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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脱身

书籍名:《凤霸天下》    作者:流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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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的声音稳定中带着些许的忧虑,让我立刻警惕起来。以他怕麻烦的性格,若不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他不会来找我。
“柯,你留下。元西陪我出去看看。”缓慢的起身,没有拒绝元西的搀扶。尽管我可以自由行动,但除非必要我并不喜欢勉强自己。
出得门来,已是满目星光。岩石一脸吊而郎当的轻松笑容说道:“老大,身体已经没事了么?”只是目光中的严肃让我知道他的问话并不仅仅是关心而已。
“有好东西看么?”我淡淡的问道。
“这边走。”岩石点点头,将我引到祭魂台的北边。
祭魂台位于都城的东方,除去西边留有一条祭祀通道以外,方圆十丈内都是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立于台上可以轻易的看到青龙都城内大部分景致,说来倒是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北面约半里处有一片密林,如今虽是深夜,依然看得到林子上方盘旋的飞鸟。
“老大你看。”岩石烦恼的抓着头发。
“是啊,好象很麻烦的样子。”我也忍不住叹气。虽然看不见详细情况,但北方有足够多的人手正在集结却是不争的事实。只是……会是谁?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青龙国龙魂祭的顺利完成,使得柯梓柳青龙王的地位被坚实的确立起来。就算秦亦曾有过不臣之心,也不该蠢到轻易发难、试图冒犯拥有龙魂守护之力的柯梓柳吧?这样做只会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一直想压过他的庞潜嘴边,让庞潜有机会铲除他这个渎神的罪人。如果这股力量不是秦亦……
“岩石,你和元西带着十名队员即刻下祭魂台。”我不由沉下脸来。“想办法通知聂司齐。随便找个理由,我要你们带着所有白虎国使节团马上离开青龙国。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只要柯梓柳还在祭魂台上,就没有人敢冒险有任何行动。所以,我们应该还有一天时间!无论如何要把自己人从可能的危险中隔离出去。”
“主子,我……”元西焦急的张口。
“我的命令你听是不听?”干脆的打断元西,我的口气冷了下来。
“……是!”元西浑身一震,低头应道。
“通知赤烈,行动开始!第三组和第五组明日清晨离开青龙都城,在城外负责接应。先前安排的路线也要再次确认,以免出错。第一组到达指定位置后配合第二组将人带出。要他们注意时间的掌握,我要他们在后日卯时将人带到都城西门。第四组负责断后。无论用什么方法,十二个时辰以内我不要任何人发现离非消失的事。”虽然知道这次赤家调来的都是族中精锐,但到底不是用惯了的人手。希望不会出什么岔子才好。
“老大,传讯的事交给元西就行了。弟兄们都知道他的重要性,不会不听指挥。您的状况还不稳定,身边不能没人。”岩石单膝跪倒,认真的说道。
“我自己有分寸。”我摇了摇头。
“只要和青龙王在一起我就是安全的。何况再有一天的调息,我的状态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若真有什么变故我也有办法脱身。元西带上我的信笺虽然足以说服聂司齐离开,但一路之上并非十分安全。没有你负责调度人手我不放心。还有……”犹豫了一下,我用真气将声音压入岩石的耳内:“一路上替我照顾着元西,别让他遇到危险也别让他擅自回来。”
“是!”知道无法改变我的决定,岩石叹了口气。
转过身,真诚的笑容缓缓绽放:“打起精神来,我的元西。让你走是信任你的能力,你可是决心要成为我羽翼的人。下一步的行动要怎么做你是最清楚的一个,用不着我说太多废话。所以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好么?”冰冷的唇轻柔的落下,点燃了那如同鹿儿般的眸光。
“我会的。”坚定的呢喃挑在灵活的舌尖上送入我的口中,让我直到他带着柯梓柳的手令离开祭魂台后,我还依旧感觉得到那似乎带着些许虔诚的甜美滋味。
或许是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柯梓柳再没有多说什么话,但也再没有离开我半步。无论我在做什么,他都只是静静的坐靠在床榻上看着我发呆。直到困倦之极,方才昏昏沉沉的睡上片刻。
一日一夜的时间说起来并不太长,能做的事情却不算太少。眼看我手头的工作完成,柯梓柳终于涩涩的开口问道:“要走了么?”
