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都是熟面孔
虽然没有问，但红联的势力的确比两年前扩张了不少，至少两年前，像旺角这样的繁华地界还是百学的天下，红联的人若想在旺角夜游，是不敢嚣张的。
况且不良少年占据旺角也只是指势力划分和太子夜游，如果想要过界，还得掂量掂量有没有胆子和能力对付当地的黑社会或者土混。若真是黑社会倒也罢了，不会和毛都没长齐全，瞎打胡闹的小P孩一般见识，若万一被土混盯上了，那就更简单，要么破财要么就破相……但现今看来……文惠说得是真的，百学的势力范围正在逐渐变小……
“百学”全称为“百学联盟会”，鼎盛时期的势力范围横跨葵青，油尖，深水，九龙，观塘，西贡六区，聚集六区共计一百一十三所学校的不良少年，成为当时最大的不良少年联合团体。
只要是百学的太子，在学校上辱师长，下欺同学，不求上进，偷摸敲诈，作恶多端也不会被勒令退学，最重的不过是休学。在外尤其到了晚上，夜游的学生随处可见，嚣张到可以围剿巡警，据说已经成为当年香港最突出的社会问题……电视，报纸，演讲呼吁，教会熏训，甚至警察联防，都没有把百学这棵歪脖子树扳直……没有成功的原因又很多，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波一波的浪头将百学推向声誉的最高峰，变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良社团，社会毒瘤。
文劲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窗外……不知不觉想起两年前，但这样的沉思并不是他需要的，于是强行将自己拉回现实。两年前“百学”的鼎盛时期是真正的“百学”，而现在……不知道这一百多间学校在薛思龙的手里翻腾得还剩下几所呢……事实上，他并没有把惹上红联当回事，不过以后若还想晚上出去玩，是要作些防备为好，毕竟现在他就一个人……
放了学，文劲躲开妹妹的纠缠，快一步抢上一辆的士。看着文惠远远地站在校门口四处张望他的影子，不由轻轻一笑，转过头正想对司机说话，却看见眼前这位中年四十岁的大叔对他露出两排笑得仿佛“如花姑娘”一般灿烂的牙齿，道：“靓妹啊，去哪里啊，回家吗？有校车为什么不坐校车，现在仔命真好啊，放学就打的士……”
“闭嘴啊，开车——”文劲听见“靓妹”两个字心里立刻涌起一把火头，扔过一张千元大钞，
“观塘，快点！”
文劲的声音竟然是男的，司机留意到文劲耳朵在碎发下遮盖着的耳钉，这才知道载了一个小太子，收起一千块钱，鄙夷地看了文劲一眼，带着些不情愿启动了车子……
车在“越阳车记”的附近停下来，文劲收了零钱下车，并不急于上前，只站在街对角老远看着……
越阳车行是家店面不大的车行，据说已经开了十几年。自文劲知道这间车行起，周围就有好几间比它大三倍，装潢豪华，门面硬朗的竞争对手，但是今天文劲站在这里看见的车行只有越阳……其他的无一不改头换面，有的变成了桑拿房，有的变成了海鲜酒楼……只有越阳还依然摆着多年尘土油腻的老招牌依然挺立……
车行的玻璃门开了，走出一个穿着土黄色布料衬衫，下身蓝白色牛仔裤，梳着三七开的分头的大约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如果不是不是嘴角上叼着烟，如果不是嘴巴里骂着三字经，从外表上看过去，这个人会很有贵族气质……可惜……现在看来只能算半个雅痞……
“上油啊，你他妈的到底让我说几遍才知道要先上些润滑油才能拆！”男子照着一个学徒工的后脑拍了一巴掌。学徒工摸着后脑，不住点头哈腰嬉皮陪笑，男子这才瞪着他一眼，算是放过了他，不经意地转过头，发现街对面有个少年正看好戏地似的看着他……这少年很是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嗨！好久不见，永远潇洒的哈雷……”文劲笑着打了个招呼。
“文氏劲！”少年的眼神让男子在愣了半分钟以后才猛然想起两年前似曾相识的满脸稚气的脸……惊异中用手捏下烟卷甩在一边，几步过街，站在文劲面前。
“……你啊——”男子惊喜地一手拦过文劲的肩头，拍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会在香港！不是在加拿大吗……不要站在这里，进去说……”
文劲跟着雷格上了车行二楼休息室。
“什么时候回来的？”雷格打开冰箱，“……喝什么？”
“四个月前——”文劲坐在沙发上，随口道，“啤酒！”
“给，冰的！”雷格道。
“啤酒？”文劲晃晃手中的果汁，失笑道。
“啊，你还没到十六岁吧，太早吸烟喝酒会生不出儿子哦！”雷格故意色迷迷地扫了一眼文劲的跨间。
“用你管！”文劲不服气地嘟囔着，尽管如此，他还是拉开了扣环。
“四个月前……”雷格自己拿罐啤酒喝了口，坐在文劲对面的沙发上，“怎么，忍不住想去飚车吗？”
“现在我有的是力气扶起一辆机车——”用不着这样嘲笑我吧——文劲没好气地道，他从裤兜里掏出金笔扔给雷格，“我是想找你改件东西……”
“这个用来书写不是刚好——”雷格看着手中的金笔，旋开笔帽也并无破损，是只崭新的钢笔，
“你做什么用？”
“最近出门有点麻烦，想用它来挡挡灾……”文劲随意说道。
“你那副家伙呢，丢了吗，为什么不用？”雷格诧异地看着文劲道。
“我只是想防身，不是去火拼，难不成你想让全香港的太子们都知道我文劲回来了吗？”文劲一手搭在沙发背上，眼睛漂向一边冷然嘲弄道。
“说得是，你当初混的时候还只是国小，却和国中的一起混，同时期的太子受深水左仓那件事牵连转校的转校，退学的退学，你也飞去了加拿大，整个百学都已经改朝换代……如果你不亮家伙，以你现在的模样，估计没有几个能认得出来……”雷格笑道，顿了一下，道“他现在——”
