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相逢时刻
“小劲，小劲……”李杰赶快取出新的垃圾袋给文劲接着，又倒来一杯水，用手顺着后背，安抚着文劲。
文劲的胃里不停地翻转，到了最后连胃酸都再也吐不出来，却还是一阵阵作呕，眼前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总觉得那两个人的血水脑浆吐不完，也吐不净……
“小劲，小劲，好些了吗，喝口水……”李杰把水杯递上。
文劲接过来，喝了一口没等咽下，又一阵恶心……连吐了好几次才停下来，李杰见他吐得面色惨白，虚汗点点，唇边的残物竟然带着些绿色，知道这回倒是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心里就更加难受。他将污物提出去，推开窗户透进新鲜空气，好容易将文劲安抚下来，放在床上。
“好好睡吧，我给你家里打过报平安了。”李杰知道文劲的习惯，即使玩得再晚，也会给家里去电话。
文劲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看不出任何表情来。
李杰知道，文劲如果想出声会说什么话或者根本不愿意和他说话……他轻轻地抱住少年，道：“我不会再问什么，或者辩解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这里睡得安稳些……等你稍微好些，想离开什么时候都可以……”
可以不做噩梦的床，到底对自己有多重要，现在的文劲非常清楚，他不知道李杰的床不能让他睡得安稳，至少此时不太可能。
但也明白，如果不睡……
因为逃避噩梦而不去睡……
如果这样的话……
总有一天会精神崩溃……
梦魇里的恶魔不正是想看到自己这一点吗？
能现在还能躺在床上睡觉，不是因为他生得更漂亮，不是因为他家里更有钱，只是因为他从未放弃过希望……只要他还能够呼吸，他的眼睛里就没有失去过生命力……选则生存下来还是放弃，是需要有勇气的事情……
不是说没有想过放弃，而是每当不知不觉地走过来时，发现已经错过了放弃的机会……他也会抱怨上帝，而走过来时都发现会有人向他伸出手……
如果自己没有抓住希望，就只有毁灭一条路可以走下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抓住……但是，不知道的却是毅力到底还能够支持多久……总有他疲惫的时候，没办法再次站起来，或许是很久以后，或许……就在明天……
李杰看着文劲合上双眼，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分手之前，少年的脸上带着红润的色泽，即使有时会对着些很普通的东西例如某个电视剧，闹钟，蛋糕等等发愣，脸上的表情至少会鲜活得像个人，现在……双眼带着黑眼圈，有些深陷，脸上的肉也没有了，更谈不上什么神采……这些天少年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颓废的？糜烂的？不知节制的？
光是总出现在少年身边，总是搂着少年，时常调情的那个小混混，他都看在眼里，又或者今天的何家二少爷，隔得太远看不太清楚，如果不是厚着脸望了一眼，少年可能会被那个变态折磨死掉，他把少年带回家，放在床上看清楚后，心里又气又急，世界上怎么会有何初华这么变态的人，上次把少年额头砸破，这回，他的枕头被蹭成红色才发现这次换成了后脑。在少年紧闭着双眼的时候，他就满心愤怒只想等醒过来的时候好好问问少年，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可等真正醒来的时候，他不敢问出口，也无法问出口……
只能默默地处理掉文劲身上大大小小的破皮擦伤，用酒精把淤青揉捏化开，最要紧的是□的撕裂，里面居然还带着个仍然振动着的跳蛋。
他咬牙把跳蛋拉住来，和着血的□顺着股缝流下……
这难道就是他的报应吗？如果当初不理会那张光碟，如果不为无谓的自尊所蒙蔽，现在他和文劲两个人会好好地在澳洲的沙滩上晒太阳，过平静的生活。现在，现在……看着这样的文劲，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他不敢再问文劲要不要再和他一起，因为不用问也知道了结果，现在看着文劲悲伤，痛苦，挣扎，堕落，他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心里再难过，也没有了资格再说话……保护……更不要再提……
“小劲，我什么都不问了，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即使知道这个机会不会再有，他还是……
泪水沾湿了少年的颈子，弯弯曲曲爬过肌肤落枕头上……
……
糟了！睡着了！
李杰张开眼睛，看见旁边的文劲不见了，吓得他“腾”地就爬起来，冲出卧室的门，想要出门寻找的时候，听见浴室传出“哗啦啦”的一声。
他几步跨进浴室，却见文劲皱着眉头站在蓬头底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站着……
“小劲，小劲，不要这么冲澡，伤口会发炎的，小劲……”
“你他妈的少来说教，我不会寻死的，我说让你救我了吗，你这混蛋知不知道错过这一次，下回我再找姓何的时候要付出什么！”
“那就不要找他了，你和那个小混混在一起已经够——为什么……小劲，我现在不求怎样，只求你能过的好些，能对自己好些！”
