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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安邦

书籍名:《凤霸天下》    作者:流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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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扑过来的人影气势十分凶狠,只是一双耀目的金瞳边缘却泛了红。我没有动,任凭自己的衣襟被悍然拎起。
“好久不见?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只有这句话好说么?”昊天的声音依旧是悦耳的,只是与他此刻要吃人的表情不太配套。
“要打要骂我都由着你。不过,他们太吵了!”侧头瞟了一眼对面阵脚大乱的兵卒,我微笑道。
“你……你等着,我马上让他们滚蛋!”一抬手,一支响箭破空而出。赤霞岭的对面突然喊杀声大作。山石树木之后,大量身穿青衣的男子一跃而出。犹如寒风般直刮向山坳内明显有些站不稳的士卒。
我全然不理会身后的阵势,随便抓了个弟兄要来三、五份解药便撤出了战团。昊天既然说得出便必定做得到,我只管和离非吃解药、看热闹就成了。
果不其然,歇了没有多久,昊天说不上是喜是怒的金眸便直直的对上了我的。两人对视了半晌,都没有说话。我却只觉得欣喜。这次与他同来青龙的死神队员大概占不到三成,他肯将这双金瞳暴露在众人眼中,也就说明昊天对青衣楼的掌控已基本完成。他心中的结总算有了打开的可能。
“……我说过给你二个月,可……”或许是受不住沉默的压力,昊天开口道。
“我也说过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我斜靠在山壁上,有些吊儿郎当的咀嚼着提神养气的药丸。
其实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可如今实在不是我放松的时候。且不说离非回国的事情要尽快完成,就是这青龙国我也不能就这么离开。既然柯梓柳体内的龙魂不完整的事已被秦家知晓,他如今的处境就很令人担心了。杀了他应该还不至于,但秦佐认定我是白虎国的官员。青龙国命脉般的东西受我的节制绝对不是他能容忍的事情。一旦处理不好,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也说不定。若真到了这个份上,为避免麻烦可就别怪我以杀止杀。纷繁的念头在头脑中涌动,却在昊天蓦然瞪起的眼中固化成尘。
“我是想说为什么你不到二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呃……”我一怔,登时有些说不出话。会搞到如今的处境实在是个意外。我百般斟酌的计划原不该出现疏漏。但谁能想到青龙国龙魂会进到墨焰的体内,而我又正好在最后的时限前将墨焰带回了青龙。谁能想到龙魂在回到柯梓柳体内的时候会将关于我的记忆留在他脑中,而又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让他喊出了我的名字……
“这……这事……说起来话有点长……”我无奈的抓了抓脑袋。
“原来只要做了你的宠侍,就可以这般不知轻重、不分尊卑么?”离非低柔的声音在我耳侧响起。音量的大小刚够让昊天听到。
昊天的脸色一变,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激烈。双膝一软,恭顺的跪伏在地。“昊天对主人不敬,还请主人责罚。”
“先起来。”知道他顾忌旁人在场,我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果然是不同的。”离非温热的吐息在我耳畔吹拂,极软的舌尖轻轻勾挑过我耳上被他咬出的伤口。一阵的麻痒刺痛导入我的中枢神经。
“还是说因为他是灭……唔!”
一反手捂住了他的嘴,我转身将所有的体重都移到贴靠在我身侧的身体之上。
“忘记我说过的话了么?有些话你拿来说我不妨,若对他说了不该说的我会难过。你不想看到我难过的样子对不对?”我低低的笑道。报复般张口,在那软玉般的耳垂上轻轻磨了磨牙齿。
离非的身子一僵,以他的敏感不会听不出我话里的认真。轻轻抓下我捂住他口唇的手掌,离非低垂了眉眼,平平的说道:“你放心,我向来是个好学生。”
平静而乖顺的话语却听得我心头没来由的一紧。扣住他的下颌将他低垂的脸孔托起。
“看着我!”我正色道。
深红色的凤目缓缓睁开,如同凝固的血液在冰室中撞击。怎么了?张口想问,话到了喉咙口又咽了回去。问了又能怎样?