“随你下去之后我就会离开。很可惜这次不能看到你处理朝政时的样子。”将他正式的衣袍拿来,我柔声道:“青龙国只怕还要乱上一阵子,我这几个弟兄身手还算利索,就拜托你照顾了。”就算是笃定那集结的人马该是各派系间的相互倾轧,但心中总还是有几分隐约的不安。
“不用了。”柯梓柳微微一笑,道:“祭魂完成之后,我在青龙国的权势和精神地位可说是无人可及。你真的用不着担心。”
“若是龙魂真的在你体内我自然用不着担心。”拉过他的手腕,我摸出从昨日起便一直在雕琢的东西套了上去。
套在柯梓柳腕上的是一只精钢打造的护腕。坚固的细小钢环以锁子甲的方式连结成一片宽不盈寸的钢带,内衬柔软的皮革,无比服帖的扣在柯梓柳的腕部。钢带在手背处延伸开来,直至以皮索扣于中指根部。手背靠近指根处的钢带上镶嵌着一块品像极佳的天青石,摇曳的灯火被宝石表面的细小棱面折射出点点光斑,仿佛璀璨的星空。
“这是给我的么?是什么?”柯梓柳好奇的抚上手背,眼中的晦暗不由少了几分。
“一个有用的小玩意。”我淡笑,捉着他的手在天青石上一扭一推。一片三角形的薄刃竟从石下平平弹出。
“小心些,这东西虽然小巧却很锋利。为了保证它的杀伤力,我还在上面涂了些药。通常只要你能用它划破对方一丝油皮,我保证那个人会乖到连打雷都吵不醒。”东西是我早就有的,我所做的只是将机括换成华美的宝石,方便柯梓柳当成首饰随身佩戴罢了。虽说依旧费时不少,但看他欣喜的模样这番辛苦也算值得。
“解药和方子我一并给你,但这东西到底只是个应急的玩意,登不了大场面。不到万不得以不要轻用。”
“我懂。”柯梓柳点头道:“就是真到了绝地,我也会在死前完成血祭,定不会让人毁了龙魂之力。”
“胡说!”我沉了脸怒道:“你若受制,自会有人来救你。别在我面前玩什么死不死的把戏,否则便不配戴我给的东西。”
柯梓柳闻言一怔,目光却柔和下来。“零,别生我的气。你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有人敢冒犯我的。”
“行了,我出去交待一声。收拾收拾天也该亮了。” 粗鲁的丢下句话便转身离开。
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让我一时间竟无法再面对那双湖水般的眼睛。若依着我往日的性子,方才怎样也不该有怒意生出。可如今……
这碧眼的小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我归到了守护领域之内似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别离,我竟有一丝不舍在心头萦绕。
不过无论舍或不舍,绚烂的朝阳还是晕染了整片大地。在恢弘的礼乐声中,我随着柯梓柳缓缓步下祭魂台。众目睽睽之下,再没了告别的心境。只是看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不住的抚摸那块折射着阳光的天青石。
有了青龙王的配合,我想脱身并不是件难事。早就候在指定地点的熙部人员给我带来了元西的信笺和精神抖擞的墨焰。
从信中得知,使臣团一天前已经顺利出发,赤家的行动也基本就位。一切都按照计划稳步进行着。当然疏漏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最明显的便是那对早已被我抛到脑后的孪生兄妹。不过让我欣慰的是,元西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竟能想到给二人留下足够的钱财之后借我的名义将其托付给韩岂看守,待众人平安离去再放他二人的自由。这对兄妹是何等身份其实并不重要,毕竟无论是玩物或是间谍他们都不曾在我这里讨到好处。但若是交给我处理,在无法全然控制的情况下我多半会将他们一刀杀了了事。这样做虽是没了隐患,到底残忍了些。以元西的心肠只怕多少会有些难过吧?如今却是两全其美。他们若是单纯的玩物,得了钱财和自由必然欣喜。若不是也不打紧,等到能通传消息的时候,使臣团早已远走高飞,根本不怕他们搞鬼。
