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满山尽带烟花笑(2)
孙悟空威风凛凛，喝斥道：“龙三你做什么！”
龙三抬眼望他：“大师兄，是她救了师父。”
“她是妖怪！”
我忙望向唐三藏，他不急不忙，皱眉看向孙悟空：“你这猢狲又回来做什么？”
孙悟空一时也顾不上我，收起金箍棒，一个翻身到唐三藏面前：“师父，少了俺老孙，你这西经怕也是取不得！老孙刚走没得一日，又有妖精混了进来！”
“这位女施主救了我，你怎的见着人就说是妖精？”唐三藏叹口气，面有恼色。
不，他没说错，我确实是妖精……
我讪讪看着孙悟空，打断他们：“既然有所不便，我也不打扰了，就此拜别。”
说完，我也不等唐三藏挽留，赶紧转身逃命。
开什么玩笑，我逃下山来只是怕被妖怪哥给逼着吃人肉，现如今跟着孙悟空，指不定下一秒就被他一棒子打死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俗话说的好，帅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妖怪站住，快伸出孤拐给老孙打个一百见面！”金箍棒挟风厉喝而至。
我心里大急，慌忙中来不及多想，伸手变出武器九尺蜈蚣鞭来，一个侧身躲过，叫道：“孙悟空你别欺人太甚，被你那棍子打一下就死了，一百下连魂渣子都不剩了！”
他却不和我分辨，转身又是一棒砸来。
我急了，我哪里能打得赢他啊。却有龙三再次挥剑而来，喝道：“不能动她！”
仓促间我只看到众人惊诧看向我的目光——看什么看，我自己都很惊诧！
再没时间多想，我被龙三一把拦腰抱过，下意识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失重，不由好奇偷偷睁开眼睛一看。
这一看就不得了。
一条白龙乘着我，在云月之间腾云驾雾徜翔而游。我不由得一声惊呼：“我我我恐高高高——啊啊啊——”
又惊又慌的我一个没坐稳，直直往下掉去，估计这次摔不死也得高位截瘫。所以说没事儿飞什么天啊，我又不是神舟五号更不是嫦娥一号！
紧紧闭着眼睛，却感觉有人将我一把揽入他的怀里，那样紧紧的，好像生怕我会掉下去。他的怀抱很温暖，和他偶尔看起来清冷的面容一点也不一样。
4.
落地之后，他没有松开我，我也不肯先说话。两人以这种姿势沉默了很久，许久之后听到他似有叹息的声音：“一百多年了。”
我一愣，刚要发问，已经听到孙悟空厉声叫喝：“龙三你与这妖怪是何关系，为何要相助与她？”
我忙解释：“我救了唐——”
却听到龙三朗声道：“她是我妻子，我自然要助她！”
一时间我和猴子面面相觑，对视许久，猴子皱眉，我也皱眉。
又传来妖怪哥的声音：“孙悟空，唐僧肉我们不吃，你最好也和我们河水不犯井水，赶快过山去！”
孙悟空对着妖怪哥便是一棒砸过去，妖怪哥亦法力不弱，提起大刀便来挡住，两人打得难舍难分。终究是孙悟空神勇，几百回合后妖怪哥便吃力不消，我立刻就要去帮忙。
却被龙三扯住：“你做什么？”
“帮我哥哥！”
虽然他是妖怪，但他实在待我不薄，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
龙三神情复杂状转头再去看看妖怪哥，问：“谁告诉你，他是你哥哥？”
“什么谁告诉我？他本来就——”我愣一愣，“你什么意思？”
妖怪哥的耳朵实在很灵，激战当中还能注意到我俩说话，闻言大喝一声：“龙三住嘴！”
我愈发好奇：“到底什么意思？他不是我哥哥？”
龙三道：“你乃是九尾金鱼，占山妖不是水族，你怎么可能会是他妹妹？”
“龙三我让你住嘴！”妖怪哥双眼发红，也不管孙悟空了，提起大刀挥舞着便朝这边砍过来。
我被吓了一跳，龙三将我往身后一拽，提剑与他打斗起来，冷声长喝道：“顺风耳我还未与你计较，你夺我妻且加瞒与她，究竟是什么道理？”
顺风耳？
