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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故地

书籍名:《凤霸天下》    作者:流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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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人是不是懂得闭眼我不关心,但炼峥云的怒火却让我多少有些在意。只是直到我离开,也没能再见到他。
回到青衣楼,已是傍晚时分。昊天的状态恢复的很快。内力虽尚未尽复旧观,倒也能行动自如了。为了不让他养成依赖内力的习惯,我强行拖了他陪我跑步。顺便将一些杀手惯用的技巧表演给他看。虽然不知道这个时空杀手的伎俩是否相同,但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只是昊天的精神却明显有些疲惫,实在不像是休息了一天的样子。当我问他原因时,他竟然满面通红的狠狠瞪着我,就是不肯回答。真他妈的见鬼了!
幸好昊天的古怪并没有持续下去。与他在演武场上厮混了两天后,便已恢复了正常。随着昊天的功力逐渐回复,我也真正感受到困龙诀带给他的好处。
昊天的功力确如凌空所说,比之前增强了约三成有余。单以速度而言,他已不在我之下。就算还没掌握最有效的攻击方式,有了这样的速度,逃命起码是不成问题了。
安排给炼峥云的人手也已挑选妥当。其中就包括与我有一面之缘的空九。这些人综合能力都十分均衡,彼此间又曾多次合作,默契良好。尤其是空九,据说他是下任凌空的继任人选之一。而且是最有希望的一个。这批人手在他的带领下,当可发挥最大的力量。
其实我很清楚,但凡这种江湖组织,最怕牵扯进官家权利更替的漩涡之中。所以这次调用青衣楼的人,也算是我的试探。他们肯调出这些精锐给炼峥云,可见这八个统领对我的要求十分配合。这让我对青衣楼又多了一份信心。接掌之后,也不必担心有明显尾大不掉的事情发生。
出发去玄武国那天,我没打算知会任何人。除了昊天和简单的行囊,就只带了一身自制的装备和那两柄一直不曾离身的匕首。但是八部统领却意外的都到了。凌鎏交给昊天一枚式样古朴的扳指,凌魇也丢了一块黑色的木牌过来。
说起来还是凌熙特别。随手折了支鲜花,用丝帕包了,直接塞到我怀里。然后笑眯眯的说道:“来不及给你缝香囊了呢。”
我发誓我看到其余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连一向严肃的凌法也不例外。
出了芜城,刚走不到三里,我便看到了靠在道旁大树上的元西。斜眼看着脸上已罩上薄纱的昊天,我故作疑惑的问道:“今天似乎是个流行送别的日子。为什么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要离开?”
薄纱下的金眸似有似无的瞥了我一眼,昊天淡淡的说道:“我身体回复的情况瞒不了人。反正几乎所有人都到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两个吧?”
“说得有理!”眼光在更远处的几棵大树那里溜了一圈,我忍不住笑了。翻身下马,招手间,毫不避忌的将元西拥入怀中。
“不是说了不用送我,你怎么来了。”
元西的脸上一红,随即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道:“这是炼大哥让我给主子送来的。”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数十个人名和一枚印章。我心中不由一震。炼峥云竟然将他暗藏在玄武的人脉交给了我。这份礼可太大了。就算再怎么不以为意,我毕竟曾是玄武的摄政王。对炼峥云来说,这样做算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我迅速将纸张塞了回去。略略提高了声音说道:“替我告诉他,这东西我不能要!”
“……为什么?”静了片刻后,远处的树后转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板起脸孔向他走去。如雪般的白发在风中轻舞,炼峥云眼中的忧郁就像湛蓝色的湖水,美丽得让人窒息。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曾经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和流夜针对你设下的计策怎么办?我和流夜装出决裂的样子,其实是想用苦肉计骗得你的信任。最终可以从你口中套出潜藏在玄武国的奸细名册。你没发现吗?流夜根本没有对外公布我的罪名。只要我在玄武国公开露面,我依旧是玄武的摄政王。到那时,你又该怎么办?成为叛国的罪人么?”我冷冷的说道。话没说完,炼峥云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我的心中不由一酸。不是我要故意吓他,但我的身份本就尴尬之极。就是不想他为难,我才从不曾问过他是如何得知流夜要剿杀死神的。
“叛国的罪人?”炼峥云惨然一笑,道:“真到了那一步,我能怎么办?这天下之大,再无我容身之处。我还能怎么办?”
“好了。别说了。”我走到他面前,将锦囊递了过去。“拿回去吧。放心,我的记性一向都不太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不!给了你,我就没想过要拿回来。”炼峥云苍白着脸孔回答。
“你不怕么?”我一愣,邪气的挑起了眉。
“怕!”炼峥云咬牙道:“怕得要死!只要想到:我从来都不在你的眼中,我就怕得想发疯。”
我听得一阵怔忡,却听他接着说道:“但当我还是你的侍卫的时候,你曾对我说过,你从来不骗自己的人。就算你是玄武国的摄政王,而我是白虎的皇子又怎么样?我也算你的人吧?算……吗?”说到最后,湛蓝的眼中已然聚起一片不确定的惧意。
“过来。”我轻声叹息,再维持不了冰冷的神情。缓缓抚上他僵直身躯的掌指,顺着他的肩背直插入他的发中,将他的头压到我的肩上。
“我早就说过,做我的人是件很倒霉的事情。因为我能给的太少了。所以当你开始厌烦我的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一声。”我低低的开口。
炼峥云的身躯微微一震。以他对我的了解,自然听得懂我话中的承诺。
“保重!”他终于忍不住轻轻抱了我一下,随即便干脆的转身离开。
“那锦囊你若不要,就交给元西吧。”炼峥云最后一句话远远的传来,但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主子。就交给我吧。”元西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什么意思?”我将锦囊递过去后,问道。
“我跟炼大哥说过了,我要和主子一起去。”元西开心的回答。
“不行!你不能去!”我尚未开口,昊天已经一口回绝。不过他做得对。这次任务是跟一帮杀手打交道。很危险。元西的功力不足,还是不要跟去比较好。
“主子的生活起居向来是由我负责的。我不去,谁来照顾主子。”元西皱起了眉头,认真的分辩道。
“零也是我的主人,我可以照顾他。”昊天干巴巴的回答。
“喂……你们两个……”两人的争论让我略微有些尴尬。讲到基本生活技能,只怕这两人加在一起也比不上我。用得着他们争相照顾吗?
