……”
“这样也好,我是觉得,缺了你我们压力更大了,呵呵。”
“没这回事,会马上有比我更能干的人顶替的,”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表,“不好意思,我得去办事了。”
“好的,替我向鹏飞问好。”
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样吧,今天晚上他刚好有空,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做东,他上次也问起你,说你很久没过去玩了。”
“行啊。”
“把陈总也叫上吧,这次辞职的事情,我还得跟他赔个罪呢。”
“行啊。”
她温柔地笑了,“那晚上我联系你,把时间空出来哦,大忙人。”
必恭必敬地将她送至门口,目送她迅速却仪态万千地消失在拐角处,想起第一次听见陈旭阳对她的评价,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想必那只下半身动物说得仅仅是人家的外表,至于对方的身家,沃顿商学院MBA,确实够普通的,普通得让我一二流大学肄业生想钻桌角。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她是在他们蜜月完结后,说没有敌意是骗人的,顾鹏飞跟她介绍说这是我弟弟,苏锐,于是我很配合地叫了声嫂子,她脸红了,说,你弟弟长得真好看,于是我心中立马孳生出一种不正常的胜利感。
我多次逼供顾鹏飞他是怎么把人家一高才生给挖墙角还顺便诱拐成老婆的,姓顾的不堪其扰,终于有一天坦白交代,说秋桥当时是一家刚上市的建材公司的经理,因为生意上的往来而认识了,一次吃饭应酬到很晚,顾鹏飞习惯性地发扬风格送这当时唯一的一位女士回家,车子开到半路上,秋桥突然指着车窗外一广告牌子说,你看,我最喜欢那个广告了,好象一大片海。
很奇怪的是,从此以后,我对这位唐突冒出来的嫂子也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她自然也将我当亲弟弟看待,于是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根血脉早就把我们所有人连接上了。
下午班的时候,那头种猪养足了精力,懒懒散散地来了,跟城管执法似的东逛逛西看看,最后窝在我的办公室美其名曰监督工作实际上是性骚扰,把我的心给分了个七零八落。
“我说祖宗,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工作好不好?”
“你工作你的,我搞我的,哪里不好了?”他跟背后灵似的拈着我不放。
我被他摸摸搞搞得心里发毛,几乎要砸鼠标了,“快把你的爪子拿开!”
“你都已经有反应了,拿开不是很对不起你?”他贴得更紧,空调似乎起不了作用,整个背部都是汗,除了热还是热。
“这个方案晚上之前要送给客户过目的,拜托你就忍这几个小时行吗,”我急得快要潸然泪下,“你也体谅一下我的工作吧拜托!”
“你就天天陪我玩就能数钱,费这个心干嘛,我告诉过姓顾的要他少把工作推给你,他当我说着玩的呢,回头我找他去。”
“你……!”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花里胡哨的图纸,什么都看不懂,“昨晚不刚刚喂饱你吗,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要求?”
“那是身理差异,我没办法,要不你准我找零食吃啊。”
“准了准了,管你找男的还是女的,总之你现在让我安静一会儿!”
“你什么态度,我这不是怕你太累,想让你放松放松吗,老抱着那电脑啃,一上床就累得不行,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主要职责。”说完他的脸无耻地蹭着我的脖子,舌头还不时舔到我的皮肤,眼前的屏幕在不断歪斜,颤抖,跳动,“我可不喜欢一个性冷淡的情人。”
“我的主要职责?”我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的主要职责就是给你当床上运动的陪练?想得美!你要想让我放松那让我在上面差不多!”
他突然像听了什么国际笑话一般狂笑起来,“你在上面?你会吗你?我就躺着不动让你上,你来啊,来啊!你那玩意儿还能用吗?哈哈哈!”
大辱当前,我顾不得电脑上一大堆未动的工作,猛地一声砸了鼠标扑上去,摔交似的抱成一团,直接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用足了吃奶的力气跟他扭打得硝烟四起,踢翻了几个椅子,位移了一个茶几后,被光荣制伏。
“看看,看看,还要在上面呢,你少忙点工作,多吃点饭,长足几斤肉再来跟我谈上下的问题,现在这样,嬴你就跟玩儿似的。”
我喘着粗气,怨愤地用眼神刺杀他,已经是第N次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我就纳闷儿了,同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先发制人的总是我,后来居上的总是他,造孽啊!
“哎,晚上去开房吧,”他以胜利者的姿态笑眯眯地说。
“你神经啊!放着家里不用,开什么房!”说完努力想把他踢下去。
“小屁孩你懂不懂情趣啊,家里做很压抑好不好,还得换床单。”
正想再顶嘴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省省吧,今儿晚上总裁大人请吃饭。”
“是么,我怎么没接到电话。”
“人家请的是我,你是顺带!”
“哟,那不如你俩去烛光晚餐啊,干嘛还捎我?”说完阴险地笑了一声,“你顺带告诉他,敢这么不分主次,小心我彻股。”
“你除了这个还有他妈的什么能耐,败类!快起来,地上脏死了!”我说着不耐烦地挣扎起来。“我告诉你我可没锁门,谁要不小心进来了你脸就丢大了!”
他不慌不忙笑着,看我如同猪肉虫般扭来扭去,开始了进入主题的使坏,“那多可惜,我们开不成房了,只好提前了不是,现在就解决。”
“你少来这一套……!”我话音未落,他便扑上来乱咬了,这家伙最近越来越喜欢这把戏,我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是要怎么做,明明是故意的,就想看看我手足无措拿他没辙的表情。
正被他当面团蹂躏着电话响了,我死命挣扎起来,怎么都甩不掉这背上的蜗牛壳,只好拖着他去接电话,他的手还在我胸膛上摸得起劲,牙齿还在不停磕着我的脖子,考验革命意志的时候到了,我稳住气息,接起来一听,是助理打来的,说,“苏主管,万华集团的李总刚刚打电话来问什么时候能看到新的方案。”
“你跟他说我尽量在晚饭之前给他E过去。”
“他说他已经快要下班了,想在下班之前过目。”
“那……那好,请他再多等一会儿,我马上发。”我忍耐住一肚子窝火放下电话,姓陈的看我脸色死黑,识趣地放了手,渡到一旁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坐在电脑前手忙脚乱。
“哎,我说,早知道是这么急的东西,你早点做完不就得了,干嘛拖到了现在?”
“问你自己吧陈旭阳!滚!”我当即抄起电话将他砸了出去。
晚上灰头土脸地把客户摆平後,回家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去了预定的饭店,刚见著顾鹏飞的面就被取笑了。
“我说你俩穿这麽正经八百的干嘛,今天谁结婚呢?”
陈旭阳矜持地一笑,“还不是你宝贝弟弟说得给总裁大人一个面子。”
“明明是你想秀一下新领带吧。”我用力扎过去一眼,打量著面前一身T恤牛仔特清水芙蓉的顾鹏飞,“话说回来你这穿著也和这里太格格不入了吧。”
“就家庭聚会而已,那麽紧张干嘛,”说著他带我们到了定好的餐桌前,秋桥倒是和他配合得无比夫唱妇随,照样一身便装,妆也没怎麽化,害得我们这一桌的组合十分诡异。
“锐锐,听说你昨天才从威海回来,那边的事情解决得怎样?”
还没等我开始汇报,姓陈的便冷笑著插上了嘴,“你少在这里装蒜,明明是你叫他出差还瞒著我,光这个罪名就够先罚三杯。”
顾鹏飞倒也不顶嘴,笑著拿起酒瓶便给自己满上了,边倒边说,“陈总啊,现在连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有什麽不满意的?”
“别介,现在总裁是你,我能有什麽意见。”
“陈总说哪儿去了,我们还不是都在为你打工,”秋桥笑著便出来圆场,“这次突然辞职是我欠妥,我先罚一杯。”
“哎,我说你们别搞得跟商业应酬似的,什麽罚不罚,”我说著朝旁边的人皱了皱眉头,“姓陈的你什麽毛病,少挑这个头。”
“哟有人心疼了,”他立马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照样无比欠揍。
顾鹏飞有意无意落井下石,“你们还真是老样子,合不了的离不了。”
“哪里,不比你俩藕断丝连血浓於水来得感人。”姓陈的反将一军,点儿都不含糊。
看他俩你来我往得不亦乐乎,我忍著操刀子的冲动对秋桥说,“我说,我俩干脆换一桌坐吧,让他们一对一单挑尽个兴。”
最後成功解围的还算是上菜的小姐,面对基本生理需求什麽阶级矛盾都可以调和,反正这俩人一碰头就得习惯性地抬下对方的杠,日复一日都已形成思维定式了,乃是生活中必不可少一大调味品。
最初我也犹豫过是要再回重庆还是直接跟陈旭阳去深圳比较好,後者当然可以避免两人之间的再爆出什麽流血事件,但跑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又觉得没有归宿感,於是想著再回来再静观其变吧,结果大概是多了个秋桥牵制著,三个人处了三个多月屁事没有,回头就听顾鹏飞主动提议双方要建立长久合作关系,结果建来建去,和了一年多的稀泥,现在旭升和寰宇基本上等同於兼并了,什麽人事档案,客户资料全都成了共用体,顾鹏飞顺势接管了两家人大大小小的业务,姓陈的更是一股独大,每天数钱都数到韧带拉伤。
“对了,陈总,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把总部迁到北京的事情,你觉得怎样?”顾鹏飞说著,一边忙著给嫂子又是夹菜又是盛汤,那股子体贴劲儿真是练到火候了。
“我没意见,不过这事儿可不小,你得慢慢来,”陈旭阳仿佛受了刺激似的,赶快也如法炮制夹了几大筷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我碗里,继续说,“重庆这边的摊子你得给我留著,这儿呆著自在些。”
“这麽说,你是不会到那边去管理了吗?”
“你去就行了啊,”姓陈的边吃著边翻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你爸不早出来了吗,闲在家里干嘛,让他入股好了。”
顾鹏飞一愣,随即故意冷笑一声,“你就这麽放心我,不怕我在北京乱来,把你的身家都接管了?”
陈旭阳头也不抬,满不在乎地说,“谁愿意费那工夫就拿去好了,反正那些东西现在也就是我存折上的一个数字,话说回来,你一天到晚在我俩周围晃我才闹心呢。”
说完这厮不忘别有意味地望我一眼,顾鹏飞见状趁机猛添油加醋,“我不是怕你欺负他吗,你可要好好对我家苏锐。”
姓陈的差点没呛著,立马放下筷子,一把搂住我的脑袋,“只要你别来瞎参合,就没人儿能把他怎麽著!”