我囧了，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实在不真实，转头看孙悟空，他也有些茫然，一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试图对他抛出和平的橄榄枝：“大圣爷啊……”
“妖怪，现在俺老孙不杀你，不代表之后放了你！”大圣爷明显很鄙视我。
我讪讪将橄榄枝放回心里，望着那边龙三和妖怪哥相互对峙，各不相让，一时场面僵持不下。
我跑过去道：“我不是很明白事情发展，但是你们先放下武器，大家有话好好说嘛……”
“我与他无话可说！”龙三傲然而立。
妖怪哥冷哼一声：“我亦对他无话可说！”
得了，陷入僵局了。我咽口唾沫：“那起码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妻。”
“我妹妹。”
我望着互瞪的他俩：“好吧，我来整理一下思路，我是你……妻子。”我指指龙三，又立刻指向妖怪哥，“我是你妹妹。”顿了顿，我恍然道，“这其中根本没冲突嘛！”
龙三冷声道：“你根本不是他妹妹，顺风耳你居然为了一己私欲而将她记忆消去，令她与你一同在山上为妖！”
顺风耳嗤一声：“是你不顾妻子，先与龙女有染，后又随唐三藏取经，你又将她置于何地？”
我立刻望向龙三，眼睛里明明白白透露着我的鄙视和指责。
原来光鲜亮丽的帅哥表面真的掩盖住了你渣的本性！
龙三急道：“当初只是误会！”顿了顿，他又厉目而视，“是你趁此误会之时，勾结我妻儿，更害她被天火击中魂飞魄散，你居然还敢颠倒黑——”
他突然停下，不可置信看着我，转而望着顺风耳：“不对，当日她已经被天火击中魂飞魄散，上天入地谁也救不了她，为何她还活着？”
顺风耳冷笑一声：“她不是你的妻儿九尾鱼，她是我的妹妹百媚公主。”
我脑里乱成一锅粥，道：“大家都冷静，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大家从头到尾慢慢说！”
沉默片刻，龙三和顺风耳各自收起了兵器。我松一口气，转头望见孙悟空杵着金箍棒靠着树，似笑非笑看着这边，我嘴角一抽。
看什么看？没见过三角恋？
5.
事情是这样的，三百年前，“我”只是西海当中的一只九尾金鱼，不料被大浪打到沙滩上差点干死，正奄奄一息间巧遇龙三太子路过，见状将“我”带回龙宫照顾起来。
接下来的便是顺理成章日久生情花前月下了。
新婚燕尔时候“我”与龙三确实恩爱异常，可惜好景不长，不多久龙三便夜不归家，“我”心生疑惑，偷偷跟随他而去，却见他和东海龙女笑谈甚欢。
“我”大受打击，一时忍受不住，跑去东海大闹一场，不料反而被他一怒之下打了一巴掌，令“我”立刻回西海龙宫去静思己过。“我”回到西海龙宫后神情恍惚，一不小心烧了殿上玉帝赐的明珠。
随后赶回来的他怒极之下一封休书将“我”逐出了龙宫。而他则向老龙王请罪，说那明珠是他纵火所烧。“我”百般求情解释说那是自己所为，可他硬了心肠将我骂出龙宫，触怒老龙王，便将他押上了天庭。
玉帝将他赐死。
“我”听闻消息，跪倒在海边日夜祈求，终于被顺风耳听到，他心觉好奇，便私自将我带上了天庭去偷偷见龙三最后一面。
龙三化作龙身被吊在空中责打三百，他看我一眼：“我不想再见你。”随即闭眼。
“我”一时悲恸，顾不得顺风耳百般劝告，转身朝凌霄殿而去，跪倒在殿下，将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玉帝大怒，令天兵将“我”绑去受刑台上受天火焚击，而龙三因欺瞒犯上，虽再不用赴死，亦被重罚。我被绑在受刑台上，对顺风耳垂泪歉意道：“实在是我连累了上仙，再无可报答此恩。”
顺风耳长叹一口气，许久之后说：“你不必担心，观世音已经救了他，令他无需重罚，只要护送东土取经人前去西天，还能成就大功德。”顿了顿，他问我，“你当真不悔？”
“我”默然片刻，笑道：“不悔。”
而顺风耳因触犯天规，被贬下界。
6.
