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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飨宴

书籍名:《凤霸天下》    作者:流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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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国果然是个多花的国度,皇宫的花园内奇花异草触目皆是。我作出恭顺的模样跟在聂大人身后向所谓的餮花宴的殿堂走去。原本以为只是一场小范围的表演,但逐渐增多的人潮却令我心中一动。看来龙魂失踪的传言已经影响到青龙国政局的稳定了。
想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么?我缓缓的笑了,有意无意间放慢了脚步,逐渐与众人拉开了距离。如今的局面或许有可以利用的地方,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正思索间,只听得身旁花丛一响。
“谁?”我沉声问道,指尖下意识勾上了腰侧的暗囊开口。
“别吵!”低低的声音犹如清洌的山泉般轻轻滚落,简单的词句却听不出粗鲁,反而有种淡漠的优雅。
伸手将花丛拨开,枝叶间坐着一个青衣少年,碧色的眼瞳专注的盯着脚下一窝正在出壳的小鸟。墨绿色的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青色的锦衣上沾染了泥土的腥甜气息。明明该显得狼狈的装束,却因他独特的气质而表现出无比的和谐。
原来是只漂亮的小猫。我淡然一笑,转身便打算离开。此人衣饰随便但材质精良,家中定然非富即贵。看他身处宫中的闲适表情,在青龙国中必定是位重要人物,说不定还是皇室子弟。在没有摸清青龙国底细的时候,我可没有横生枝节的打算。
“等等……”那人轻轻的开口。
既然我现在扮演的是白虎国的一名谋士,自然不能太过肆意妄为。停下脚步,我微笑着回过身,静静的等待那双清澈的碧瞳移到我脸上。
“你是什么人?”那人忽然皱了皱眉,似乎被什么困扰了。
“男人。”我淡淡的说道:“一个不打算打扰你的男人。”
那人闻言一愣,眉头不由锁得更紧了。“你应该不是我国的官员吧,名字不能说么?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是我认识的人而已。”他认真的样子竟然让我觉得有点好笑,想要马上离开的念头不禁淡了下去。
“你是在跟我搭讪么?”我轻笑出声。
“搭讪?那是什么?”困惑的神情令他于眉目间透出一丝稚气,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
“调戏。”想了想,我勉强找到一个沾边的词语。
一抹红晕瞬间掠上了他薄怒的面颊,“放肆!我堂堂……我岂能做这等无礼之事!”他愤愤的开口,但仍未忘掩饰自己的身份。
无礼么?其实也不见得。我耸了耸肩,没有接口。再说下去便是我调戏他了。
“你若不肯说你的姓名便罢,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你不可再说什么调戏之类的胡话,否则有了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青衣少年的态度冷淡了下来,摆了摆手,碧色的眼转回到雏鸟身上,不再理我。
无论如何,与这少年的交谈令我的心情愉悦起来。我伸手抓过一根枝条,在他眼前的地面上画了一个圈。
“不管我们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这就是我的名字。”我低笑道。说完,转身离开。
走没多远,身后隐隐传来的嗤笑声便传入我的耳际。
“该死的!不是让你跟着聂大人么?”我闪身隐到一角,无奈的叹道。
岩石笑眯眯的现身出来,跪倒施礼道:“我听说老大今天是来看戏的,却原来自己也要演上一出啊?不愧是老大,精彩!”
“有那么好笑么?”我邪邪的挑起了眉。这小子自从当上凌魇的徒弟之后,明显是欠教训!
“也不是,”岩石笑得更加放肆,“只是很少见到老大被调戏罢了。”
这么说,总是我调戏别人喽?温和的笑容一点点绽开,让熟知我的岩石瞬间收起了所有的笑意,浑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微侧身,一脚踹向他的屁股。
岩石生怕我踹不着会怒到真的揍他一顿,于是也不敢全然躲开,身子向前一扑,将我脚上的力道卸去。“老大我错了!我还有任务,先走一步。”屁股上印着我的脚印,岩石急忙离去。走前还不忘补上一句:“若不想同一天被调戏两次,老大你最好赶快去宴会地点。玄武国的使臣团已经到了。”
我闻言不由嗤笑,岩石这家伙果然欠揍。不过既然观众都到得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看戏了。
赶到宴会会场之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个先我一步到达的红衣人身上,让我轻轻松松的闪身进殿,站到了聂司齐的身后。
“去哪儿了?”聂司齐低声问道。
“没什么,迷路了。”我安抚的笑笑,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红衣服的是谁?”
“朱雀国的太子离非。不过他做为质子来到青龙国已经很多年了。”聂司齐轻笑着说道:“朱雀国向以出产美人著称,这次我可真的是大开眼界。我想除了玄武国那位艳名远播的好色王爷,没人能比得上他的姿容了吧?”
什么狗屁艳名?妈的!你见过我么?我哭笑不得的瞪着聂司齐的后脑勺,恨不得一巴掌挥上去。正无奈时,聂司齐突然轻咳了两声,迅速挺胸收腹的做足了一国使臣的派头。我终于抬眼,果然那红色的身影即将经过我们面前。
怎么是他?那逐渐靠近的精致容貌映入视野,我颇有些诧异的挑起了眉。这次来青龙国最大的任务目标,竟然是树林里遇到的那个险些被掐死的红眼小子。只是今日高领的长袖袍服掩去了所有留在他身上的残酷痕迹,整个人和那日的狼狈有了天壤之别。一双比鲜血更加浓艳的深红色眼瞳,淡淡的扫过众人,带着冷冷的讥诮与任何人无法比拟的高傲。
“这小子怎么还是一付讨人厌的傲慢模样?让人看了心里就不舒服。”坐在聂司齐右手边的男子对着身旁的同僚低语道。
“就因为这样,当他脸上的傲慢被扯下来的时候才格外的过瘾。不是吗,张大人?”另一人低低的笑声中充满了暧昧的色彩。
那个张大人也笑了起来,“你别说,这小子还真是个尤物。想到他哭泣着扭动身体的模样,我就忍不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酒液堵住了他下面的话语,但紧盯着离非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贪婪。
“今时不同往日,”另一人摇头低笑道:“自从这小子攀上了庞将军,如今再想一试他的滋味可不容易了。”
“是啊。”两人相对感慨。
其实两人的私语声音极低,但若说没有旁人听见也不现实。可见他们丝毫未将离非一国太子的身份放在眼里。不过离非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般缓步走过,只是目光中的讥诮之色愈发的浓烈了。
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我垂下眼帘,挡住眸中蓦然涌出的兴味。在这种环境下的高傲,要用怎样的痛苦和隐忍为代价来维持?值得吗?这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有答案。此刻在我脑海中盘旋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做为交易的对象,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我该不该在帮他之前将他身上这层高傲的外壳狠狠的剥下来?反正那种东西在我眼中根本脆弱得不堪一击。但是,真的要将这有趣的家伙逼到鲜血淋漓、破烂不堪么?一时间我竟犹豫了。一个坚忍顽强、在残酷的现实里挣扎求存的聪明人,无论何时都值得我尊敬。
感觉到离非的目光停伫在我脸上,我扯开一个笑容,微微点了点头。想必赤烈已经与他联系过了吧。离非的眸光一闪,不动声色的继续前行,走到一个一身青蓝色袍服的男子身旁坐定。那人的相貌十分威武,只可惜一双精光四射的眼中不时流露的阴毒,破坏了他原本刚正的外形。
“离非旁边那个就是青龙国的大将军庞潜。”聂司齐小声说道。
其实我与这位庞大将军并非初次见面。不过由于“角度”的问题,树林里那一幕带给我的唯一认知只是这位庞大将军有一个比脸白净得多的屁股。因此大殿之上认不出他,实在也怪不得我。庞潜既然在座,那么与他隐隐成犄角之势的中年人定然就是国相秦亦。只是,青龙王去哪里了?