“老大!听说你……呃!我是不是不该过来?” 正不知如何开口,一个冒冒失失的人影便闯了过来。
“你小子少给我装孙子,还不赶快给我滚过来。”我放开离非笑骂道。沉滞的气氛却因他的到来而为之一松。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小子叫小鸡,是我的弟兄。人不错,就是笨了些。”故作轻松的勾住卫奇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将整个人的重量移了过去。
“雄鹰!我叫雄鹰!”卫奇不厌其烦的强调,手却小心的撑住了我愈渐脱力的身体。
“他叫……你叫他疯子就行了。”离非的身份到底特殊,知情的能少一个是一个。瞒不瞒得住是一回事,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是……”卫奇略略抱拳,目光却瞥向了一旁的昊天。
“他……是我的人。”犹豫了片刻,离非静如死水般的眼瞳不住在我脑中晃动。这心里终是一软。
“他的手脚都不残疾但没什么功夫。找几个机灵的弟兄帮我照看着点。”随意的摆了摆手,我转开了视线,不敢看离非的反应。突然间觉得叫疯子的那个应该是自己。自打与昊天等人见面以来,我这说的都叫什么话?
“……是!”
“外面打扫干净了么?”眼看诡异的气氛再次生成,我连忙问道。
“是!”说到正事卫奇便认真起来。“我方亡七人,重伤六十有余。俘虏敌方主将两名,活口若干。同时退路已通。”
“我们马上走。再打一场就赔本了。昊天,撤退的事交给你,阵亡弟兄的尸首一定要带回去。至于俘虏……哼!”我淡淡的哼了一声。
“是!”昊天垂首而立。
“完事了过来找我。”我重重的吐了口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东西压在咽喉。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
“是!”还是一成不变的回答。
同样是逃跑,有组织有纪律的就叫做战略性转移。同样是逃跑,我现在却可以全身糊满了上好的伤药,躺在垫有厚软锦褥的马车上养神。以境遇来说我不能再奢望什么了。但面对一个在窄小的马车里也坚持要保持跪姿的男人,我实在忍不住叹气。
“我已经把事情经过都告诉你了,你总该相信我不是故意涉险把自己搞成这付鬼德行了吧?我答应过会为你活长些,我没有忘。”说到最后,声音愈见柔软,一颗心却忍不住暴躁起来。
“我知道……”昊天垂首应道,身体却没有分毫移动。
“那你他妈的还跪个屁啊!”我一把抓住昊天的衣襟将他扯倒,强行压低的森冷咒骂冲口而出。
“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侧卧的身体僵直在我身旁,犹如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昊天瞪得很大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又或者是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某个地方。
“是我自己倒霉,关你什么事。”我翻身坐起,不愿再看那双空洞的眼眸。
“其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若不是你来得及时,那罪还有得我受呢。”顿了顿,我诚恳的说道。
“知不知道凌奴是干吗用的?”昊天幽幽的开口。
“不是用来暖床的么?”我邪恶的挑眉。哪知昊天却不若我意料中的发怒,只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动也没动。
“凌奴在主人不方便说话的时候是主人的喉舌,在主人不方便做事的时候是主人的兵器和工具,在主人受到威胁的时候是主人的盾牌、铠甲。而如今,我哪一条做到了?”昊天自嘲的笑笑。
“事,你做;罪,你遭;伤,你受。哪怕是暖床你也没要求过我。从没有哪一个凌奴可以做得如我这般逍遥了吧?我承认,或许我从不曾甘心成为什么人的奴隶。就算是将生命和灵魂交托给你,我依旧想活出属于昊天的痕迹。所以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你的放纵。结果呢?当我清楚的感知着你的焦虑、你的挣扎,我却在离你很远的地方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那感觉……我……”攥紧的拳头狠狠捶下,却在接触到马车板之前让我握入掌心。
“马车很贵,砸坏了我可没钱赔。”平淡的开口,冷汗却已如针尖般刺破皮肤。好像伤口又撕开了。我暗自苦笑着侧了侧身,生怕身上的薄衫挡不住血色的浸润。
“你不肯说你遇到过什么,但我知道,有那么一刻你曾绝望过。”昊天抬眼看着我,原本温暖的手如今却冷得像冰。
“有么?我记不得了。”我依旧淡淡的回答。事情过去了便算,我没有回想当时心态的习惯。
“我记得!”昊天咬牙道:“想不想知道我当时的感受?”