文劲盯着李杰，脸上的水挡住了眼前的男人……“我好不好和你没关系，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现在返回来可怜我吗——告诉你，我不需要，我再也不需要了！”
“我不是在可怜你，我爱你！”李杰的双手抓着文劲的双肩急声辩道——
“爱我？”文劲像是听了不明白的话……
“对，不是喜欢，是爱……”李杰将文劲抱在怀里……
“爱，你们都说爱我，可我为什么每次都会觉得不如不爱……我快十六岁了，再有五个月零八天，是我错了，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只看了我两眼，只这样就判定了我不该存在这个世界，精确而毫不留情的判断……我甚至把我们重新相遇，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当作我重生在这个世上的释放令，我以为你重新给我了就一切都可以结束……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期待十六岁的生日吗……
可是……”
眼泪又落了下来，面对这个男人，他总是不知不觉地就掉下眼泪，热水虽然掩饰了他的泪水，但透湿的身体却比以往更加狼狈……
“小劲……”李杰将怀里的少年抱得更紧，痛苦煎熬着，他总是少年说得第一次见面，说曾经遗弃过，他至今未曾记起，总是以为那只是小孩子的别扭，可现在他不敢想也不敢问，隐约地惧怕着，怕知道真相后更难以原谅自己……也会有更大的隔阂，他不想变成这样……
“小劲……小劲……”他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的爱和愧疚传达给怀里的少年，一句句喊着文劲的名字，亲吻他的脸颊，唇角，少年不但没有拒绝，而且回应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对这份感情的祭奠……
“不，不要这样，小劲，我不想失去你，我想抱你，每天都想，但现在不行，我不想永远失去你，不想你把这个当作结束！”李杰一把推开文劲，“你怎么惩罚我都好，不要拿这个！”
“拿你就他妈的像个男人一回，和我说再见！”泪水已经模糊得再也看不见男人的脸……
“我他妈的本来就不像男人，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像过！”李杰大声地道，“所以我不
会说再见，这一次死都不会！”
明明爱得这么痛苦，却还要纠缠，文劲捂着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升起的雾气将两人浸湿的人团团笼罩在一起，哗啦的水声因沉静而变得越来越清晰……
……
清晨天还没有亮，李杰就带着文劲朝着山顶的何家驶去。
副座上的少年什么也没有承诺，但是暂时已经足够了……现在可以坐在他的车上，让他有机会这么看着，要比一个多月来只能偷偷地跟着少年，远远望着强得多。
李杰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加大油门朝着目的地驶去。
站在何家的门外，文劲的身边这次有了成年人，保镖的态度比昨天好些，但告诉李杰和文劲，云少爷病了，不能见客。
文劲一听小玉病了，心里更是焦急，想立刻见到同伴。李杰于是上前，请保镖要求和何家的大少爷说几句话。就他所知，这位何大少爷无论是在面相还是行为举止上都能让人觉得是那种通情达理的人。所以，当李杰说起文劲想要见见小玉，这样有助于病人的心情时，何家大少爷让保镖将两个人领进门来。
展玄听见文劲来了，连忙跑下楼，知道文劲为进不了何家的大门而苦恼，便为昨天没有开机道歉，同时埋怨文劲不再拨几回。
文劲笑着解释其实不想来打扰何家，只是最近和小玉都没有见面，想看望一下朋友。
“他知道你来一定很高兴，我带你上去吧……”何初阳打断了两个人的聊天，带着文劲上了三楼。小玉自他从德国回来，精神都不是很好，总在昏昏沉沉地睡着，或许文劲的到来能对小玉的病情好些。
推开房门，小玉还是像以前一样，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半张小脸露在外面……
“我想在这里陪着他……”文劲回头给何初阳笑笑。
何初阳点点头，关上了门。只留下文劲一个人。
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有些暗，文劲看不清小玉的面色究竟怎么样，但是心里还是会难过。以前小玉也有过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得像是要被风吹到的时候，可没有哪一次是站不起来的，而到了何家不过半个月，就病倒了……这是他的错，为什么当初会同意小玉搬家呢？他从来不认为豪门是活着的人的乐园，小玉在这里怎么可能快乐……
他轻轻走到小玉身边，脱掉外套，在小玉的身边躺下来，时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和那时候一样……
“这一回，我没有让小玄帮忙，是真的……所以，不要再生气了……”
握住了小玉的手……文劲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小玉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