客人都到齐了,主人还不露面么?还是这青龙王蠢到认为青龙目前的国力足以令他这般失礼?
以真气包裹住声音,我悄悄的让聂司齐开口询问。聂司齐立刻摆出使臣的派头,对着一直与其寒暄的国相秦亦提出了疑问。那秦亦目光似有似无的在我身上掠过,既而微微一笑,朗声道:“各位大人,今天是宫中芄瑚花开放的时候,我王邀各位入宫共赏美景。为表示对两位使臣的欢迎,我王特意备下了一点特别的礼物,现在恐怕正在准备中,故此姗姗来迟。请使臣大人多多谅解。”
“特别的礼物么?想来必定不是俗物。”对面的韩岂也微笑着开口道:“我已经开始期待了,只是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
“很快,当然很快。哈哈!大家喝酒、喝酒。”秦亦爽朗的笑道。我却觉得他的嘴角似乎有些颤抖,看来这青龙王的迟来多半是出了什么问题,绝没有他表现出的轻松。丢了个眼色给韩岂,同时传音给聂司齐,要韩岂配合聂司齐继续向秦亦施压。哪知这秦亦果然了得,无论谈到什么均能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将谈话的速度凭空拉长了数倍,让人听起来急不得恼不得,还要配合他不时拊掌赞叹。
就在我为了破坏秦亦的谈话节奏而打算将那个庞大将军也卷下水的时候,内侍一声响亮的通传终于令秦亦的神情为之一松。
“王上驾到~~”
众人起立齐齐看向殿堂中央。在数名内侍的簇拥下,一个身着青袍少年缓缓走了出来。随着他的来到,一丝极其诱人的花香飘然而至。
看来今天真的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忍不住笑了。这青袍少年显然就是方才遇到的那个碧眸的小子,只是如今他看起来清冷、淡漠,举手投足间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疏离。那与我交谈时自然流露的澄澈和稚嫩很好的掩藏在他旦定的神情中,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原来他就是青龙国年轻的王者柯梓柳,一个稚龄登基、做了十余年傀儡,偏偏由于体内藏有龙魂而拥有不可动摇的王者地位的男子。
“各位使臣,欢迎各位来到我青龙国参加每年一次的餮花宴。这就是我国特有的奇花~~芄瑚花。”一挥手,内侍们将捧在手中不住散发奇香的花朵送到了两国使臣的桌前。当然离非也是有的。虽然他是质子的身份,但毕竟是一国的太子,一些官样文章还是要做足。除此之外,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桌上也被奉上了几朵。
见花朵分发完毕,柯梓柳继续说道:“此花花香浓郁宜人,并且有凝神养气之功效。一旦佩带此花,很长时间内都可以闻到香气,可说是青龙国的特产之一。只可惜芄瑚花一年开花一次且花期极短,无论是否摘下,最多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便会凋谢。如今我以特殊的方法将花朵的生命延长,就算赠送给各位使臣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现在请诸位不要触碰桌上花朵。”说罢,只见他缓缓抬手,修长的手指在胸前结出连串手印,大殿里的气息顿时起了变化。
“龙魂的守护之力!”韩岂低呼出声。
“没错!”国相秦亦朗声说道:“我王将以龙魂的守护之力令芄瑚花在折下之后还能保持盛开之态整整三十六天,愿此花能给各位带来美好的心情。”
秦亦的话还没说完,殿中众人已经能感受到一股淡薄的神圣气息逐渐从青龙王柯梓柳的胸口缓缓溢出,柯梓柳碧色的双瞳开始迸发出迷离的色彩,瞳色诡异的逐渐转淡,直至极淡的青色,真如传说中的青龙之瞳一般。与此同时,我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加速了跳动。体内的异种真气的流动竟然逐渐有脱离我控制的表现。我不由大骇,几步退到殿内阴影里跌坐到柱后,努力将紊乱的内息重新调理顺畅。
岩石和几名死神队员的气息一直在我四周,这让我身处异地依然可以冒险调息。以他们的机敏,自然会帮我掩饰。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每一股造反的内息都乖乖回到气海,我才逐渐开放了六识。一道清冷的嗓音传入我的耳际。
“……聂大人仪表堂堂,又深受贵国君王的信赖,定然是白虎国之栋梁。此番得见实是本王的荣幸。”
迅速起身,扮出恭谨的姿态回到自己的位置。我低垂的视线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殿堂中央王位上端坐的碧眼少年,只是不断思考着方才内息紊乱的原因。
“聂大人这位随从看来到是有些面善,不知是哪里人士?” 柯梓柳闪动的碧眸内明显的透露出他与我相识的信息。不过这柯梓柳到底还是稚嫩了些,竟然直接将话题转到了我身上。一时间,包括秦亦、庞潜在内的数道视线迅速扫了过来,其中格外犀利的视线刚好来自韩岂的身后。
该死!我不由暗自咒骂。无论以何种身份而言,我与青龙王相识也是件无法让人理解的事情。谁能想到我只是见过他藏在草丛里玩小鸟罢了,实在也谈不上多熟。收到聂司齐请示般的眼神,我心中的叹息声不由得更大。做为一国的使臣,他重视我的程度显然超出了上司对下属的范畴。
“在下姓凌名霄,白虎国人士。幸蒙大人不弃,收留我为大人办事。”终是上前施礼,平淡的回答。
“哦?我以为你叫鸟蛋呢?”极低极细的语声传了过来,让我愕然抬头。只见那碧眸中意外的闪过一丝稚气,令柯梓柳的神情登时灵动了几分。只可惜那神情转瞬即逝,眨眼后便又是一脸的清冷和疏离。
“凌公子能得到聂大人的赏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随口说了句场面话,柯梓柳的眼光已转到他处。我识趣的退了下来,尽量不惹人注意的缩到了角落。之后无非是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精致的酒食混合令人愉悦的花香,让每一个参与宴会的人都十分的满意。当然,最起码表面上每一个人都十分满意。
回到驿站没多久,我便有客人来访。听通报的死神队员说,此人从头到脚都以青色的斗篷包裹着,看来颇为神秘。递进来的贴子里也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个赤家的秘密徽记。这徽记只有赤家的核心成员方能知晓,也是我与赤烈约定好的联系方式,想必来人便是赤烈选来辅佐的人员吧。
命元西将来人请入内院,行走间他的衣饰自然不甚服帖。目光瞥到青袍下的一抹嫣红,我不由笑了,轻声说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在下荣幸之至。”
“凌公子果然敏锐!”那人也低低的笑了。一抬手,将紧密包裹的外袍除下,露出今日殿上那一袭红衣与动人心魄的俊容。可不正是离非!