我没说话,只是紧了紧握着他掌心的手。
“庆幸!从没有过的庆幸!”昊天大笑出声。“我庆幸我的性命连在你身上。庆幸自己不用面对你的死亡。不只我庆幸,这天下也该庆幸。若我没有跟着你死去,我这世人眼中的妖孽不知道会对这没有你的人间做出什么事来。”
“知不知道男人哭起来很难看?”我轻轻叹息,附身将那双泛起水光的金瞳揽在胸前。
没有哭声,只有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胸口直烫入肌理的热度。是真的令他为难了吧。就算是将生命交付与我的时刻,他也只是不甘的笑着。要跟他道歉么?没有意义的事我向来是不屑的,但如今我却犹豫了。
“如果我说抱歉你会不会好受一点?”我干笑了两声,无措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其实你的做法并没有错。在我看来,凌奴只是青衣楼主的高级助理……呃,助手。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了你的帮助我才能更好的行使楼主的职权。至于其他,原就不该要求你。你有自己的思想、人生,有独立的人格。我根本没有刻意放纵你的意思,只不过认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按自己希望的方式工作才能有最大的积极性而已。所以你只管按照昊天该有的方式活,不用给我面子。”嘴里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但昊天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
“晚了……”闷闷的声音传出。
“什么晚了?”我不解的开口。
昊天没有回答,静静的在我怀中靠了片刻。再起身,已回复了以往的从容。只是低了头,不肯让我看到他的眼瞳。
“关于朱雀的太子殿下,你有什么打算?”
“嗯?对,离非!”愕然抬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心神竟然失落于掌心散失的温度。
“离非要尽快送回国去。”尴尬的缩回手,我集中精力与昊天商量正事。
“尽快与赤家联系,配合他们将离非引渡回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节外生枝。与他的协议我交给你办。仔细些,别让楼里的弟兄吃了亏。”
“就这样么?”昊天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人么?我以为你会跟去朱雀,好生为他打算一番。”
“晚些时候或许会吧。既然答应了让他跟我,总要为他做点什么。”我苦笑道:“不过我想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帮他稳定江山的人,不见得非得是我。”
“可我觉得……算了,随你吧。”昊天犹豫了片刻后说道。
“白虎那边的情况不错,已到了收网的阶段。炼峥隆和炼峥鹄两人的党羽大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炼峥云虽然按照计划一直隐于幕后操纵朝内政务的走向,但那两个也不可能全无察觉。若不是担心他们反扑,他就跟我一起来了。”
“好!让他再等等,我发过誓一定要那两个王八蛋一无所有,然后再亲手送他们下地狱。”若不是看在云的面子,敢动我的人,我会要白虎国给他陪葬。
“难道你不打算跟我回白虎么?”昊天诧异的开口。
“不,我要回青龙。”
“你疯了!你觉得被那群疯狗咬得还不够疼是吗?”我身上单薄的丝衣在昊天的手掌中发出崩溃前的嘶鸣。
“你觉得我是自虐的人么?”反手轻扣住昊天的腕脉,我轻笑。
“我只给柯梓柳留了十个近卫。如今他无法调用龙魂之力的事已被姓秦的知晓。我若不想些办法,不只不能借他稳定青龙国的局势反而会生出无数事端。何况……”我不由略有些分神。柯梓柳淡若轻烟般的目光不期然自我眼前划过,恍惚间又闻到了那缠绵入骨的芄瑚花香。
“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要你亲自去。” 昊天深吸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那朱雀的太子不过是个幌子,这些追咬在我们身后的家伙根本是为你而来。你若回去正好是羊入虎口。”
“除了我还有谁能轻易接触到青龙国的高层?再说……”我放肆的大笑。“我是羊么?”