卯时将至,十一个身着青袍、面覆青纱的男子匆匆赶来。为首一人略显凌乱的袍服下,一袭红衣若隐若现。
“凌公子。”离非低低的开口唤道。
“以后叫我零就行了。”我冲他点点头,随手在空中写了个零字。
离非目光轻闪,没有接口。眼中冰冷的讥诮和难掩的高傲一如既往,但那双醒目的血瞳却已识相的用易容丹变成了淡淡的褐色。
“都准备好了么?”我低声问道。
“是!”整齐的回答证明随同前来的这十名赤家人也算是训练有素。
“相信我的为人你们的主子应该仔细交待过。记住!这次行动的首领是我。若有人胆敢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你们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冷冷的说完,我便带头向都城西门行去。
“第一个命令:如果扮不出神圣的样子,起码把浑身的杀气给我收起来。从现在起,你们便是奉神明谕示出城办事的龙侍。”
“是!”同样干脆的回答,但众人看我的目光已变。
来到城门不远处,却发现城门口站满了士卒兵丁。出城的人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队,依次等候兵士的检查。我拍拍黑小子的颈侧示意它放慢脚步,心中却不由一阵疑虑。
今日是柯梓柳完成祭祀上朝参政的第一天,就算不弄个普天同庆、大赦天下,也不该摆出这种捉拿逃犯的阵仗来吧?最重要的是,我这一行人还真就经不住他查。
“零,有点不对劲。这些兵卒怎么像是冲着我们来的?”离非靠上前低声问道。
“我倒觉得可能性不大。你失踪的消息应该还在封锁状态,青龙若是知道你要溜,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么?不过就算不是针对你,我们的运气之糟也是显而易见。”凝神打量着城门处的兵力分布,我淡淡的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离非的语气冰冷而平板,听来竟像是并不在意自己能否离开。但那握缰的掌指却已攥出骇人的青白。
怎么办?凉扮!我只觉得牙根有些发痒。难道走到这一步还能退回去不成?想到这儿,我低声喝道:“护着你们的主子跟紧我,都给我机灵点!龙侍的身份毕竟特殊,这些兵卒或许不敢留难。但若是当真混不出去就给我闯过去。第三组和第五组就在城外五里的叠翠坡接应。青龙国调集兵马也需时间。通过接应人员的帮助,我们只要能在两天内赶到三号地区,这次行动就算是成了。都听明白了么?”见众人点头,我轻磕马腹道:“行动!”众人便在黑小子的带领下不急不徐的向城门跑去。
“来人止步!”方一靠近就有士卒上前阻拦。
“大胆!”我一声断喝。“我等乃是奉龙神谕示出城办事。这里有王上手令为凭,哪个敢拦?”抖手将加盖了玺印的布帛展开。
“那也不行!”一名看似将官的男子越众而出。
“值此王上成年之际,本官为保都城安宁,奉命检查来往行人。不管你是何来历,只要没有秦相爷赐与的通行令牌,一率要接受检查。”
罗嗦!青纱下的脸孔早已阴沉。
在青龙王正式当权的第一天,便有都城的巡卫公然表示王的手谕比不上秦相国的令牌。秦亦这老狐狸莫不是犯了失心疯?青龙国基本上算是神权治国,秦亦就是真想造反也不该如此莽撞。