“小苏你真好命,鹏飞和陈总都宠你得不得了,我都嫉妒死了,”秋桥说著便朝顾鹏飞笑得那是一个含义丰富。
我立马巨黑线,鸡皮疙瘩都快集体弹射出来了,脑袋还在狼爪子蹂躏之下,有气无力地说,“嫂子……你要真觉得好我俩换换,你来试试摊到这两个活佛是什麽滋味。”
“说什麽换不换,”姓陈的比什麽都敏感,立马就一惊一吒起来,“你果然还想跟你顾哥哥去过小日子……!”
狠狠一脚踢到他小腿骨上,疼得他差点把嘴里的宫保鸡丁喷一桌子,随後我无可理喻地喝了一大口西瓜汁,硬邦邦地说,“你们别理这堆垃圾。”
“好了好了,”顾鹏飞一边笑一边端起杯子,“不挤兑你们了,我们也别谈工作上的事情,今天轻松一下,吃完饭一起去玩吧?”
“玩我没意见……”陈旭阳仿佛不依不饶,也端起半杯酒用力地碰了一下顾鹏飞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没弄洒出来,“不过你不觉得有人很多余吗?”
“是啊,哥,嫂子,”我满怀报复心理地接过话茬,一字一句地说,“我看既然是家庭聚会就别让某个外人进来搅和了吧?”
於是陈旭阳的手定格在半空,拿眼白横著我,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的,“今儿晚上别想睡觉了你。”
我想都没想就转向顾鹏飞,“今儿晚上我睡你们家。”
“求之不得,”顾鹏飞趁热打铁,乐得眼睛都快没了。
“你……!”陈旭阳内伤,握紧拳头一敲桌子,“不行!我也要去!”
哼哼,多年来的斗争经验总结到,只要有顾鹏飞牵制,姓陈的就别想把我逼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服服帖贴跟前跟後。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有陌生的声音忽然从旁边插了进来,“真是巧啊,陈总,这位是顾总吧?”
我抬头一看,一个衣著光鲜的男人直直站在身边,彬彬有礼地微笑著,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陈旭阳便唰地一声起了立。
“怎麽龙老板也在这里,失敬了。”
一听陈旭阳低调的口气立马就知道对方绝对是条不可多得的大鱼,没等对方发话顾鹏飞也紧跟著站了起来,把手伸了过去,“龙老板,好久不见。”
我跟秋桥在姓陈的眼神提醒下连忙也如临大敌地跳起来立正,跟接见国家元首那麽紧张,急忙盘算著这姓龙的得有多大阵仗才能搞得陈旭阳都这麽低眉顺目的。
“哎,你们坐,你们坐,别这麽客气啊,”对方倒显得很有大将风度,“我刚好和朋友在那边吃饭呢,你们在谈事情?没打扰你们吧?”
“说哪儿去了,我们也是吃个便饭而已,”陈旭阳说著立马一改方才的嬉皮笑脸,十分稳重地说,“我来介绍一下吧,这位是顾总的爱人,秋桥。”
“龙老板,我们见过了,”嫂子大方地伸出手。
“是啊,最近听说你不在旭升了,怎麽,要另谋高就了?”
“呵呵,承蒙您关照。”
“哪里,”姓龙的笑容就像粘在脸上的那麽稳固,继续说,“是你们帮了我不少忙,以後到北京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尽管说。”
接著他的目光自然地漂移到我身上,陈旭阳於是接著介绍,“这位是我以前的助理,现在是旭升的项目经理,苏锐。”
“苏锐,你还没见过龙老板吧,他是龙峰地产的大当家,你上次负责的江北那个楼盘就是他们开发的。”
我几乎瞬间就明白了陈旭阳为啥那麽郑重其事了,龙峰地产是业内口碑数一数二的开发商,刚刚获得商品房用户满意度全国第一的他们在北京上海的销售情况非常火暴,据说不管是在设计施工上,还是在配套服务和物管方面都很过硬,其他的不说,至少在设计方面本人是深有体会。上次接手他们在重庆那个楼盘的任务时,龙峰那设计总监差点没把我们玩儿死,上了十几个方案都说不行,非要我们按照纯正的地中海风格来倒腾那小区,最後干脆派了个老外给我们做顾问,凑合著通过的方案又改了五遍才得以存活,把我们一帮子设计师蹂躏得半夜三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办公室唱小白菜,还有一两个差点没送急诊,集体签名曰再也不接龙峰的项目了,结果转眼一看著人家无比慷慨甩出来的几百万,立马比饿狗抢屎还积极。
而就是见惯了开发商那些个俗套玩意儿的我也不得不承认,龙峰那帮子的审美水平确实还算有那麽几把刷子的。
“我叫龙子江,幸会,”他风度偏偏地先伸出手,不带一点架子,“上次做的楼盘,你们工作效率很高,在工地上也很负责,这一点我非常满意。”
我这才回过神来,忙诚惶诚恐地握住这位衣食父母的手,仿佛紧握著那几百万的支票,“哪里,我们水平有限,给你们添了那麽多的麻烦,实在惭愧。”
他笑了笑,顺手找了张名片递给我,“可能我的设计总监在和你们的沟通方面有点小问题,下一次你可以直接和我交流,关於设计方面,我也有不少心得,当然,可能比不上你们做得专业,不过我希望下一次能够完全实现我想要的效果。”
果然是高手,连批评都可以批评得这麽婉转动听,我跟受诺贝尔奖似的双手接过他那张几乎有发光错觉的名片,作为礼貌本应回赠对方一张,可像我这种没名没姓的小喽罗哪里有随身带名片的高级习惯?
“对不起,我……”象征性地摸了下口袋後,我不好意思地耸了下肩。
“没关系,以後见面的机会还很多,”他无所谓地摆摆手,又转向陈旭阳,“陈总,昨天我刚到重庆,有心请你,没想到你临时推了我的饭局,我真是哭笑不得,你不知道我爽了多少人的约才空出那个时间吗?”
面对十分坦白的抱怨,陈旭阳有些尴尬,赔著笑脸说,“昨天确实有事脱不开身,实在对不住,这样吧,你什麽时候有空,我请客,大不了多喝几杯跟你赔罪。”
“我信你,”龙子江来个得理不饶人,拍著他的肩膀说,“谁不知道你整天神出鬼没的,今儿既然遇见了就别躲了,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就给我个面子,这顿饭我请,你们过来坐一桌怎样?”
“这个……我们怎麽好打扰你。”
见陈旭阳笑得几分勉强,他补上一句,“没事,那桌都是自己人,过来认识认识,以後大家都好做生意不是?”
大概是这一句隐藏的诱惑比较大,姓陈的迟疑片刻,不由自主转过头看我,眼睛里满是问号,我一不小心又正好瞄到顾鹏飞那两口子也盯著我做茫然状,似乎这俩来头都比我大的家夥都在听候我发落一样,吓得我连忙说,“我……我可没啥意见。”
龙子江仿佛有点没看明白,挑挑眉毛,像发现什麽好玩的事情似的说,“哟,你们这儿谁做主啊?”
“革命分工不同,谁都有做主的时候。”还是陈旭阳脑袋能打滑,用一句最正经的扯淡晃过去了。
“那你们做主的都发话了,还愣著干嘛,走啊。”
於是就这样赶鸭子上架,我们气氛轻松的所谓家庭聚会生生地给变成了一世俗应酬,我刚刚把一张苦瓜茄子脸调整成最标准的职业笑容,脑海里立马就浮现出一整套用来轰炸开发商的拍死马屁不偿命的交际口语,赶都赶不走。最最不出所料的是,屁股还没把椅子粘紧,那边就碰碰两下开了两瓶五粮液,看著那是一个心有戚戚焉。
一一起立介绍握手寒暄递名片等等隆重仪式一落幕,就开始觥筹交错了,我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脸色快要堪比抽干血的僵尸,不一会儿陈旭阳把爪子伸到桌布下面,偷偷握住我的手,像是还妄图安慰我记得今天是个温馨和睦的家庭聚会那档子事儿,台面上却还在跟那几爷们儿红光满面地唠嗑,眼看著面前的杯子就见底儿数回了。
正在我使劲儿掐他手背提醒他少贪杯的当儿,坐我斜对面儿的龙子江突然站起来,拿起高脚杯就说,“苏经理,我来敬你一杯。”
吓得我是把他的手扔都扔不及,一跳就立起来,手忙脚乱地抓起面前的空杯子,“这……这怎麽敢,应该是我敬你才对。”
“既然都是朋友了,没必要分得那麽清楚,”他说著拿过一旁的酒瓶,将我的杯子斟了个满当当,“这次要是我和陈总的生意谈成,那几万坪的地就又得有劳你们费心了,我希望还是你来做项目主管,这样我比较放心,可以吗?”
妈的,要你真把那千儿八百万秀在我面前,我就是竞争上岗我也得说可以啊,表达的是一个意思但到了嘴里就变得油腔滑调了,“这话怎麽说的,龙老板您就一句话,我绝对万死不辞。”
话说得是一腔热血酒就不能不喝了,硬著头皮还分了三次才咽下去,喉咙顿时像小火在烧。刚想放下杯子觉著不对,既然都进了狼窝了就得舍得孩子,正所谓在其位谋其事,於是趁热打铁拿起一旁的酒瓶子又给自个儿满上,紧接著说,“龙老板,我也敬你一杯。”
他愣了一愣,立刻爽快地说,“行啊。”
“我知道你和陈总谈的项目还有一些地方没有达成共识,不过我还是很有信心能再和你们这样有实力的开发商合作的,你们是我们的客户,我们当然尽最大努力为你们的利益著想,不过,大家都是在这个市场里赚钱,只不过是赚多赚少的区别,就像你说的,既然都是朋友了,没必要分得那麽清楚,以後互惠互利的机会还多,不是吗?”