“太子殿下,请坐。”我抬手让了让,随意的抄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
即便他是一国的太子,如今与我也不过是个交易的关系。因此我既没有起身迎接,也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是如同普通朋友一般的对待。然而我的话已出口,却半晌都没得到回应。我不由略微有些不悦,淡淡的挑眉向他看去。哪知那离非竟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我,神色间满是混乱。
“太子殿下不舒服么?”我淡然道。
“你……竟然是你!我……”离非的回答凌乱而破碎,一张脸蓦然涌出了似羞似怒的红晕,与他周身的红艳相映成趣。
诧异的审视了一下自身的装扮,不过是一袭极简单的黑色衣饰,唯一有可能令他奇怪的无非是我已将脸上的伪装洗去,与他在殿上看到的样貌有所不同罢了。但负责给我易容的本就是赤家的人手,我不相信赤烈没跟他说过。
思索间,忽有灵光闪过。我终于想起我真正的相貌离非是见过的,只不过当时的情况……呃,稍微有些复杂。
正如我没想到那个在人身下婉转承欢的俊美男子会是朱雀国的太子一样,离非也没想到,那个见到他最不堪的一幕的人,会是前来救助他的盟友。此刻的尴尬想必令他难以承受了吧?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扯开了一个残忍的笑容。若是想剥下他脆弱的外壳,将壳下伤痕累累的血肉毫不怜惜的袒露在外,此刻想必是最好的时机。只是……当那双深红的眼瞳在倔强的瞪视中,隐约流露出一丝恐惧和哀求的时候,残忍的话语竟重重的哽在我的喉咙。
冰冷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我终于轻叹着抱拳道:“‘初’次见面,我叫零,是你这次交易的对象!”
或许是听出了我话中的暗示,离非的神色逐渐回复平静,只是眸中闪动的光芒更加复杂起来。
“你真能令我回国么?” 离非淡淡的问道,高傲的血色瞳仁中竟然没有露出分毫渴求。
我笑了,垂下的眼帘内精光闪烁。
“那要看你想不想,以及有多想?”
回应我的是肆意的大笑。“你要讨要什么只管说就是了,用不着拐弯抹角!” 离非的血瞳中流泻着满满的讥嘲。
“我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不过是一条挣扎在青龙国权力夹缝里苟延残喘的蛆虫。而太子的身份就像是捆扎在玩物身上的锦带,唯一的用途就是让拆掉它的人得到更多的乐趣。所以说出你的条件吧,只要是我有的,你便是要我的人我都会依了你。” 离非说着,笑着,随性的坐在我身旁,端起了我为他斟满的酒杯。有意无意间,锦袍的丝绦松开了些许,几片玉色的肤光从那艳红的缝隙间悄然探出头来。尽管他血眸中冷冷的讥诮从未有片刻消褪,稍稍放软了躯体的离非,却已比旁人刻意的挑逗更加能引燃心头那一点源于洪荒之初的情欲之焰。
“朱雀的国师是你什么人?”我淡淡的问道。离非眼中的计算与那时的离燕何其相似。
想引导我交易的走向么?我的笑意不由更盛。实在很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做为一个皇族,离非的表现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所期望的程度。比起扶植一个无能的傀儡,他显然是个极好的投资对象。
“你指的是国师离燕么?” 离非微有些诧异的瞥了我一眼,“论辈分他是我皇叔,只不过他属于我朱雀皇族中最为神秘的一脉,也是……”顿了顿,他的神色略有些黯淡,“也是皇族里最为悲惨的一脉。他是创世四神最后一个纯血后裔,只是死的很早。听说是为了传达最后一个天谕而耗尽了神魂。看公子的年纪,不该识得他才对。”
耗尽了神魂么?我不屑的轻嗤,自相识之初,我便发觉两人有几分神似,如今看来果然有些血缘关系。
“这些不重要。”我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交易条款递了过去,“看看吧,答应的话我们就按步骤办了。”
离非仔细的看了一遍,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皱起。“公子不觉得这些要求有些苛刻了吗?”
“真的苛刻么?”我冷淡的笑道:“你该知道,并不是将你送回朱雀国你就能顺利登基为王。如果你输了,下场恐怕比待在青龙国还惨。而我若要你有能力完成承诺,起码要帮你坐稳朱雀王的位置。我的要求与这一切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而中间的某些步骤不过是保证你我交易的诚意罢了。我很讨厌过河拆桥的人,你也不希望我讨厌你吧?”
离非目光微闪,略侧身,伸手轻轻搭在我的肩头将下颌靠到自己的手背上。既而在我耳边笑出了遍身的柔媚。“何必呢?我连人都交到了你手上,难道你还不信我么?”
