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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悲观主义的花朵(10)

书籍名:《悲观主义的花朵》    作者:廖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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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那时我认定艺术家的工作是有意义的,他们替不善表达的人说出了他们的感受,和善于表达的人取得了共鸣,而对于那些毫无知觉的人,应该恭喜他们,就让他们那样下去吧。

那年春天来到的时候,我对痛苦和沉思感到厌倦了,站在中午耀眼的阳光里眯起眼睛,我简直不能想象我会干出那样的事--深夜跑到结了冰的什刹海,整小时地躺在冰面上,试图让深夜的寒冰冷却我身体里燃烧的痛苦,那痛苦无影无形,却如影相随,不知道来自哪里,也不知道后面去了哪儿。也许它是迷了路,偶然撞到了我身上,因为没有任何现实的原因,也就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这让它显得格外可怕。我敢说,我准是碰上了人们所说的"形而上的痛苦"。在这痛苦里我失去了所有的优雅作风,躺在冰面上大声喊叫,用了所有的力气大声喊叫,希望身体里的痛苦能够通过我的喊叫消散出去。

那天夜里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任何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打扰我或挽救我,任由我呻吟嗥叫--那时候的什刹海没有路灯,没有栅栏,也没有寒冬夜行人。

多年以后,当抑郁症席卷北京,身边的朋友纷纷倒下,饭桌上的谈话变成比较"罗拉"、"百忧解"和"圣约翰草"的药性时,我才想到那个冬天我可能得了忧郁症。那痛苦可能完全是形而下的而不是形而上的,但当时我们都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冬天结束,我把厚重的衣服收进柜子,花了很长时间在镜子前琢磨我的新衣。我那么专注于衣服颜色和样式的搭配,半天才发觉我竟然很有兴致!--也就是说它不见了!折磨了我一个冬天的痛苦不见了,我不知道它是走了,还是我已经对它习惯了。总之,我不再老想着它了!

好吧,既然我活着这件事已经不可改变,那么开始吧,大幕已经拉开,我得扮演好我的角色……

14、

没想到我的第一个观众是陈天。

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陈天坐在窗前的大桌子后面,从正看着的稿件上抬起头,笑了。

"长大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点儿都没变。"

"你可老了。"我向他微笑心里这么想。

我得先说我是去干什么的。

因为一个冬天的禁闭和思考,我基本得出了与浮士德博士相同的结论--人生唯一能带来充实感的事情就是创造,我既然要度过这个人生就得依赖这种充实感,这种"幸福的预感",而我既无力"开拓疆土",只会写作,只能写作,只有写作。于是我痛下决心,从此远离风月情事,远离情感纠缠,远离那些毫无意义的人间琐事,让写作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当然知道创造除了需要决心之外,更需要的是"才能","才能"这件事说起来可跟你的努力,你的愿望都关系不大。想到此处我冷汗直冒,马上就想抄起电话打给爱眉,让她就我的金星相位谈谈我的艺术才能。可是如果她说我的相位不佳我可怎么办?我该怎么打发我的人生?

我的决心已经下了两个多月,每天对着自己的大堆手稿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出去推销自己,还是该关在家里笔耕不止。写作对我是爱好,有人习惯手里夹一支烟,我喜欢手里拿一根笔,从小如此便成了自娱自乐。少年时代我曾断言徐晨是一个作家,对自己却缺少这种期望。我决定,从现在起再不把我的写作热情浪费在情书上了!如果这是我唯一会的东西,我也只好拿它闯荡世界了。

在我给杂志写专栏,给广告公司写策划,给影视公司写了几个有始无终的电影剧本的那段日子里,郭郭的电话找到了我。

"我们公司各种人都要!"她说,"下星期把你写的东西给我一些,我交给我们艺术总监看看。"

"好。"

郭郭是我大学的高班同学,在一家叫"天天向上"的文化公司里作策划,她的任务是为刚成立的公司找一群年轻写手,写什么的都要,因为"天天向上"的业务包括出书,办杂志,作剧本策划,制作电影、电视剧,也为作家作代理,你能想象出的事它都干,那两年,这种文化公司多如牛毛,所有有点声望的文化人都开了这么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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