他安静地听我说完,始终保持那种带有睿智的笑,微微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点我会考虑到的。”
我於是不再多话,一仰头下去了一半,刚换口气准备继续,姓陈的几乎是用夺的接管了我手里的杯子,劈手把我推到椅子上坐著,“他呆会儿开车呢,龙兄,剩下的我敬你,希望我们这次的项目能够尽早动工。”
“哎,我说,你们也别光顾著喝酒,这麽一大桌子菜没人动啊,”还是顾鹏飞开窍,及时冒了一句出来阻止了这场拼酒的兆头,见著大夥将注意力转移到桌上的五脏六肺上,我几乎抹了把汗,每次和开发商吃饭简直要引发我神经性胃炎,一上桌那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就如同一帮子鸡鸭鱼肉沐浴在豺狼虎豹的深情注视下。他妈的酒桌上跟你称兄道弟,一到谈判桌上就不管死活地杀你价,巴不得你不吃不喝倒贴钱给他们干活,龙峰算有点道德的,杀价归杀价,谈好的钱一分不少,谁知道有多少客户拿了方案盖了房子就是整死不给钱,你奈他何?还不得照样好言好语请吃饭,恨不得跪下。
最闹心的喂饱了还得陪玩,有几次我们请甲方去开KTV包间,对方叫了一帮子小姐,无奈大家得跟著逢场作戏,眼看著姓陈的一边一个左拥右抱嬉皮笑脸跟个资深老色狼没差,我就快把杯子捏得冰道口子,回家一星期没准他上床,逼得他後来见到小姐就有心理阴影,说设计费追不回来就追不回来吧,总比家庭暴力好受。
喝到撤离的时候姓陈的是百分之百挂掉了,不是我扶著那绝对只有变地衣爬出去的份儿,顾鹏飞也差不多了,起码走直线是想都别想,剩我和秋桥俩驾驶白痴面面相觑,一人面前摆台车子,琢磨著怎麽连人一块儿运回去。
那姓龙的罪魁祸首看著他自个儿搞出来的烂摊子,毫无愧疚感地冲我乐,“我说这麽著吧,我叫我那司机去送顾总,我来开陈总的车,先把你俩送回去,然後我再走,你看怎样?”
“这……这个办法好。”陈旭阳明显是醉了,口齿不清地接上一句。
“少胡说,这怎麽行?”我忙不迭制止。
“怕什麽,那点儿小酒难不倒我,安全送你们回去是没问题的,”龙子江以为我怀疑他驾驶技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我不是这意思,怎麽能让您开车呢送呢,这不折我们寿麽。”我说著还没从给人脸上贴金的思维里跳出来。
“话说严重了,举手之劳,再说喝酒是我挑的头,怎麽好意思拍屁股走掉,”说完他爽快地伸出手摊到我面前,“钥匙给我吧。”
目前这形式硬让姓陈的开车那不翻阴沟也是撞电杆的命,若不接受对方好意我俩还真就只有去开房过夜了。於是本人也就没继续冥顽不灵,从陈旭阳的身上把钥匙摸出来放到了他手里。
车子一发动他便很自然地问,“我先送你吧,你住哪里?”
我这才想到坏了,我和陈旭阳住一个咯哒里的啊。见我老半天没回话,他以为我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我一硬头皮,算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才将家庭住址报了个清楚。他一听弯起嘴角,“离我住的宾馆很近。”
上路後我又开始极度後悔自己做了这个错误的决策,早知道去开房还比较明智,因为姓陈的一醉酒就本性毕露了,任何有体温的物体靠近他都别想毫发无伤,他的头支在我的颈窝里,开始一个劲儿朝我身上蹭,我又不敢声张,一点点退到紧靠车窗都没得躲了,只好死死按住他的爪子防止他做出更过分的动作。
龙子江八成已经听到後面鬼鬼祟祟的响动,从後视镜里瞄我们都不下三次,估计最後实在忍不住了,扔出一句,“你和他的关系很好。”
“啊?”做贼心虚,我有点惶恐地冒出个音节。
“你俩私下也是很好的朋友吧?”
“还……还行。”我模糊地敷衍过去。
“一定是啊,要不怎麽在酒桌上都不忘替他说话。”他笑著肯定道。
我忍不住纠正,“我那是替公司利益说话。”
“呵,一样,”他停了一回儿,车拐过一个弯,接著说,“你们报的价钱比同行都高知道吗,所以我才犹豫,原则上我也想继续合作的。”
“……龙老板,恕我直言,你做房地产十几年了,应该知道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对公司的服务质量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口说无凭,你大可以和其他公司做比较,既然现在龙峰已经是块金字招牌,你应该把那几万坪的地交个好人家,多花这点钱我觉得很值。”
“有道理,不过,这恐怕不是一点钱的问题吧。”他苦笑,“说实话你们要的价钱,任谁都觉得贵了。”
“对於你这身家过亿的人来说,怎麽不是一点?旭升也是个老牌子了,我们定的价钱得对得起我们付出的劳动。”
他沈默地笑了,不再争辩,过了很久,却突然话锋一转,说,“你有没有兴趣来龙峰?”
我著实一愣,有些措手不及,“什麽?”
“来做开发商的建筑师,可比你现在的待遇好多了。我们每个项目都有出国考察,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别嘲笑我了,龙老板,我哪里有那个本事,你手下的个个都是一注,我去怎麽站得住脚啊。”(一注:一级注册建筑师)
“不见得,我的设计总监喜欢你,”他说著从後视镜里颇有意味地瞄了我一眼,“他跟我说在公司还没人能和他吵得不分上下的。”
我立马像被当头打了一棒,尴尬地搔了搔後脑勺,“那……那次啊,实在不好意思,我太冲动了。”
“哪里,他说很久没有人和他在设计问题上争得面红耳赤了,他说你很有想法,不过和他的审美习惯不同罢了,所以才发了火,可不是对你本人有什麽意见。”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他是你同门师兄啊。”
“不会吧?我怎麽不记得在学校见到过那样的家夥。”
“你进学校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说著他似乎意识到扯远了,忙回到最初的目的,又说,“怎样,你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工作啊,我可是诚心的。”
我没回答,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陈旭阳,这家夥早就睡得跟死猪样,一脸的天真烂漫,难怪姓龙的毫不避讳,喂,蠢狼,你再睡,人家在当著你的面挖角啊,小心走宝了都不知道在哪儿丢的。
车子不多时杀到了指定的目的地,龙子江熟练地把车停在大门口,说,“行了,你自己先进去吧,我再把陈总送回去……”
“呃,你把车子开进去好了,他跟我住一个小区,”我硬着头皮抖出被小小修饰过的真相。
“是么,那就方便多了,”龙子江随口答道,并没有多加留意,便一踩油门拐了进去。
地下车库停下之后,我便对他客客气气地说,“龙老板,真是麻烦你了,你就早点回去吧,我送他回家就行。”
“没事,既然都送到这里了,我帮你把他扶上去吧。”他说完笑得一脸殷勤。
“真的不用,我一个人能行。”我耐着性子,试图打消他学雷峰的念头。
“跟我客气什么?”
“不是,让你见笑了,陈总是不太想让重要的客户见到他喝醉的样子的。”无奈之下丢出万能挡箭牌,你丫到底识不识趣啊!
他迟疑片刻,看了眼在后座睡得死人样的陈旭阳,索性退让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勉强了。”
我几乎松了口气,打开车门便使足了气力把那具动也不动的人体标本拖了出来,拉住他的一只胳膊环在肩膀上,当他身体的重量全部堆了上来的时候,我这才发现这天杀地不知不觉给养得跟头牛似的重。
赶紧狠狠憋了一大口气抗住,刚好将他拖出了停车场,就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脚下也歪歪扭扭地走不出直线,姓龙地往大门走了几步,总算是看不过去,跑回来一把帮我扶住他,说,“我看我还是搭把手吧,就只帮你把他送到家门口,这样行吧?”
我连继续逞强的退路都没有,郁闷地默准了,于是两个人吭哧吭哧地把这一大活人连拉带拽运进了电梯,刚刚启动的时候,我感觉陈旭阳的胳膊动了动,转头便看见他睁开了眼睛,可似乎还没从酒劲儿里缓过气来,目光呆滞,一片茫然。
正想要习惯性地数落他喝酒不知节制,阶于有第三者在场,只得和颜悦色了起来,“陈总,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你是谁啊。”他头也不抬,愣愣扔下一句。
我差点没一拳飞过去打暴他满口牙,赶快克制住要发飙的冲动,耐着性子干笑两声,“我是苏锐啊,你记性没这么差吧,呵呵。”
“锐锐……我觉得好难受,”他忽然直呼我的名,脑袋随即蹭过来像要撒娇,吓得我边躲边大声说,“谁叫你喝那么多酒,今天好在龙老板帮忙送你回来,你还不谢谢人家!”
姓陈的,拜托你就安分地睡到明儿天亮,别捅那么多漏子给我收拾好不好!我一路给你打掩护容易吗?
正想着,他的手指却紧紧扣住了我的肩膀,眉头在一瞬间痛苦地拧了起来,“……头好痛。”,我一愣,这才发现到他的手指冰凉,额头上已经覆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很久不曾遇到这种状况的我像是被谁突然敲了一棍,脑袋一下蒙了几秒,回过神来便听见他仿佛呼吸困难的喘息,于是全身的汗毛随着那揪心的声音紧张地竖得笔直。
“再忍耐一下,到了家我找点药给你吃。”我还算镇定地说着,心里却已经没了底。
从电梯出来的时候,他的症状便迅速严重下去,等我手忙脚乱地找到钥匙开门,他已经忍不住吐了出来,不偏不斜,正好脏了龙子江一身。
“麻烦你扶他到卫生间,我去找点药。”我压根儿顾不得为对方的那身名牌货内疚,转身奔进了卧室,打开药柜胡乱翻出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瓶子。
倒好了热水回到卫生间的时候,见姓陈的趴在马桶旁边还没吐完,脸色已经铁青,趁他缓气的时候,我手忙脚乱地把药塞到他嘴里,一边拿水递给他,一边催促道,“快吃,吃了药会好受点儿。”
他迷糊着微微仰起头,刚刚将水灌进嘴里,却一下子又连着药和反胃出来的食物统统吐了个百花齐放。
看见他连气都接不上来,我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紧紧握住他颤抖的手指。
“陈旭阳……陈旭阳!”
龙子江看我心急火燎的样子似乎不以为然,还满脸镇静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别急,他只是喝得太多了,等吐完了睡一觉就好了……”
我显然听不进他的一言半句,呆呆地看着他几乎连胃液都呕了出来,突然身子一歪,瘫倒在地上,我恐惧地抱起他失去知觉的肢体,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对龙子江喊,“去叫救护车,快点!”
对方显得有点困惑,站着没有动,“我说,只是醉酒而已,没这个必要吧?”
“你懂个屁!”我一气之下六亲不认,用近似命令地口气对他吼道,“快去打电话!”
