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跌宕巴基斯坦(1)
——余秋雨
走过金三角
离开伊朗后，我们全速前往中国的近邻国巴基斯坦，但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还需要走一段让全体队员都战战兢兢的路——世界公认的毒品走私最猖獗的地带。
郭滢：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扎黑丹①，扎黑丹再过去70公里就到了巴基斯坦和伊朗交界的地方，这个区域已经是一个三国交界的区域，毒品买卖很猖獗，所以社会治安也非常不好。
在我们出发之前，就有驻伊朗的记者告诉我们，这一带的路程将会非常危险，因为我们来到了中东的金三角。过去在这里有许多拥有武器和坦克的土匪时常出没，并不时地发生激烈的火拼事件。而且，就在我们到达前不久，还三番五次发生绑架外国记者勒索财物以向政府示威的事件，人质至今还没有释放出来。由于毒品走私的高额利润，再加上金融风暴的影响，使得更多的不法之徒铤而走险，也使得原本就令人心惊胆战的一条路更是险上加险。
上路后，我们很快就进入了沙漠地带。午后不久，位于沙漠中心的公路便开始风沙狂舞，前方路途迷漫，等待我们这十几个手无寸铁的东方远行人的将会是什么，无人知晓。
孟广美：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在克尔曼到扎黑丹的路上，这一条路可以说是穿越了伊朗整个沙漠，渺无人烟。今天我们已经第三次停车下来在军事闸口等待检查。为什么会检查这么严格呢？我们都知道，这个地带等于是阿富汗、巴基斯坦跟伊朗交界的地方，也是亚洲的金三角。这里因为种植了很多的鸦片，所以贩毒活动也非常非常地狂獗，伊朗政府就特别特别地小心，他们派出了警察来保护我们。但半路警察的车竟然抛锚了，我们也就只好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之下自己一路穿过这片沙漠，而且在路上还遇到了一场小小的沙漠风暴。为了我们的安全起见，现在我们在这里等待前方另外一批警察来接我们。
但是所有的人都万万没想到，来迎接我们的竟是一辆驾有重机枪的小货车，让大家原本沉重的心情激起了一丝的惊喜，但伴随惊喜而来的却又是心底滋生的加倍的恐惧。但该走的路还是要走，我们的车在军警的护送下继续前往伊朗边境城市扎黑丹。
孟广美：现在是伊朗时间晚上7点钟了，看看我身后的这些武装警察，是不是觉得这里气氛真的非常紧张呢？我们今天早上是7点钟出发的，经过12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来到一家饭店。在这12个小时里，除了身体上的疲劳之外，我相信所有的队员心理上都受到了相当大的折磨，因为，我们经过的这一段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地方，是毒贩相当活跃的地区。吃完晚饭之后我们要早早地上床睡觉，因为明天一大早，可能4点钟或者5点钟，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伊朗，进入巴基斯坦，所以明天又将会是艰苦的一天。
第二天伊朗时间早上7点钟，每个人看来都精神奕奕、蓄势待发，这将是在伊朗的最后一个早上了，我们马上就要前往巴基斯坦，现在让随行女同志们最兴奋的，莫过于待会儿过了关之后就可以把头巾拿掉了。
不出我们所料，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进入了伊、巴边境。
孟广美：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是米尔加位的海关，也是伊朗通往巴基斯坦最重要的一个关卡，这一条路可以说是毒贩们最猖獗的一段路，因此这里的海关人员是身负重任。这一路行来，一路都有铁丝网，不到一个小时的旅程，已经停车5次。这是一个重要关卡，但又是所有关卡中最简陋的一个关卡。说到巴基斯坦，我们在旅程开始的时候，就了解到它的内政不是很稳定，政局有一些变化，不过到现在已经基本上稳定了。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可能要到我们进了巴基斯坦才会知道了。在伊朗还有更多值得看的东西，因为时间太短的缘故，实在来不及看很多很多精彩的地方，所以希望我们下次有机会还能够回来。还有我们这位亲爱的马斯奥先生，可以说在一路上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因为他是唯一可以说中文的伊朗人，在这里给了我们很大很大的帮助。
马斯奥：谢谢，这是应该的。
孟广美：在这里男性跟女性不可以握手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们好像是礼貌之意，女生不可以自己和男生握手。
出入境的手续向来是我们一路行来最大的噩梦，不过因为中国和巴基斯坦一向以兄弟相称，所以这是我们最顺利的一次入境。每个人护照上盖一个小蓝三角，就畅行无阻了。
过了境，第一件事就是要加油了，因为所有车的燃料都已耗尽，于是我们来到离边境最近的一家加油站，但这里的加油设备，着实让我们的驾驶员吓了一跳。