见我依然没有下马的迹象,那将官不由脸色一沉,按机括、退绷簧,嚓楞一声将腰间钢刀撤出。
“我数三声,你……”未完的话被一柄闪电般射来的薄刃斩断在咽喉,迸射的鲜血犹如怒放的蔷薇。
太多话的人通常都命短。我低哂。
轰然倒下的人体将等待出城的百姓吓得四散奔逃,城门口登时乱作一团。青龙国最大的集市就离都城西门不远。往来的商贾为图方便,大都选择在西门进出。同样是守城门,这西门的油水可要远远丰厚于其他几门,因此这守西门的士卒家中多少有些势力门路。平日里谄媚讨好的嘴脸看了不知多少,再加上长时间的安定生活大大消磨了这些兵卒面对危急的应变能力,此刻哪里受得住这般凶悍残忍的对待。一时间竟被惊慌的百姓冲散了队型。事已至此,我当然也不会呆在原地。不待守城的士卒反应过来,一干人等已趁乱冲出。
“此人欺君枉上、忤逆神意,其罪当诛!尔等自当引以为戒。神佑之土上的污秽唯有鲜血方能洗净。愿神佑吾国万世昌隆……”冠冕堂皇的神棍用语琅琅上口,被我用真气送出,显得缥缈悠远。听来颇有几分神圣威严的效果。以青龙国人信仰之狂热,只需咬定死去那人忤逆神意,我适才的杀人之举就会变得无可厚非。可能的情况下,我不会留给他们任何追击的借口。我喊得意气风发,离非眸中的讥诮却再浓了一成。
“我看你是嫌他话多!”讥嘲的语声轻轻淡淡的飘过我耳际。我回头瞟了他一眼,再不掩饰眸底的阴狠。
“敢挡我的路,就算他是哑巴我也照杀不误!”
从都城城门意外的严密监控联想到祭魂台上看见的人马集结,我心中的阴影不禁逐渐扩大。按理说我帮着柯梓柳应该是一箭三雕。一是稳住了天下的局势,二是可以借着柯梓柳为白虎国捞到些好处。而且比起青龙的王位和权力,一个质子的去留实在微不足道。无形中我带走离非的难度也降低了。原本算准了趁着青龙国权力更替时的混乱将离非盗出青龙,也算准了完成祭祀之后没人敢质疑柯梓柳的权威。但为什么我总觉得整件事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疏漏了。迎面吹来的劲风透过肌理,在我仿佛被掏空的胸腔内撞击出震动灵魂的声音,难以描述的不安在其间翻腾涌动,让我急切的想要与接应人员会合。
“零,慢些。我们的马已经跟不上了。”离非的呼喊声并不算大,却已足够让我从纷乱的思考中清醒过来。
“黑小子,等等他们。”我拍了拍墨焰的颈子。墨焰重重打了个响鼻,显然对减慢速度有些不满,但还是依言放慢了脚步,等待其他人跟上。
赤家最好的马自然骑在离非胯下。虽然无法跟墨焰相比,总该令他比其他十人轻松一些。但奇怪的是,离非脸上的青纱竟然被汗水浸透,湿湿的贴在他身上。整个人也显得无比僵硬、疲累。
搞什么鬼?别跟我说朱雀的太子根本不会骑马!
抬手在墨焰背上一按,我腾身落到了离非身后。也不理会他突然绷紧的身体,一把将他搂住扯下他覆面的青纱。青纱下是一张惨白的精致脸孔,大颗的冷汗顺着额角滴下。
“你怎么这付鬼德性?”我沉了脸问道。
“我很好!”离非硬邦邦的回答。两眼直直的望着前方,不肯回头。
很好?我冷笑着一把带住离非的马缰,将他从马上提了下来。
“都给我停下!”我喝道。
离非双腿控制不住的颤抖显而易见,就算在地上也站不稳当。这样也叫很好?再跑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这小子就会被马甩出去。
“我的任务是将你活着带回朱雀,没空看你表演坚强。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不是不会骑马。”我也扯去青纱,恶狠狠的问道。
“都说了没事!”离非的神色也不好看,“如果不赶快离开,你确定你能将我活着带回朱雀?”