他被我的气势震得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我顾不得理会他,开始用力拍打着陈旭阳的脸颊,用手背试着他的呼吸,幸好没有连这个都一起消失。
已经受不了担惊受怕的生活了,医生早就警告过无数次不能喝酒,姓陈的你还那么我行我素不把这个当回事儿,就不能替我想想吗?我紧紧抱着他的脑袋,心里痛极了。
龙子江走过来一把拽起我的手,“打电话不如我直接送他过去,这样还比较快。”
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过身,背对着我弯下腰去,“愣着做什么,帮忙把他扶上来,我背他下楼。”
送到附近的医院骚扰完急诊科后,我始终对医生的一切正常的结论抱着极大的质疑态度,又坚持给他做了整套的身体检查,被倒腾够了的医生很哭笑不得地明夸暗讽,“同志,如果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负责地把醉鬼往医院送,我们离全民小康也就不远了。”
趁他被撂到输液室掉水的空,我这才想起一旁被我大无畏地呵斥过的那位惹不起的主,为避免搅黄一桩天大的生意,我赶快厚着脸皮前去自首。
“龙老板……我先前实在是失礼了,您要实在咽不过这口气就骂我个痛快,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哪里,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陈总不能喝酒。”他反倒觉悟甚高地赔了不是。
我偷偷瞅了眼他那身一塌糊涂的衬衣,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说,“你告诉我那衣服哪能买到,我赔你一件新的好了。”
“用不着,反正是别人送的,”他毫不在意地说完,接着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和陈总住在一起的吧?”
事到如今纸也包不住火了,我坦白地点点头,“你看出来了?”
他于是轻松地笑了笑,“这样都看不出来才真是迟钝过头了。”
见我埋头不说话,他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看表说,“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进去陪陪他吧,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我夹着尾巴地送他出了医院门,回头便跑进输液室乖乖守着,两瓶葡萄糖下去,人果然清醒过来了,刚刚睁开眼睛没等出声,我跳起来一把提溜住他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姓陈的,你以后要是敢再碰一滴酒,我们俩就当玩儿完!”
如此这般,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后,有了这劈头一句的威力,以及我天网恢恢的盯梢,接下来的几个月此人终于安分守纪,基本上做到见了酒就像见了我那杀人不见血的咒怨似的目光。
一个星期后,龙子江来了旭升,带着他那个被我视做天敌的设计总监,亲切慰问了顺利康复的陈旭阳同志,顺便提出想继续详谈之前意向合作的项目,姓陈的自然高兴得嘴都快合不拢,把我又将被那设计总监蹂躏的事实置若罔闻。
接着那段时间几乎天天跟龙峰的一班子人吃饭,逐渐混熟之后发现姓龙的这人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伺候,性格随和也不会摆甲方的架子,加上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在饭桌上劝陈旭阳喝酒,于是之前在脑海中形成的作威作福的周扒皮的印象几乎焕然一新了。
就在新项目准备上马的前夕,他频频打电话找我,大致意思就是想要我再担当这次的项目负责人,却刚好碰上我出差高峰期,忙得找不着北,几次都没能给他个准确的答复,这人还就是不信这个邪了,不知道从哪里刺探到我周末有空,轮到当天要下班的时候打了个电话来,说他在不远的宾馆请施工单位的几位老总吃饭,对方也有意和旭升合作这次的新项目,希望通过他引荐一下,于是盛情邀请我立马过去赏脸。
一听是和工作有关的事情,对方的来头又那么大,我只好先答应下来,问好了具体的时间地点,龙子江又说,“陈总现在在你那里吗,我打他手机关机。”
“哦,他去规划局开会了,现在可能还没开完。我等着他一起过去吧?”
“这样吧,你也别耽搁了,待会直接过来,我让人去接陈总。”
“那也好,就麻烦你们了。”我爽快地答应道。
下了班我交代好手上的事情,稍微整理了下形象,急急忙忙赶到了指定的宾馆,一进门便有漂亮妹妹迎了上来,“苏先生吗?这边请。”
跟着她左拐右拐长途跋涉到一金碧辉煌的包间,还没扫清楚在座各位的颜色,龙子江便站起来招呼我,“小苏,过来坐这儿。”
一大桌子就他一个我认识的人,于是出于动物本能摇着尾巴一头栽了过去。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旭升的项目经理苏锐,也是我们这次新项目的负责人,以后你们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
喂,我没记错的话,我似乎还没答应你这件事情吧!我抽动了一下嘴角,将话头咽了下去,罢了,横竖饭桌上的话等同于放屁,不作数。
姓龙的接着给我介绍了在座的几副生面孔,我满脸堆笑说着久仰久仰其实一个人名也没记住。好在还收了一堆名片可以回去复习,以免下次见到满脸无知不好交差。
天生擅拆台不擅逢迎的我小心翼翼地寒暄着,生怕说错话收拾不住,正琢磨着姓陈的什么时候能来救驾,龙子江便说,“既然人都来齐了,大家就不要客气,动筷子吧。”
“呃……还有陈总呢?”我忍不住小声提醒他漏掉了某人。
龙子江轻描淡写地扔给我一句,“哦,他说还有点事情,叫我们边吃边等他。”
天真无邪的我对此深信不疑,于是也跟着拿起筷子,将注意力集中到桌子上的霞光万道的山珍海味上。席间免不了地被那些酒鬼当做重点整治目标,实在推脱不过就只有喝了,这一喝开了头哪里还止得住,我心想好在姓陈的够聪明,没赶上这伙虎豹豺狼发威的,最好是再来迟点儿,等这些家伙自相残杀都趴下了,正好接了我就撤。我计划得倒是挺完美的,可不知道是我太怕他来了被人灌酒而感动了老天,还是这家伙真的太聪明了提前预见了这是条无比凶险的不归路,总之一直吃到散场连他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离席的时候才发觉眼前天旋地转重心不稳,定了定神,却一步都不敢迈出去,于是很不情愿地叫住龙子江,“……我可能有点醉了,能不能请你找人送我回去?”
一向爽快的他这次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司机也喝多了,开不了车。”
“那……就不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去,”说完我强打精神,准备去向服务生讨杯浓茶醒酒。
他一把拉住我,“很晚了,你这个样子出去我不放心,就留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去。
“……这不好吧。”我压下喉咙里往上翻涌的酒气,勉强地笑道。
“没什么不好的,我让他们多开一间房就行了,”他说完,也不顾我答不答应,径自吩咐了助手。
“龙老板,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还是打个电话回去,看他能不能来接我。”
他沉默片刻,也没有反对,“好吧,你请便。”
于是我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准备着听见他不爽地质问我在哪儿的声音,想不到愣是响了二十多声没人接,只能说明这家伙今天也没落窝,我跟着又打他的手机,更狠,直接来一句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搞什么啊……死哪儿去了,”我挂了电话,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龙子江笑了笑,“我说,你就别推辞了,将就一个晚上吧,回去说清楚就行了。”
见他一脸真诚,我也就没再不识抬举地继续拒绝,心想反正我经常出差不也是住在外面么,偶尔不回去一次应该不是什么性质恶劣的事情,再说了今天先无故脱岗的人可是他。
如此这般,便闷不做声地拿了房间钥匙,龙子江周到地让他的助手充当了我的拐杖,才得以一路顺风。
进了房间便瘫痪在床,闭上眼睛一点点恢复元气,等脑袋不那么晕乎后,刚想再给家里那玩儿失踪的主打个电话,房间里的座机就率先响了。
“……苏锐,你还好吧?”龙子江的声音打那边飘了过来,送温暖送得无比及时。
“还好,”介于对方打着关心的旗号,我只得耐着性子和他轻言软语,“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他笑了笑,像是犹豫了片刻又说,“我有点关于项目上的事情想问下你的意见,你方便过来一下吗?”
“呃……你是说现在吗?”我感觉我脑门上的青筋开始抖动。
“呃……你不舒服的话就算了。”话是让步了,口气却是有些勉强。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一听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哪儿敢怠慢,小心地问,“请问是关于什么的问题,不是已经都全部谈好了吗?”
“是这样的,今天我的一个朋友建议我暂时不要把这块地用作开发住宅,他提了很多合理的意见,所以我在考虑要不要取消这个项目……”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我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哪个房间?我马上过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合同都准备签了的当儿你说取消就取消?合着谈了这么久的口水都白费了?搁下电话我带着想骂娘的冲动跑进洗手间擦了把脸,清醒了一下神志,摩拳擦掌地奔了过去。
敲了两下门就开了,龙子江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件浴袍出现在我面前,一脸不正经地笑着,“不好意思,我刚洗了个澡。”
我哪里顾得上跟他计较这些,直接进了屋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老板,为什么现在才突然说……”
“别紧张,我只是说在考虑啊,”说着他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先坐吧,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我按捺住焦躁坐了下去,屁股却像怎么也挨不到底似的,稍微沉住气后,说,“能讲讲贵公司究竟是怎么考虑的吗?”
他在小吧台冲好了咖啡,慢慢走到我的对面坐着,示意了一下面前摆着的一份文件。
“这是关于我的那块地所在的新区的开发计划,政府会很快开始大力发展那边的建设,根据他们的规划看来,不出五年那里就会形成一个高新区,届时地价会比现在高得多,如果现在我把它开发成住宅卖掉的话,按重庆现在的房价,每平米顶多卖到五千,算下来只是小赚,但是若留着开发成商业区,利润很可能成倍地翻涨。”
我一把拿过桌上的资料,定了定神开始翻,没看完一页,太阳穴就涨痛得无法集中精神,眼前的字像一堆蚂蚁样爬来爬去,大脑接受信息的效率完全为零,不得不把速度放慢到学前班识字水平,耐着思考停滞的痛苦断断续续浏览了一半,只好放下了,说,“不好意思,我现在确实不在状态,我看这件事情还得跟陈总商量,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轻轻搅动着手里的咖啡,饶有趣味地看着我说,“那当然没问题,……不过,我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你们的预测准确的话……这么做确实能够赚更多的钱,不过,相对来说风险也更大,所以我觉得应该谨慎一点,不要决定得太草率。”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当然,站在旭升的立场来说,我不想你改变主意,这样会有很大损失。”
他没有回话,带着笑意将杯子靠到了嘴边,一口气喝掉了咖啡。
我深呼吸了几下,晃晃昏沉的脑袋,正琢磨着是不是该瞅个机会提出告退了的时候,他突然又插进来句,“我……还有件事情。”
于是我礼貌地看着他,等待他发话。
“你来龙峰吧。”他冷不丁话题一转,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不想说第三次了。”
我一个措手不及,忘记该怎么反应,怔怔地一阵大眼瞪小眼过后,赶紧装傻,“呵……你又拿我开玩笑了。”
他仿佛没打算这么由得我忽悠过去,轻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在我稍微局促的目光下站起来,缓缓走到我的身后,等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背部的肌肉从脖子一直绷紧到尾椎骨。
“……你答应的话,我就辞退了我的设计总监,让你来坐这个位子,怎样?”