“哦?你来吗?”元西双手抱胸,微带挑衅意味的轻笑道:“你该知道我不仅仅是主子的侍从吧?你确定你可以满足主子的需要?”
这句话一出口,昊天的声音立时就没了。即便是笼罩在薄纱之下,依旧看得出他瞬间通红的面颊。连我也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元西!闭嘴!”我狼狈的低喝。就算是如我这般皮厚,也不由感到脸上一阵热辣。
“主子答应带我去了么?”元西狡黠的目光只见其可爱。
“不行!”我干脆的回答。将左臂上的短弩摘下,绑到了元西身上。
“给我留下来,磨练你的武技。任务完成后,我会尽快回来。”
“是!主子。”元西脸上的神情虽然失望,但却从不曾忤逆我的心意。
“好好照顾自己。”我柔声吩咐。上了马,挥鞭而去。
一路上晓行夜宿。与初来白虎时游玩的心态不同。这群所谓死神,真正的引起了我的兴趣。让我与他们一会的心情颇有些急切。
昊天仿佛受了元西的刺激。一路之上,真的对我照顾得十分周到。只除了到达第一个城镇的那一夜,他从镇上妓院里给我找来的小倌。
老实说,当我推开房门,面对一个带着香风,扑到我怀里的妖媚男人时。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割断他的喉咙。
塞了锭银子,将那家伙丢出去后。我一把将守在门口的昊天拖了进来。
“你脑子进水了么?”我阴沉着脸孔说道:“是我看起来很欲求不满,还是你认为我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近身的?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看你吃饭时的神色有些不对,现在那个小子已经是具尸体了。”
“零你不喜欢他么?”昊天竟然笑了。
“难为我特意找了个清倌。他可花了我大价钱呢。”
“我看你简直是欠揍!”我不由气结。“跟我来!”我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
出了镇,我一头钻进镇外的林子。等昊天一脸笑意的跟进来,我一拳就挥了过去。
昊天侧身避开,低笑道:“我的主人,你是想和我对练还是只想揍我一顿?命令要说清楚,我才知道要不要躲开啊。”
“放心!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武功的进境。你尽管动手,伤得了我算你的本事。”我邪邪的笑道。拳头再次挥出,只是这次的速度起码快了数倍。昊天也再不犹豫,两人乒乒乓乓的打做一团。
单以拳脚招数而言,昊天只怕还在我之上。毕竟和我对敌的人,我很少会给他向我挥拳的机会。但若论打架,他这个“科班”出身的,就很难抵挡我层出不穷的下流招数了。挖眼、撩阴、扬土、偷袭。时不时还在拳脚中夹杂几根钢针。逼得他一身本领都施展不开,不由怒吼连连。最后,根本也不讲什么招数了。扑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干脆摔起跤来。折腾了好一段时间,两人的力气都基本上用尽了。这才气喘吁吁的翻身躺平,各自倒气。
“你真的以为功力提高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想挨揍还不容易?老子成全你!”我喘息着骂道。浑身上下一阵阵酸痛,算起来也没少挨昊天的拳头。但若和那个鼻青脸肿的家伙比起来,我的伤可就要轻得多了。
“你要真想揍我,说一声就行了。用得着费这么大力气么?”昊天低声笑道。
“揍一个不反抗的人算什么本事?”我嗤之以鼻。
“老实说,直到这一刻,我才相信你真的没有将我当成奴隶。”昊天轻轻的叹息道。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从没有变过。你相不相信,对我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曾花了十年想让语和运相信自己不是奴隶。结果却还是白费力气。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能困住你的枷锁在你自己心里。你若执意要锁上,谁也打不开。”我下意识的在身上摸了几把,这才想起这是个没有香烟的时空。随即便惊觉自己说了许多不该说的东西。
“零你真的像是个迷。”昊天缓缓的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话没有说完,顿了一下,我轻笑道:“就算我真的是噬人的妖孽,难道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零!”昊天沉静了片刻后,开口唤道。
“嗯?”反正浑身的肌肉还在抗议,我索性将双手插于头后,欣赏起夜晚的天空来。
“你……真的不想……要么?”昊天低微的声音像是要融化在夜风当中。
“想啊,你要给我么?”我浑不在意的开口调笑。
“我本来就是你的。你知道如果你要,我不会反抗你。”昊天悦耳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就像在提醒我,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闻言翻身起来,蹲跪在他的身边。
“你明知道我不会勉强你,却还要这么说。难不成根本是你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而希望我强迫你吗?”
冷冷的笑意仿佛刀锋,刺入了他的胸膛。他蓦的瞪圆了眼睛,大叫道:“怎么可能?”
