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将，学长来找你啰，你手机怎么都不开，人家学长打了很多通电话哩！」中村妈妈用力敲了敲中村将的房门，打开之后轻声说：「来，学长请进。」
「谢谢，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您。」佐佐木千对中村妈妈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这才在中村妈妈的笑骂声中走进中村将的房间。
「千学长？」
我眼花了吗？千学长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中村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后又露出惊恐的表情说：
「千学长，对不起……」搞不好千学长是来跟我谈分手的……
一想到这层原因，原本连一滴水都分泌不出来的泪腺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堆积液体，吓得佐佐木千差点慌了手脚。
「将、将，别哭、别哭……」
我的小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哭了？我的小猴子此刻应该要大吼大叫，对我骂着『都是你的错』，然后扑上来咬我一顿才是……怎么反而闹水灾了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吸吸鼻子，中村将努力要把眼泪吞回去。
哭成这样还真像个娘们儿，我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耶，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闻言，佐佐木千急得到处寻找卫生纸，只因一切都跟他设想的不一样，而他的宝贝还真是会给他制造找惊喜。
「你先别哭，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擦擦眼泪跟鼻水，中村将哽咽的开口说：「如果阿姨要跟你断绝关系，你就跟我分手吧！我没关系的……」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眼泪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冒了出来。
佐佐木千张了张嘴，无法相信他听见了什么。
「你要跟我分手？就因为这篇报导？」
抽出一直放在口袋的校刊，『啪』的一声，佐佐木千将头版展示在中村将面前，就见中村将傻傻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你真的要因为这篇报导跟我分手？」
佐佐木千不懂这种报导有什么好计较的，居然能让中村将哭成这样，还吵着要分手，整把火都烧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宰了校刊社社长的头当花瓶，而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样子，中村将本来就打结的脑筋就更加无法转动，除了点头之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现在，中村将只希望佐佐木千不要生气，并且不要因为这篇报导跟家人吵架，至于他自已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你……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才特别跑回来看你，结果你却跟我说你要分手！」
我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担心他会出事，大老远跑回来，得到的却是『分手』两个字，有没有搞错啊！
这下子中村将终于清醒了，愣愣的说：
「阿姨没有要跟你断绝关系？」
「你到底在说什么？没有谁要跟谁断绝关系，现在是你要跟我分手！」佐佐木千第一次觉得自己受不了笨蛋，尤其是沟通不良的笨蛋。
中村将又眨了眨眼，看着手上的卫生纸团，突然觉得他白哭了。
「你妈没有要跟你断绝关系？」
「我妈没事干嘛跟我断绝关系！」怒火攻心，佐佐木千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我……我也没有要跟你分手啊……」中村将总觉得自己被凶得很无辜。
佐佐木千的气突然噎住了，「你……没有要跟我分手？」
「没有啊……」中村将很无辜的回答。
「那是谁说要分手的？」佐佐木千开始莫名其妙。
「我怎么知道？」中村将整个人一头雾水。
尔后，两个人一起无言，紧接着，佐佐木千收起了愤怒，搔搔头，尴尬的表情十分不适合他。
「等等、我们重新来过……」
中村将也有点无言，揉揉鼻子、认真看着佐佐木千，「好。」
「你在哭什么？」佐佐木千问道。
「我哭我不小心害你被新闻社的人拍到照片。」想到这一点，中村将的声音又有点不稳了，「……对不起……」低下头去，紧紧抱着怀中的棉被，他的样子让佐佐木千联想到可怜的受虐儿。
佐佐木千叹气，「你不要道歉，然后呢？我被新闻社的人拍到之后你要跟我说什么？」
「如果佐佐木妈妈因为这样要跟你断绝关系……你可以跟我分手没关系……」
中村将把自己闷在棉被里，他实在不想做出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可不这样压着他的眼睛和鼻子，搞不好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我妈就算知道也不会这么做。」佐佐木千顿觉好无奈的说道。
平常明明神经很大条的人，为什么总在不该精明的时候很精明呢?