我抬手轻扣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托到我面前,邪笑着俯身靠近。当近得还差几毫米便要贴上他的唇的时候,我敛去了笑意,冷冽的气息一丝丝透了出去:“抱歉!我只看得见捏在我手中的利益。”
离非的脸瞬间变色,刚要张口,门外突然传来元西刻意提高的通报声:“主子,韩大人的侍卫要求见你。”
夜么?我身子不由一僵,下意识松开了扣着离非的手指。“请他到花厅稍待片刻。”
“不,请他进来吧。” 离非突然开口,一反手,竟搂住我的颈项,柔软的嘴唇直接封上了我反对的话语。一丝淡淡的香气飘入我鼻端,我目光一冷,一柄指刀瞬间贴上了他的颈侧。离非被锋刃的冰寒刺激得一缩,脸上的笑容却半分未减,反而愈发的妖冶。
“怎么,我很见不得人么?比起你那个侍卫爱宠如何?”舌尖在我紧闭的唇上轻轻扫过,离非低低的笑道。
他的胆子实在是不小,冰冷的笑容不由一点点绽放。指尖轻弹,刀刃已消失无踪。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已经成功的挑起我的兴趣了。
房门打开后,进来的人影随即僵直在门口。“我……打扰到你了么?”干涩的声音从夜的喉咙挤出。我没有回答,淡淡的开口问道:“有事么?”
流夜的脸色很是难看,声音也冷淡了下来:“本来是有的,但如今,想必你也没功夫听了吧?”说完,转身便打算离去。
“夜!”我忍不住唤道。
流夜在房门外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听我的,赶快回去。这青龙国……”迟疑了片刻,我一咬牙,道:“有可能要乱起来了。”
流夜猛然回头,冷笑道:“你是关心我,还是害怕我会碍你的事?”讥诮的口气如同钢针般狠狠刺入我的身体。
“妈的,你以为你有碍我事的能力吗?”急怒之下,我随手甩开离非的手臂,一个箭步冲到他身前将他的衣襟揪起。
话已出口,我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一时间不由有些失措。手中衣料也像烧红的烙铁般迅速丢了开去。
“……玥,你……”流夜呆呆的看着我,黝黑的眸子中闪烁着难以至信的光芒。
“闭嘴!”我十分凶恶的开口道:“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流夜的目光柔软下来,说出的话却让我瞬间僵直了身体。
“你没看见我屋里还有个美人在等我么?”我生生转开了视线,嘴角扯开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纹路。
“看到了。”流夜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下,却仿佛没看到离非一般平淡的说道:“但那又怎样?你只说可不可以?”
我僵硬的笑道:“当然可以。你也知道我周身是刀,胆子够大就来抱好了。你可以赌赌看我会不会在你漂亮的身体上留下几个记号。”
“我赌你不会!”流夜毫不犹豫的伸开双臂,紧紧的箍住了我的肩背。
“太有自信可不是件好事。”我冷冷的开口,肌肉依旧是紧绷的,但流夜温热的体温已逐渐烙入我的肌理。
“玥,你听着!”流夜伏在我耳畔低声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答应我,当你需要玄武的力量时一定要告诉我。至于我的安危你尽管放心,既然父皇说我的存在只是为你抵挡灾劫,那么我要你记住,这条命既为你而生,也就只有你拿得走。其他人休想动我分毫!”
流夜坚定的话语中隐隐流露出一丝霸气,我不由得笑了,这才是玄武王应有的样子。略略抬手,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抚上了他的脊背。
“保重!”
“你也是。”流夜璨然一笑,转身离去。
在原地站了片刻,我微侧身,对着屋外的花丛绷起了脸,说道:“看够了么?”
花丛一阵摇晃,元西讨好的笑容一点点露了出来。
“主子恕罪!”
“岩石那家伙已经溜了么?”我略有些好笑的问道。
“嘿嘿~~”元西尴尬的笑笑,道:“岩石大哥说如果他被主子捉到一定会挨揍,所以就把我推出来了。”
“哦?你就不怕挨揍么?”我咬牙切齿的冲他勾勾手指,元西和岩石学点什么不好?功夫不见长进,古灵精怪的事做得到是越来越顺手。
“不怕!”元西呵呵的笑着扑到我怀里。“元西本来就是主子的人,要骂要打都由得主子,元西不会有半句怨言。”
我一个暴栗便敲了过去,轻笑道:“这一句也是岩石教你的么?别以为这么说我便不会揍你了。”
元西微微一笑,将下巴架在我胸膛上,轻轻的搂住了我,低声道:“我也赌主子不会!” 仰头看着我的目光里装着令人愉悦的满足。
“你这家伙……”我无奈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发自内心的笑容逐渐的爬上了我的嘴角。正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突然由心头升起。我迅速敛去了笑容,回复冰冷的目光刀锋般扫了过去,结果却撞上了一双无比复杂的深红色眼瞳。
不知怎的,我竟似从离非紧盯着我的双目中看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羡慕和渴求。只是那份几乎可以称之为脆弱的情绪如同闪电般稍纵即逝,留下的唯有刻意妖冶的笑容和满目的计算。
“下去吧。”我松开了搂着元西的手臂,略有些阴险的笑道:“替我给岩石带句话,回去后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月的基础训练,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元西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利落而恭谨的施礼道:“遵命!”
我转身回到室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太子殿下,我的条件你考虑得如何?”
离非没有接口,笑眯眯的端起了酒杯,道:“方才那位大人是玄武国使臣的侍卫之一吧?我今天在殿上见过一次。没想到凌公子与玄武国也有关系,实在是神通广大之至。”
“好说。”我不咸不淡的应道:“江湖的水深,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而已。”
“只是朋友么?”离非调侃的眨了眨眼,“我听说公子与白虎国靖晏王相交颇深,不知道他是否也这样认为呢?”
“好问题!下次有机会我帮你问问他。”想威胁我么?我略带些兴味的挑起了眉。大概他认为我的势力均来自炼峥云的给予吧。不过倒也怪不得他,我如今的模样可不活脱脱是一个小白脸么。
“凌公子果然洒脱!”见我丝毫不以为意,离非的笑意更深了。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伸出舌头将杯口和唇上的残酒卷舔入口。“想必……在玄武国的身份也不低吧?要知道玄武王姓流名夜,这个‘夜’字……可是国讳呢。”
一句话说得我心头狂跳,血脉中蕴藏的墨色暗流瞬间汹涌,将我试图隐藏的阴狠一丝丝逼出体外。脚下微错,眨眼间他修长的颈项已压制在我掌指与墙壁之间,整个人被我压得动弹不得。
“听说太聪明的人都活不长,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温和的笑着,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低语,杀念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所以你千万、千万、千万莫要乱动什么不该动的脑筋!你这样的美人,死了我会很伤心。”
“我……是朱雀国的太子,也是唯一能……满足你条件的人,我们……不是伙伴么?”离非艰难的挣扎着,努力将被我捏在喉咙的话语一点点挤出嘴唇。
“赤烈似乎忘记告诉你了。”我邪佞的在他微微变色的嘴唇上轻轻一吻,“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孽!任何有关仁慈、怜悯、善良之类的无聊情绪我统统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这次交易对于我并非你想像中的迫切,救你只是想制衡四国的势力,因为战争是件麻烦的事,而我很懒。但你若让我觉得你比战争更麻烦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在第一时间送你下地府。至于伙伴……”我不屑的冷笑,“你觉得你够资格么?”
