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舒谢凝用一个斗篷把自己从头遮到脚，坐上夏幕夙赶的马车出了门。
一月里难得的晴天，夏幕夙本想陪着舒谢凝在近郊的梅林里转转，结果却收到了孟景君的飞鸽传书，请他到城里的酒馆一聚商量点事情。
舒谢凝倒不觉得可惜，梅花虽美却始终盛开在肃杀的冬天，近旁也没有别的花卉为临，未免太过孤单冷清了。
不过既然是难得的晴天，舒谢凝还是决定要出门一趟，去附近的药房。
自己买药配药是舒谢凝近来养成的习惯和兴趣。
扶着舒谢凝跳下马车，夏幕夙说：“你买好别走，等我回来接你，我尽量快些。”
舒谢凝点头，“知道了。你走吧，我看你走了再进去。”
夏幕夙把斗篷的帽子拢了拢，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马车很快消失在茫茫素白的街道尽头，舒谢凝拍拍额头走进药房。
“客官，您要点什么药，有方子吗？”药柜后的师傅看着眼前这个包得密不透风的客人，心里嘀咕却也热情地迎了上来。
舒谢凝从袖口掏出一张纸，递给师傅。“这纸上的药，每种三两。”
“好勒！”师傅接过纸片，埋到柜台后找药去了。
舒谢凝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发呆。
夏幕夙又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任务了吧？
正想着，一个脆生生的嗓音打断了他。
“师傅，这个药配好就可以了。我们自己拿回去煎。”衡渊侯府里孟如娇的贴身侍女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张方子。
舒谢凝赶紧把斗篷裹得严实些，侧过身子背对着侍女装作在看墙上挂的针灸图。
掌柜一见是侯府里的人立刻迎了出来。“怎么，是夫人身体不适吗？”
侍女摇摇头，“不是，是我们侯爷。年纪大了，战场上的那些伤当年又没好利落，新病带旧伤的，天气一冷就发作了。”
舒谢凝心里一紧，侯爷到底年纪大了。生了病，自己和禹涟都不在身边，连近日的信件里也没有提一句半句的，自己和禹涟都不在身边，心里不禁愧疚万分。
掌柜的问：“严重吗？”
侍女说：“不好说，时好时坏的。精神倒不错，天天惦记着开春以后到江南去找两位公子呢。”
“哎……老侯爷也是操劳命啊。”掌柜感慨道。
师傅拿着大包药材递给舒谢凝，“客官，药齐了。一共五两银子。”
舒谢凝掏出钱付给师傅，默默叹了几口气，往外走，心想现在还是不要现在把侯爷生病的事告诉舒禹涟以免引他担心。
“嘘——”夏幕夙正巧赶到，停了马，跳下来，把舒谢凝一抱放进铺了厚实毛毡的车厢，“快上来，冷！”
“你……”舒谢凝没设防，一下子就被抱住，随即眯着细长的眼睛看着夏幕夙。“出了什么事吗？”
夏幕夙只有两个时候会没来由地突然献殷勤，想温存的时候和心虚的时候。
“没事，回去吧。”夏幕夙停也不停，立刻出了车厢，驾起马车王别院赶。
晚上，舒谢凝坐在外面的台上弹上次舒禹涟送的广陵散。
微雪弥弥，月色如霜，舒谢凝端坐在碧银的台上，手下不停，拨弄着琴弦发出飘忽的琴音。
半晌，微微抬目道：“又要走了？”
夏幕夙从一旁的帷幕中走出来，下了台阶。伸手接几片雪花揉搓，满目皆是素色。
“恩。我会速速回来。”
怀里的药瓶随舒谢凝的前倾抚琴摇晃，舒谢凝把目光转回琴上。“去便去吧。”
夏幕夙一笑，“你怎么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反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舒谢凝身上。指尖捻住舒谢凝的垂发，一吹。
后退两步。“我必回来。”笑着悄悄离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舒谢凝十指按住琴弦，站起身来。一手伸进衣服牢牢地握住药瓶。
漆木的古筝上瞬时落满了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