『咦』，了一声，中村将抬起头来，映入他视线的是佐佐木千那张冷脸。
「总之，我不会跟你分手，快把你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掉。」
「喔……」
中村将闷闷的应了一声，觉得今天晚上的眼泪都白掉了，一切都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预设结果，最后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唉……你就因为这件事关机、不接我电话？」
放松的下一刻，佐佐木千想起了他搭夜车回来的目的，不过，当他看见中村将的头给他用力地点下去的那一瞬间，真的有吐血的冲动。
「你喔！不是都说自己是男子汉吗？怎么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举动啊？」
不是佐佐木千度量小，而是一般的男生会有关手机的动作吗？是男子汉就要勇敢面对困难，不是用关机来逃避一切。
「我……算了……」中村将本来想解释什么，可最后还是算了，毕竟男子汉敢做敢当，越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而已。
佐佐木千摇摇头，「将，男子汉是没有定义的，当你有承担责任的肩膀时，你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千学长……」内心充斥着名为感动的情绪，第一次有人对中村将说这种话、第一次让他感觉到有人鼓励他去当个男子汉。
瞧见中村将的眼神，佐佐木千顿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却一时说不上来，只能做罢。
「好了，没事就快点休息，你明天还要上课。」佐佐木千扶着中村将躺下，想要替他盖被子，可对方好像不怎么愿意，「怎么了？」
「千学长……我还没洗澡……」中村将唯唯诺诺的说道。
「……快去。」
这是佐佐木千今天不知道第几次有无言以对的感觉，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只猴子再不消失在他眼前几分钟，一向好脾气的他一定会爆发！
诽闻事件在当事人一副无所谓的状况下消声匿迹了，日子也回归于平静，大家依旧各过各的，谁也不得罪谁，至于那个校刊社还是新闻社的社长当然也好好的活着，头没有被砍下来当花瓶。
人生嘛，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好，太刺激有时候也会受不了的……
「中村！你要念艺术大学？」
中村将的班导师看着自己班上最有希望被保送到体大的学生发愣，那张志愿表上的志愿让她眼镜跌破、嘴里的一口茶也喷了出来。
中村将一脸无奈，半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他的导师，「对，有疑问吗？」
反正全校看过那期校刊的人都知道中村将跟佐佐木千正在交往，那么他的志愿是继续当佐佐木千的学弟有这么奇怪吗？
「咳嗯……我说中村，我知道你跟佐佐木感情很好，但是体大也离艺术大学不远啊……你不觉得体大也不错吗？而且学的也会是你熟悉的东西……」
导师开始例行的碎碎念，于是中村将决定把自己的耳朵关起来，等老师说够之后再来反驳，是说，大家都知道他跟佐佐木千的感情很好，却不知道他跟小花小草的感情也很好，难道上次的巡礼大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中村将的艺术气息吗？真是气死他了。
终于，导师口干舌燥的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将志愿表递回中村将面前，说道：
「来，把志愿改一下吧！」
中村将看着导师，认真的接回志愿表，却在导师欣喜的表情之下将志愿表转了个方向，又了递回去，回说：
「老师似乎忘记上次的毕业生巡礼大道是由谁布置的了，这张志愿表麻烦您个名。」
在导师呆滞的表情和目光下离开导师办公室，中村将在内心喜孜孜的想，跟西川桂吵架吵久了还是有益处的，至少面对老师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只不过才高兴没多久，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了震动，拿起来一看，中村将顿时皱起了眉头。
「干嘛？」
交往久了，唯一的缺点就是态度变得比较随便，身为高三生的中村将最近因为升学的事情很烦躁，对于不支持自己的人一向很没礼貌，就算对方是自己的恋人也一视同仁地表现出不客气。
『将……』
佐佐木千也很无奈，他并不想阻碍中村将的未来，现在的他根本就不能确定恋人到底是为了未来还是为了感情而选择升学目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大部分都处于分开状态，也没有很大的进展，顶多在相处上自然、随兴许多。
「……你好烦。」
这阵子中村将对于佐佐木千这种劝他打消读艺术的举动感到很不爽，对，就是不爽，而且还是超级不爽；他偶尔可以为了对方变成小绵羊，但这并不代表他一辈子都会是小绵羊，毕竟猴子是越大越凶的，不知道吗？尤其是没家教的那种。
『我并不想想太多，但是，假设万一哪一天我们分手了，你还会想念艺术吗？』佐佐木千真的不想说这种话，只是想让中村将认清现实，好好的想一想。