离非的瞳孔瞬间收缩,但仍挣扎着冷笑道:“真的不够资格么?也对,一个胆敢对玄武王出……言不逊的人,怎么会看得起我这……个没有实权的太子。不……如这样好了,趁着玄武王还未离开,我派人将请来,好……好请教一下做你伙伴的资格问题,公子以为如何?”
真的很想、很想看到这一抹诱人的艳红凋零在我手中的模样。捏住他颈项的手,兴奋的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加大了力道。离非的脸颊逐渐潮红,痛苦的喘息和呻吟细碎的响起,突然变得干渴的喉咙令我微垂的眼帘内泛起血红的色泽。
但,还不是时候!
看着那依旧高傲的深红眼瞳在离我极近的地方迸射着不屈的光芒,令我忍不住放声大笑。原来我还是小看了他骨子里的倔强。这对离非来说仿如绝地般的青龙国,到底会养育出怎样的男人?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了。
夹着一柄薄刃的手指轻柔的抚上他细腻的面颊。我深深的吸气,仿佛被自身的杀戮欲望反噬着,那被强行抑制住的杀念在我胸膛内跳动着逐渐激越的舞步,让我沉浸在犹如痛苦般的欢愉之中。
我略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本以为你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有合作的可能,不过……真的、很可惜呢。”森冷的审视就像在看一具尸体,离非盛满讥诮的眸子终于浮上了一抹惊惧。
“你真的要杀了我么?你就不怕……唔!”我重重的吻上他的唇,粗暴的掠夺他所有的呼吸,而后在他急促的喘息声中极尽温柔的低笑道:“最好别让我听到你下面的话,我的太子殿下。我怕我会忍不住现在就杀了你。”一反手,锋利的薄刃紧贴着他的领口直挥而下。布帛的撕裂声中,一道极浅的血痕便镂刻在离非赤裸的胸膛上,在莹润的肤色映衬下格外的妖艳。
离非倒抽了一口凉气,身躯顿时僵硬起来。他很清楚只要我再多出半分力,便会将他开膛破腹。
“啊,抱歉!”微伏下身,将那丝腥甜细细的舔入口中。聆听着离非急剧的心跳,我略带一丝恶意的笑道:“太兴奋了,所以手有些不稳。不过太子殿下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对吗?”
“对!凌公子说得很对!” 离非突然安静下来,那犹如刺猬般令我兴奋的尖刺,在他慢慢展露的笑靥中被离非自己一根根的掰断磨平,一双血色的瞳一点点变得晦暗而冰冷,就像是从心头流淌出的血液干涸在空洞的眼里。
离非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在他颈动脉上轻抚的手指,伸出左臂自然的环上我的肩颈, 一条腿紧贴着我大腿外侧缓缓抬起在我腰臀上一勾,最大限度的将身体贴靠过来。
“凌公子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相信公子也不会介意我方才的小玩笑对吗?”
“玩笑么?”我故作惊讶的说道:“原来太子殿下是在开玩笑啊,请恕在下愚钝,几乎当真了呢。我刚想问殿下是喜欢死在我手上,还是喜欢我将你交给你那个堂兄,相信他一定懂得一些让你死不了的方法。当然,如果他不懂也不要紧,我可以慢慢的教他,希望他是个聪明的学生才好。”可能的情况下,我并不想杀他。那实在太麻烦了!
“公子不觉得我是个更好的学生么?”离非的脸色更白,笑容却更盛。空出的手臂扯掉了已被我割破的袍服,而后引着我尚且捏有薄刃的手滑上了他的身体。
“要我怎么做,公子只要说一声就好。无论公子想怎么弄我都会配合,只求公子莫要一次便弄死了我。我这条命虽不甚值钱,但对公子来说多少还有几分用处,不是么?”
即便是这样也不愿死么?那么为什么我在他眼中看不到求生的欲望,有的只是一径的空洞和冰冷。他就像是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无论是求肯还是媚惑都像是我还是影的时候,尽职尽责却又是那么的无所谓。我没有阻止他的动作,目光却不由深沉了几分。
“其实死亡是件无比轻易而又美丽的事情,你真的不喜欢么?”捏着他颈项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
“这与个人的喜好无关。”离非顺势偎进我怀里,低低的笑道:“我是流有赤家血统的朱雀国太子,是赤家与朱雀国唯一的纽带。从我出生起,我的命就属于整个朱雀国。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不可以死。死亡是美丽的么?可惜我没有资格看到。”
没有死的权利么?我将他推出怀抱,细细的打量。这是一副怎样的身躯?修长的肢体线条优美而结实,在他惑人的笑容映衬下,散发着难以描述的美丽。只是那堪称完美的肌体上却分布着无数或深或浅的淤痕,颈项上明显并非来自于我的青紫,想必曾带给他极大的痛苦。比较之下,离非胸膛正中那一道蕴藏着真正杀念的血痕,反倒像是单纯的装饰了?
“我饿了。”我淡淡的说道,松开了制住他的掌指。心头的暴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丝丝的消散开来。
离非咬了咬嘴唇,媚眼如丝。“需要我把自己整理得更可口一些么?”
我一愣,随即低笑出声。在他冰冷的视线里,反手拉开了自己的衣带。将上衣脱掉,丢在了他的身上,道:“先穿上这个,有机会再赔你衣服。交易的事你可以再考虑看看,至于晚饭,我想太子殿下对着我多半会没有胃口,我就不留了。殿下请便吧。”
“你……”离非抱着我丢过去的衣服,怔愣的看着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真想留下吃饭么?”我后退了几步,倚在桌边。
以身体而言,离非似乎比我还要大上一点,但对我来说他到底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能够赢得我的钦佩了。这也令我第一次对救他回国的事认真了起来。看来真的要动动脑子了。
“你真的不想要我么?看你对你侍从的态度,不像是要给靖晏王守身的样子。”离非从容不迫的将我的外衣穿起,说出的话却令我想笑。这小子还想试探我么?
