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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一寸相思引(1)

书籍名:《情书·时光纪》    作者:夏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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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时雨浓翻过皇宫高墙,趁侍卫交班时候的松懈,一路找到梨园,看着拱门上的字样,又远远看到梨园里池塘边斜倚着青石而坐的披发女子,心下喜道终于找到人,径直往前大步走,却忽停下脚步,低头看突兀横出在自己脖颈前的银剑,微微挑眉,顺着剑身看向持剑之人。

  那人看模样不过二十岁左右,生得少年倜傥,一身白衣似雪,长发以白绳束起,随意搭在肩上,正靠着石椅半眯着眼睛,一手持剑对着自己,一手握着酒壶往自己嘴里倒酒,好生快活。

  时雨浓不想与他多做纠缠,绕过剑,继续往里走。

  那人开口:“姑娘,好歹别当我不存在吧?”

  她理都懒理,径自往前走,却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闪过一道白影,下一瞬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他。

  他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剑,狭长的桃花眼中带着些许醉意,又笑:“姑娘你若有空也不必白来一趟,不妨让在下请你一道喝酒?”

  时雨浓不耐烦,双手叉腰瞪他:“你不要挡我路好不好?我有事要忙诶!”

  他微微笑:“可是姑娘,拦住你亦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时雨浓喝问:“你是谁?凭什么拦我?禁宫禁止男人出入,你莫打扰我做事就好,不然一拍两散,我大叫招人来,到时候你被五马分尸晚上也别来找我!”

  望着她似模似样想要威胁到自己,他笑意愈甚,抬手欲对她拱手,又发现自己两手都有物件,笑叹一声,说:“只好失敬——在下苏幕遮,正是当今圣上亲派到梨园守园之人。”

  听到他自报来路,时雨浓也不慌张,反而打量他一番,质疑:“你当我三岁孩子呢?皇帝会找个跑禁园里喝酒的漂亮男人守着?他生怕自己绿帽子戴的不够多啊?”说话之间口无遮拦,却因着她的纯真外貌与童稚声音,倒也不显低俗,反倒有种天真烂漫的感觉。

  苏幕遮笑:“姑娘不信也在情理之中,但请姑娘不要再往前去,莫让在下为难才好。”

  时雨浓一时来了脾气:“我就叫你为难又怎么样?你能拿我怎么样?”

  苏幕遮笑得风流俊逸,温柔说:“按照圣上意思,立斩当下。”

  时雨浓却不屑:“有本事你抓得到我再说!”话音未落,她一个踮脚,整个人飞在半空,低头朝他笑着扮鬼脸,“有本事你追啊~”

  这次她再次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他已旋身而上,伸手点她身上穴道,趁她全身酥软一瞬揽住她的腰,说:“冒犯了。”

  时雨浓:“……”

  一炷香后。

  少年依旧悠闲靠在石椅上提酒养神,被他五花大绑捆在了旁边的时雨浓低声咒骂:“你快松开我!你若现在放我,我还不与你计较,耽搁了我的事情我要你好看!”

  苏幕遮却侧过头看她,笑得温和无害:“姑娘你要与苏某一同喝酒么?”

  时雨浓气绝,骂道:“喝喝喝喝死你最好!——松开我!”

  苏幕遮不气不恼,转过头去,提手在半空中倒酒,酒柱注入他的嘴中,在阳光下折射出绚丽的色彩。

  喝完一口酒,他眯起眼望着被自己拎在半空中的酒壶,朗声念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好诗好句,人生若得此一知己,倒也值了,哈哈哈哈哈哈!”

  时雨浓抬眼望他:“……别以为你念两句诗就万事好说了!快松开我!我真有要紧事做,你这人怎么这么讨人厌啊?我又不偷不摸的,你悄悄放我进去,我办完事再悄悄出来,这里根本稀少人烟,谁都不知道我来过——你就当卖个人情给我都好嘛!”

  苏幕遮抬了眼梢望她,一时间风情无限,笑道:“那你不妨先说说你进去做什么?”

  她仿佛见到希望:“我告诉你的话你就放我进去?”

  苏幕遮不急回答,先又小酌一口酒,眯着眼睛望酒壶上的山水画,慢悠悠说:“你先说吧。”

  时雨浓简直要被他气死,犟道:“我不说不说就不说!气死你!”

  苏幕遮也不再问,连丝毫好奇都没有,将酒壶放到一旁地上,他则抱了自己的银剑在怀里,不多时居然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时雨浓气极:“你——你这人怎么连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没有啊?你这时候应该缠着我问究竟是什么事情的嘛!”

  苏幕遮动都不动。

  她愤愤别过头,很快又回过头来看他:“我说!我说了你就放我进去!”