不开心了，中村将觉得自己非常的不开心。
「那好，佐佐木千，我们从今天开始分手。」
既然他这么假设，那我就做给他看！搞什么东西，难道我就这么幼稚吗？挂电话、关机，这个动作中村将这一年来做得非常顺手，尤其是挂佐佐木千的电话。
对现在的中村将来说，他需要的是支持而不是全盘否定，倔强如他，佐佐木千该死的会不晓得？光是在『了解』这件事上就够中村将气很久、很久了。
佐佐木千的脑袋完全空白，他没想到中村将会做下这种惊人的结论，他们平常吵架归吵架，从来就没有吵到这个份上，现在的情况前所未见，让他完全无法反应。
听着不断转入语音信箱的话筒，佐佐木千知道他又要回家一趟了，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室友笑说是宠老婆的男人，每次一吵架，不管几点钟、时间多晚，他都有办法立刻回家去安抚那位拗脾气的小猴子，而这件事情已经众所皆知。
收拾简单的行李，佐佐木千准备回家一趟，却在提着行李走出家门的时候收到中村将的简讯。
不用回来了，我不想见你。
看到这封简讯时，佐佐木千手中的行李全都掉在地上，思绪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中村将的话让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崩毁，仿佛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哈……这样就结束了？」站在门口，佐佐木千满脸不相信，笑得极其自嘲、难过、伤心。
「喂！佐佐木，不要挡路。」
佐佐木千的室友从他身后给了他一脚，再由他身上踩过、离开房子，只因他知道佐佐木千跟他的女朋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两个月闹一次分手，而且每次很快就解决了，所以这次也轮不到他担心。
佐佐木千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提着行李回到房间，沮丧的坐在床上放空，他不懂了，往常，中村将总是把分手放在嘴边，却从没叫他不要回去。
这一次，搞不好真的玩完了。
回想中村将决定要考跟自己一样的大学、继续当自己的学弟之后便很努力念书，即使知道可以保送体大也没改变过这个主意。
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通这一点、为什么就不多支持一些？我应该想到的，在所有人都否定的情况下，最应该鼓励情人的人不就是我吗？
埋首于掌中，佐佐木千后悔不已却又无所适从，只知道他不希望他们之间就这样结束、就这样只剩下回忆。
「将……」看着床头的合照，中村将灿烂的笑容漾在眼前，开朗的笑声就在耳边回荡。
难不成远距离恋爱就注定得到这样的结果吗？
佐佐木千一直觉得他们可以吵吵闹闹的过一辈子，现在却为了升学的事情而全毁了，说什么他都不想去相信这会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手机在床上闪着，佐佐木千却不想接听、不想知道是谁打来的，现在的情况对他而言，谁打来的都不俱有意义，除非是中村将，又偏偏他很清楚倔将的情人不可能在传来那样的简讯之后又打电话来，气头上的小猴子一向非常难哄，更何况刚刚才说了不想见他，又怎么可能会打电话过来。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断断续续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像是不打到通就不放弃。
最后，铃声终于停了，佐佐木千这才拿起电话探看来电显示，而这一看他当场蒙了，立刻下回拨键。
「喂、喂！将、将！」
电话一接通，佐佐木千就认不住大喊刻在他心里的名字，而电话那头的中村将则是不说话，只不过从喘息声佐佐木千可以知道对方很火大、很生气。
『你不是不接我的电话？』
一出口就是气话，中村将知道他刚才的简讯内容太激动了，所以才会主动打电话来跟佐佐木千道歉，可没想到连拨数十通电话，对方居然都不接，本来要道歉的心情顿时被气得消失无踪。
「我……我不知道是你打来的……」
佐佐木千真的没想到中村将会用家里的电话打过来，手机里的特殊铃声他只预设中村将的手机号码，此外，所有的电话号码都是同样的声音，这才会错过中村将的电话。
『……跟你分手之后我一样会去念艺术大学，我不是为了跟你在一起才选择那间学校，既然决定要念艺术就要考最好的学校，只不过刚好你也在最好的学校，你以为我会为了你委屈自己吗？并不会！』满心都是怒气，就算是打电话来道歉求和，中村将的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刚才都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的决定，别生气了好吗？」
佐佐木千清楚中村将话中的意思，也清楚他刚才的话污辱到情人的人格，选择先低头，而他这一低头，中村将的态度也软化了。
『我不是不知道你跟老师在担心什么，重点是我已经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这样质疑我的决定。』
「我知道……」
『那就这样，晚安。』
