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益爬爬：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风景 (6)
酒足饭饱，灵感大增，我建议道：“接下来我们应该前往长寿村，去探寻生命的奥秘。”据说长寿村每户都有长寿老人，一百岁以上的。至于原因，有人说是因为那里的负氧离子特别高，因此会有很多人去那儿疗养治病，也有人说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像极了“命”字的长河，还有人说这里有几个神奇的洞穴……既然打定了主意，五人便利落地出发，搭车去往这个巴马着名的村落。
到达长寿村已是入夜时分，寻了间旅店，进门就见到几位还没睡的长寿老人正在纳绣花鞋，看来劳动也是长寿秘诀之一。那么，穿长寿老人绣的长寿牌绣花鞋，多少也会有点帮助对不对？就算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吧。于是来上两双，纵然价格不菲。
最后我们找到一间小旅店（所谓的旅店其实就是寻常村民家）。女主人是当地的老师，一听我们是来支教的，当即便宜了二十。放下行囊，五人又意犹未尽地出门夜游。走过无人的玉米地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偷玉米的贼心（时刻注意老师形象）；摸黑爬过木索桥，感受着长寿村小风阵阵。
这里果然与众不同，连空气里都透着丝丝特别的香甜。我再次提议，今晚使劲呼吸排毒吧。于是，在星空下觅到一块空地，五人呈瑜伽式打起坐来。
“不如，每个人都敞开心扉，聊聊自己的过往或心结吧。”小运冲我们坏笑。
“到了长寿村，见到长寿老人，证实了有一点很重要，活得简单，心里无事。但说着简单做到太难。”我也感慨。
“心得宽，懂得放下，生命也就更宽了。”小齐同志多文艺。
“那，从小鸟开始吧！”小熠直接切入主题。
“啊，说……说什么呀，我没有……”她是真的忘记那天的酒后真言，还是故作不知呢？
“小鸟，我们有缘相逢在人生路上，就是哥们儿，你要信任我们，讲出来，就是放下的开始，你那天喝多了以后……”
我戏中的爷爷也来自巴马，应该是中国最高龄的演员啦，那年他104岁，还长了新牙！
“好了好了，容小鸟自己决定。这样，小运脸皮厚，你先讲。”我跳出来替小鸟解围。
于是这一夜，我们聊得昏天黑地，把心事讲给了大山，把烦恼放在天地间，把信任，交给了路上的朋友。明天，我们又可以一身轻松地上路了！
好心的司机叔叔
从县城回去的车成了问题。
人们大多都不愿意拉我们上山，因为知道山路凶险。眼看天光渐暗，我们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忽悠”了一位师傅，强行上山。“我们是来这儿支教的老师，明天一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呢！”“师傅，我们可以给你指路的，不远。”“你不送我们回去，我们今晚就没地儿住了。”我们一个个苦苦央求着，甚是可怜。“你们这些娃娃，胆子也挺大的。行吧，上山！”师傅犹豫半晌，最终勉强答应了我们。
开过柏油路，司机就开始问：“还有多远？”“快了，应该快了。”“咦？好像走得不对哦！”停车一看，果然陌生。狭窄的山路无从掉头，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前。手机没了信号，这样走下去是哪儿？嵯峨黛绿的群山在夜色中忽然露出危猛凶恶的本质。
我们开始乱得像无头苍蝇。千钧一发之时，小运突然回过神：“往前走，这样走能到乡里！”原来，那天他偷偷坐主任小摩出门，还算长了些见识，记了点路。我们悬着的几颗心这才又落回了实处。
到了乡里，给蓝校长打电话，得知我们下早了一个岔路口。不得不承认，这次指路的又是路痴我。得掉头重走。天越来越黑，师傅开始埋怨：“还不到啊？我这车开不得这种路呢，底盘太低，真不该载你们。”“师傅，坚持就是胜利，快到了。”“车费还不够我回去修车呢，早知道这样我不拉的。”师傅喃喃了一路，我们无言以对，知道他一是心疼车，二是有些害怕。毕竟，深山老林夜深人静，我们五人他一人，彼此陌生不信任，偏又不知何处终点，毫无安全感可言。
到达长洞小学的时候，天几乎黑到了底。车被颠了一身泥，司机叔叔叨叨了一路，此时声音中俨然透着哭腔。我知道他这小车过山路真的很危险，于是下车时，多塞了一百块钱给他，抱歉地说：“司机叔叔，对不起啊，你不送我们，我们就回不来了。”他看看手里的钱，一把塞回给我：“不敢相信，以为你们就在大路口，没想到跑这深山里头教书，我住县城也从没上来过。条件不好，你们心好，我应该谢谢你们。”说着，他把自己车后备厢里的矿泉水全拿出来塞给我们。“给你们在山上留着喝！”我们脏兮兮的五个人望着小车一路驶远，回想起他一路唠叨，最后却只留下一声感谢，不禁泛起心酸。
在路上，遇见很多事，也看淡很多事。
唯有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是无价的。
长洞小学是我家
或许是因为山里的空气简单纯净的关系，奇迹般地，我每天都能睡得如蜜般香甜。也不知是不是与你们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快乐，十多天的日子恍若一夜之间。到底要经历多少离别，心里的小雨滴才能不落下。