我听得倒吸口凉气,脚先软了一半,脖子却硬了整整半柱香,才生硬笑着说,“……承蒙龙老板抬举,我可实在担当不起。”
“你现在在旭升工作,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他根本不理会我的逃避情绪,咄咄逼人地又问。
我又不好跟人一大客户来骂街那一套,只能特无奈地以守为攻,再次强调立场,“我觉得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无意……”
“我直说了吧,”他打断我,将手肘支在沙发靠背上,晚下腰在我耳边低声说,“陈旭阳……他用多少钱养的你?”
我吃了一惊,对他突如其来的直白无可理喻,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龙老板,你今天有点醉了,我还是先告辞了。”
见我二话不说就要走,他一步跨过来拦住我的去路,我见强行突围不现实,只得退了几步,警戒地和他保持着最少的距离。
龙子江见我一脸防备,笑了,“急什么,我只不过开个玩笑。”
我稍微沉着下来,执意离开的意思没有动摇,“得罪了,我很累,请你让我回去休息。”
他没有动,稳如泰山地抄起手说,“他能给你的,我能翻十倍给你,还有什么不好?”
“想必你也知道,旭升的资产和我们龙峰是根本不能比的,陈旭阳只不过是个小小设计公司的总裁,若不是有合作关系,我根本不会放他在眼里……”
我控制住马上就要冒火的情绪,语气向恶劣再平方一次,“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继续了。”
“来我这里,也不用天天这么辛苦地去陪客户吃饭,为了一个项目多赚些钱费尽心思,放低姿态求人……”绅士地跟他理论的结果就是这人越来越起劲,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步步为营。
“你说够没有?”这句话硬梆梆地一撂出来,本人已经濒临粉碎文明交流的边缘了。
“没有,”他厚起脸皮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径自继续,“你还年轻,为自己的前途想想,这个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谢谢了,不劳您操心。”我说完便干脆不再介意对方的身份,迈开步子,硬要从他身边的空隙挤出去。
在我们肢体接触的瞬间,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回到面前,见我瞪大眼睛忍无可忍的目光,以及写满了“你他妈的要干嘛”的臭脸色,他停滞了几秒后弯起了嘴角,露出一种我似曾相识的让人出满身鸡皮疙瘩的笑。
“真的不想要这次的项目了吗?”
“哦,纠正一下……不只是这次的,还有以后所有的。”
我愣在原地,这才彻底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棘手了,一旦对方的要求从利诱升级到威逼,只能说明这家伙有心来真的。没准还是准备充分的,计划完备的。
“你该不会……”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脱口便问,“……陈旭阳他在哪里?”
他睁大眼睛撇撇嘴,轻松地说,“别担心,我的下属把他招呼得很好,现在大概还在哪个夜总会玩吧,连回家的时间也忘了。”
“你……!”我顿时气结,忍耐着不能得罪上帝的憋屈,说,“你干嘛要这样?”
他看着我的脸沉默了,随后微微挪开目光,深深吸了口气,小声说,“那天……你那么紧张他的样子,我突然挺羡慕,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总是在想,……想象你也那么紧张我的样子,会觉得莫名奇妙的兴奋,好象不能自拔……”
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这才抓住了整件事情的要害,敢情我苏锐还真就那么风骚,把堂堂一地产巨头都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勾引了,估计是本人过去吃苦无数大难不死,因此这后半生注定要遇贵人,一个接一个遇,还一个比一个贵,陈旭阳就已经让我觉着他是那种掌握了全中国百分之八十的财富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人其中之一,现在跳出来个姓龙的,差不多就是掌握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财富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人其中之一,照这个趋势继续发展,没准下一个就是希腊船王的级别,送钻戒了不起吗,高兴了买座钻矿给你白天晚上地挖着玩儿。
回过神来意识到现在不是为自己的魅力不减当年沾沾自喜的时候,立刻敬业地装起天真无邪,咳了两声,正色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你当然明白,”他说着两脚有意无意地往这边挪,“也许唐突了一些,若你需要考虑,我可以给你时间。”
“你别过来,”我严密监控住他的动态,照着他前进的步数退后了三倍的距离,同时偷偷留意周围有什么花花草草坛坛罐罐可以直接用来扁人的。
他倒识趣地停住了脚步,摊了摊手,似乎刻意将语气变得缓和了一些,“别误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呀喝,合着你的逻辑,非法诱拐加变相软禁外带威胁恐吓,实在是礼貌得不得了哦?
我咽了下口水,挺直了腰板说,“龙老板,如果你觉得我们还能保持良好合作的话,请马上让我离开,我会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否则呢?”他挑了挑眉毛,毫无惧色地看着我。
“我不会当你是客户,处处忍让了。”我面目严厉却有点发虚,说实话面对这种钱权两握,法力无边的人,就算说要叫反恐特警估计也奈何不了他。
他的表情蜻蜓点水般悠然,却依旧没有退让分毫,“你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说真的,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也不会硬要你和我好。我有老婆孩子,自然不想惹麻烦……只要求你过来,呆在我身边工作,每天都能看到你就满足了。”
我冷笑,看?那是,谁不是看啊,想当年顾鹏飞就不是看?陈旭阳就不是看?一切的奸淫掳掠吃喝嫖赌,你说哪样不是从一个看字开始生根发芽的?
“你要只是想用眼睛看我这么动机单纯,光明正大来旭升不就成了吗,我又不会跑,还会跟迎上帝似的迎你。”
“那不一样……”他笑着摇了摇头,大言不惭地说,“你呆在旭升就像是商店里摆着的东西,可以看可以摸,却没有属于谁,到了我的地盘,就会变成我的东西,心理感觉不一样。”
“龙老板,你大概忽略了一个前提,”我忍了忍背上差点开满一匹山的鸡皮疙瘩,顺着他乱变态一把的调子顶了回去,“照你的逻辑,苏锐这件东西已经被陈旭阳买回去摆进家里了,你明显来晚了一步不是?”
“那不打紧啊,我可以用更高的价钱买回来。”
若不是事关本人安危,我还真想褒扬他几句,要知道能和本人较嘴皮子工夫至今能扛下三个回合不暴走的非陈旭阳莫属,如今看来祖国河山大好,人才济济不绝。
“……买不买是你的事情,卖不卖可就是他的事情了。”
“这么说,你对他很有信心了?”
“有没信心不知道,至少他绝对不会无耻到跟你谈这挡子生意。”
龙子江没有立刻反驳,而是低声笑了笑,慢慢说,“我倒是想知道,一个商人会把感情看得有多重要。”
“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打电话去中央电视台少儿部请教知心姐姐,我没有义务跟你讨论。”我丢下句绝的,紧接着说,“要不你大可以单独去找陈旭阳协商,给他点儿好处,看他会不会把我转手给你,……哼,估计他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我。”
他沉默良久,叹口气仿佛还挺惋惜地说,“这么说,你是不想接下这次的项目了,陈总可是很看重这次的合作的,是吧?”
老大,我要不要告诉你,你的这一招,不管是顾鹏飞还是陈旭阳,或者是某只早已消失在时光隧道里的妖孽,统统都在我身上用过一遍了,就是脑袋再豆腐,吃过那么多亏怎么也该摸到点门道了,说你嫩还不相信,老子过的刀山火海比你丫挖的小坑小绊凶险得不是一般的多。
“我当然想要,”心里是清如明净,嘴上还忍不住忽悠一句,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不逗白不逗,“我们一直诚心和贵公司合作,现在你却刻意刁难,我已经尽力了,若你还是坚持要搞到不愉快的局面,我只能说很可惜,希望龙老板下次想通以后,再找我们。”
他似乎对于我快刀斩乱麻的回答有些意外,再次强调说,“我没听错吧,你难道不知道你们陈总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做足了工夫,才从全国那么多竞争者之中拿到这个项目的委托吗,现在被你一句话就回绝掉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肯定不会太好受吧?”
真是猫哭耗子哭到家了,明明你是加害者,我正当防卫天经地义,现在想把负罪感推到我的身上,别以为我还像当年那么一根神经,几句话就被你绕了进去,满腹莫名其妙的愧疚。
“不好受当然是免不了的,”我说着,露出进这个房间之后第一个胸有成竹的笑,“不过,若是我因为在意这种事情就勉强答应你的话,他会比失去客户更难过的。”
总算,他望着我闭嘴了好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明显比先前虚弱了许多,“……你还真就那么相信?”
“我和他都是性子要强的人,能在一起不容易,连这个默契都没有的话,分手十次都有了。”我平心静气地说完,满以为能借此感化一时失足的同志。
“可是你并不爱他吧?”他紧紧盯着我,中气十足地仿佛存心揭开新一轮口水战。
我愣住了,张了张嘴巴却没吐出一个字,面对这个最直接不过的问题,这个似乎很无聊又似乎特重要的问题,自从回到他的身边,我还真从来没有再给出过我的答案,今天不幸冷不丁地被对方这么挑衅地问中了,竟然才发觉早已忘记了去考虑,也习惯了不计较。
不相爱的人,怎么会在一起生活呢,任谁也会这样怀疑吧。
我望着龙子江仿佛能把人给看穿的目光,忽然觉得稳固不移到现在的心理开始有些摇摇欲坠。
“既然不爱,那么换谁也没关系,未必我就一定不可以,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你说呢?”他不等我晃过神来,穷追不舍地问。
胸口顿时感觉有点压抑,还想着一定要说点什么,不能让他趁着这势头继续嚣张下去,我的思维却开始波澜不惊地缓慢缠绕,浑浊,低沉,总也理不到主线。
正在僵持之际,揣在身上的手机忽然唱起来,我就觉著是姓陈的这家夥吃饱喝足了也该意识到家里少了个伺候他洗澡睡觉的东西了。
“喂,你死哪去了?”没等我有理的发话,他没理的倒劈头就是一句不客气的,其那随著电波蔓延过来的怨念之大像是查老公岗的家庭主妇。
我看了姓龙的两眼,决定不给他有机可趁的侥幸心理,於是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在龙老板那里谈事情,你到家了?”
“废话,难不成我把座机拆出来打的?”他态度恶劣地回答,倒是丝毫没有怀疑过这姓龙的有什麽花花肠子,径直又问,“什麽时候回来?”
“快了……”说完正想著怎麽暗示他杀过来要人,这八成又被酒精浇灌过了的类植物人就不耐烦地接上了下一句话。
“哦,你看著点时间,别太晚了,回来的时候帮我在楼下买包烟,别忘了啊你。”鸡毛蒜皮地唠叨完,没等我回话,便来了一句,“挂了啊。”
我才觉得想骂人了,电话那头就只剩嘟声。
这脑袋少根筋的,你不想鸟他的时候他跟章鱼似的直把你缠成脱水海带,你想跟他好好说几句的时候他倒真像放了条狗出去溜达,爱理不理的。
我放下电话,瞅著面前挡住我去路的门神,叹了口气说,“看来你们挑的那家夜总会比较蹩脚啊。”
他笑了笑,“够了,你不还在这里吗?”