挑衅的话方入耳,我已闪电般揪起离非:“妈的,你以为你这鬼模样跑得了多远?再不说实话老子干脆一把捏死你,省得你死在别人手上,坏了我的兴致!”
“零公子莫要冲动,”赤家的人见我发怒,急忙上前拦阻:“主子只是身上有伤才……”
“住口!唔……”离非厉声喝止,却让我一把将嘴捂住。
“说!”
“……昨天庞潜来找太子,直到凌晨方才离开。太子他……”赤家那人低下头,轻声说道。
“别说了!”我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下可麻烦多了。庞潜这混蛋早不找他晚不找他,偏偏昨天找上门来。离非这小子的运气也当真差的可以。
“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注意隐蔽。我和离非去去就来。”也顾不得离非反对,提抱起来便向道旁的林中隐去。
随便找了个背人之处将离非丢下。粗鲁的动作令他踉跄几步撞靠在树上,一声闷哼冲口而出。
“自己脱还是让我动手?”我双手环胸,冰冷的目光从他冒着冷汗的额头一直滑到不住颤抖的大腿。看这样子他的伤恐怕不轻。
离非挣扎了两下,勉强倚靠在树前站定。额角的乱发将同样低垂的脸孔挡住大半,失去血色的唇角却挑起一丝自嘲的弧度。
“想做的话等离开青龙国如何?你知道我的配合度很高,玩什么花样我都依你。”
真是个不怕死的小子!我觉得脑门上青筋直跳。既然说不听,我只当他选择后者。一伸手,掌指已抓向他的衣袍。
“慢着!我……脱!”见我干脆的动手,离非终于生出了几分慌乱。我对待自己的衣服都没什么耐心,若是让我来,离非的袍服十有八九会变成破布。
随着布料层层剥落,离非优美的身形逐渐袒露出来。一片片形态各异的淤伤齿痕也随之落入我眼中。说实话,这些深深浅浅的色泽在离非泛着柔光的肌理衬托下,竟如同散落的繁花,很有几分残酷的美感。但当看到他白色的下裳沾染着斑驳的血渍时,心头隐约升起的那一丝灼热瞬间散去。
上前两步靠坐在树下,我拿出水囊和伤药说道:“趴过来。”
“我可以自己来。”离非犹豫了一下,没有动。
“过来!”我沉下脸,语气却在他似高傲又似哀求的复杂眸光中柔软了几分。“你知道我们没时间浪费。”
离非虽然骄傲,但多年质子的生活却并未给他学会倔强的机会。此时见我坚持,只得低下头,乖顺的趴伏过来。埋在他双臂之上的头颅让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看得见的只有触目惊心的红肿和看似已经干涸却在触碰时继续流血的无数细小伤口。
或许他原先的伤势并不严重,但经过马背上不住的颠簸折磨,造成的后果就很可观了。按理说应该让他好生休息,说什么也不能再骑马了。只可惜我明知他已痛苦不堪也要让他忍耐下去。我们务必要在两天内赶到指定位置,不然真让青龙的部队围堵在途中麻烦就大了。
迅速为他清洗一下伤口,挑满伤药的长指干脆的探入他的伤处。
“唔……”瞬间绷紧的身体和被自己压抑住的闷哼声在在体现出离非的痛楚,我手中的动作不由一顿。
“接下去的路还有很长,你……撑得住么?”我低声问道。
“你的药不错!”离非静了片刻,忽而撑起身子回头笑道。
如豹般矫健修长的肌体扭转出优美流畅的线条,那双惑人的凤目内头一次出现了清澈而坚定的笑意。没有讥诮、没有冰寒、甚至没有那几乎揉刻在他骨子里的高傲。
“当然。这是最好的药!”我轻笑。搂着他腰背作为固定的手掌,顺着他的脊椎滑到他头上揉了一把。另一手的力道也不由放轻了不少。
“待会儿你和我骑墨焰。”上完药,我拣衣衫柔软处撕下一幅。折叠数次后垫在他身下,这才帮他把衣袍穿好。黑小子的速度和稳定都远在其他马匹之上,有我帮他驾驭,纵马对他的伤害会小得多,也不会影响到行程。
“不!”突如其来的反对让我一愣。
“给我个理由?”