一把将昊天拉在身侧靠住,我接着说道:“一个质子的脱逃哪有这般容易。即便不会引发战争,朱雀也难免要承受青龙这方施加的巨大压力。到那时离非想顺利登基可谓难上加难。所以就算没有这件事,我同样会想办法让青龙乱起来。如今姓秦的必不敢将龙魂已失之事昭告天下,与庞潜的合作也绝非无懈可击。以我对柯梓柳的了解,他应该有能力在两大势力间找出自保的方法。再加上他在普通民众心中不可动摇的王者地位,这青龙国此刻可说是三足鼎立。王不王、臣不臣,为官者人人自危,办事者无所适从。你我若不趁此机会浑水摸鱼一番岂不可惜?至于有可能遇到的麻烦……”我淡笑,“俗话说的好,舍不得老婆逮不着流氓!”
“零!”身后的倚靠顿失,昊天转过身来狠狠的瞪眼。令我窃喜的是,那双金瞳内终于泛起了如同阳光一般璀璨的火苗。这才是我的昊天该有的样子。
“这次你休想丢下我!”我想是我的样子让他看了生气,昊天冷冷的说了一句便退了出去。快得连等我回答的时间都没有。
“……我没说过要自己去。”我看了看空荡而舒适的马车,不由惬意的眯起眼。反正是注定死在一起的人,一起行动还能彼此照应。昊天那失去神采的样子,我看一次就够了。
我不知道昊天是怎么跟离非说的。自打离非知道我已命人联系赤家,准备将他送往朱雀开始,他便打定主意要与我寸步不离。或许是共过患难的关系,我明知道他讨厌旁人的触碰,也就不忍心将他置之不理。除了必要的打坐调息之外,多半是任由他待在我身旁。只是以我这般无趣的人也亏他待得下去。
“零,我刚刚接到消息。赤家的人再有三、五日便可到达。”随着我身上伤势逐渐好转,昊天却愈见沉默。如若没有需要决定的事,我与他几乎没什么说话的机会。
“知道了。”
从没有哪一刻我这般懊恼于我的笨拙。想开口叫住转身离开的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静静的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晃出柔和的色泽。
“想让他懂事些么?要不要我在临走前教教他?”温热的呼吸在我耳畔轻拂而过,离非贴靠过来的血色凤目带着淡淡的讥诮。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漠然的态度引来离非不甘的瞪视,我不禁略感好笑。
抬手拍了拍肩膀。离非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轻靠向这个几日来他已习惯占据的地方。
“和我说些话好么?”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渴望。
“想说什么?”不安份的思绪逐渐转向压制朱雀国现有势力的方面,语气却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随便什么,哪怕是要求我唱歌也好。”
“怎么,我的耳朵你咬上瘾了不成?”我低笑。离非的笑声也轻轻扬起。
“老实说,和你一起逃命的日子还挺有趣的。”
“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目光扫过离非手上那些尚未消失的伤痕,不由邪佞的舔了舔嘴唇。
“姓秦的那种鬼索饿得跟冬天的狼一样。见了血就死不撒嘴。实在令人讨厌!”口中抱怨,心里却在暗自盘算,怎么着也要从秦佐手里弄过来几条。要是能搞来图纸更好。这缺德玩意用来坑人实在是天造地设。任你武功再好,猝不及防下照样要吃亏。
“哦?原来你也会怕疼么?”离非凤目略挑,修长的指顺着我的腰线直抚向我曾被附骨分筋索咬噬过的大腿。
“这是当然。我又不是木头。”放肆的抚触令我小腹一紧,连忙故作平静的提气压下体内那熟悉的燥热。
“还说不是木头?”离非避开我的伤口,重重的在我腿上捏了一把。“明明想得要命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前几日还可说你顾忌伤势。如今我就要走了,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就不想与我亲热么?”