孟广美：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国营的加油站，这个国营的加油站，大家可以看到机器非常地可怕，连电动的加油设备都没有，要人手动。手动怎么动呢？就是把油加进那个小油桶里面，然后再用油桶慢腾腾地加进我们的加油嘴里面，而且他们的油因为杂质太多，我们还得拿着丝袜来过滤，真是太可怕了。
驾驶：那块布里面很多沙子，这就是沙子，看见没有？
孟广美：这里的加油站都是这样子的吗？
翻译：靠近边界的加油站差不多都是这样子，不过到了大城市是没有问题的。
走完了险恶的中东金三角，我们第一次有心情细细欣赏这个和我们友好的国家，但这里给我们最鲜明、最突出的印象却是“贫穷”。对于我们这群远道而来的骄客，人们好奇地聚集观望，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个个灰头土脸。但他们似乎未察觉自己的贫穷和脏乱有何不妥，灿烂的笑容中只见到他们乐天的本性。
孟广美：现在我们发现在加油站旁边有一个制做所谓“馕”的地方，馕，是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吃的一种饼，用非常传统的窑烤出的，看起来非常非常好吃，但是没有当地的钱，所以我没有办法买，我不晓得怎么办，好急啊。
对于我们这些已经10个小时未进滴米的匆匆路人来说，从这个地道的土窑中烤出来的馕饼不时散发出的烤焦的味道简直胜过满汉全席。
饭饱后再次启程，短短的500公里路途中我们见到了不下10次的翻车，也许在巴基斯坦这是家常便饭，但却也让我们这群初来乍到的远行者，有了另外一种震撼。
孟广美：由于交通法规的不同，陡然之间，在这里其他所有的车均为左舵驾驶，于是，所有的司机，无论是超车，或者是处理紧急情况的方法都随之改变。开车容易，但是想要改变长期的习惯却是件难事，如果稍有不慎，还按原有的习惯驾驶，我们可能也会加入翻车的行列，尤其到了夜间，再加上山路崎岖，行车简直如同进入人间地狱。
道路坎坷、路面不平，大家可以说是心急如焚，偏偏在前往巴基斯坦西部城市奎塔的夜路上，5号车爆胎了，于是车队停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检修。
经过一天一夜的行程，到达奎塔的时候是晚上11点多，据说奎塔是一个有很多古香古色建筑物的城市，当地的居民也和蔼可亲，但我们个个累得已无暇顾及。第二天一早大家就驱车赶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
风尘闺秀
伊斯兰堡的美丽，对于本不抱希望的我们来说，十分意外。
孟广美：现在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巴基斯坦的首都伊斯兰堡了。来这里之前，已经听说这里是一个非常美丽的都市，但到达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整齐、干净还有它的美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我们进入巴基斯坦的境内之后，经过了几个小都市以及城镇，那里的尘土飞扬跟交通秩序的脏乱，让我们印象极其深刻，所以我们没有想到伊斯兰堡跟其他的地区有如此天壤之别，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伊斯兰堡像是藩篱中的一个城市，它与外部的环境迥然是两个世界，这里不但没有厚积的尘土，而且空气清新、规划整齐，绿地、草坪随处可见，这也就很容易理解到为什么巴基斯坦人要在建国14年后舍弃旧都卡拉奇，而选择位于马拉山脚下的伊斯兰堡。此外，巴基斯坦还找到了当时欧洲着名的一群建筑设计师，在1965年建成了这样一座具有伊斯兰风情的、世界上最年轻的“进口”城市。
孟广美：这座圆顶建筑是一种富有浓厚的伊斯兰文化色彩的建筑，原本它叫做总理秘书处，但是1997年谢里夫上台之后，他为了要表示廉政，决定要把它拍卖出去，能够增加一点政府的库收。但因为这栋建筑不但造价不菲，而且保养的费用也非常地高，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仍然乏人问津。当初拍卖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要表示廉政，但最大的讽刺是，谢里夫在1999年10月12号被逮捕，法院对他起诉的一个罪名就是搞腐败。
伊斯兰堡市内极富伊斯兰文化色彩的建筑众多，还有费萨尔清真寺，巴基斯坦的回教教徒每天要在这里作5次祷告。众所周知，巴基斯坦和印度原来同是一个国家，都属英殖民地。后来由于宗教的冲突致使印度国大党与全印穆斯林联盟发生分裂，于1947年通过了“蒙巴顿”方案，把英属的印度“一分为二”，而巴基斯坦在1948年8月宣告独立。在巴基斯坦独立，印、巴分家的时候，也曾出现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人口交换。在印度的回教徒纷纷迁入巴基斯坦，在巴基斯坦的印度教徒也迁回了印度，双方交换的人口共达1200万，而在途中死亡的人数差不多有60万。