“零,私下里你怎样对我都好,我全都依你。只是在我的子民面前,我有我的颜面要顾。与你单独离开已是不该,若连骑马都要你帮忙,太也难看……”
“幼稚!”我冷冷的打断了离非带着些许求肯的话语。
“你若还能自己骑马,我又何必多事。说难听些,你便是自己驭马也证明不了什么。我们不是郊游而是在逃命。这种时候我若由得你任性,一旦被你被那姓庞的捉将回去,我保证到时你会更难看。”
毫不客气的态度让离非的脸色一白,方才褪去的清冷与讥诮再次浮了上来。
“你说的对!其实这里每个人都知道我是靠什么才存活下来的,不过是个破烂肮脏的身子,还扮的哪门子清高。”
“我承认以我现在的体力恐怕连伺候你都勉强,所以扶我回去好么?”清清淡淡的回答、失去神采的凤目,还有自动偎靠过来的温软身体让我胸口意外的一滞。
略俯身,干脆的将他抱起。举步前终是忍不住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怀中的身体轻颤,埋在我胸前的头并未抬起,只是勾在我肩上的手臂稍微紧了那么一下。
出得林来,便将离非放于墨焰背上。
“黑小子,你背上这个叫离非。他身上有伤,待会你要跑稳点,多照顾他一些。”也不管它是不是听得懂,我在离非看疯子的目光中伸手搂了搂墨焰的大头,认真的交待。好在黑小子给面子,低低的嘶鸣一声,似真似假的点了点头。正在这时,赤家一人上前禀报道:“零公子,适才接到第一小组传讯,青龙国城卫在我们离开后一个时辰内便调集了近千的人马。虽不敢肯定,但极有可能是追捕我们来的。”
“这么快?”我也不由一惊。
在都城之内调集大量人马并非简单之事。何况青龙国正值权力交替的敏感时期,任何军政的行动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制约。按照我的推测,最糟糕的状况也不过有人不惧我等龙神侍者的身份决意追击,但仓促之下可用人手超不过百人。可青龙国这帮王八蛋竟然有能力在短短时间内给我在人数上加了个零,就好像他们的权势丝毫未受影响一般。妈的!柯梓柳这小子在干什么?难道他连都城内最基本的军事力量都控制不住么?还是说姓秦的发疯了,根本不留人马制约庞潜?事到如今,我实在分析不出这帮鸟人的思考模式。相对的,我们的行动也越来越危险。
“追击的人马调集得太多太快,若还走官道,我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赤山焦急的说道。
翻身上马,一手挽缰一手将离非揽抱入怀。“不用很快,恐怕已经追上来了。”凝神望着远处激荡的烟尘我不由深吸一口气。
“给我传信出去,通知接应人员按第二套方案行事。赤山、赤肃,你们把沉重的行囊捆到离非原来的马上,头前开路。赤增、赤行,你二人的马匹最慢,殿后警戒。接下来随时准备换马,其余人等居中策应。我们走山路!”一磕马腹,众人斜冲入林。
林中的路况到底比不得官道,单是无数抽刮而至的枝杈便已让赶路的众人叫苦不迭。有我的回护,离非倒是没受多少苦楚。但当众人穿林而出却看到一队严阵以待的兵卒时,连我也忍不住暗中叫苦。此时再想回头无异于痴人说梦。
“零,他们是庞潜的人。”离非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妈的,姓秦的和姓庞的不是死对头么?”难怪秦亦这老狐狸敢在这档口把城卫调出来。问题是这两个家伙不去争权夺利,反而大张旗鼓的咬住我们不放,实在令人费解。