似羞似怒的色彩在他脸颊上涌动,映衬着金色的眸光。这一刻,我真的有些心动了。
“那还废什么话!”伸出手,我故作平静的开口道:“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
昊天一呆,神情复杂的看着我。但还是顺从的起身,随我回到了客栈休息。第二天一早出发时,昊天的态度似乎已然恢复了正常。我心里虽有些许的失落,却也不由松了口气。
这次去玄武国,走得是相对“正常”的道路。因此时间上,也比前次长上许多。但仗着马匹出色,我与昊天还是很快进入了玄武的边境。只是进入玄武没有多久,我便时常有种被他人窥探的感觉。在路途之上倒也罢了。越是进入市集城镇,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想来即便不是死神的探查,也该和凌玄那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我非常讨厌这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但难就难在,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只能咬牙忍耐,装作感觉不到。每每烦躁之时,我便以暗中咒骂凌魇为乐。几天以来,缀上我们的人似乎越来越多,我骂人的流利程度也大大的提高了。
“零,你打算一直带着这些尾巴吗?”昊天忍不住靠过来,小声说道。
“我要回一趟京城,趁此机会打探一下目前玄武朝中的状况。至于后面的那些老鼠……”我冷冷的笑道:“你通知凌玄一下,叫他把玄部的人都给我撤回去。不然就别怪我将他们一勺烩了。”
“要动手了么?”昊天微有些兴奋的说道。显然这几天也把他难受得够呛。
“不用急,若真是死神的人,不会容我们进入京城。要动手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正说着,伙计已经将饭菜端了上来。
“这位小哥。”我突然一把压住昊天手中的银筷,温和的开口道:“能不能将饭菜给我们送上楼去?我们想在房中吃。”
“当然可以了,客倌这边请。”那伙计一愣,随即和气的笑道。
待我二人在房中坐定,我抬手摘掉面上的青纱,微微笑道:“看来不用再等了。”
昊天用银筷检视了一下饭菜,道:“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我嗤笑道:“我并不太懂毒药,但也起码知道七、八种不会被银筷验出来的药物。你再跟我装白痴,别怪我打你屁股!”
那送菜的伙计长得略显瘦弱,手指却粗壮有力。掌心的纹理极浅,其中四指的长短基本一致。这样的手,多半是练过铁沙掌之类的功夫。而且还练得相当不错。这种人会来当什么伙计么?
昊天的脸上一红,却也没敢回嘴。显然心里早有了自行解决的打算。
“你打算怎么办?”昊天低声道。
“不打算怎么办。”我伸了个拦腰,翻身躺到了床上。“这小子最多是个探道的小角色。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的。所以简单玩一下,解解闷也就算了。不过我就奇怪了,凌魇不会是克扣了酬劳吧?黄金千两就引来这么个货色?这钱也太好赚了点!”
昊天嘿的一声,乐了出来。
“应该是不会。你是没见过凌鎏算账的模样。谁想从他账上贪污钱,简直就是要他的命。不过你就打算这样等了么?”
“不然呢?”我懒懒的说道:“你要不要陪我睡一觉?”
“我……还要去通知凌玄将人撤走……我先……”话没说完,昊天已夺门而出。不用看,我也知道他的窘迫,忍不住放声大笑。
天很快黑了下来。昊天依旧没有回来。当然,或许他回来了,但却被我吓得不敢进屋也说不定。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吧?我微有些无辜的想到。
窗外隐约传来了更鼓的声音。客栈的客人大都已然休息,轻微的鼾声在客栈里回响。一切仿佛都是这么的安宁。我房间的隔壁似乎是一对小夫妻在亲热,薄薄的板壁挡不住销魂的呻吟声。听得我颇有些想笑。只不过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却缓缓渗透出一丝不和谐的杀气。
来了么?我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楼梯处传来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门一响,昊天提着一个满身血迹的家伙走了进来。仔细一看,果然是那个古怪的伙计。
“有没有什么想问的?”将手中的人丢到地上,昊天轻松的说道。
“小心别弄脏了客栈的地板。要赔钱的。”我起身走了过去。
“这可不怪我。”昊天耸了耸肩,道:“我不过老老实实的坐在大堂喝酒,这家伙突然一身血迹的冲过来,喊了个‘救’字便扑倒在我桌前。我只是好心将他提上来而已。”
“哦?”我瞥了一眼地下犹如死狗一般的人体,轻笑道:“你还真好心!”
昊天也呵呵的笑了。“当然,提上来之前,我顺便点了他十几个穴道,再顺便敲断了他打算悄悄给我一刀的手臂罢了。
“给你个建议!”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隔壁的呻吟声似乎逐渐激烈了起来。我上前两步,站到了昊天身旁。
“你最好赶快将他丢出去。”
“为什么?”昊天似乎也觉察到什么,金色的眸光突然锐利了起来。
“因为你就快丢不出去了。”话音未落,一张密密的藤网便从屋顶直落下来,将房间的窗户堵了个严实。
昊天冷笑一声,抬手便向那网挥去。以他的功力,这粗陋的藤网根本是不堪一击。
“住手!”我低喝一声,一把抓住了昊天的腕脉。见他不解,急忙说道:“这藤网上淬了药,上面还缠有毒针。以你的武功,这玩意虽不致命却也麻烦透顶。”
正说着,房间薄薄的板壁后传来弓弦的响声。十余支特制的弩箭破壁而入,从各个方向射了过来。
“下去!”昊天暴喝一声,脚下用力将地板跺了大洞。我二人立时从洞中落了下去。
刚一落地,昊天便抱住我向一旁滚去。只听笃笃声连片响起,一根根钢针死死的钉在我们落下的地方。
“妈的!我们到底是不是在逃命?”昊天伏在我耳边低吼。
我手里把玩着方才抄到手中的弩箭,颇有些无辜的揉了揉耳朵。
“就算是吧。怎么了?”
“那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开心?”昊天抱着我肩膀的手直接滑上了我的脖子。
“谁说我开心的?”我完全没有在意那只试图掐死我的手,平静的皱起了眉头,正色道:“你看不出我很紧张吗?”
“你骗鬼去吧!”昊天反手抽出了长剑,戒备的挡在我身前。
“我说昊天。”我淡笑着撤出匕首。“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了?”