这日清晨，平素晴朗惯了的大山忽然哭了起来。那一夜，我辗转难眠，五点钟就爬起来，想最后拍一组孩子们的晨曦。他们呆呆地望着我，不敢问，心里却在纠结着我是不是今天就要离开。看着他们从梦中醒来，大的帮小的穿衣服，互相叠被子，用一双小手拧着毛巾洗脸，在雨中的操场上奔跑……雨水湿透了他们小小的身体，镜头背后的我像位母亲似的痛心入骨。
一些孩子蹲在教室门口，望着远处一言不发。下雨了，你们就会变得很忧郁。我知道的，在没有阳光的日子里，你们会格外想念妈妈。雨中的群山变得如此阴冷寂寥，却没有人提醒你们，多穿点儿别冻着。昨夜的雨丝一定透过没有玻璃的窗户淋湿了你们的梦吧。
蓝校长从昨晚就开始坐立不安，望着早起的我，又看看天，半天才苦涩地开口：“下雨了，山路很难走，早点出发吧！”“不，还有一堂三年级的音乐课，说好了今天要教他们写歌……”转身离去，悲伤涌上头顶，顿时泪如雨下。
于人而言，最难受的莫过于动真情，却无疾而终。于我如此，于孩子们又何尝不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终要面对别离，走上归途。
回到上海工作，花了许久的日子才渐渐重新适应城市动物的习性。总在一瞬间，脑海中会浮现孩子们开怀的笑容，或是难过的落寞。睁眼闭眼，挥之不去。我对家人说：“让我收养几个孩子吧！我好想他们。”家人笑我：“你内心还是个孩子呢！”
“今天，老师……”其实我不说，孩子们也早已知道我要离开，一个个面色凝重。小运说，半夜时听见隔壁宿舍传来孩子们的哭声。“老师曾写过一首小诗叫《蜗牛爬爬》，蜗牛爬爬，来自遥远的巴马。蜗牛爬爬，背着重重的小家。蜗牛爬爬，从小离开妈妈。蜗牛爬爬，浪迹天涯。这个蜗牛爬爬呢，是小江老师，也是你们每一个。未来，我们所有人都要自己去闯世界。我们都会离开爸爸妈妈或我们的好朋友。但，只要我们不忘记我们的家在哪儿，我们就会相聚。因为有思念，我们的心又会爬到一起。”
孩子们哭了，在晶莹的泪光中，我们彼此拥抱着对方的心。最后一堂音乐课，我们用五分钟创作了《长洞小学之歌》，孩子们写词，我谱曲。雾蒙蒙的大山是我们的灵感，淳朴的心灵是我们的音符。
长洞小学是我家，
老师就像我爸爸（妈妈），
同学把我肩膀搭，
相亲相爱是一家。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朴实的言语。我谱写出最简单的旋律，却深藏着与长洞最深厚的情谊。
我把孩子们的歌声录在了手机里，伴我回到上海。无论在话剧舞台上，还是忙碌在不同的城市间，我都会被它轻易地带回最淳朴的大山，回到孩子们单纯无邪的童话世界。
县里派来的车已在学校门口等了半小时，黄主席催促我赶快下山。手里拿着老师们送的红鸡蛋，孩子们画的图画，送别一刻，突然觉得千言万语都力不从心。孩子们求我留下我的照片，他们为我唱我教他们的歌，他们追着我的车在泥地里一路奔跑……我的眼泪从长洞一直流到了县城。
孩子们，小江老师不得不去工作了。但我们并没有分别，我把心留给了你们，那是天上最亮的一颗星，在你们想念的时候，抬头看，我就在你们身边。
我的爬行者们，继续留在了学校？？
2011年11月，广西，长洞小学
离开小嘎牙，便开始一刻不停地忙碌。早八到晚八，标准的城市上班族生活。
想念村子里的孩子们，也许他们还会每天一大早跑到村口等我；想念那永远乐呵呵的长寿老人，好像他们这辈子都不曾烦恼过。
北京，一月不见就生出许多陌生。必须不停地努力，去适应所有的转变。以前的我对这样的节奏应该会很厌烦吧。不喜欢委屈自己，不喜欢去比较，只想随心所欲，就算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也值得。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小嘎牙的平静反而给予了我很多热情，就像一场难以解释的化学反应。这次回到北京，发现自己变得好乐观，连去打点滴都可以把吊瓶拍得像麦克风，走到哪儿都想唱歌，都想点头微笑。皮肤不再苍白，是健康且充满力量的麦黑。不小心流鼻涕也是因为已经习惯在小嘎牙日晒雨淋的我，面对被空调统治的城市森林而产生的生理不适。
我应该更努力吧，虽然很是怀念在小嘎牙望着大山发呆的日子。那些日子，让我懂得了梦想的价值。想象免费，梦想却无价。努力，不是为一个个体，而是为实现更多人的愿望。因为有爱，有情，才要去奋斗。如果我很好，便希望那些可爱的人都这样好。
在小嘎牙村的最后一天，爬夜山路的最后一次。几个小朋友摸黑走小路追上我，将他们亲手制作的小卡片塞到我手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姐姐，我们的礼物不够好，希望你能接受。”孩子们，对不起，原谅我无法用镜头记录下你们所有真实的美丽。这大概也是亲历者幸运的地方，所有的感动都以最直接的方式铭刻于心底。
再见，小嘎牙
如果不是因为拍电影，或许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到达小嘎牙。
当我来过小嘎牙，注定要用一生去守护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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