离非那薄嗔的表情让那双血色的凤目衬得无比撩人。我禁不住闭了眼,低低的呻吟出声。
“我的自制力没你想像的那么好。所以你千万莫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免得我忍不住。”
“为什么要忍?我不够好吗?可你还没试过不是吗?”离非勾着我的肩背缓缓仰头,如同献祭般将自己玉色的颈项一点点伸展开来。微眯的血瞳内高傲的眼神就像最好的催化剂,撩拨着他人侵占的欲望。
“我保证我不会比那个叫翡儿的差,你就真的不想要么?”
“真正不想要的那个人是你吧?”我深深的吸气,再睁开眼,瞳内已是一片澄澈。“我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一个不情愿的人做这种事罢了。”
“我的想法你不必理会。你当着你手下的面说过我是你的人不是吗?这是你应该享受的权力。”离非淡然一笑,道:“何况你与旁人不同,我喜欢待在你身边,你的触碰和体温也不会令我恶心。所以我想无论你做什么应该都不会太难忍受吧。”
“这种事不是权力和义务。”我摇头,“更加不该是忍受。我不觉得你脆弱到需要别人拯救,所以自己的心自己去找。等到你不再被那些往事纠缠时候,如果你还愿意做我的人, 我会告诉你这一切将是怎样的欢愉。在那之前,我会等待。这才是我给你的承诺。”
“零,你是个怪人!”离非轻声的叹息,紧锁的眉头却一丝丝的松开。
“很多人都这么说。”我不在意的耸耸肩。
“谢谢!”甜软的唇轻轻拂过我的唇角,短暂而又专注。如同蝴蝶的翅膀,微微的颤动。
数日后,赤烈亲自带了人赶来。以他的能力,离非顺利归国也不用我多花什么心思。只是临去之时,他的情绪不若以往平静。
“零,是我不够好还是你真的没有心?你难道就没想过要我留下么?”
“我说了你就会放弃朱雀的王位而留在我身边么?”我不动声色的反问。
“我不会!”离非皱起眉,血色的眼瞳在悲哀流泻的瞬间紧紧闭合。
“我是目前赤家与朱雀皇室唯一的纽带和缓冲。没有人能够取代,也容不得我选择。”
“那你又何必要我开口。”我轻叹。“需要被说服的到底是我还是你自己?”
“我……不知道。”离非缓缓睁开的眼内满是茫然,“但你有能力留下我不是么?”
“正是因为我有能力,有些话我不能说也不该说。”我淡笑着将一块极品火云石塞到了他的手里。
“拿着它。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你会愿意让我用它为你制作一件独一无二的礼物。在那之前,去做你想做或是不得不做的事吧。”
紧握住火云石的修长掌指泛起如玉般的青白,离非再不多言。尽管那撩人的血色凤目内高傲依旧,临去那一瞥却坚定而温暖。
“零,……”昊天默默的站到我身边。
“怎么?”我抬眼。令我奇怪的是昊天的神情竟有些窘迫。
“他说……你并没有跟他……”磕磕绊绊的话让我的眉邪气的扬起。
“他方才叫你到一旁就是跟你说这些么?”
昊天脸上蓦然升起古怪的红晕,闪烁不定的金眸远远的转开。离非说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愿说的话勉强也没有意思。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淡淡的回答。
就算再怎么不肯承认,当离非放弃独自逃生而冲进秦佐的包围圈的时候,我与他之间便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离非就像是生长在死亡沼泽里的红莲,在散发着腐烂气息的泥沼中疯狂的汲取营养。特殊的背景和经历让他对生命有着近乎扭曲的坚持。明明就是这么一个比任何人都要高傲却可以为生存舍弃一切的人,竟然在最接近他所渴望的生机和自由的时候放弃了。该不该说他愚蠢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心中那根冷硬的弦在那一刻被什么轻轻弹拨了一下,荡出如水般的波纹。至于昊天的问题,实在没有回答的必要。我对离非便是有些在意也不甚执着,犯不着为一时的情欲做些没有意义的无聊事情。
“准备一下,我们也出发吧。”凝视天空的视线平静的收回,我笑出了满目的森冷。“我和秦佐之间还有好大一笔账要算。”
“是。”回答我的是恢复坚毅的悦耳声音。
昊天在出发前做好了应付各种状况的准备。但若所有的准备都没了用武之地,我想他多少会有些失落。所以当我们看到城内繁荣安祥的景象时,昊天的低咒也在情理之中。
“见鬼!”