“知道么,其实我很欣赏你。”我没有回答,将话题轻轻转开,道:“也相信你可以成长为一个很出色的君王。所以我弄不懂你为什么要故意触动那些你不该也不能触碰的东西。你我都很清楚,你根本没有对抗玄武国的能力和必要。”做为一个不惜代价想活下去的人,挑衅真的不该是他会做的事情。
“我说了只是个玩笑而已。”离非的眼再次眯起,其间闪动着一丝迷惘和懊恼。见我静静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离非终于转开了视线,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你那时笑的样子十分碍眼罢了。”
偶尔的任性么?我微微皱起了眉。不是不可以,只是用错了地方会很危险。
“不要有下次了。”我淡淡的说道:“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收手的。给你个忠告:不要让那些令你变得坚毅的东西局限了你的心胸和视野,无论你我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我都不想亲手杀了你。我亲爱的太子殿下,不要令我再一次失望。”
离非冷哼了一声,举步向门外走去。方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恍然回身,道:“你是故意让我看到你的弱点的么?”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为什么?”离非咬牙问道。
“因为这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个人。”我半真半假的笑道,慵懒又邪恶的抛了个飞吻过去。
送走离非的第三天,赤烈便带来了他签署的合约书。看来权衡利弊之后,离非还是决定要同我交易。
“想说什么?”我满意的将合约放下,却看到赤烈欲言又止的神色。
赤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公子与太子殿下间发生过什么事么?”
“为什么这么问?”我微微皱眉,当日之事离非不太可能说与旁人知晓。
“或许是赤烈多虑了。” 赤烈略有些忧虑的说道:“只是我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像那样的不安。”偷眼看了看我,见我没有不悦的迹象,赤烈又试探着说道:“我知道这样说十分唐突,但太子是我赤家的支柱,只盼凌公子莫要对他出手才好。”
“出手?”我笑了,似乎被离非传染的讥诮瞬间漾满了眼底。“你指什么?不说清楚我怎能明白。”
“以凌公子的才智,还需要我继续说么?”赤烈的神态更加恭顺,口气却不由犀利起来。
“所以赤媚才将你作为礼物送来么?我终于明白了。”我转开视线,不欲让他看见我目光中的森冷。
“我这个礼物不好么?” 赤烈放软了姿态,道:“论样貌我虽不及太子殿下万一,但我会全心全意听你的话,甚至可以为你离开赤家。这样还比不上太子殿下么?”
“比?为什么要比?”我略略倾身,冷笑着扣住了他的下颌,“在我眼中,你们两人没有任何区别。想入我的眼,你们还差得远呢!”
赤烈身子一僵,随即强作镇定的说道:“公子真的不动心么?我暂且不谈,难道以太子殿下的品貌还比不上公子的宠侍不成?”
哦?了然的笑意一点点漾开,我收回了手,端起酒杯不动声色的笑道:“你这次是专门为讨论我的喜好而来的么?”
“当然不是。”赤烈立刻敛去了眸中的精光,恭谨的开口道:“计划第一阶段所需人手已经全数备齐,只等公子示下。”
我方要接口,门口便传来元西的通报声:“主子,青龙国国相府命人递了贴子过来,主子要不要过过目?”
秦亦么?眉头瞬间拧起。我此刻不过是白虎国一个无阶无品的谋士,说穿了就是个吃白食的食客。秦亦身为一国之相,怎会下帖子给我?
“进来吧。”我扬声道。
元西进门将一封薄笺递了过来。我接过一看,竟然是封邀请函。其措词之恳切和严谨,放到我如今的身份上,绝对称得起礼贤下士了。只是这帖子的落款,题的却是秦国相的独子秦佐的名号。
这秦佐的名头虽比不上他那个做国相的父亲,在青龙国的地位和权势也算得上一等一的。据我之前的调查,秦佐能有今天的地位并非全然来自秦亦的照顾。年方三十的他,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物,而且感觉上城府颇深,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正沉吟间,赤烈已识趣的抱拳开口:“既然公子有事要办,赤烈就先行告退了。”
“不送!”我微笑,却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淡淡的开口道:“赤烈,方才忘了问你,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警告我莫要对离非出手,还是提醒我莫要‘忘记’对他出手?我向来愚笨,你若不说清楚,我很难听明白的。”
赤烈闻言身躯一顿,一丝寒意从他挺拔的背影上透了出来,屋内的温度似乎也随之低了几分。
“公子多虑了。”声音依旧平静如初,赤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多虑了……么?低下头,翻来覆去的检视手中的帖子,视线却已随着繁复的思绪丝丝缕缕的游散开来。
“主子。”待赤烈走后,元西轻声的打断了我的深思。“相府的邀约主子打算去么?”
伸手捉了元西到身边坐定,我懒懒的问道:“知道都约了谁么?”
“听说都是些年轻的官员文士。”元西略有些不以为然的皱了皱鼻子。“据说这秦佐生性豪爽,极爱结交朋友。好客之名在这青龙国内也算尽人皆知,这类聚会更是常常举办。”
“秦亦就由得他这般胡闹么?”我端起了酒杯,淡漠的口气中反而流露出隐约的兴味。这青龙国的政局一直由秦亦和庞潜相互支撑也同时相互制衡,为了维护这份对大家都有利的虚假平衡,没有人会蠢到将自己的野心搬上台面。因此没有特殊的原因,秦亦不可能听任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明显的延揽举动。那么,这个特殊原因到底是什么?
“看来主子是打算去了。”元西微微一笑,起身道:“元西这就去准备。”
“不急!”我淡笑着一把将他扯入怀中圈住,“对于这张帖子,你该是做过一些功课了吧?”
“是。”元西低低的笑着,扭动身体让自己更妥贴的偎了过来。“不过由于时间太短,我只是将原有资料中相关部分整理出来罢了,没什么重要的讯息。主子要听么?”
“只当是消磨时间吧。”我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从元西那里听来的资料确实单薄了些,但也有两点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一是,尽管这秦佐对外的名声似乎还不错,好客的性格却是从四年前才开始显露出来的。若说是天性,实在是牵强了些。其二是,这次受邀的人物竟然大多是些人微言轻的小角色,说起来与我这个食客的身份倒是十分搭调。是掩饰么?只不过谁才是被掩饰的那一个?