故事说完了，大家都很郁郁寡欢。这实在是个很凄美的故事，但我的全部心思在于和他们解释，我根本不是九尾鱼。
许久之后，龙三道：“她受天火焚击，为何还能存活？”
顺风耳深深看我一眼：“现在的她不认得你。”
“我知道。”龙三眼中一黯，望着我。
“你不知道。”顺风耳定定看着他，“你以为她单单失忆？我的意思是，她不是九尾鱼。”
龙三皱眉。
九尾金鱼被天火焚击，立刻魂飞魄散，受刑台上只留了九条尾巴的金鱼尸体在那里，还冒着被烧烤熟了的香味，撒上盐就能吃了。
顺风耳一念之差将被烤熟的金鱼尸体揣到了怀里。
下凡后他成了妖怪，占山为王，背地里四处搜集方法为九尾鱼招魂。后来不知从何得来秘方，终于成功在那一日将我给召来了。让我依附在九尾金鱼身上，将百年法力传授给我，让我成了妖怪。
我沉默片刻：“可是九尾鱼的魂早就没了。”
顺风耳沉默许久，长叹一口气，歉意道：“大哥知道，所以大哥真的只是将你当妹子看待。”
我一愣。
“我早知道她魂飞魄散，可若是不这样做，我心有不甘。”顺风耳凄然笑了笑，“那时我听到人间有声音坚定不移为其丈夫辩白，我好奇，不顾千里眼的劝阻便去看，但是看了第一眼，就想看一辈子。后来我一直在想，我甚至可以不和她在一起，但是能一直看着她也好。”
他笑道：“实在抱歉，因为我的一己私欲便令你离魂来到这里。”
我只觉得心中沉重不已，勉强勾起嘴角朝他摇头：“其实，你对我很好。我说真的，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开心。”
来到山上之后，小钻山和妖怪哥每天无穷无尽的耍宝，其实让我觉得很温暖。
顺风耳闻言，笑得灿烂，道：“果然是大哥的好妹子。”
我和妖怪哥兄妹情深时，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龙三，不由得敛了笑，转头看他，认真道：“我不是你妻子。”
他沉默片刻，点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我立刻囧了，大哥你知道了你还干嘛对我动手动脚一脸此情不渝的表情？
他微微勾动唇角，似海目光深邃望着我的脸颊，轻声说：“我只是很久没看到过她。或者心存侥幸，想着也许真的是她，不管她记不记得我，我都想跟她说，我当年和东海龙女毫无私情。”
我无话可说。
我不知道龙三与东海龙女之间是否真无私情，也不知道为何他不肯对九尾鱼说明一切，但他对九尾鱼的心意却摆在了那里。他为她甘愿背负纵火烧明珠之罪，哪怕要被处斩也绝对不供出九尾鱼。为了让她自由，写下一封休书。
想一想，九尾鱼亦十分难得，明知道是大罪，甘愿受天火焚击之苦，亦要去向玉帝坦白一切，她确实是个坦坦荡荡的女子，又生得这么貌美，如何不让龙三和顺风耳都为之倾心？
只可惜，都是对九尾鱼的。
如今事情都告一段落了，我该向顺风耳提出回去的要求了。
我转头刚要说话，却看到顺风耳起身望向我身后，诧异道：“千里眼？”
我回头望见从天而降的神仙千里眼，再回头，顺风耳已经不是那副五大三粗的妖怪王模样，他浑身兽皮鳞甲褪尽，身着乌灰色战甲，披着暗蓝色的风袍，端的是眉目挺拔俊朗，轮廓清明。
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千里眼朝一直沉默的孙悟空作了个揖，转身朝顺风耳道：“顺风耳，你的罚期已尽，该回天庭了。”
顺风耳无奈笑了笑，望着我：“抱歉，将你招来了这里，你还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我一时感触，道：“哥哥……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他有些懊悔道：“其实我只会招魂，我不会送魂……”
坑爹啊？我泪流满面望着他：“喂不带这样的吧？”
千里眼可能是不忍心看好兄弟尴尬，催道：“到时间了，快走吧。”
顺风耳实在为难，望我一眼，刚准备不负责任走人，忽然山头上传来小钻山的声音：“大王，公主，且等一下！”
我们闻言皆朝山头望去，一声巨响后有光束冲上漆黑的夜空里，嘭的一声爆炸开来，绽放出千万朵五彩缤纷的烟花。转瞬滑落，又有另外烟花直冲云霄。
山上传来呼天震地的声响，身边树林间簌簌作响，好像整座山都会被拆掉一样，蛇鸟虫兽四处乱窜。
顺风耳轻声道：“是那些小妖们，我用法力圈住它们，如今我刑期已满，它们也自由了。”
我转头看到他的脸庞被五彩斑斓的烟花映衬得格外好看。
不远处有只小钻山甲却停在原地望着我俩，摇了摇爪子。
我朝它笑着挥手：“小钻山，再见啊！”
小钻山再望了我们几眼，转身随着蛇鸟虫兽们窜入了丛林间。
7.
事情告一段落了，顺风耳回了天庭，所有小妖们亦化为原形散入丛林，再对山下没有了任何威胁。
我回头望见龙三，他白皙俊朗的面容在漫天的烟花散落下，被映衬得愈发俊美脱俗，一身白衣，翩翩似从天上来。他手上握着一块晶莹剔透的凤求凰玉佩，侧身望着我，面容有些模糊，亦有些怅然。
“君悦……”
君悦？也许是他妻子的名字。我在朦胧间朝他抿嘴一笑。
8.
醒来时只觉得全身发疼，原来是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我一抬眼就望见屏幕上西游记正演到师徒几人打败妖怪，一路浩浩荡荡上路，白龙马扬着蹄子，安安静静，安安分分。
原来是做梦。
我笑了笑，起身打算去洗把脸，猛然一愣，望着手上紧紧抓着的凤求凰玉佩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