“哼!还不是……这间客栈的人是不是都死光了?”昊天的话刚出口,却又生生转了个方向。
不想说么?我挑起眉。方待再问,却又突然没了兴致。到底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别在意。凡是今夜留在客栈中的人,都是冲着我来的。你伤不了无辜群众。”
昊天像是对我散漫的态度很不满意。瞪了我一眼,他恨恨的道:“老这么躲着不是办法。你待在这儿,我出去看看。”说着昊天便要从后窗出去。
“别急!”我从后面一把将他搂回怀里。
“怎……么?”昊天身上一僵,随即便顺从的靠了回来。
“走是要走,只是急不得。这帮兔崽子鬼主意多得很,不小心要吃亏的。”我低声笑道。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了解他们似的?”昊天回过头,古怪的瞪着我道。
“大概吧!”我轻笑。伸手从桌上抄起两把筷子,道:“待会你跟着我,记住竹筷的落点,别走错了。”想了想,又叮嘱道:“怎么打都没关系,别轻易下杀手。这是命令!”
“是!”昊天肃然应道。少倾,又忍不住开口:“如果不能下杀手,你跟在我后面比较好吧?”
我一愣,随即大笑。“你说的对!我看我们还是分开行动吧。你走窗,我自己找路!”一翻手,手中的竹筷一支支激射而出,每一支都相隔一段距离,钉在了客栈窗外的地面上。只听竹筷没入的地方,有两处响起闷哼声。有四支被蓄势待发的捕兽夹生生打断。
“这都是什么玩意?”昊天怪叫出声。
“奇怪么?”我笑道:“离得远,我只看得出这几处。出去后随你怎么打,但要注意脚下。可能会有刀剑刺出,可能会有陷阱,可能……”
“等……等等!”昊天头痛的摆手。
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会有暗器。最重要的,这帮兔崽子的东西上都淬有麻药。当心别让他们伤了。只要注意到这些,以你的武功,他们不是对手。”说罢,人已提气窜上二楼。
“喂!那还怎么打……喂……”昊天的话音未落,眼前已空无一人。
“妈的!”昊天忍不住骂道。没奈何,只得苦笑着翻出窗去。
出了客栈,昊天不由叫苦不迭。外面果然如零所说,到处是陷阱。烦得他几乎想破口大骂。对方人似乎很多,统统穿着黑衣,带个黑色的面具。看起来倒像随时会融入夜色中一般。老实说,对手人数虽多,但多半不过是些二、三流的身手。若是面对面的交手,人再多他也不含糊。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这些人个个滑溜之极。每次出手都是一沾即走,七、八个人仿佛流水一般,连绵不断。配合十分默契。虽然招数都简单之至,但却简洁有效,带有浓烈的杀伐之气,让昊天的气势受到很大的影响。再加上遍地阴损的机关,如果不是零先前的提醒,只怕他早折在这里了。
“妈的!你们别欺人太甚!”昊天猛然出掌,将其中一人拍飞出去。随即便觉得掌心一痛,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一股麻痒的感觉瞬间散开。
该死!这帮家伙连衣服上都有古怪。昊天大呼倒霉。危急关头,出手不由开始狠辣,再不留情。
“烈日队,地龙队,退!麒麟队,距目标五步,射!”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阴暗处传出。
周遭的众人立刻齐声低喝,手中的兵刃竟齐齐脱手掷向昊天脚前的地面。逼得昊天身形一顿,无法拦阻,众人已趁机急退而出。这时只听弓弦连响,一排箭矢如暴雨般落下。在他周遭密密的排了一圈。昊天不由心中一寒,这箭矢如此之多,落点竟也如此精准。就算是武功高过他们许多的人,也不易在这种攻击下全身而退。看来今天的麻烦大了。
“方才说话的人,滚出来!”昊天深吸口气,冷冷的喝道。
阴影处缓缓走出一人。不!该说是一群人。而且人人端着一架闪烁着寒光的弓弩。妈的!哪家的杀手行动时会用这么嚣张的方法。这帮死神根本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昊天忍不住暗骂。而且自己也从没见过哪一支军队有他们这样的杀戮能力。难怪他们的失手率是零。以个人的力量对抗他们实在太勉强了。早知道这帮家伙下手的方式如此古怪,就该提前从熙部和魇部调来一批人手。反正凌熙的龙纹帕和凌魇的黑木令都已交给了我们。
“你到底想干什么?”昊天咬牙问道。幸好困龙诀修完后,自己的真气也有了驱毒的特性。不然方才挨这一下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咦,你竟然有双金色的眼睛?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所谓的灭世之妖。”那人似乎刚注意到昊天的金眸,不由上前两步诧异的说道。
“怎么?你也想灭妖么?”昊天冷笑道。
“没兴趣!”那人摇了摇头,笑道:“除非有人肯为此付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昊天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闪,突然做出了一付激动的样子。
那人愣了一下,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伤感。静默片刻后,那人冷笑道:“少废话!那个叫零的男人呢?”
“在找我么?”夜色中一道寒光闪过。如鬼魅般的暗青色身影蓦的贴在了那人身后。锋利的匕首死死抵住了那人的咽喉。
“放开他!”周围的弓弩手飞快的调整了瞄准的方向,将两人团团围住。
“够胆子就放箭!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阴冷的声音就像从幽冥中传出。覆面的青纱上是一双散发着血腥气息的黑瞳。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出来了呢?”昊天这才松了口气,身体也开始摇晃。
“你看我像丢下兄弟不管的人么?”我拉着手中的人转了个身,缓缓的向昊天退去。
“怎么,还是着了他们的道么?”我微带一丝笑意的开口道。
“我当你这句话是关心你这个倒霉的奴隶。”昊天翻了个白眼。一脸郁闷的样子逗得我想笑。
“你们说完了没有?”冰冷的声音来自我手里的那人。
“要杀就杀,我的弟兄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这也叫杀手么?”我微有些不屑的说道。
“一个真正的杀手,完成任务才是第一选择。如果是我,在你被敌人压住脖子的瞬间,就一箭将你和敌人一起射个对穿了。”我冷笑道。
“你……!”那人不由气结。
昊天却忍不住叹息道:“零,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刚要开口,只听嚓的一声。我暗叫不好,手中的匕首飞快的下击,重重的敲在那人腕脉之上。一柄长剑呛然落地。
“妈的!你个兔崽子发什么神经!”我不由破口大骂。若不是我反应快,这家伙就把自己当成糖葫芦穿了。
“就算他们下不了手,难道我自己也下不了手么?”那人傲然说道。
“你个兔崽子还敢犟嘴!”我一个暴栗便照他头上敲了过去。
“我说的是真正的杀手!你小子跟着凑什么热闹?学了这么久,脑子还没有你哥一半灵活。信不信我一脚踹死你!”