带着对秦家这对父子的兴趣,我依约来到了位于郊外的一所宅子。这里据说是秦家的一处别院,由于院落宽大、景色别致,向来是秦佐宴请的首选地点。说起来这里原本该是个类似别墅的所在,却总让我感觉有几分隐约的森严气象。我装作欣赏园中的景致而随意的四下走动,令我意外的是,负责引路的侍从丝毫没有阻止我的意图,只是恭谨的跟在我身后。
既然问题不在园中的布置,我便也不再四处乱走,随着侍从进入园中。不过,很快我便发现这侍从并未将我引向园中人声鼎沸之处,反而越走越是幽静雅致。我的笑容依旧平静从容,心中的弦却悄然绷紧。
“凌大人,这边请。”侍从恭敬的推开一扇雕琢精美的门扉,一个爽朗的笑声随即传了出来。“是凌兄弟到了么?”
我立刻恭谨而又惶恐的抱拳道:“不敢当!凌霄何德何能,蒙秦大人如此厚爱。”
话音未落,屋内已迎出一人。此人身高与我相仿,鼻直口阔、眉目英伟,看来颇有几分潇洒之态。只是不知怎的,我却总觉得他那双充满了热情与诚恳的眼中隐含了一股不协调的森冷和不屑。
“凌霄见过秦大人。”我俯身要拜,却被他一把拉住。
“快别这般多礼。自从听家父说起凌兄弟是人中之龙、卓尔不凡,便一直想找机会与凌兄弟结识一番。如今看凌兄弟的样子,理应是为兄痴长几岁。如若不嫌弃,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我连连摆手,道:“此事万万不可!秦大人身份尊贵,在下一介草民怎能与大人相提并论。”似惊似喜的神色在我脸上完美的组合成受宠若惊的表现,心头却已恍然。
什么狗屁卓尔不凡?不过是秦亦通过餮花宴上的观察,看出我在使节团里的地位远重于我所表现的水平,所以才会令自己的公子演出这场折节下交的戏码罢了。之所以透过秦佐与我接触,想必是他还不敢确定我的地位,只好给自己留下些回旋缓冲的余地。
切,果然是条老狐狸!心中不屑的暗骂,脑中却在盘算着与秦亦合作的可能性。我的任务与他并无直接冲突,或许在个人利益的驱使下,我能将秦家父子变得两枚漂亮的棋子也说不定。
“此地又非朝堂之上,你我只论私谊、不谈国事,兄弟相称有何不可?”秦佐亲热的拉着我走向内室,仿佛真正的兄弟一般。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我虽不喜他的触碰,却也同样做出欣然的神态与他把臂通行。
屋内的布置颇为奢华,同外面素雅的环境很不协调。眯起眼,顺手在奉茶的侍女的柔嫩小手上捏摸了一把,我故作庄重的与秦佐寒暄。我知道秦佐正在观察我的反应,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让他看到一个道貌岸然却在心中装满私欲,易于掌控的凌霄。无论这对父子是否可以利用,我都不希望他们将视线集中在我身上。适当的轻视对我只会有好处。
“凌兄弟觉得舍下如何?”秦佐热情的笑道。
“华居美人,人间仙境!”我诚恳的赞叹。
“凌兄弟太也客气,这些小丫头哪里当得起美人二字,莫说是与朱雀国太子的绝色相比,便是在大哥府内这等姿色也算不得什么。”秦佐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话语清晰的传入耳际。
他在探我的底么?我闻言心中不禁一动。莫不是离非找上我的事,秦家父子已经知晓了?不过这倒也不奇怪。我们居住的驿站若说没有青龙国的监视那才叫笑话。重点在于他们知道了多少。
“是啊!”我再不掩饰目光中的贪婪,“那太子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就连……嘿嘿……”故意语焉不详的丢了一句过去,含糊的语句中充满了暗示。
秦佐的目光连闪,配合的笑道:“看来凌兄弟也是个惜花之人,只可惜碍于庞大将军的禁令,寻常之人想要与之见上一面也不可得,否则做大哥的到不妨为兄弟引见一番。”
“是啊,可惜,可惜。”我诺诺连声,故作心虚的避开了秦佐的视线。既然他已将脑筋动到了庞潜头上,我正好顺水推舟,让他以为庞潜正在拉拢我。至于庞潜那边,秦家父子倒也没冤屈了他。离非可以抽身来找我,本就是应了庞潜来探我底的。当然,之后怎么回复便是离非的事情了。
正扮心虚扮得起劲之时,忽听秦佐大笑道:“不说了,不说了,这等败兴之事只会弱了你我的兴致。你我兄弟既然一见如故,不如这样,我们换个‘有趣’的地方吃酒如何?”秦佐暧昧的挤了挤眼睛,续道:“做哥哥的还想与凌兄弟说些个体己的话,就是不知凌兄弟是否需要通知贵国聂大人一声?若是说得兴起,误了凌兄弟的时辰,岂不让聂大人责怪。”
终于下定决心要摊牌了么?笑意缓缓跃上眼角,看来我方才的暗示效果不错。秦佐的话摆明了是要我承认在白虎国使臣团里的地位。也就是说,庞潜要离非同我接触的事令他感到了危机,为了挽回损失,秦佐明显打算下一剂猛药。
再有七日便是青龙王柯梓柳十六岁的生辰,想必那如同琉璃般清冷剔透的碧眼少年,此刻正在与龙魂进行最后的调和。到他完成之时,所有王权都要全数归于王室。
或许是所有青龙国人都坚信,只要龙魂尚在,青龙国就断不会被颠覆。在这种信心之下,无论是秦亦还是庞潜,为了自身的利益都绝不会吝于和其他国家达成一些小小的默契。所以在这两人中挑选一个合作者,本就是白虎国出使的目的。相信流夜那边也是一样。这也就意味着即便是没有我的计划,青龙国混乱的序幕同样到了拉开的时候。
“不碍的。”我收起了脸上虚假的惶恐,淡淡的摆了摆手。“聂大人与草民私交甚笃,他若知道草民能与秦大人这等人物结交,为草民高兴还来不及呢。”言外之意,聂司齐管不了我,有话尽管说就是了。
“太好了!”秦佐拊掌大笑,起身引路道:“凌大人这边请。”
不叫我兄弟了么?微垂下讥诮的眉眼,我温和的笑道:“秦大人请。”
秦佐并未离开屋子,而是举步走向屋侧的屏风。两旁的侍女将其移开,屏风后是一幅泼墨山水画。只见秦佐在画旁动了什么一下,那幅画便如同门扉一般缓缓打开。
密室?我眉头微皱,方要开口,秦佐已伸手让道:“这里是我府内最好的宴客之所,希望凌大人不觉简陋才是。”正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自门内飘出。
“哪里,秦大人的府上处处精致,远非草民的言语所能赞叹。”一边客气,一边举步入内。依常理判断,秦家父子不该会对我心存歹意。何况事已至此,也容不得我退缩了。
门后是条很短的甬道,两旁的石壁上镶嵌着数颗明珠,很是明亮美观。甬道的尽头挂着一幅厚重的青色幛幔,隐隐的丝竹之声自幛幔后传出。同我一起进入的只有秦佐一人,因此走到幛幔前方,我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
“凌大人请进,相信酒菜已经备好了才是。”秦佐微笑着上前,伸手将幛幔拉开。
即便早已做好了大量的心里准备,幛幔后的景象依旧令我大吃一惊。
幛幔后是一间极其华丽的石室,墙壁上挂满了精美的绣品丝缎,地面铺着厚厚的锦垫,柔软而鲜艳。室顶和四壁均嵌有无数的明珠,珠光柔和而又明亮,照得室内纤毫毕现。最奇怪的是,这石室内没有任何的家俱摆设,有的只是十余名相貌秀美动人的少男少女,或跪或卧、几乎全然赤裸的陈列在内。
“哦?准备好的酒菜么?”我略略挑眉。
秦佐淡然一笑,道:“请凌大人先行入座吧。”
入座?那也得先有座吧。是想试探我的喜好吗?
