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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命的赞歌,无声的欢乐(5)

书籍名:《世界最美的散文》    作者:南怀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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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这边是地狱的底的血池。犍陀多在和别的罪人一块儿浮沉着。

  什么也不知道,到处都是漆黑的。偶然从那漆黑漆黑中觉得有朦胧的浮上水面的东西,那就是可怕的针山的针的光芒。所以这凄惨真是不能言说的。这上面四围返遍着一种像坟墓里面一样的死寂,就偶然听见有什么声响,那也只不过是罪人们的微弱的叹息。

  这是因为降落到这里来的那些人,已经受尽了地狱的种种责苦,疲乏得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

  因此,怪不得就是大盗的犍陀多,也只好咽着血池的血,完全像快要死去的蛙一样在闷燥着。

  但是某时,犍陀多无意中抬起头,眺望着血池的天空,那凄凉的黑暗中,不是有一缕银色的蜘蛛的丝,完全像怕人看见似的闪着一线细微的光,从老远的天旁,袅袅地垂到自己的头上吗?

  犍陀多一看见这个就自然而然地拍着手欢喜起来。若是抓紧着这条丝,无止境地升上去,一定可以脱出地狱,那是不会错的。

  不,若是弄得好时,也许还能够升到极乐去呢。这样以来,那么被抛上针山去的事也没有了,被沉到血池去的事也没有了。

  这样一想,犍陀多便赶快把两手紧握着蜘蛛丝,拼命向上向上的,开始一把一把地缒升着。

  本来是大盗,对于这样事,自然从小就习惯了的。

  但是地狱和极乐之间,原就不知隔着几万里,所以无论怎样焦急着,也不能容易登上去。稍稍缒升了一会儿后,犍陀多到底疲劳了,要再向上面升一把也不能够了。

  于是没有法子,只好暂时在这里休息休息,在丝的中途飘荡着,望着遥远的下面。

  拼命上升的结果到刚才止,自己以前住的血池,现在已不知何时在黑暗的底下隐去了,并且那朦胧的闪光的可怕的针山也在脚底下消灭了。如果是这样上升着,也许能够从地狱脱出,没有什么意外也未可知。

  犍陀多两手握着蜘蛛丝,发出了从来到地狱起,多年没有发过的声音,“不要紧了!不要紧了!”这样地笑着。

  但是不料再一注意时,蛛蜘丝下面不是有无数的罪人们接连着自己后面,完全像蚂蚁的行列一般,也一心向上向上地攀上来了吗?

  犍陀多一看见这个就又惊又惧,暂时像呆子似的张大着口,只有眼睛在动着。

  连缒着自己一个人都像要断了似的这条微细的蜘蛛丝,怎么能够禁得那样多人的重量呢?

  我是何等宝贵!如今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说什么也不能再回落到地狱去。若是万一在中途折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样说时,成千成万的罪人们,正从漆黑的血池的底上,接连接连地上升着,细的发光的蜘蛛丝上,已经集成一行拼命地向上攀爬着。现在的情形如果不设法阻止,蜘蛛丝一定要从正中间折成两段,落下去完结。

  于是,犍陀多就大声叫喊着:

  “喂,罪人们!这蜘蛛丝是我的。你们究竟得了谁的许可上来的?下去!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

  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蜘蛛丝,忽然“嘭”的一声,从犍陀多飘荡着的那地方起断落了。

  因此犍陀多也完蛋了。他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正像被风卷着的陀螺一般旋转着,眼看着一直回落到那暗黑的底下去了。

  以后,只有极乐的蜘蛛丝磷磷地闪着微光。在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的天空的中途,在短短地垂着。

  三

  释迦菩萨在极乐的莲池边立着,静静地把这事从头到尾地看着,但一会儿看到犍陀多像石头似的向血池底下沉去时,就表现出悲悯的神色,又开始徘徊地走着。

  犍陀多的无慈悲的心,仅仅只想把自己从地狱脱出,因此便受到相应的处罚,又堕回原先的地狱去了。这事从释迦菩萨的眼光看来,一定觉得陋劣可惊罢!