估计是刚才那个电话壮了胆,我大步流星上去便硬要从那人墙处强行突围。陈旭阳的胜利脱困应该多少让他有了点顾忌,这一次他并没有胡乱伸他的魔爪。
我顺利摸到了门把手,正当我庆幸这家夥还有那麽点礼义廉耻而将门打开的时候,他忽然从後面一把将门关了回去。
我在原地定格了一秒,回过头,看见他的脸逼在咫尺,上面的各路神经细微地,不紧不慢地运动著,“慌什麽,呆会我叫人送你啊。”
“我现在可以自己回去,”我拉长了脸答道,又使劲拉了下门,无奈他的手还死死按在上面。
“龙老板,”我按捺住心里猫挠般的急噪,深吸口气说,“我就给你个准信儿,我是绝对不会去龙峰的,无论你做什麽都改变不了。”
“但是,”他开口补充道,“如果你不让我明白为什麽,我会很难让你就这麽拒绝我。”
“做生意的人不怕输,就怕不知道怎麽输的,”他说著露出似乎欲擒故纵的浅笑,“你得让我服。”
“我可不想浪费一晚上的时间给你讲我们的罗曼史。”我说著停顿了一下,“不过,我倒可以告诉你,什麽东西是你赢不了的。”
我也曾经奇怪过,到底为什麽和陈旭阳之间,会变得如同生了根一样,即使相隔了漫长的日期和距离,还能让他在一夜之间有找到我的冲动,那期间我的想念竟然也没有断过,那想念不是不断想起的,而是即使一直觉得没有在想,心里却像被个钩子钩住,即使再长久的麻木,忽然之间的触动就带起一串疼,是个不会愈合的伤口,我不知道那模式还叫不叫爱情,爱情都是一个会慢慢愈合的伤口,像和顾鹏飞那样。
大概是因为我和陈旭阳都曾经碰触到了对方的生命底线,我们都有被死亡威胁过的时候,那段最无助最痛苦的日子,都是由对方照顾著熬过来的。也许爱情一但混入了我们当时最本能的对救助者的依赖,或是对被救助者的同情,就会变得不那麽单纯,不那麽脆弱,甚至变得更接近原始的状态,那似乎是,已经血浓於水的牵绊。
或许我从没有从真正的爱情的角度爱上这个人,但是,我终於明白了为什麽当他遭遇不幸的时候我发疯地痛苦著,从而认为自己深爱著他,却又在他醒来之後开始怀疑这种爱,也明白了为什麽我竟然可以接受和顾鹏飞分开的结局,也不愿意在曾经的最後一刻放弃挽留陈旭阳的脚步。
我底气十足地抿起嘴角,“龙老板,你觉得你有可能在两个连命都交给过对方的人中间插一脚吗,连我都没有信心做到,连我都放弃了,──放弃再妄图斩断这种关系。”
“对我来说,他已经不是情人那麽简单。”
他看著我很久,第一次从头到尾没有插一句话。
沈默了几分锺後,他张了张嘴,似乎也没能找到说些什麽的头绪,於是手缓缓地,带著些许迟疑从门上滑了下去。
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从容地打开门走了出去,回到房间拿上了提包,走回到电梯口的时候,龙子江已经站在那里,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比起刚刚还在的居傲和自负,突然显得异常低调。
“还是我叫人送你吧,外面下雨了。”
“不用了。”
“放心好了,我司机没喝酒,”他停了停又说,“你这麽走了,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可担待不起。”
话音刚落,电梯门打开了,我一步跨了进去,他也没有动,轻叹了口气说,“我就不送了,司机已经在大厅等你。”
他十分排场的进口车里面宽敞得有点让人不知所措,高级香水的气味清谈地不带人工杂质,却带著突兀的陌生,总之一路上让坐惯了陈旭阳那台老凌志的我浑身不自在,刚刚经历的一切像是个怪异的梦。
我有点轻微焦躁地咬著手指关节,看著车窗外一色深黑的风景,和隐藏在浓重雾气中的远山灯光,在起起伏伏的颠簸下不安分地闪烁。
转了一大圈,还是呆在了这个城市,这个我生活总也摆脱不了的舞台,这个捕获了我,这个催生了我的爱,又一点点磨灭它,这个曾经不断给我绝望,又在我真正绝望的时候给我希望的城市。
不久前陈旭阳说,那时顾鹏飞打电话告诉了他我在北京的消息,得知他要立刻动身去找我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不要再把他带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我和他又回到了重庆,在机场遇上来接我们的顾鹏飞,因为飞机晚点他等了两个小时,见到我的一瞬间他用力抱住了我,似乎根本没有介意身边还站著个昔日一见就没好脸色的情敌。
我张了张嘴,什麽也没说出来,视线中的机场人流忽然就被热滚滚的泪水淹没得模糊了。长久以来对家的想念在那时又被揉进了更多的情绪。
这个迎接我的拥抱的意义或深或浅,我不懂。我也再也问不清楚,这个男人在我的生命中占有多大的分量,他以他的激流勇退,来凝固了那个分量。
我心的这一角,是永远缺失了,还是永远保留下来了?他是我没有结果的苦恋,今天那过往真切存在的所有,都不用再悲伤地不断想起了,我们分开,然後各自幸福。看著对方幸福,竟然觉得终於可以解脱了。
有人说真正相爱过的人,分开之後就不能再见面,因为看著对方那与己无关的幸福对自己是一种折磨。
我也这样相信,所以我逃走了,而那时我们却都发现,因为曾经深爱而遗留下来的牵挂还是胜过了它的嫉妒与哀怨。那牵挂还是爱,却与爱情无关。
“回来就好,”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很温和,“一个人在北京飘来飘去也扎不下根,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还是这里好,以後就不要走了。”
我释然地笑了笑,“可惜没赶上你的婚礼。”
见我问得大方,他跟著轻松起来,“不要紧,我们可以为你补结一次,你可得准备红包。”
“什麽时候能见到新娘子啊?”
“她现在就在旭升工作,你回头就可以认识。”
我俩站在原地唠嗑了半天,把站在一旁提著行李的某人完全当肥皂泡,也难得他乖乖地一句嘴都没插,等到想起来的时候,陈旭阳已经在旁边瞎转悠起来。
“没什麽,你们聊吧,我抽根烟。”
“这样吧,”顾鹏飞很有分寸地说,“先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
顾鹏飞把车子从停车场开过来後,帮我们装好了行李,我很自然地打开前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上继续著他未完的话题。姓陈的於是一个人待在後座不开腔不出气的,一支接一支抽烟。
车子拐上了高速,顾鹏飞随口问道,“回家还是去公司?”
“回家。”
我和陈旭阳整齐地一同脱口而出,整齐到顾鹏飞愣了两秒,才好笑地摇了摇头。
回家,那个词语从没有这一刻那麽强烈,那里是我们过去的家,我在那里住了这麽久,今天终於确定,我停留的地方,就是这个男人的身边。
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小区大门口,远远地便看见那家夥穿得跟团面似的,打著伞站在一旁,似乎因为寒冷而原地打著小转,呼出的白雾和明灭著的烟头散发出的轻烟混成一团。
“来接我的?”我逃离淅沥的雨水,钻进他留著的一半伞下空间。
“孔雀,”他斜我一眼,粗鲁地迈开步子,“我惦记著我的烟呢,等半天没等到,你怎麽就那麽磨叽。”
“要怪你去怪你的客户去。”
“我说你们谈什麽呢,还有什麽问题谈那麽月黑风高的?”
“没啥,就设计方案上那些技术性问题。”我轻轻地带了过去,反问道,“还说我,你跑哪儿去了,打你手机也关机,还见不得人呢?”
“啧,”他拿下嘴里的烟,满脸蔑视地说,“大人的事情,小孩子瞎猜什麽,手机不是电器麽,是电器不用电麽,用电不会有没电的时候麽?”
“哎,那家夜总会的小姐漂亮吗,比得过上次的吧?”我不跟他绕弯,平声静气地丢出一深水炸弹。
百分之百一击即中,他心虚愣充嘴壳子硬,丢了手中的半截子烟,皱起眉头冠冕堂皇地说,“没叫小姐就没叫小姐,你再闹我不给你打伞了啊,让你立马变泉水兔。”
“喝,我都没生气,你倒有脾气了。”
我俩照旧一路你来我往地拉扯到了家,刚刚一进屋,才换好了鞋,抬头看见他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背影,我忍不住一把从後面抱住了他。
“干嘛呢?”
“抱抱不行?”我理直气壮地说著,把脸贴在他厚实的大衣上。脑海里不断咀嚼著龙子江那家夥无端搞出来的事儿,於是手勒得更紧了。
停了一会儿,他握住我的手回过身来,反抱著我,将我推到门上。
“想要我了?”他邪恶地笑起来,“那麽急?”
我没有避开他赤裸裸的眼神,仔细地打量著他在冬天变得有点干燥的脸,那眼角细细的沟壑因为看得太明白而变得新鲜起来。
“正好,我还从没试过在玄关做呢。”
说完他的手擅自顺著我的腿摸索了进去,我的呼吸被那直接的碰触撩拨得急促起来,顺著墙壁慢慢滑到了地上。
“冷吗?”他解开我的上衣,嘴唇贴到了裸露的胸膛。
地板上的沁人的凉意传到了整个背部,紧贴他的部分却是燥热的,我哆嗦了一下,似乎刺激到了他潜在的攻击性,他的动作像是被忽然划著的火柴,狂热起来。
之後的进入已经不再让人那麽无法忍受了,开始的抽送是缓慢又有力的,让我清晰地感知著那存在於体内的形状,他没有忘记用持续的抚摩来分散我的不适,我的手勾画著他绷紧的背部曲线,困难地哽咽。
身体之间因为汗水有了粘性,在那短暂的激烈的空白中,他伏身在我耳边,呼吸骚动起轻微的痒。
“我爱你。”
我半睁开眼睛,看著他的脸在逆光的灯光下,刺眼又模糊不清。
“你爱我吗?”
回来之後,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问我,带著不稳定的语流。也许这一次他确信能够得到答案,可不是吗,错过了这次,要怎样才能再说出口?