我哂然迈步走到室内,向着其中一名少年打了个响指,那少年立刻乖顺的爬到我脚边跪伏下来,将漂亮的脊背和仅仅裹着极薄轻纱的翘臀平整的展露出来。我不动声色的稳稳坐定,微笑着说道:“难怪秦大人说这里是个有趣的地方,此刻看来,果然有趣的紧。”
秦佐目光微闪,随即笑道:“不过是个宴客的所在,凌大人喜欢就好。”说着也叫来一名少年作为支撑,挨着我坐下。
拍了拍手,秦佐沉声道:“客人到了,你们还呆着干吗?”
众人齐声答应,除了四个胸部缠有五彩丝线的少女之外,其余众人都从侧面的小门退了出去。留下的四人中,两人吹起了长笛,另外两名翩然起舞。薄纱荡起之处,妙像俱现,数不尽的勾魂摄魄。一曲未完,退下去的数人已手捧各色青玉食器鱼贯而出,极有秩序的在我身前跪定。除去食物的香气,这些仅在重要部位裹以极薄轻纱的少男少女本身的肉腻骨香虽然清浅,却也随之扑鼻而至。
“不知对不对凌大人的胃口,但好歹是我青龙国的特色食材,大人不妨尝尝。”秦佐殷勤的将一副银筷递上。
老实说,即便是算上在那个时空的二十七年,这番阵仗我也未曾见过。一时之间,视野内装满柔顺笑容的眼睛有些发直。
“凌大人?……”秦佐见我怔愣,目光中不由闪过一道精光。但也正是这一瞬间气势的变化让我警醒过来。
“果然是特色食材啊!”我赞叹着抬手,银筷轻佻的贴着面前少女的脸颊滑下,送了一片菜肴入口。“秦大人的介绍实在是美味,只是有菜无酒似乎单薄了些。”
“酒?当然有!”秦佐接过少女递上的金铃,轻轻摇动。铃声响起的同时,悠扬的笛声瞬间静默,跪在我身前的人也全数退到一侧。紧接着,室内侧面的门无声无息的打开,隐约的铃声如同回应秦佐一般自门内响起,一男一女两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双胞胎?我微有些讶异。走出的两人无论从身高或是相貌均一模一样,同样的长发,同样温顺而又隐含挑逗的笑容,同样的媚眼如丝、动人心魄。男子的手中托着一只碧玉雕琢的酒壶,女子手中托着两只碧玉杯。除去腰间的一幅碧绿薄纱,两人身上就只有一个镶嵌了玉石的项圈和碧玉的手环脚环做为装饰。一路走来,那镶嵌在身体隐秘之处的铃铛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是诏告着他们的到来。
“很少见哦。”我微笑道。理论上讲,龙凤胎属于异卵双胞,两人的容貌不该这般相似才对。难道这个时空特殊么?
“翡儿、翠儿,见过凌大人。”二人走至我身前,曲膝跪倒。
“你们两个还不赶快给凌大人斟酒?”秦佐不等我开口便吩咐道。
“是!”二人恭谨的应道。接着一左一右,同时分开双腿,轻轻跪坐在我两脚之上,两个温热的身体柔顺的贴近,一个斟满的酒杯捧至我的口边。
“大人请用。”
贴伏过来的肉体细腻、柔软,肌理分明,柔韧度和弹性也很出色,看得出曾经经过很好的训练。这样的身体不只可以做一个上好的玩具,更加可以成为一个上好的杀人工具。我的笑容不由灿烂起来,伸手抚上两人的脸颊,尾指顺着下颌轻柔的勾划到靠近颈动脉的位置。
“好酒!”我就着那女子的手将杯中的酒水饮尽后,微笑着赞道。舌尖传来的醇厚,代表着酒水本身没有问题,而这两人的表现也十分到位。在我的手指划过两人的嘴唇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张口,以训练有素的臣服姿态将我的手指吞卷入口,小心的吸吮舔舐。
“凌大人,这两人给你的感觉如何?”秦佐暧昧的笑道。
“嗯,不错的玩具。”指尖在二人灵活的舌面上轻轻刮过,我在两人轻浅的呻吟声中将手指收了回来。
“仅仅是不错而已么?”秦佐挑起了眉,“这两人不但样貌一流且全都是处子之身,可说是我这里最好的侍人。他们都曾经过严格的训练,身体惊人的柔软且十分敏感。更可贵的是……”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一条软鞭,一反手,重重的抽击在那男子的臀部。不但将那男子身上唯一的轻纱卷抽破碎,更在其玉色的肌肤上烙出一道艳丽的血痕。刹那间,两声柔媚入骨的呻吟声同时响起。
“……如何?”秦佐得意的笑道:“由于这两人间有着特殊的感应,施加在哥哥翡儿身上一切,妹妹翠儿都能感受到。反之亦然。不用我说,凌大人也该知道这对兄妹可以给人带来多大的欢愉了吧?现在凌大人还觉得他们只是不错而已么?”
“看来是我失礼了,应该是非常不错的玩具才是!”我从善如流的接口,“不过秦大人要和我说的体己话和他们有关么?”
“不,”秦佐微笑着摇头道:“他们俩只是我送与大人的礼物罢了。”
又是礼物么?微垂的眼帘内是森冷的不屑。虽然多少猜到了秦佐的打算,但当亲耳听到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许的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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