  苏幕遮淡淡说:“你先说了再说。”

  时雨浓用力鼓起腮帮子,又见他根本闭眼看不见自己,干脆也不再浪费表情,说:“那我说了——喂你别睡觉!”

  苏幕遮闭着眼睛:“姑娘,你再不说,苏某真要睡着了。”

  时雨浓偏要与他抬杠:“你睡啊你敢睡!你睡了我就跑了!哼!”

  苏幕遮又不再言语,时雨浓皱眉想了想:“别睡——警告你不准睡哦!”顿了顿,她垂下些头,声音小了下来,“事情是这样的啦……”

  她说:“我曾被人追杀,逃到一户大家里,偶遇那家主人,他很仗义掩护了我,我又见他为人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大概见我漂亮可爱机灵活泼——喂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当心我等下撕了你的嘴!不准笑!——总之那次之后我便常常翻墙去找他玩,他甚至提出收我做义女的想法……”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来,苏幕遮微微睁开眼睛去瞥她,见到她低着头,“如果他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以后吃香喝辣何乐不为,但是谁让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家呢?像他那样的身份,平日里那般待我,已经让我无以回报,哪里还敢让他收我做义女?”

  “……这次我随朋友北上,过了数月才回,跑过去再看他,他已卧病在榻很久,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形如槁木,但听到我声音依旧欣喜,说我不辞而别几个月,他很是担心……”时雨浓说着,语音有些哽咽,“我问他有无放不下的事情,只要我能竭力做到的,定当粉身碎骨相报他这份情义。他却和我说,他此生最大憾事即时光无法复转,他无法与挚爱一生之人相守相依……”

  说到这里,她已经哽咽不成声,只能低着头掉泪。

  苏幕遮的声音又传来:“你莫非遇到的,是江南临甫的睿王爷?”

  2.

  她一愣,抬头看他,眼泪还挂在脸上:“你怎么知道?”

  他微微一笑,又提起一旁的酒壶喝了一口,说:“睿王爷之情,天下闻名,因此才招来圣上不得不放肆了苏某这种人入宫护甄娘娘周全,密旨切莫让旁人入了园子,以防睿王爷病重之事被有心人传入娘娘耳中。”

  时雨浓一愣,随即不屑看他:“看你样子似乎知道蛮多,那你怎么就这么铁石心肠?我一不带甄娘娘走,二来睿王爷也再三叮嘱不可将他病重之事告诉甄娘娘,我进去送样生辰礼物给甄娘娘就走,根本不碍你的事,你这人哪里就木鱼脑袋说不通呢?”

  苏幕遮沉默半晌,说:“那是你听来的,故事在我这里自然有另一个版本,姑娘可愿听苏某唠叨一阵?”

  时雨浓愤愤看他:“你这么说不过是做样子!我现在这样子哪里还能拒绝你?你太无耻了!”

  苏幕遮笑了一阵,慢慢说:“当年先皇驾崩,三子夺嫡,前太子占有绝对优势,扬言若他继位,定将除去一切曾与他共夺王位之人。睿王爷与当今圣上不得不联合起来对抗前太子,他们知前太子素好美色,便欲搜罗美人,买通前太子心腹送去,让美人趁与前太子鱼水之后无人防备趁机下毒。”顿了顿,他看向时雨浓,“你知道那个美人是谁么?”

  时雨浓犹豫一下:“甄娘娘?”

  “答对了。”苏幕遮又微微眯眼,“当今圣上不放心,亲自去睿王爷府上检验,只一眼便为甄娘娘当年绝世风华所倾倒,对睿王爷提出要另觅人选。睿王爷不同意,说时间紧急,为保万无一失,如此能迷得人神魂颠倒的女子并不容易寻找。为此,睿王爷与当今圣上在书房里大吵一架,全被甄娘娘无意间听到,她这才真正铁了心肠去做刺杀前太子的美人。后来前太子暴毙而亡,睿王爷与当今圣上抢占先机,将前太子的遗部击溃,将甄娘娘给救了出来。”

  说着,他瞥到她一脸的惊愕之色,继续说:“甄娘娘人倒是救出来了,可她已经自毁容貌,并显疯癫之色,睿王爷见到她被毁容貌,因此重病一场,从此落下病根。当今圣上怜惜她,便封了她做甄娘娘,赐梨园给她了却余生,并从此禁止睿王爷与她再见面。”

  时雨浓一时语塞,半晌才能说话:“那……不可能!睿王爷他——无论如何,他是深爱着甄娘娘的!”