只是,理所当然的表白,在此天时地利人和之际,忽然却激起了小小地不甘心,似乎如同不甘心没有经过自主权的行使,就被他擅自讨了去。
我俩对视著很久,等到胸膛中激荡的余韵有所平服之後,我忽然微微笑了。
“我不会告诉你的,死心吧。”
於是他原本充满期待的脸在零点几秒之内迅速转化为碳黑,带著一种郁闷到极点的欲哭无泪的神态盯著我,似乎是飘飘欲仙未遂反而当时就被一枪毙了下来。
“你够狠。”
说著他仿佛把牙齿都要咬碎吞了,一把抬起我的後脑勺,抓得我的头发有点痛,恶狠狠地说,“还想和我耗到什麽时候?”
我稳如泰山,一脸安然地望著他,他越急,我就越钝,忍不住崇拜自己一个,苏锐同志,你终於在和敌人的长期斗争中取得了可喜的成长。
斗争的结果就是,他直接将我转移到了卧室里继续逼供。
指针翻过午夜的时候,耗光了彼此体力的罪魁祸首打开电视机,点了一根烟,软软地靠在枕头上心不在焉地看著,浓重的夜色弥漫到屋子里的时候已经被这微光稀释成了深蓝色,冰冷地落在皮肤上,空气里充满了情欲的狂潮退去之後,若有似无的体味。
我翻了个身,腰椎如同给抽走了一截那麽酥软,贴紧他依然光著的身体,他习惯性地用手掌揉了揉我的头发。
“有一天你会厌倦我吧。”我的声音被呼出的低沈气流吹得漫不经心。
“是啊。”他想也没想,随口答道,手指在我头顶的发旋上画著圈。
“那到时候要怎麽办呢,我们?”
“不是我们要怎麽办,是你要怎麽办的问题,”他一字一句地纠正著,吐出口烟,继续波澜不惊的语调,“到时候我就把你扔掉,让你蹲我家门口嗷嗷乱叫去。”
“哼,总算找到机会报复回来了?”我撇撇嘴,对他的回答投以严肃的鄙视。
似乎我俩彻底从冤家的思维里跳不出来了,整天不服输地斗嘴,猛冲对方软肋开炮,条件反射地先损了再说──真是从那见鬼的第一印象开始就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了,也再没想过需要改过来。
於是我扬起满足的笑意,牢牢霸占著这个扬言要丢掉我的男人的怀抱。
第二天在公司呆到了中午,龙子江冷不丁地闪现在旭升,跟陈旭阳俩人关在办公室里鬼鬼祟祟了半个多小时就把合同签了,出来之後见著我心有余悸的盯著他,倒当著老陈的面大方地伸出手说,“合作愉快。”
我秉承著大将风度,装做什麽事没有似的与他握了手,他补充道到,“这个项目的主管是你了,以後多多指教。”
我脸上一暗,忍不住斜著眼睛瞄了姓陈的一眼,他没有说话,似乎龙子江不是在故意忽悠我。
“干嘛又让我干这差事?”你嫌我跟人家的接触还不够亲密是不是?
赶快撵走了姓龙的之後,我转身便逮著陈旭阳发牢骚。
“我得让他弄清楚一件事情,”他说著露出老奸巨滑的一抹冷笑,“就算我把你洗干净了摆盘子里端到他面前,偏偏不藏著掖著,他也休想怎麽著!”
我原地反应了半天,问,“你知道了?”
“你以为你可以瞒著我红杏出墙不成?”他瞪著我,无比嚣张地说,“我可不像顾鹏飞那麽木鱼脑袋,自己的东西被人盯上了还没知觉。”
“说实话那天我还真有点动摇了”,我吸了口气,慢悠悠的展开回击,“龙老板年轻有为,还有钱到爆棚,拣哪样不比你好,我回来干嘛,你说我要跟他去了龙峰,还犯得著上班找气受麽……”
话音未落,他一把将我推进了办公室,死死逼退在一边的墙上,裸露的素混凝土墙面惹得我整个背部的毛细孔都瑟缩了起来。
“这麽快就沈不住气了?”我挪了挪肩膀,眼睛弯成了月牙,偷偷庆祝这阶段性的胜利。
“小兔崽子,我看是时候拔你几颗牙了。”咱们的陈老狼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不爽,“老子很负责地告诉你,我现在很生气,後果很严重。”
我忍住将要笑场的冲动,十分恶劣地把这出闹剧进行到底,“你要敢,我回头就跳槽。”
他的脸继续板了三秒锺後,反倒大笑,一伸手别住了门,“中国的地产大老板多了,市场暴利成这样,只要不是脑袋有智障的,谁不是在沿海混个七八年就发得一塌糊涂,自己把自己当爷似的,兜里揣著几千万没地儿扔,那些人换口味就跟换衣服,什麽新鲜的都想玩玩,你就真那麽想送上门去给他们当个实验品?”
“是,我陈旭阳充其量也就是个中产阶级里混得好点儿的,可要想玩也不是没这个本事,只要你不是把钱当柴火烧,谁养不起你这口人似的,你要真好那类型的,改天我随便也能搞几个投资玩玩,让你知道什麽叫君子有所不为。”
我丝毫也不打断他一本正经的教训,美滋滋地听著,末了等他说完,不慌不忙地提炼出了他这番讲话的中心思想,“陈旭阳,你吃醋了吧。”
“我没有。”他立刻咬紧牙关,眼珠子劈劈啪啪打出火花。
“有就是有,”我说著狡猾地露出一丝坏笑,“老陈醋酸劲不减当年。”
“说了没有,”他的脸又逼近了一点,“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明明知道还急了,”我眯著眼睛无动於衷,他的恐吓显然已经不如当年那麽具有舞台张力和戏剧效果了,“还说没有?”
步步为营的结果是他的眉毛抽了抽,终於触底反弹,爆发出一声巨响,“老子就是吃醋了又怎样?!想找死是不是!”
结实的木版门被他的巴掌拍得碰一声空响,随著这几乎是发怒的征兆,我笑得眼泪都要飞出来了。
“笑什麽!”他有点莫名其妙。
“俺高兴!”我灿烂无比地回答。
他一愣,半郁闷半纳闷地语塞了,看著我像神经病似的不出声地乐了半天,他埋下头,用手抬起我的下巴,将我那有点别扭的表情清晰地暴露在他的目光里。
“你喜欢我吃醋?”
我摇摇头,保持奇怪的笑却不说话。
“那你高兴什麽?”
我重复一遍刚刚的反应。
他今天似乎因为合同的成功达成而多了点闲心和耐心,想了想继续说,“你就是想惹我吃醋,想看我多在乎你……”
“……你想看我的反应,所以你也在乎我,承认了吧。”他的表情已经在催促中失去耐心了。
“不承认。”三个字从我弯起的嘴角倒软不硬地蹦了出来。
“你爱我。”他不信邪。
“不承认。”我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
俺算准了紧接着就是一个要紧的会议,他缺乏作案的必须时间,只好悻悻地眼睁睁地看着我吹着口哨从他手里溜出去,兀自把俩门牙磕得咯咯响。我俩一前一后从办公室出来之后刚下楼,正好遇上也赶来为新项目开会的顾鹏飞,姓陈的正气不打一处来,劈头就是一句:“你来干什么?”
顾鹏飞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臭脸色,微微笑说,“我来开会啊,陈总。”
“没什么要紧事儿就叫你手下来,别一天到晚跟这儿转悠,看着烦。”陈旭阳阴阳怪气地撂完,转身进了会议室。顾鹏飞倒也不计较,看我抱着一摞资料紧跟在后面,忙上前接了过去。
“又怎么了?”
“定期犯病呗。”我好笑地看着陈旭阳的背影,大声说。
“你呀,逮着谁谁倒霉。”顾鹏飞耸了耸肩,居然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了。
“少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小心把你以前那风花雪月的事给嫂子知道。”
“哦,对了,秋桥正跟我说呢,”他招架不住我的毒舌,忙转了个话题说,“上次那聚会给搅了,她想下个星期周末请你去家里做客。”
“她亲自下厨?”我便来了点兴趣,“我还没尝过你老婆的手艺呢。”
下一句正想说看她比得上我家那职业主男不,顾鹏飞就笑了,“就是因为她不会做饭,所以请你把厨子带上。”说完还用眼神指了指陈旭阳。
还没等我乐出来,耳根子尖的陈旭阳仿佛察觉到了我俩正偷偷摸摸地谈论他,眼神无比肃杀地投了过来,“开会了,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
我压低了声音,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可是,下个星期我得跟方案组的去实地调研,没空啊。”
“小冰说他只有下个星期有空,要不你们协调一下。”
“他也要去?”我小小地激动了下,“我就回来的时候去看过他,他还就跟天天都见着我一样,照样不耐烦得很。”
“他最近找了我几次,”说着顾鹏飞几乎放弃听取会议内容了,把椅子挪过来一些后,拿手里的资料自欺欺人地挡住嘴巴,说,“那孩子现在挣够了钱,说想买个小点的房子住,让我给他帮帮忙。”
“咳,你跟那么多防地产商交好,买什么,送他一栋不就得了。”
“不是这个问题,”顾鹏飞忙解释到,“他现在什么都没,户口,身份证,这两个就够头痛的了,啥手续办不了,我劝他去想办法把这个解决了,可他说什么也不。他的意思想借我的名义办,把产权证签给我。我答应他了,如果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就只能这么办。”
“去搞个假的怎么样?”我立马出了个歪招,“这也不难。”
“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还有风险。”
我一时没了后话,似乎从来都习惯了小冰管这个管那个,特独当一面的架势,也从未想到他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几乎能够想到有着数不过来的情人的他为什么会找顾鹏飞帮忙,这么久以来,能彼此信任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人了,只是,碍于陈旭阳的关系,他已经逐渐在疏远我。
“小纯呢,他不是三证齐全吗,他们是想要在一起了,才会要买房子吧?”
顾鹏摇了摇头,“这个还很难说。”
我不在的时候,顾鹏飞说曾经在重庆见过小纯一次,那次是为了考大学的事情,那小家伙气势汹汹地飞来找他老爸商量,闹着想回国读大学,结果被姓陈的大发雷霆二话不说撵了回去,勒令备考期间不准回家,最近他刚刚考上伦敦最有名望的AA建筑学院,学费也贵得离谱,所以暂时没办法攒够钱买机票回来鹊桥会。
顾鹏飞说着就感叹这小崽子太有他当年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儿了,两年时间硬是瞒着陈旭阳杀回来七八次,每次都是自己打工赚够了机票钱就跑回来,常常连招呼也不打,就两手空空地立在小冰那简陋的出租屋门口,人家要不开门他也就没地方去,没饭吃没床睡,硬赖在那儿一宿一宿的,搞得小冰差点打电话给防暴大队。
“他俩得搞多久的地下情,还跨国恋呢,现在的年轻人,玩的就是边缘,玩的就是高级。”我无比沧桑地感叹道,想当年我看见那纯崽子第一面起就知道他不是安分守己的种,那孩子可是秉承了白妮阿姨雄韬伟略的先天基因,和陈老狼老奸巨滑的后天培养,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连小冰这种仙人级别的都栽在他这坑里了。
“我说要不你找个机会跟陈旭阳谈谈,我也不好管你们的家务事。”顾鹏飞面有难色地说。
“什么叫我们的家务事,”我立马瞪了他一眼,“什么都好说,他儿子我没法儿,谁跟他理论这个他跟谁翻脸。再说你要我怎么劝他,劝他赶快采取行动让小纯死了这条心,还是劝他干脆来个成人之美,把那俩崽子凑一对儿得了?拣哪边儿都不是人啊我。”
“但你不觉得,咱们要一直这么瞒着他,到最后这可就成死结了,这种事儿越到后面越收拾不住。”
“靠,他俩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还觉得现在而今眼目下就收拾得住?”