我这边骂得痛快,周围的人却全都呆住了。拿着弓弩的人,手中的箭矢竟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
“老大!”难以致信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响起。
“呦!小鸡!好久不见了。”我抬手摘下了覆面的青纱。压在那人颈项上的匕首顺势滑落,我的手已勾住了他的脖子。
“不许叫我小鸡!”那人大声叫道。一把扯掉了面具,反身紧紧抱住了我。
“老大你没死。大哥说你没死……我知道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全然没有逻辑的话,从他口中一股脑的倾泻而出,就像是同样涌出的泪一样。
“轻点。谋杀老大是要受罚的。”我轻声笑道,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肩膀上的湿热让我的心里也跟着一酸。难怪他死活都不肯抬头。
“别婆婆妈妈的,让弟兄们笑话。”我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开来。
“狗屁!谁敢笑话我。”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后,笑道:“他们自己还不是一样。有种的摘了面具让老大看看。”
“老大!”所有人都摘掉了面具,齐齐跪倒在地。
“都起来。”我低声喝道。都是些共过生死的弟兄,是我费尽心思保下来的性命。若说我没想过他们,纯属谎话。但我却真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们。
“昊天,你过来。”我将一旁张口结舌的昊天拉了过来。“这些是我以前的兄弟。他叫卫奇,我叫他小鸡。别看他这副笨蛋的样子,他可是我的副队长呢。”
“我叫雄鹰!雄鹰!”卫奇懊恼的叫道:“况且我现在是正队长了。”
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这位是昊天。也是我的兄弟。你们以后要多多亲近才是。还有,是哪一个衣服上装了倒刺的?把解药拿出来。”
说着人群中钻出一人,嘻笑着说道:“老大,是我。不过那东西没有解药。麻痒上一两个月也就好了。”
“药罐子是你啊!”我一把将这个嘴角还挂着血迹的家伙揪到了怀里。“你小子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做的药哪里会没解药。他伤了你们也是不得已。如果不是我怀疑你们的身份,特意要求他不下杀手。你们以为,凭你们的功夫可以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吗?别小里小气的给老子丢人。”
那家伙嘿嘿的傻笑了一气,从怀里掏了个药包出来。“还是老大厉害。用这个,抹上就好。”
我反手将药向昊天丢了过去。
“小鸡,你大哥呢?”我拉过卫奇问道。卫奇瞪了瞪眼,终究是没再与我争执名字的问题。
“已经让人传信回去了。我们可以回客栈等他。我担保他就算累死,也会尽快赶过来。”
“客栈?你确定那地方还能住人?”我诧异的问道。就算他记性不好。我可还记得房间里蜂巢似的箭孔;昊天踩碎的地板;我离开时掀破的屋顶;还有客栈外,那大大小小的陷阱。
“放心!地龙队早就开始修复了。那地方我们只包了三天,每次任务完成,我们都会把现场交给他们善后。保证和原来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卫奇偷偷摸摸的靠上来,道:“老大怎么会和灭世……”
“闭嘴!”我一声断喝。“你知道我的脾气,说了不当说的,别怪我罚你。”
“是!”卫奇连忙应道,再不敢开口。
回到客栈,果然看到一群地龙队员正在忙碌。这场争斗唯一的牺牲者,就是那名假冒的伙计。没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知道他从此哪里也去不了了。或许这就是江湖吧?
趁着队员们打扫战场,我也简单了解一下这些队员当日分别后的情况。原来当天摆脱流夜的追兵之后。这些队员们并没有解散。他们在岩石的带领下,躲到了山里。干脆占了一个被我们剿灭的山寨安顿下来。令人意外的是,流夜刻意隐瞒了那次剿灭的行动,连我的王位都没有被削去。所以岩石一直坚信我没有死,四处命人打探我的消息。后来不知为什么,岩石认定我已隐入民间。这才命人打出死神的名号,接一些暗杀的任务。没想到很快在江湖中闯出了名气。在现场留下面具的图样,也是希望如果我活着的话可以看到。
岩石来得确实很快。第三日傍晚,他已站到了我的面前。
“老大!”他沉声喊道。双膝一软,他已扑跪下来。
“快起来。”我连忙将他扶住,淡淡的笑道:“辛苦你了!”
岩石摇摇头,刚毅的面容堆满了激动的红晕。
“岩石大哥!你怎么……这个蒙面的男人是什么人?”岩石的态度显然令与他一同进来的两人疑惑,其中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更是隐隐表现出一丝敌意。
“把你身后的几位朋友安顿一下吧,我想和你单独聊聊。”我瞥了那两人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老大,你等一下。”岩石快速的转身道:“卫奇带他们下去休息。回头我再给你们介绍。”说完,立刻跟在我身后向里走去。
“老大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有人出黄金千两来杀你?”方在屋中坐定,岩石便忍不住问道。我不答话,摘掉了蒙面的青纱,抬手给岩石倒了一杯酒。
“……我懂了!”岩石见我不答,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我赞赏的冲他点点头,将分别后的种种简单的说了说。
“如今你们在杀手界也算小有名气了。今后你打算怎样发展?”我端起了酒杯笑道。可以抢走碧血阁近四成的生意,总算是没给我丢脸。
“老大你开什么玩笑?”岩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死神是老大的亲兵,这一点到什么时候也不会变。怎么发展,老大怎能问我?”
