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从卫生间出来的小兽
文惠清晨起来，天才蒙蒙亮，想翻个身子继续睡，肚子却不争气的饿了，打开自己房间里的小冰箱发现连罐果汁都没有，她只好披件衣服下楼，正要往厨房拐，却发现哥哥文劲呆坐在的沙发上，面前摆着烟灰缸，手里捏着根烟……
“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文惠觉得不对劲，走过来问道。
“没有……”文劲随手将手里的烟往烟灰缸里面按，却发现烟根本忘了点燃……他心里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皱了的飞机票递给文惠，告诉她自己不去了，让她好好出去玩一趟，说完，借口洗澡上楼去了。
文惠望着哥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她知道哥哥心里面有事，而且是感情上的事情……但是她也知道在文劲的心里面总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带着这个影子去爱别人，又怎么会幸福……
还是不要爱情的好，所以“一张”机票就够了……
不过……这张机票她记得是今天的……文惠抹平后仔细辨认——再往挂钟上一瞧——脸色暗黑——
啊啊啊啊啊……只剩下一个小时就起飞啦……哥！……
……
文劲一连两天没有出门，白天睡觉，晚上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深沉是装不来，只是因为晚上会比较安静些，嘈杂的声音，熟悉的天空，树，还有人……但夜晚的灯火，他从窗外可以清楚地看见……
是啊，现在的他依然可以看见灯火，却开心不起来，原来灯火离他这么遥远，即使看见了也触摸不到……
他拿起手机，拨通小玉的电话，这是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人……想听听对方的声音，或者强迫自己说些什么，而对方只是听听就好……
“……我现在是昼伏夜出的动物啊，这几天妈咪把我房间里的小冰箱塞满了吃的……有汉堡，有火腿，有乳酪……当然还有蛋糕，刚才拿牛奶喝的时候我居然看见番石榴，哈哈哈，番石榴，你说好笑不好笑，番石榴唉～哈哈哈……”
好笑的不是番石榴，好笑的是自己……为什么会流眼泪……因为吃了番石榴吗……明明没有吃，可还是……会流眼泪……
小劲……
电话被挂断了……云偷玉站起来拉开门跑出去……
真是够任性的，白活了这么大……小四靠在阳台隔扇上，换了个腿站着，继续闭眼睡觉……
哭，哭，哭
文劲听见窗户的玻璃发出敲击的声音下意识的以为是文惠，看清楚是云偷玉的时候，对方已经跳进他的房间。
“我睡不着……想找你陪我一起睡……”对不起，小劲，我没办法感受到你的悲伤，身体也无法感受到你的痛苦，我该怎么帮你，怎么帮你……云偷玉低着头，眼睛藏在刘海下，他不敢抬头，只怕抬头会让小劲看见他虚假的眼睛，里面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情绪反应……
不能抬头……没有人喜欢产生不了共鸣的朋友，没人会喜欢……
“……”文劲上前紧紧抱住了云偷玉，可以感觉到臂膀下的人因害怕而颤抖着，“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的小玉最善解人意，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明白……”
“噗，你在哄小孩子吗？”云偷玉听了终于笑出来。
“要多笑，多笑一笑会变得更帅……”文劲故作高深莫测道。
“我怎么会相信顶着两只肿眼泡的‘金鱼’说出的多笑笑这种话……”云偷玉把头扭到一边小声嘟囔道……
“好啊，你敢嘲笑我！”小劲立刻摸摸自己的眼皮——哭肿的——他上手就要施展摔跤技，云偷玉这回哪能再让他得逞，早逃开三尺之外。
你给我过来……
我才没那么笨呢……不要……救命啊……
……
第二天中午文劲才醒过来，这是他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小玉已经不在了。他洗漱完毕下楼，却透过玻璃看见餐桌上的好几块蛋糕，还有不同的点心……
小玉……你真是太贤惠了……他拿起旁边的刀叉就切了一块往嘴里填。等文许佳敏和云偷玉从厨房里面出来时，已经吞下一大半。
“少吃点，我熬了汤……”云偷玉端着汤煲走过来。
“先盛一碗，谢谢！”吃蛋糕喝海鲜汤？呵，他已经顾不上这是什么奇怪配餐吃法，关键是好吃！
看见自己的儿子恢复了生气，文许佳敏不由也流露出了欣慰的笑来……
今天很开心，所以晚上的时候文许佳敏带着文劲和云偷玉一起去酒楼吃饭。这家酒楼的火锅不错，很多人都在等座位。三个人终于等到包厢坐下来，点了喜欢吃的菜，文许佳敏还为儿子专门点了龙虾。