  “谁也不曾否认过这一点,就连当今圣上都不曾试图否认。”他懒懒道,“但那又如何?一步错,步步错,睿王爷错就错在那一步,从此天涯海角,实际两人再不相干。”身为一个男人,自然该能保护自己的女人,最起码,不能够将自己的女人作为权力斗争的祭品亲手送上祭台。再者然,当那女人因此自毁容貌之后,他居然能因此大病一场,足以让那女人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泯灭。

  时雨浓闷声说:“或者睿王爷他当年大病,亦不是因为甄娘娘的丑陋容貌,而是因为他也内疚自责,他已经因此恨了自己二十多年——苏幕遮,当一个男人只能心心念念向往着一个再也见不着一面的挚爱之人,那二十多年的日日夜夜又该怎么熬过来?”

  苏幕遮道:“那又与我何干?”

  时雨浓一愣,看着他,随后怒道:“亏我刚还以为——你这人果然是木头石头!简直冥顽不灵!跟你这种人谈感情简直浪费我时间!松开我!”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真的抽出剑,也不看一眼,随手朝后一划,剑气所到,将捆绑她的绳索划开了。

  3.

  时雨浓大喜过望,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转身就要往梨园跑,苏幕遮在她背后出言提醒:“姑娘,若嫌绑得不够久,苏某这里绳索还很多。”

  她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瞪他:“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你——你就让我进去一下!我送完东西就走!”

  苏幕遮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扳指,放在阳光下,举在眼前细细看着,正是符合了“白玉凝脂”的形容,美不胜收,实在是世间佳品。

  她一愣,低头去摸自己怀里,随即大叫道:“苏幕遮你什么时候偷了我的白玉扳指?”

  苏幕遮却抬手将白玉扳指朝面前的湖里一扔,引来湖面一片涟漪,他说:“这下没有东西可送,你可以走了。”

  时雨浓又气又急,完全没料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指着他鼻子大骂:“苏幕遮你个——你个不可理喻的家伙!”说着,她转身就往池塘里跑,纵身往里一跃。

  苏幕遮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全身湿漉着在池塘里四处找扳指,又将手上的扳指放到阳光下去望:“时雨浓,你说你,这别人的事儿,你那么尽心尽力做什么?”

  “因为我不像你那样无情——”时雨浓骂着朝他看去,又一愣,随即惊喜表现在脸上,下一瞬又气极,“苏幕遮你骗我!”

  “一个人坐在这里守着园子喝酒也怪难受,难得有你这么好玩的人送上门。”苏幕遮倒是大方承认,顺便好心提醒她,“池里冷,还不上来,会着凉。”

  “你以为是谁害的?”时雨浓气愤,狼狈不堪地从池塘里扒着一边的石头爬出来,全身滴水,瞪着悠闲样的苏幕遮,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去就用力打他,一边带了哭音,“你这死没良心的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你怎么就这么讨厌!”

  苏幕遮也不遮挡也不躲闪,由着她拍打自己,忽然身形一僵,她试探性戳他两下,见他毫无反应:“苏幕遮?苏幕遮?”忽而大笑起来,“苏幕遮你也有被我骗过的时候吧!”她拍拍手,整理一下狼狈的衣着,踮脚抬手对着他头上就是一撸子,打得他头晃了一下,恢复静止,她这才满意转身,“不跟你玩了~”

  他忽然转身一把扯住她的手腕,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倒过去,他忙上前一步拦腰抱住她,她又往前一趴,倒在他怀里,愣了一瞬,随即恼怒大叫:“苏幕遮你又骗我!”

  他却恍神一刻,任她在自己怀里张牙舞爪像只小猫,淡淡说:“是没人和我玩过,你陪陪我吧。”

  她闻言一愣,抬头看见他眼中浩瀚的广寂之色。

  他又微微皱眉,将她往巨石后一推,起身低声喝道:“不要出来!”

  她被他一把推过去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正准备大声抗议,又听到尖声细语的拿捏之声传来:“苏公子,奴才奉圣上之令前来贺甄娘娘的寿辰,同时与您传圣上口谕,今日起苏公子可不必再守梨园。”

  苏幕遮略一思量,点头道:“苏某明白了。”

  “苏公子明白即好。”太监招招手,婢女将手上所捧雕花金盘一旁石桌上,太监与苏幕遮辞别,转身离去。

  见他走远,时雨浓迟疑一下,出来拍他肩膀:“死木头,现在不归你职责了,你没理由拦我了吧?”

  苏幕遮却忽然抬头仰天长笑:“你若要去,我也不拦了!”

  她望着他莫名不知所以,又懒再与他浪费时间,转身往里面走,听到他说:“我与你一同去罢。”说着,他大步越过她身旁,往里走去。

  她愈发疑惑,只好快跑两步跟上他。

  4.

  他们在甄娘娘背后停住脚步,还未开口,听得她倚着青石低低唱歌,仔细听来,她唱的是:“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此句即意味原本不懂忧愁,因爱上了一人,便因他忧愁而忧愁,愿为他牺牲一切,此爱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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