“你刚才说飚车，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新战车，带我去瞧瞧——”文劲突然转过头笑道。
“……好……”明显地感觉到文劲打断了他的话，雷格也不会介意，这也许就是深水左仓事件给文劲留下来的后遗症，当初的深水左仓事件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他并不知道，但显然文劲并不想提起……也不想回忆……
雷格将文劲带到自己的地下车库，那里并排放着二十几辆摩托车，一半以上是改造过的飙风赛车，还有五辆不同时期的哈雷—戴维森古董车，而最新款的一辆摆在高台上，背景的墙上高悬着H.O.G（哈雷爱好会）的标志。
文劲和雷格有着明显的代沟，他直奔那些看起来花花绿绿的飙风赛车而去……“这两辆没有见过嘛，叫什么名字？”他兴奋地摸着车身上红金色的火焰标志，不由问道。
“叫‘哪吒’，那辆深蓝色色的孩子叫海豚……”雷格笑道。
和雷格很不相称的是他的每辆战车的名字都带点孩子气，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嬉皮士应该有的作风。
“喝，这么粗的管，雷王，我想听听声音……”文劲喊道。
请便……雷格做了个耸肩的姿势。看着文劲很享受地加着油门，听着发动机的声音，雷格不由地将目光转移到最后那辆银灰色绝对金属质感的战车……眼前仿佛又看见那个站在战车旁有些腼腆的瘦小的身影……像橱窗里的瓷娃娃一样景致的小脸……
———————————————————分割————————————————————
李杰今天心情很好。最近手底下的兄弟们接连破获两个藏毒窝点，虽然没捉到什么特大号的鱼，但对于缉毒组来说，取得这样的结果已经消耗了大伙几个通宵的精力，所以带着大家出来吃顿饭犒劳一下。吃完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弟兄们显然余意未尽，又要拉着他去K歌，他只好去取车，刚走到车门前，一个身影从他身后走过……
“唉～小弟弟，这个时间可不是上街的时间啊～”他一把捉过已经走出好几步，低着头走路的少年。待少年转身时，倒是他有些诧异，在回身的那一瞬间，他以为他抓得是个女生，如果不是现在这样面对面地对望着的话……
即然看清楚是个男的，李杰的语气还是不由地也柔和起来：“这么晚了，不要在外面游荡，早点回家，你家住在哪里……”
“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文劲看着李杰先是一愣，然后轻笑着脱开李杰的手……
男孩子竟然能笑出这样的表情，李杰的大脑出现瞬间麻痹，手被轻易甩开却不自觉，直到手下的弟兄马学忠的手拍在自己的肩膀上，道：“ John sir，认识？”
“啊，不……”
认识……这两个字好像提醒了李杰，他这才觉得少年的面容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望着少年消失在街角的背影，一时又想不起来……若是眼角长着如此一颗泪痣的少年，他怎么也不会记不得的……想到这里，他否定地摇摇头，打开车门……
只是刚才那少年看见他的迟疑，和看似亲切礼貌却好似暗透着冷嘲的一笑，蕴含的意义是否是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少年已经认出他是谁，却不向他表明……
他到底是谁呢……
李杰一脚踩住刹车，让车后的马学忠先带着兄弟们过去，自己有点事情迟些再到，他将车倒回那条街，想再看看那个少年，或许能想起什么……
“喂……等等”
文劲转过头，看着将车停在他身边，走下来的李杰，不耐道：“大叔，没事不要老是缠着我好不好……”
李杰以为少年把自己当成了可疑变态，掏出警徽递到文劲面前一亮：“西九龙警察李杰，你叫什么，家住在哪里，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文劲只瞄了一眼李杰的警徽，便冷笑着道：“一枝花了啊（督察职位的代称），现在是不是要称呼你为John sir
了？！”
这个少年果然认识自己……李杰心道，但自己对他还是没有什么映象……正在这时，一辆黑色法拉利停在他的volvo前面，从驾驶座的车窗伸出一个人的头来，是个西装笔挺，眉目俊朗的男子。男子一停下车，便对着文劲皱着眉不耐道：“你怎么现在还没到家呢，姨妈等不及了，让我来接你，谁知去了蛋糕店才知道你已经走了……让你买的蛋糕呢？”
“老妈想吃的已经卖完了嘛，明天请早吧……”文劲一边说着一边上了副座。
“和谁说话呢？你的朋友？”男子看了李杰一眼，问道。
“不，问路的……”文劲却连看也没看李杰，车子已经发动着了……
“……下回不要在外面待得太晚……”李杰不好继续再问，说完回自己的车上去了。
黑色法拉利跑出五条街后，在拐角处停下来，男子点上烟，吸了两口。文劲此时打破寂静，赖道：“我们算不上熟，没想让你帮我啊……”
男子坏笑着扭转头，勾过文劲的下巴，深深地吻上文劲的唇。两舌在唇间交替，辗转缠绕，吮吸着彼此的津汁，并发出“滋滋”作响的淫靡声音……
“不是帮忙……是讨债……讨回上次放我鸽子的债……”男人轻笑着说道。
“上次，我可没说让你等我……”文劲冷哼一声，晒道。
“那么今天应该没有阻碍了……”男子笑着说道，再次堵住文劲的双唇，索讨他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