“都听好了!”我压低了声音飞速说道:“待会我会上前交涉。若他们当真是冲着我们来的,恐怕就只有硬闯一途。你们几个注意力集中些。听到我说出‘没问题’三字,赤肃和赤蛟即刻以赤家雷火弹开路向西南冲。赤山、赤增向西北,赤奉和我一起殿后,继续制造混乱。赤行、赤勇带着其余三人立刻护着离非趁乱西上寓山,直奔潜蛟岭。那里有人接应你们。对方到底不过百余人,只要将他们队型冲散,你我并非全无机会。”
离非的身子一震,自然知道我打算丢卒保车。抓着我衣袍的手不由紧了紧。
我故作从容的拉开他的手,翻身下马。离开时低声说道“黑小子,待会给我快些跑,离非的小命就看你的了。”
“零……你……小心些。”嗫嚅了半晌,离非终究还是只说了句不疼不痒的废话。看来什么也比不过求生的欲望。不过这倒也无可厚非。虽然救他的心意不假,我却也没有为他送命的打算。能救则救,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我多半会先行脱身。反正他身为一国质子,最多不过再受些折辱。性命应当是无碍的。但这帮兵卒对其他人可不会留情。我自己烂命一条倒也无所谓,可倘若这条命上还挂着昊天的性命,就说什么也不能乱来了。何况,我若死了,云和元西多半是要难过的。只是不知夜他会不会有一丝不舍?
离非站定的地方距离庞潜的军卒不过百余米,一路走来我却满脑子都是些纷繁无聊的念头。看来这些日子真的是太松懈了!警醒过来,我立刻提气调息。微垂的眼帘内涌起一丝丝兴奋的猩红。随着前行的脚步,我身体每一块肌肉的运动都逐渐协调成同一种韵律。那是属于影玥独有的死亡舞步。
“前面带队的是哪一位将军?”庄严的音韵悠然扬起,我端着神棍的架势缓步踱出。
“这位龙侍大人器宇轩昂,下官倒要好好结识一番。”琅琅的语音响起,兵卒中施施然晃出一位熟人。
他妈的!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秦佐会带着庞潜的兵到处溜跶?当真是狼狈为奸了么?我腹内一阵乱骂,举手投足却愈发的从容安祥。
“我等不过是侍奉神明的一介生灵,并无值得大人结识的地方。”故意装作与他初识,我淡淡的说道:“但不知大人因何阻挡我等的去路?”
“误会,误会!”秦佐放声大笑。“本官只是在寻找一位故人。恕我无礼,诸位只需让我看一下相貌便可安然离去,我绝不阻拦。”笑意未敛,秦佐的眼中已闪过一抹极深的怨毒。
“好说,好说!”口中客气,心中却不由大呼倒霉。离非那边我防了个滴水不漏,岂料这帮人竟似是冲着我来的。不过说直白些,秦佐是被岩石打了闷棍之后又在药物的作用下一直昏迷到被丢回秦府。在此过程中他并未见过我的真实相貌,如今便是看了又能怎样?思前想后,胸中的疑虑反而更深。
“大家都让这位大人看看吧。”挥挥手,众人依言将青纱摘下。尽管以易容丹改换的相貌极难被人察觉,但当秦佐目光扫到离非脸上时我依旧有些紧张。好在他并未发现有何不妥。一番审视之后,秦佐的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哂然一笑,爽快的摘下青纱。本以为事情会到此为止,哪知青纱落下的瞬间竟变生肘腋,一声惊呼自人群中响起。
“爷,就是他!是他杀了枫儿!”
糟糕!种种疑窦瞬间解开,我的心却猛然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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