  但是极乐的莲池的莲,对于这事一点儿也没有留意。

  那玉一样白的花,正在释迦菩萨的尊前,摇摇地颤动着花萼。

  这时一种不能言说的妙香,正从那当中的金色的花蕊向四周不绝地散溢。

  极乐也已经将近正午了。

  心路花语

  在人生的舞台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争强好胜的,有时候,让人一步就是自己的胜利。做人就要有不争的涵养与心量,与人无争就能心安,与世无争方能活得坦然。

  文章典雅俏丽,精深洗练,意趣盎然,别具一格,处处渗透着禅机,耐人寻味。

  自然与人生四则/【日本】德富芦花

  ◎作者简介

  德富芦花(1868—1927),日本近代现代派小说家,散文家。曾发表《不如归》而闻名,著有随笔集《自然与人生》。

  1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午前六时过后,就站在逗子的海滨眺望吧。眼前是水雾浩荡的相模滩。滩的尽头,沿水平线可以看到微暗的蓝色。若在北端望不见相同蓝色的富士,那你也许不知道它正潜隐于足柄、箱根、伊豆等群山的一抹蓝色之中呢。

  海,山,仍在沉睡。

  唯有一抹蔷薇色的光,低低浮在富士峰巅,左右横斜着。忍着寒冷,再站着看一会儿吧。你会看到这蔷薇色的光,一秒一秒,沿着富士之巅向下爬动。一丈,五尺,三尺,一尺,而至于一寸。

  富士这才从熟睡中醒来。

  它现在醒了。看吧,山峰东面的一角,变成蔷薇色了。

  看吧,请不要眨一下眼睛。富士山巅的红霞,眼看将富士黎明前的暗影驱赶下来了,一分——两分——肩头——胸前。看吧,那伫立于天边的珊瑚般的富士,那桃红溢香的雪肤,整座山变得玲珑剔透了。

  富士于薄红中醒来。请将眼睛下移,红霞早已罩在最北面的大山顶上了。接着,很快波及足柄山,又转移到箱根山。看吧,黎明正脚步匆匆追赶着黑夜。红追而蓝奔,伊豆的连山早已一派桃红。

  当黎明红色的脚步越过伊豆山脉南端的天城山的时候,请把你的眼睛转回富士山下吧。你会看到紫色的红之岛一带,忽而有两三点金帆,闪闪烁烁。

  海已经醒了。

  你若伫立良久仍然毫无倦意,那就再看看江之岛对面的腰越岬赫然苏醒的情景吧,接着再看看小坪岬。还可以再站一会儿,当面前映着你颀长的身影的时候,你会看到相模滩水气渐收,海光一碧,波明如镜。此时,抬头仰望群山褪了红妆,天由鹅黄变成淡蓝。白雪富士,高倚晴空。

  啊,请有心人看一看此刻的富士的黎明。

  2大海日出

  撼枕的涛声将我从梦中惊醒,随即起身打开房门。此时正是明治29年11月4日清晨,我正在铫子的水明楼之上,楼下就是太平洋。

  凌晨4时过后,海上仍然一片昏黑。只有澎湃的涛声。遥望东方,沿水平线露出一带鱼肚白。再上面是湛蓝的天空,挂着一弯金弓般的月亮,光洁清雅,仿佛在镇守东瀛。左首伸出黑黝黝的犬吠岬。岬角尖端灯塔上的旋转灯,在陆海之间不停地划出一轮轮白色的光环。

  一会儿,晓风凛冽,掠过青黑色的大海。夜幕从东方次第揭开。微明的晨光,踏着青白的波涛由远而近。海浪拍击着黑色的矶岸,越来越清晰可辨。举目仰望,那晓月不知何时由一弯金弓化为一弯银弓。蒙蒙东天也次第染上了清澄的黄色。银白的浪花和黝黑的波谷在浩渺的大海上明灭。夜梦犹在海上徘徊,而东边的天空已睁开眼睫。太平洋的黑夜就要消逝了。