是啊,当真是见鬼了。街上的行人依旧忙碌而快乐,店铺伙计的吆喝依旧亲热而嘹亮,那似锦的繁花后依旧有对着人吃吃娇笑的小姑娘。一切的一切都与我初到青龙时别无二致。不过不管怎样,这番平静对抱持着浑水摸鱼心态的我来说无疑也是个打击。
“先安顿下来。令玄部收集情报。通知翡儿来见我。”一连串的命令下去,我有些头痛的皱起了眉。
翡儿的事还要尽快办了才是。青衣楼在青龙国的势力并不庞大,能打探到的消息想必也极为有限。这种时候能争取到翡儿的帮助至关重要。
果不其然,翡儿的到来给我带来了一个重要却又令我沮丧的消息。
“秦亦为了与庞潜结盟,居然将城防军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是。翡儿也是偶然间得到的消息。不过新换的城卫统领确实是庞潜派系的人。”
“这么说整个皇宫被他二人控制的事是真的喽?”一股戾气蓦然自我心底生出。这个在权势上与庞潜几乎争斗了一生的老家伙,在这档口居然有不计得失的觉悟实在让人惊讶。但对我来说却可说是最糟的状况。无法利用秦、庞两方的矛盾就意味着失去龙魂之力的柯梓柳在这场争斗中处于绝对的劣势。
“应该是这样没错。这些日子以来,王上每日临朝都是一言不发。有人问起只推说身体不适,所有朝政交由秦相处理。翡儿猜想该是有所顾忌吧。”
“翡儿,我想进一趟皇宫。有没有办法?” 波澜不惊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晦暗。
翡儿的脸色一白,唇齿间沁出的话语微微颤抖:“大人不会想将王上弄出宫来吧?不可能的!”
“在我这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我淡然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离开属于他的地方。”
翡儿紧紧盯了我半晌,终于开口道:“皇宫的侍卫全都是秦相和庞将军亲自安排的。没有这两人的命令谁也进不去。”
“不能想些办法么?”我实在不喜欢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和他们硬来。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翡儿咬了咬牙,说道:“秦相手下有一个姓关的亲信垂涎我很久了。我若是肯伺候他一次,或许能弄来内宫侍卫的腰牌。”
“是么?那太好了。”冰冷的笑意一点点绽开。“想必他手中的腰牌不只一块吧?”
翡儿垂了头,恭顺的回答:“此人负责调派内宫侍卫的班次,也算有些权力。但我若想要腰牌唯有推说为了随时入宫伺候他。所以应该只能要到一块。”
“那就多找几个人伺候他。”我转身冷笑道:“昊天,你叫‘药罐子’、‘斧头’和‘恶梦’跟他一块去。跟那几个小子说,随便他们怎么玩但一不能暴露身份,二要摸清内宫侍卫的换班规律,拿回一整队人的腰牌。三要看好了那姓关的家伙,别让翡儿当真吃了亏。”昊天点头答应。翡儿却不由怔愣的抬头。
“大人……”话没出口,便让收到昊天暗示的我生生打断。
“就你我说话这会功夫,你妹妹应该已经从秦府别院带出来了。去看看她吧。”
“真的么?翡儿谢谢大人!”翡儿立刻跪倒,俊秀的脸庞瞬间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我将地上的人一把提起,正色道:“为安全起见,我必须尽快将她送出青龙。只是如今我需要一个能够接触到秦家的人,你可愿晚些离开,助我一臂之力。”
“翡儿怎样都没关系。大人完成了翡儿的心愿,翡儿就算肝脑涂地也会报答大人。”
“肝脑涂地就不必了,先跟那几个小子把腰牌给我弄回来再说。”我淡淡的回答,摆摆手让他下去。
“你打算怎么做?”昊天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来。
“走着瞧吧。”我漫不经心的回答。一仰头,辛辣的滋味滚入咽喉。
就算真的要将这个国家搅得天翻地覆,我也不会白痴到自己去做。且不说我有没有这个实力,便是有,国家这玩意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都只能是个麻烦。
‘药罐子’和‘恶梦’回来的时候笑容格外灿烂,而翡儿看他们的眼神却有几分恐惧。不过这些我不关心,我要得只有翡儿手中那一堆内宫侍卫的服色和九块腰牌而已。