既然解释完了，佐佐木千也知道中村将的用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刚刚吵完架，实在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嗯……晚安。」
道了声晚安，一直到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佐佐木千这才将手机拿离耳边，轻轻松出一口气，而松懈下来的结果就是倒头就睡，忘记关窗、没盖棉被、没换睡衣，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另一方面，中村将盯着已经挂上的家用电话好长一段时间。
其实简讯发送出去的那瞬间中村将就后悔了，他太清楚佐佐木千会因为跟他吵架而跑回来，所以才传了那封简讯，而现在则是后悔不已。
算不出来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见面，是否因为太想念才会忍不住闹脾气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很后悔、很想打断自己的手指，因为，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发那封简讯，佐佐木千大概已经不顾一切在回来的路途，只为了要跟他好好谈谈。
「唉……」
盘腿坐在地上，时间已经晚了，可中村将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只想着佐佐木千，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佐佐木千生病了，原因是前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关窗也没有盖被，所以最终结果就是感冒了，而身体健壮的人一生病通常都会一发不可收拾，佐佐木千正是典型的例子，甚至还住进医院，弄得大家紧张兮兮，以为他得了什么绝症之类的。
眼见佐佐木千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吊点滴，中村将的心情好差，根本无法像佐佐木千的其他朋友那般开一些不正经的玩笑。
闷闷削着苹果，中村将什么都不想说，只希望躺在病床上的那位可以早点恢复健康。
只可惜，佐佐木千的病一直没有好转，高烧总是退了又烧、烧了又退，退烧的时候精神很正常，但是，只要一烧起来就会变得很虚弱，并且不断昏睡，所以学校那方面中村将已经预先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每天就住在医院里照顾佐佐木千。
「你还好吗？」用湿毛巾替佐佐木千擦着脸颊的中村将满脸忧愁。
中村将也是身体健壮的人，对于身体不适并不是很能体会，只不过，光是小小的伤风他就受不了了。更何况是佐佐木千的重病。
此时，佐佐木千是退烧的状态，他抓住中村将替他擦脸的手，用力的握着。
「我没事，你别露出这种表情。」
虽然可以让中村将陪在自己身边的佐佐木千很开心，但他并不想看见中村将露出这种表情，一想只想让自己快点好起来，又偏偏身体一点起色都没有。
佐佐木千的主治医生是一位美丽的年轻小姐，对他十分亲切，护士们也很喜欢在闲暇之余来病房探视他，美其名是巡房，事实上是来看帅哥的。
「佐佐木君，今天感觉如何？」医生手拿病历本察看着佐佐木千的巡房记录，还有点滴的情况。
「还可以。」
即使是医生进来了，佐佐木千也没有放开中村将的手，足见他其实满了解自家小猴子，尤其是吃醋从来不会『明着来』这件事。
医生笑着点点头，「体温和发烧间隔时间都有改善，应该很快就可以好起来。请务必多喝水、多休息。」
「我了解。」佐佐木千也笑着点点头，并扯扯中村将的手，要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余光瞄到佐佐木千和中村将的小动作，医生并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毕竟现在是工作时间，该有的专业她还是有的。
「佐佐木君的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是病毒感染，所以抗生素的药物才会无法将病情压下去，接下来我们会将您的药物抽掉，所有的点滴都改成食盐水还有葡萄糖，发烧的时候会给您冰枕，希望您可以用自己的抵抗力将病毒压下来，等到不需要打退烧药也可以退烧的时候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佐佐木千点点头表示了解，中村将则是一语不发。
「那么，有胃口的话就多吃一点，我先离开了。」
医生笑着离开之后，中村将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桃花开的真茂盛啊！」抽出自己的手，中村将继续削他的苹果。
佐佐木千苦笑着，「将……」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让我不开心一下都不行喔！」没有抬头，中村将的话全都闷在嘴里。
面对中村将可爱的反应，佐佐木千知道他不可以笑出来，要是他笑了出来，中村将手里的水果刀可是没有长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