孟广美：刚刚搭巴士在城里绕了一圈之后，我们发现，也许正因为伊斯兰堡是一个很年轻的城市，所以整个街道规划得非常好，而且绿化也非常地漂亮。后来我们才得知原来伊斯兰堡本身以前是一个丛林，他们在这片丛林里做一些街道的规划、区域的规划，所以不同区之间的绿化都非常非常地漂亮。现在我们在路上发现了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清真寺，叫费萨尔清真寺。费萨尔清真寺是全巴基斯坦最大的一个清真寺，而且听说它是由沙特阿拉伯的国王捐赠出来的，他的设计师也是来自土耳其的。
来到巴基斯坦，自然不能错过当地的特色手工艺市场，我们走进了一家卖“披巾”的商店。
孟广美：虽然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是在质料方面有一些区别，比如这件是开司米60%的丝，所以这一条就要1600卢比，果然摸起来质感是比较好的。店主说这件披巾里面有80%的纯毛，20%的开司米丝，大概是质地最顶级的，一条就要3000多卢比，差不多折合六七十美金。刚才那一条上面有绣花的也不过才1200卢比，才二十几美金而已，这个差价真的是非常大。
事实上巴基斯坦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伊斯兰教国家，并不像在伊朗时强制性要求外地女游客围上头巾。
孟广美：我觉得伊朗跟巴基斯坦最大的差别就是到了巴基斯坦之后，是不用再围头巾的，不过街上的男男女女还是包得严严实实，我想主要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这里风沙很大的缘故，他们并没有硬性规定说女孩子一定得包头，你高兴包你就包，你不高兴不包也没有关系。
开车继续前行，一下车就到了伊斯兰堡最大的一个传统市场，这里除了卖牛、卖羊、卖鸡之外，不少人在煮着当地传统的食物。
孟广美：我本来以为这个伊斯兰教的国家，应该是主要以羊肉为主的，后来听说原来在他们这里，如果有人到你家里做客你请他吃羊肉的话，这是最高档的待遇，就好像一个中国人到人家家里做客，人家请你吃虾吃甲鱼这么高级的东西，这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主食还是以饼为主，小麦饼，里面的佐料有西红柿、洋葱。
在集市一个角落的小吃店里面，我们发现了当初刚进巴基斯坦时尝过“馕”，它其实是豆类食品。在巴基斯坦有另外一种更薄的饼，薄薄的一片，是用麦做的，没有发酵过，吃起来更加结实，也比较不容易饿。
有意思的是，当地人的习俗是用右手进食。他们说因为左手不纯洁，所以一定要用右手吃东西，而不可以用左手抓东西。
孟广美：听说当地的穷人每餐只能吃这个豆子夹饼，基本上有钱人才可以吃有肉的东西。刚才我们的导游点东西的时候，他不好意思点肉，他只点了一盘豆子跟一盘酱而已。所以后来我们要求他，他才又点了一个羊肉出来。
伊斯兰堡市里拉瓦尔湖旁有一座夏克巴里山闻名中外，主要原因是这里有一片“友谊林”。
孟广美：这里大概是我在伊斯兰堡看过的最漂亮的一个林子，除此之外，这个林子还有一个很特别的意义，当地人称这片林子为“友谊林”，为什么呢？主要是因为在1964年，周恩来总理拜访巴基斯坦的时候亲手种下了第一棵乌桕树，他们也称之为“友谊树”。后来也就变成一个传统，所有各国元首及政要来这边拜访的时候，就会自己在这儿亲手种下一棵树，所以就造就了这么一片茂盛的林子，现在就让我们去找一找，到底周恩来总理种的树在什么地方。
园里有位55岁的老人，名叫伊克巴尔，他在这里护树、浇水已经整整24年，他说自己对周恩来总理40年前种的这棵树格外精心照顾。
翻译：他说这是已故中国总理周恩来先生种的树，他每天都是非常精心地照顾，给它浇水，给它修剪，旁边还种了这棵矮的东西。
孟广美：这是周恩来总理在1964年2月21日的时候来这里种的树。
翻译：是第一次访巴的时候。
周恩来总理前后曾经5次访巴，也使得中巴友好的关系达到了顶峰，一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常常会说，中巴友谊万岁。
孟广美：自从1964年周恩来总理在巴基斯坦种了第一棵友谊树之后，那一片友谊林已经被后来的国家元首们陆陆续续给种满了，现在他们重新开辟了一个新的友谊林，现在看到的就是江泽民主席在1996年12月的时候来到巴基斯坦种下的一棵南洋杉。
花花世界
巴基斯坦的特产之一，是花枝招展的“大花车”巴士，可能是由于他们生性乐观，所有的车都被打扮得花花绿绿、千奇百态。
孟广美：一进入巴基斯坦境内，让我们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看到很多大型的卡车，而且卡车被装潢得花花绿绿，上面什么颜色都有。一开始我们想当然以为应该是为了安全，结果没想到，我们一进来这个伊斯兰堡之后，发现连载人的大巴士都被装潢成这个样子。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巴士工会每年都会举办一个所谓的巴士装潢比赛，如果你得了第一名的话，会发给你3000卢比，而且会发给你一个证书，然后就可以招徕更多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