文劲趁着没上菜之前去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一个冒失的服务生差点撞倒他，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服务生，却发现一个身穿灰色外套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他急忙追出去，出了酒楼的门，没看见想找的人影，又跑到街上，向前望去，还是没有，好奇怪，怎么会……明明看见……
一辆黑车突然打亮了刺眼的车灯，文劲仰起了右手挡在眼前，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莫名的寒气逼上心头，恐惧感令他想逃，疯狂地逃……但身体却和定住似的无法移动半分。
“你在找我吗？我的吉祥宝贝……”带着戏弄的口吻，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抚过，文劲如惊乍而起的猫猛地转过身来——
那个人就站在眼前，融在暗处，被时而路过的车灯晃过，能看见他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和嘴角挂着刺笑的薄唇。
盛哥……
“看见我样子好像很惊讶……”那个人笑着向他走近，而他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老三，好久不见了……”百学的现任老大薛思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捋了捋小平头前面的几根扎直的发尖，嘻笑道。
“如果不是阿龙，我恐怕认不出你了呢……怎么说呢，这种规律好像完全附和一个小女孩到成熟女人的转变，从纯洁到性感，啊，真没想到会出现在男孩子身上……”那个人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文劲，这些带着侮辱性的话能让眼前的小兽竖起怎样的毛呢……
“……”文劲静静地站在原地，眼前的这个人带给他的远远不止是愤怒这么单纯，也不是说几句挑衅的话这么简单……心里再一次被挖开了洞，疼的已经没有了知觉。
“你变了……”那个人没有等到意想中的拳头，觉得有些没趣，不由颓然笑道。
“人随时间变得总不该只是容貌，我也不可能总还是那只站在高处的金丝雀……”文劲低下头拿出烟来，叼在嘴上，那个人走上前“啪”地燃着了打火机给他点上，文劲看了他一眼，吸着了烟。
“这东西少抽一点……”那个人柔声道。
“已经很少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文劲深吸一口，头向一旁撇去，薛思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真是知情知趣，小弟之极品……
“吸多了牙齿会黄，我不想看到……”那个人邪笑着拦过文劲的窄腰，指尖抚上文劲的下巴，轻轻划着他的唇瓣，“……这可是我中意的东西……我绝不会让它爱上别的东西……”食指与中指肆无忌惮地翘开少年的贝齿，勾弄着贝齿间柔软的舌尖，“……即使——是一只香烟……”
说完，那个人狠狠吻上了文劲的双唇……
……
云偷玉和文许佳敏围着上好的菜等着文劲，却接到电话说让他们先吃，一直到吃完，文劲还是没有过来。文许佳敏一面埋怨着儿子，一面带着歉意地看着云偷玉。
“没关系，我怎么会介意这个……”云偷玉笑着道，然后和文许佳敏打个招呼去了洗手间，给文劲打了电话。文劲电话里告诉他没事，并让他转告母亲今晚上不回去就挂断了。
云偷玉从文劲的身上没有感觉到令他不安的气息，按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但心里老是放不下。他可以看见总是在文劲身上盘旋着的黑暗，就是这黑暗在公园的那天晚上几乎要将其整个人吞噬。
他走出洗手间，看见文许佳敏已经站在堂厅里面示意，他点点头走过去……
不能干涉……
所以只能诱使文劲主动拥抱自己，这样身体的接触就可以引发他吸取黑暗的本能，而要承受的副作用就是……爱，如打在身上的烙印一般的疼痛……这是他第一次承受这种冲击，几个小时就恢
复还得感谢这份爱并不深刻……
爱是什么，他并不懂，也不想去懂。因为有前车之鉴，懂得的人都被剥夺了家族的力量和荣誉，这值得吗？为了短短百年的人类……
“没想到我们见面的地方会是这里……”
云偷玉停下脚步转过身，从右手边的包厢里走进来一个男人，见到他有点意外却也带着蓄势已久的表情。而小玉却永远不会有这种“偶遇”的感觉，因为在通常情况下，他会更早地知道唯一注定的“命”，至于变幻莫测的“运”，现在身与其中，所以已经看不见了……
“你知道我是谁，所以一直在躲避，这很不公平……游戏不是这么玩的……”男人暗藏着恨意的眼睛望着……“如果不是那只金笔，我怎么也不会想得到你会以国中生的姿态生活，真是匪夷所思啊——”男人的嘴角挂着冷笑弯下腰慢慢地靠近他的耳朵，轻声呼喊道——
“偶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