正说在风头上姓陈的仿佛又遥感到我俩在私下谈论他,两眼绿光一闪,公报私仇地冲我开刀了,“苏锐,你来说说对刚刚罗顾问的提议有什么意见。”
我忙从和顾鹏飞的小茶话会中抽身,慢慢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地挤出一句,“我没意见。”
“哼,”他没好气地哼了声,恶作剧地弯起嘴角,“你跟顾总在谈什么,可否说出来让大家参考一下?”
“这个,”我缓缓吸了口气,为一片空白的大脑争取到了宝贵的咸鱼翻身集思广益的两秒钟,在一桌子高层人士的注目下开始气定神闲地侃侃而谈,“我们在就这项方案的一些技术性问题的可行性进行了一些浅层次的意见交流,顾总比较倾向于在稳扎稳打的前提下打破现今僵局,先发制人,以求得一个较大的飞跃式的进展,从而将潜藏的风险降到最低,而我则根据以往经验教训,并结合甲方的性格特点,赞成暂时以保守的态度静观发展,以便随机应变,并希望以较为高明的迂回手段来避免与其他投标单位的正面冲突……”
“总地来说,”说着我抬头胸有成竹地扫视全场,目光故做犀利,“虽然顾总在这个方案的态度表面上是积极的、追求进步的,厮认为却是进了教条主义的圈套,从而忽略了以人为本——也就是我们建筑师应该遵从的基本原则,并且回避了事件的最主要矛盾。而我的意见虽然乍一看是保守的,是按兵不动的,实际上正是考虑到了要将实践经验和理论以及各种不确定因素结合起来,灵活处理,设身处地分析我们客户的背景以及爱好,才能为这次的投标赢得一场漂亮仗。”
一口气说完后,我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全场鸦雀无声了三秒钟之久,估计都没从我胡乱拼凑却巨有排场的一翻鬼扯中回过神来,等我继续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权当压惊之后,旁边的顾鹏飞带头鼓了三下掌,给予我精彩绝伦的一语双关的演讲一副I服了U的表情。
于是在大家莫名其妙的热烈掌声中,我偷瞄了一眼陈旭阳又好气又好笑的脸,想让爷爷我难堪?下辈子吧!
下班回家走到楼下的时候,姓陈的心血来潮顺便开了下咱俩的邮箱,已经被遗忘了几个月的灰尘小角落已经被乱七八糟的垃圾邮件塞满了,乱得就差来只铺窝的老鼠,他索性一把抓到手里,一边进电梯一边抱怨着,“都数码时代了,怎么还那么多闲着没事儿寄信的。”
“还不全是你的,”我瞄了眼他手里刚拆开的乱七八糟的广告单,“谁叫你一天到晚乱发名片,那些个建材公司和房地产商正愁着没处搞促销呢。”
“哎,”他浏览着手里的一大堆楼盘广告,随口说着,“有些地儿还不错,要不我们再买处别墅?”
“管你的,不花个百八十万的丫心里委屈。”
“我不是怕委屈你么。”他嬉皮笑脸地接上。
一路闲话着回到家里,换完拖鞋正想要爬到卧室里去躺着看电视,伸展下在办公室蜷缩了一天的手脚,姓陈的便扔过来一封信。
“你的,”他脸上露出讨厌的胜利感,“还说我乱发名片?”
我接过来一看,没写寄信人,忙拆了来检查,却没有出现意想中的印刷精美的广告册子,居然是最最正常的白底黑字。
“我说你还玩上怀旧了呢?”他一边脱外套一边逮着尾巴不放地讽刺我,“背着我交笔友。”
正想骂他一句恶心,忽然看明白了信的内容,猛地叫了出来。
“是阿川的!”我随即兴奋得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他写给我的!”
姓陈的看我乐得跟拣钱了似的,扔下衣服往沙发上一坐,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还有些不快地皱起了眉头,抓过遥控器狠狠按开了电视,嘀咕一句,“至于吗?”
我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字数不多的内容,无视他的不爽,扑过去笑了个桃花朵朵开:“他说他这几天要来重庆出差,顺便来看我!”
“来就来,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写什么信,”他生硬地扫着我的兴,“装模做样。”
“他手机刚丢,没我电话,”我沉下脸誓死为朋友两肋插刀,“再说人家偏就喜欢具有悠久历史的交流方式,干你鸟事。”
他一动不动了两三秒,忽然侧过身一把圈住我的脖子,我躲闪不及,哇哇叫着,被他连滚带爬拖到了沙发上,他穷凶极恶地掐住我喉咙说,“你可别说他还得到咱家来。”
我给勒得咳了两声,头枕着他的大腿,笑容可鞠,“来,还住呢。”
“喝,还要不要脸了!”声调顿时如同老巫婆般尖锐。
“我说让他住,怎么着?家里那么大几间卧室,不让人住你给鬼留着?”
“我不喜欢那小子。”他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睛丝毫没有掩饰,“一想到他和你同床共枕了整整一年老子就窝火。”
看着他离我只有零点一米的脸我的心脏竟然敲得咚咚大响,耐住性子不逃开被他牢牢捕获的目光,“我告你,没他现在你陈旭阳就是一孤家寡人,还知不知道感恩了,阿川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到时候来了你少犯病——我可说正经的。”
“哼,几张纸就把你得意成这样,我每天把你养得肥头大耳的怎么没见你感恩过?”他说完故意把脸又逼近了,变成零点零一米。
电视里的新闻联播正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播音员嘴里机械地吐出电子合成般的声音,大谈年末我国的GDP又比同期增长多少多少个百分点,我知道最冷的冬天就在窗外悄悄降临,重庆一整个冬天都是一个灰色,难得在这如此清心寡欲的氛围里,我的嘴上一湿,脸上便像着火了似的热,那几个被他索要了无数次的字眼,差点就在那时脱口而出。
星期六的早晨,我在暖烘烘的床上激烈斗争了半天,也没能活过来。说好中午得去顾鹏飞家聚会,怎么也得带点东西过去,恰好前一天我有工作没完,所以跟姓陈的分开睡了,约定今天起个大早去菜市场买新鲜,没想到熬夜到了早上四点钟,一睡下去就跟断气了样。
正在放弃了徒劳的抵抗,砸咂嘴又蜷缩进了被窝深处的时候,一只冰冷的魔爪伸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脚踝就使劲儿往下拖。
一接触到外面刺骨的空气,我本能地死死拉住床单就往回爬,他无视于我哭天抢地的哼哼唧唧,几下捣毁了我温柔暖和的小被子,大声嚷着,“叫我别赖床!叫我别赖床!妈的,早饭都结冰了还不见你出房间!”
我昏昏沉沉,紧闭着眼睛无助地抖成一团,手到处搜索着被子的下落,正摸到一角想要赶快拖过来裹上,手便被他抓了起来,下一秒就被翻过身去,像被翘开了壳的穿山甲般让他牢牢压住了四肢,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他俩獠牙正闪着银光。
“哼哼,”他的笑声让我觉得周围的冷空气刮起风了,吹得我背上一阵酥麻,“我来让你清醒清醒。”
托这禽兽的福,这样一个平凡宁静的早晨,干净冷清的早晨,除了人畜无害的扫大街的清洁女工,连为过年急红了眼的小偷强盗都还没开工的早晨,就被彻底玷污了。半小时后我睡意全无,郁闷地扎进卫生间,冲刷掉身上那恶心的粘粘的东西。
洗完澡吹干了头发穿好了衣服出来一瞧,差点没让我冲厨房操刀子去,刚刚还窝我床上抽事后烟的死家伙倒钻进我被子里睡了起来!
我爆发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扑上去就是一阵乱咬,他皱起眉抓过枕头蒙住了脑袋,闷声闷气地说,“吵什么,一边儿去……体力消耗太大了,我得恢复……出去出去……”
话音刚落没一会儿,他就开始打呼噜了,丢下我全身石化地坐在床上,泪水只想飞流直下。
大清早你硬把俺捣鼓起来还穿这么人模人样的现在干啥去啊?我不甘心地也撩开被子一头也扎了进去,狠狠把他挤到了一边,深呼吸几口闭上眼睛,想要把刚刚那肆虐的瞌睡虫再钩回来,哪知道经过一番振奋人心的晨练,现在我的头脑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我头痛地看着他呼呼大睡的脸,在窗外雾蒙蒙的光线下无比内敛稳重,哪里想得到丫简直能把人逼疯,对象不是俺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身的话,敢说没人能招架个三年五载的还活得精神正常。
“喂,”我轻轻叫了一声,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了过去。
房间里一点杂音都没有,只有我的心跳和他的呼吸在合唱。对了,上一次这么一个人静静地孤独地看着睡着的他,是在什么时候呢?似乎现在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机会了,很少再有悲伤,再有苦闷,少到我有点怀念起那个安静冰冷的陈旭阳。
安静,好象全世界都在等着什么一样屏住气息。
“我爱你。”
停了三秒钟,眼前的睡脸纹丝不动,呼吸的节奏也似乎平缓没有变化。
我吐出口气,释然地笑了笑,一下子坐起来跳下了床,把整张被子扔给了他。
“慢慢后悔去吧,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第二次了。”
END全文完恩恩,好久没有好消息了~高兴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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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苏锐
再见了,终于。
开始是2004年1月1日今天是2007年1月7日谢谢你陪我走完了寂寞三年。最痛苦的时候,我们在彼此身边。
要一直幸福好吗。
如同我过去所说的,真的到了要挥手告别的时候,就从容地,微笑着挥手告别吧。
呵呵,有点伤感呢。
我将要去面对自己的未来,祝福我好么?
沙哟那拉。还有,晚安。
杀欲2007年1月7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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