扮成侍卫其实并不如想像中容易。内宫侍卫就像是蜂巢里的工蜂,总是沿着规定好的线路白痴似的在宫内转圈。时不时遇上其他的侍卫,还得相互低喝几声狗屁不通的口令。这么麻烦的事我向来是不喜欢的。所以当我转到第三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将沾满迷药的手捂上守在寝殿外侍卫的口唇。跟我来的几个岩石大队的队员与我的默契向来不错,更不必提昊天了。六具软倒的身体被迅速移到一旁。留下一人看守后,六位竞聘上岗的家伙两眼放光的伫立在寝殿之外。
我丢了个眼色给昊天,他会意的上前通报。“启禀王上,秦相国命小人送来机密文件请王上过目。”
“谁呀?不知道天已经晚了么?”刻意挑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一名身穿内侍服色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出。眼中的不耐与傲慢让原本周正的相貌显出几分尖酸。
“大人,是秦相的密令。不然小的们也不敢打扰您不是?”知道这人定然是秦亦或庞潜的亲信,我连忙上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你小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啊?”那人瞟了我一眼,略有些怀疑的开口。
“小子叫张顺,跟了相爷两年多了。只是一直没什么机会替相爷办事。这不,好不容易得了个送信的活。只盼着能给相爷办得漂漂亮亮的,也好图个发展不是。这以后要大人照应的地方还有很多,大人可得多提点小的才是啊。”我谄媚的笑道。从怀中摸出块上好的翠玉,偷偷的塞到那人袖中。
这人就算再得秦亦的器重也不可能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记下来。加上昊天给我准备的面具极不起眼,我也不怕漏馅。
“看你也是个懂事的。也罢,若是得了空,我自然会替你跟相爷美言几句。”眼看着那人傲慢的眉眼瞬间笑开,我立刻凑趣的连声称谢。心中却不由松了口气。来之前我和昊天犹豫了很久到底应该打着谁的旗号求见。若此人是庞潜安排的人,碰到我以秦亦的名字求见柯梓柳,定然会怀疑秦亦的目的。一旦对质,我们假冒侍卫的事情很快就会被拆穿。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大人,这送信之事……”
“进来吧。”那人引着我和昊天向内走去。从我与那人说话开始,昊天看我的目光就有些古怪。我心知他是没想到我装孙子竟然装得也不错。伸手暗中在他掌心捏了一把,提醒他戏还没演完。他不屑的瞥了带路那人一眼,回了我一个清淡的笑容。
“王上,秦国相命人带了信来。”那人朗声开口,也不等回应便将内室的门一把推开。刹那间,一径的雪白便如铺天盖地的冰雪般映入我的眼帘。
白的床榻、白的幛幔、白的桌巾和窗纱。唯一的例外便是窗前伫立的那一袭青衣。仿如一片死寂中独有的一抹生机。或许我的灵魂本就是污秽的,如此纯粹的色泽竟让我生出强烈的破坏欲望。想撕毁这方静寂的天地,想将斑驳的色彩染上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瞳。正想着,微凉的掌心忽而一暖,却是昊天温热的掌指握上了我的。
“放肆!”柯梓柳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听不出该有的怒意,有的只是一径的麻木和冷淡。
“是。请王上恕罪。”那人躬身应道,声音中却听不出半分恭敬。
“大人,秦相爷吩咐的这件事只能让王上一人知道。不知能否让小的单独和王上……”我赔着笑对那人说道。
“那你快点。”我的恭敬和之前的贿赂显然取悦了他,他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走了出去。昊天也配合的守在门外。
“小子,好久不见。”见房中再无外人,我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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