“我的亲兵?”我哈哈大笑。“我的亲兵早在玄武一役,死尽死绝。哪还来得什么亲兵。再说,我现在叫零。就是什么都没有的零。一个平头百姓,要亲兵干什么?别忘了,你才是死神现在的老大!”
“老大,你错了!”岩石突然单膝跪倒,正色道:“死神的老大从来就不曾变过。你可以随便拉一名死神队员来问。你问问他,他的老大是谁?绝不会有人给你第二个答案!”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也忍不住动容,道:“起来吧。这件事回头再说。我不让你们跟,也是不想你们再陷到征战的混乱之中。你该猜得到,我还有其他武力。”
“喜新厌旧可不好哦?”岩石淡笑着说道。
“去!”我一脚踹了过去。“这词有这么用的吗?”
岩石也不闪开,结结实实的受了我一脚。轻笑道:“好久没被老大打了,还真的挺怀念的。”话语中隐约有了一丝哽咽。
“少来,以往我想揍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你跑得最快。”我的心中也有一丝酸涩,连忙举起酒杯,大大的灌了一口。
“因为我怕麻烦呐。”岩石如同当年一般的笑道。话一出口,两人不由相视而笑。往日的情景在脑海中不住涌现。
“如今玄武的状况如何?”我淡淡的改变了话题。自从我将死神队员交给岩石,就没打算再要回来。但看到他并没有因为权力的侵蚀而有所改变,我依然是欣喜的。
“还不错。总算是国泰民安的。老大放心,玄武国文有韩岂,武有李继。亡不了的。”岩石微有些嘲讽的说道:“只是最近开始有些麻烦罢了。”
“怎么了?”我一怔,随即装作不在意的问道。
“老大也该知道,能进入禁卫军的人,朝中多少会有些关系。我们这些人,有不少都是权贵子弟。否则当年在禁卫军中也不会屡犯军规了。本来由于玄武王的剿杀,就算是没死,家中也会与我们断了联系。但奇怪的是,玄武王竟然对外隐瞒了全部的事情。这样一来,不但没有什么人来捉拿我们。与朝中的联系也没有全然断绝。为了打探老大的下落,我曾多次命人与朝中人脉接触。因此得知自老大堕崖以后,玄武王一连半月未曾上朝。之后虽然正常处理政事,却时不时出现精神恍惚的状况。药石无效。就在此时,玄武的太上皇,突然游历归来。在宫中盘桓两日后,再次离开。可是就在这之后,玄武王的病情竟突然加重。近一个月来,更是一直抱病,不曾上朝。政事全部交由韩岂执掌。韩岂曾多次下令禁止妄议君主病情。但朝中还是渐渐传出玄武王已经疯了的流言。……”
“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忍不住推案而起。
“老大,你……没事吧?”岩石微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很在意玄武王的消息么?”
我一愣,随即强挤了个笑容出来,道:“有一点。不过他疯了也好,省得我还要劳心费力的去杀他。”
岩石静静的看了我片刻,突然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老大。”
“什么事?”
“站在玄武王的立场上,他剿杀我们的决定并没有做错。我当然不喜欢他的做法,但也谈不上恨他。相信麒麟和狂风也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你可以代表死去的人说话了?”我缓缓坐了下来,冷冷的说道。
“我是一名军士。”岩石精亮的眸子认真的盯着我说道:“隶属于老大你的军士。从我成为你亲兵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便属于你。尽管大多数时间,老大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悍。可完成你交待的任务,保护你的安全,依然是一个亲兵应承担的职责。为了完成任务,任何牺牲都是可以接受的。包括放弃属于自己的生命。当时那种状况,换了是我同样会毫不犹豫。但那并不是江湖上的仇杀,没有人会恨什么、怨什么。唯一不甘心的,或许只是不能再陪老大走下去的遗憾罢了。”岩石抬手为我把酒杯满上,继续说道:“狂风和麒麟都是最优秀的军士。他们是所有活着的死神的骄傲。不要让他们的荣誉变成老大你的束缚。否则他们可是会哭的。”
我静静的听着岩石的话语,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是巨浪滔天。一扬手,杯中酒泼上了半空,赤红的酒液如鲜血般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酒滴落在我的发上、脸上,散发着馥郁的酒香。
“不说这些了。”我淡淡的开口。胸口隐隐的闷痛让我感到焦躁。“说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吧。红衣的那个,是你的女人么?”
“喂,喂!老大,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岩石慌忙摆了摆手。“那两人是一对姐弟。姐姐叫赤媚,弟弟叫赤冽。我们现在这个杀手组织能顺利组建,大多是他们两人的功劳。”
“赤媚?”我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记忆中好像听过。仔细回想一下,我讶然道:“朱雀的赤家?!”
“是啊。”岩石点了点头,说道:“别看赤媚一脸柔弱的没用样子,她可是赤家下一任的家主。赤家的生意遍布四国。尤其是在朱雀国,他们几乎可以控制政局的走向。做生意也能做到这种地位,实在令人惊讶。”
“在利益的驱使下,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我淡淡的说道。“只是你们又是怎么会认识的?”
“没什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们遇到山贼洗劫商队。他们俩就在商队之中。弟兄们本打算黑吃黑,结果顺便救了他们。我们本来就没想救人,因此也没惦记他们报答。但这赤媚却死活缠着我们不放,说是赤家不能欠人恩情。开始我懒得理她,后来被她跟得烦了,便想着随便丢点事情给她做也就是了。谁料想,她这方面的能力十分出众,在不足两月的时间里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系统。所有外围成员都是赤媚从赤家直接调过来的,大约五百余人。在赤媚的要求下,他们全部加入了这个新建立的组织。算起来,组织里已经有一千余人了。”
“哦?”我挑起眉,微带些嘲讽的笑道:“这么短的时间里增长了一倍还多么?她还真的很能干呢。”说什么不能欠人恩情,当我是白痴么?