  这时,曙光如鲜花绽放,如水波四散。天空,海面,一派光明,海水渐渐泛白,东方天际越发呈现出黄色。晓月、灯塔自然地暗淡下来,最后再也寻不着了。此时,一队候鸟宛如太阳的使者掠过大海。万顷波涛尽皆企望着东方,发出一种期待的喧闹——无形之声充满四方。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眼看着东方迸射出金光。忽然,海边浮出了一点猩红,多么迅速,使人无暇想到这是日出。屏息注视,霎时,海神高擎手臂。只见红点出水,渐次化作金线,金梳,金蹄。随后,旋即一摇,摆脱了水面。红日出海,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熔金。大洋之上,长蛇飞动,直奔眼底。面前的矶岸顿时卷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浪。

  3相模滩落日

  秋冬之风完全停息,傍晚的天空万里无云。伫立遥远伊豆山上的落日,使人难以想到,世上竟还有这么多平和的景象。

  落日由衔山到全然沉入地表,需要3分钟。

  太阳刚刚西斜时,富士、相豆的一带连山,轻烟迷蒙。太阳即所谓白日,银光灿灿,令人目眩。群山也眯细了眼睛。

  太阳越发西斜了。富士和相豆的群山次第变成紫色。

  太阳更加西斜了。富士和相豆的群山紫色的肌肤上染了一层金烟。

  此时,站在海滨远望,落日流过海面,直达我的足下。海上的船只尽皆放射出金光。逗子滨海一带的山峦、沙滩、人家、松林、行人,还有翻转的竹篓、散落的草屑,无不现出火红的颜色。

  在风平浪静的黄昏观看落日,大有守侍圣哲临终之感。庄严至极,平和之至。纵然一个凡夫俗子,也会感到已将身子包裹于灵光之中,肉体消融,只留下灵魂端然伫立于永恒的海滨之上。

  有物,幽然浸乎心中,言“喜”则过之,言“哀”则未及。

  落日渐沉,接近伊豆山巅。相豆山忽而变成孔雀蓝,唯有富士山头于绛紫中依然闪着金光。

  伊豆山已经衔住落日。太阳落一分,浮在海面上的霞光就后退八里。夕阳从容不迫地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分,顾盼着行将离别的世界,悠悠然沉落下去。

  终于剩下最后一分了。它猛然一沉,变成一弯秀眉,眉又变成线,线又变成点——倏忽化作乌有。

  举目仰视,世界没有了太阳。光明消逝,海山苍茫,万物忧戚。

  太阳沉没了。忽然,余光上射,万箭齐发。遥望西天,一片金黄。伟人故去皆如是矣。

  日落之后,富士蒙上一层青色。不一会儿,西天的金色化作朱红,继而转为灰白,最后变得青碧一色。相模滩上空,明星荧荧。它们是太阳的遗孽,看起来仿佛在昭示着明天的日出。

  4山百合

  后山山腹长满了葱茏茂密的萱草。中间点缀着一两棵山百合。白花初放,犹如暗夜的明星。转眼之间,很快开满山麓,含笑迎风。而今,这花比午夜的星星还多。

  登山访花,花儿藏在深深的茅草丛里,不易发现。

  归来站在自家庭院里眺望,百花含笑,要比茅草秀美得多。

  朝露满山,花也沉沉欲睡了。

  黄昏的风轻轻吹拂,满山茅草漾起了青波。花在波里漂浮,宛若摇曳在水里的藻花。

  太阳落了,山间昏暗起来,只剩下点点白花,显得有些惨淡。

  住在东京的时候,曾经就百合有过如下的记载:

  早晨听到门外传来卖花翁的声音,出去一看,只见他担着夏菊、吾妻菊等黄紫相间的花儿,中间杂着两三枝百合。随即全部买下,插入瓷瓶,置于我的书桌之右。清香满室。有时于蟹行鸟迹之中倦怠了,移目对此君,神思转而飞向青山深处。