见我意有所指,岩石不由苦笑道:“老大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做麻烦的事情。人员的安置调配多半是交给赤媚姐弟负责。我所能做到的,只是拒绝她将赤家的战斗人员与弟兄们混编的要求罢了。毕竟她给弟兄们生活上带来的帮助还是很大的。”
“也真难为你了。”我轻声叹息。这也是我当年为什么要他们在逃生后,将队伍解散掉的原因。
死神队员们都是纯粹的战士。是我精心调教出来的杀人兵器。以岩石的智慧和领导能力,做兵器的核心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同样是纯粹战士的身份,让他永远也无法成为这把利刃的主人。失去了主人的维护和保养,再锋利的武器,刃口也会逐渐锈钝折断。因此死神离开了我或者朝廷的供养,所要面临最严苛的生存压力,绝不是来自敌人的追杀。从这一点来看,其实我该庆幸赤媚的介入。如果没有赤家金钱和人脉的支持,我不可能再看到如此完整的死神。至于她的目的……其实我并不太在意。反正武器离开了主人的掌握,就基本上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就让她暂时借用一下又有何妨。何况就算以赤家的能力,想将整个死神吞噬、消化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无论如何,赤媚已经介入到死神之中。虽然把她剔除出去,我并不是办不到。但就算她这么做别有居心,毕竟她曾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了你。你我若这般不讲信义,也有点说不过去。这样吧,等我从京城回来,你安排我们见上一次。看看能不能把你们买回来。”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这赤媚的眼光实在不错,第一时间看到了死神的价值。不过赤家对死神的前期投入很大,眼看就要收回本钱的时候若有人跳出来破坏,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我虽不惧赤家的势力,倒也不想随便与他们敌对。对于我这种懒人,麻烦事还是越少越好。
“老大你要去京城?”岩石诧异道。
“是。”我不欲多说什么,也并不打算去见流夜。只是心里惶惑着,仿佛不回去一趟就无法平静下来。
“那么,我安排几个弟兄跟去吧。到底是京城,多防备一点比较好。”岩石似乎觉察出什么,却还是平和的说道。
“不用!人多了麻烦。以我和昊天的能力,只是去京城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摆摆手,起身温和的说道:“夜了,好好休息吧。今晚谈的事别对其他人提起。”
“是!”岩石恭谨的应道。
我微微一笑,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口不远处,一双金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闪烁。
“出什么事了么?”昊天微有些紧张的神情在看到我出来后,缓缓平静了下来。
一种难以描述的古怪感觉突然从我胸口流过。我安静的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不能说么?”昊天疑惑的皱了皱眉。淡金色的发在夜风中徐徐飘动,幻化出一团迷离的光晕。让我本就焦躁不安的心境更加无法宁静。我漫步上前,从方才起就一直冰冷的手指,在他困惑的目光中,轻柔的插入他的发间。昊天身体的热量透过发丝一点点导入我的掌心。我不禁微眯起眼,静静的感受指尖传来的柔滑和温暖。纠缠在指间的金发也被我不由自主的越握越紧。
“零?”昊天惊讶的轻唤。我一惊,立刻松开了手指。心中不由大是懊恼。
“收拾一下,明早跟我上京。”我淡淡的吩咐,转身便走。
“零。”昊天叫住我,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你的心……为何……乱了?”
我回过头,冷淡的回答:“你错了!我根本没有心!”说完我便再不理他复杂的目光,自顾自的扬长而去。
玄武的京城依旧是一片繁荣的景象。进城对我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没费什么力气,我和昊天已然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京城的大街之上。街道上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喧嚣,在我耳畔不断回响。心里就像是装满了烈酒,如火般烧灼的痛感一波波的在胸口翻涌,荡涤着强行压抑在体内的忐忑。
“零,先吃点东西吧。”一旁的昊天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说道。我下意识的沉肩、转身,指间的薄刃在就要吻上昊天颈项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看着昊天骇然的眼眸,我重重的吐了口气。弹指间,薄刃已然消失。
“对不住,我刚才在想事情。”我诚恳的说道。知道自己方才的状态非常不妥,我默运真气,将紊乱的心境调理了一番。
“你……”昊天犹豫着开口,仿佛不知该说些什么。
“行了!我明白。”我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凌鎏给你的那枚扳指可以换钱么?”
“凭它可以在青衣楼所属的任何商铺调用钱物,更可以在所属任意钱庄提取不超过钱庄现银总和的五分之三。”昊天规规矩矩的回答。
“有钱就好,难得你可以大大方方的在街面上行走。我带你去吃点好东西。”我拉了他便向城西走去。
这次遇到死神的另一大收获,就是得到了赤家最著名的易容丹。
老实说,从药理的角度看,我很难想像它的原理,也因此坚决不肯服食,只是在脸上戴了块简易的面具。但昊天却好像完全没有这层顾虑。而这玩意也真没令他失望,昊天的金瞳变成了极深的褐色,淡金的发也变得晦暗,再不那么耀眼。我虽不愿乱吃药,却也搜刮了一些易容物品和药物。我在接受影的训练时,就是伪装课老师最得意的弟子,尽管这些太过原始的东西用起来不太趁手,但也寥胜于无。没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将昊天拉到的城西的醉仙楼,我命伙计带直接我们上了二层靠窗的雅间。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肴便丢了块碎银,将他赶了出去。
“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么?”看出我的心不在焉,昊天狐疑的开口道。
“是啊,你吃吃看吧。”我漫不经心的推开了窗子。这醉仙楼的吃食是否美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间可以看到我王府的酒楼。
对于那个我理应住了很多年,但实际没住过几天的地方,谈感情太不现实。但就是这么个记忆中被称为家的房子,让我无论如何想回去一趟。因为什么我不清楚,或许只是想拿回我暗藏在秘处的那些道具和几块极品宝石吧。
但就在我微带一丝恍惚的看向王府的时候,令我惊奇的事情发生了。尽管早从凌空的口中得知流夜并没有查封我的王府。可再怎么说,我的府邸也不该呈现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森严景象吧?单从防卫的级别判断,皇城也就是这种水平了。怎么回事?
“需不需要我找人查查?”昊天悦耳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摇了摇头。这毕竟牵扯到我与玄武王间的恩怨,我不想青衣楼介入过多。
“如果你不想青衣楼插手,我可以……”
“这里是我的王府,你觉得你有我熟悉么?退一万步说,我就算被发现了也无所谓。只当提前回家了。你若被发现了,立时便成了擅闯王府的刺客。这可是不经审判便可以就地正法的罪名。我脑子有病才会让你去。”我不客气的说道。
“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涉险么?”昊天锁住了眉头,脸也沉了下来。“别忘了,我的命也连在你身上。你若有个不测,不出半个时辰我就会浑身气血逆行,筋脉寸断,死得比你凄惨百倍。若是沦落到那种地步,我宁可死在你前头。”
“放屁!”我大怒,道“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觉得以那群守卫的能力伤得了我么?”
昊天见我发怒,立刻便单膝跪倒。只是他顽固的脑袋却没有放弃的打算。
“那么请让我负责接应。”昊天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将骤然涌出的怒火缓缓压了下去。“吃完饭回客栈吧。今晚我会进一趟王府,你若一定要跟,我也不拦着。但只许在府外接应。这是命令!”
昊天含笑点头。
时至傍晚,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坐在客栈的房间里,仔细擦拭着手中泛着青光的匕首。每当那冰冷的锋刃隔着薄绢紧贴在我掌心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丝不可言喻的战栗。那是一种让我感到安心而兴奋的战栗。就像是一个同样渴望着鲜血的战友,冲我绽放着极度美丽的笑容。与此同时,我也从匕首的冰寒中感受到寂寞。一种曾在我心中盘踞了二十七年的寂寞,一种不懂得什么是爱的寂寞。人都说英雄是寂寞的。但我从来也不是什么英雄。为何我也有感受寂寞的资格?
房间的门被轻声敲响了。一抖手,擦拭得精光闪烁的锋刃已然入鞘。我推开房门,望着门外一身黑色劲装的昊天,干脆的说道:“走吧。”
潜到王府后院的围墙外,我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之后低声吩咐昊天:“你就待在这附近,若我两个时辰内还未出来,就自行回客栈等我的消息。不用担心我的安全,这里毕竟是我的府邸。虽然不知道这些新增的守卫是怎么回事,总归不能杀我这个屋主不是?”我紧了紧蒙在面上的黑巾,轻笑道。
况且即便他们想杀也要有这个能力。追不上我的攻击速度,最好还是洗洗睡吧。
“我知道了。当心点!”昊天并没有罗嗦,利落的隐在了墙角的阴影里。
“你自己也当心点,回头别我毛都没少一根,你就已经挂了。”我低低的笑道。一抖手,漆黑的索钩便钩住了墙头。紧接着一纵身,脚跟在空中轻轻对击,鞋尖处的刃口刺出,轻轻松松的切进了墙壁的罅隙。有了道具的借力,我便无声无息的爬过墙去,消失在浓重的夜色当中。
王府中的守卫果然森严,巡逻的队伍大多十人一组,不断的交叉行动。我本打算捉一名侍卫问问情况,但竟然抓不到机会。无奈下,只得向自己的卧室潜去。
令我意外的是,我的卧房内竟然点着灯火。谁在里面?我登时提高了警惕。王府的外围戒备森严,我专属的院落里竟没有一个守卫,这显然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我看到自己的王府多了这么多护卫的时候,一切就已经不对劲了。
也罢,就算是陷阱他也成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何况要取的道具和宝石,都在卧室之中,我也非进去不可。腰间的匕首瞬间出鞘,我小心的向房间靠去。如蝙蝠般贴到了窗下,方要偷看房中的情形,便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阿福,你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无论如何不许任何人靠近这个院子。”
为什么?流夜怎会在我的房间?早已下定决心不再见他,为什么他会再次出现在我眼前。又有什么阴谋么?但我在他眼中应该已是个死人,难道还有计算的价值么?
千万个问题在心头冲刷而过,却没有一个找得到答案。我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重锤击中,混乱的大脑,已然不能控制僵直的身躯。
“是!皇上。求皇上多少吃一点吧。整整一天了。”隐约带着些哽咽的声音应该是那个总管吧。
“出去!饿了我自然会吃的。”流夜的声音十分虚弱,但语气却依旧是威严的。
不是说他疯了么?我扯出了一抹冷笑。我看很正常嘛。
“是!”很快,房门推开,阿福双目红肿的退出门来。等他走远,我轻托门扇,悄无声息的闪入室内。
无论如何不许人靠近么?我讥嘲的笑了,这可是你自找的。本来若要杀你,怎么也得费些功夫,谁料想你竟会自己送上门来。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手中匕首的寒光映照在脸上,森然的杀气弥漫开来。正当我要举步入内的时候,流夜的哽咽声竟从内室传来。
“……玥,阿福走了。你……你为什么还不来?……真的死了么?……为什么?……我没想过要你死,从没想过啊!……死了!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不是答应了要带我走么?玥你明明答应了那么多遍,……每一夜,每一夜都……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我还能睁开眼睛?……是惩罚么?……对不起!我只是想留住你。……”呜咽声隐隐约约,像是有布帛堵在喉咙。
在等我么?说什么答应?我皱起了眉头,难道他真的疯了么?
我微一提气,如幽灵般掩了过去。其实到了这里,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的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没有人能躲过我的匕首。
内室的灯光并不明亮,比较之下,或许窗外的月亮才是更好的光源。但室内的景象依旧可以看得十分清晰。清晰得让我的所有动作都突然凝固,就像是一瞬间被人点住了全身的穴道。大脑内响起了空空的声音,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了上来,身体的其他部分,却因缺血而变得冰冷、僵硬。
这……是流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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