  夏季的花中,我最爱牵牛和百合。百合之中尤其爱白百合和山百合。编制百花谱的许六翁,一口咬定百合为俗物。然而,浓妆艳抹的红百合,又怎能包括清幽绝伦的白百合呢?不要把我当做似是而非的风流人物吧。身处于人如云事如雨的帝都的中央,处于忙里更忙、急中更急的境遇的中央,心境时常记挂着春芜秋野之外的事物。对于一个不事农桑的人来说,买花钱就是我的活命钱。

  我自从买下这瓶百合花,白天作为案旁密友,夜里拿到中庭,任凭星月照耀,夜露洗涤。早晨起来打开挡雨窗,首先映入眼帘的即是此君。一夜之间,减少了几个蓓蕾,增添了几朵鲜花。我从井里打来新水浇灌。水喷洒着花叶,带着粒粒露珠,随后放置于回廊之上。绿叶淋水,青翠欲滴,新花初放,不含纤尘。日复一日,今天蓓蕾,明朝鲜花。今日残花,为昨天所开。热热闹闹开上一阵随即衰落,花座渐次向梢头转移。看吧,六千年世界的变迁,从这枝百合花的盛衰上也可表现出来。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房州的那个时候。夏还是浅浅的。我没有人相伴,时常一个人孤独地登上海边的山岭。镜之浦平滑如明镜,浮着一两点小船。矶山的绿色同海色相映照。四处邈无人声,只有阳光充溢天地。矾山渐次投入海面的部分,略显突兀,露出了岩石的肌肤。坐在这座山岩之上,白日亦可入梦。这时,一阵香风悄然而过,回头一看,一枝百合正立于我的背后。

  对花沉思,想起了游相州山的那个时候。这地方即使一抔黄土也包含着历史。在倚山茅屋旁边,陡峭的石壁之上,幽深的古老洞穴里,古代英雄长眠的地方,细谷川流经之地,杉树阴下,小竹园中……随处都能看到白色的花朵。有时遇到背草的儿童,草篮上也插着两三枝。有时走在蛙声如鼓的田间小路上,猛然抬头,看见前面有饭粒般的青山。遍山萱草丛生,犹如山岳女神的头发,其间到处点缀着无数山百合,简直像自己亲手簪上去的。无风时,天鹅绒般的绿毯上织满了白色的花纹。一阵风吹来,满山茅草绿波摇荡,那无数白花宛若水面上漂动着的浮萍。

  对花沉思,想起那次夏山早行的时候。山间早晨雾气冷,单衣更感肌肤寒。路越走越窄。山上松椎繁茂,山下细竹丛生。披草而行,满山露水尽沾裳。微风过后,送来一阵幽香。定睛细看,一枝山百合杂在细竹丛中开放。蹚着齐膝的露水将它攀折。花朵如一只白玉杯,杯中夜露顿时倾注下来,打湿了我的衣裳。亲手折花,清香盈袖。

  对花沉思,想起那高洁的仙女的面影。清香熏德,永葆洁白之色。生在荒草离离的浮世,而不杂于浮世。她虽然悲天悯人,泪滴凝露,面对忧愁,但时常仰望天日,双目充满希望的微笑。它生在无人知晓的山中,独自荣枯,无以为憾。在山则花开于山,移园则香熏于园。盛开时不矜夸,衰谢时不悔恨。清雅过世,归于永恒的春天。这天使的清秀的面影,不正是白百合的精神所在吗?

  案头一瓶百合。我每对之,则感到神游于清绝幽胜之境。每有邪思杂念,看到此花则面红耳赤。啊,百合啊,两千年前,你开在犹太人的土地上。你在人的眼里,是永远传递真理信息的象征。百合啊,你开在一个陌生国家的园圃里。百合啊,愿你将清香一半分赠予我吧!

  心路花语

  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罗马帝国、亚历山大、大元版图、盛唐悲歌,今夕何在,潺潺流淌着的唯有这大自然的河水,有月也好,无月也罢,却把整个碧空抱在怀里。相形之下,人类的世界是多么渺小,人类的内心又是多么狭窄!

  绚烂的黎明,奇诡的黎明,广袤无垠的落霞,含笑迎风的山百合,再加上作者对生命对历史对人生的哲学思考,真是令人百读不厌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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