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苍耳子一样纠结的青春(1)
一朵矢车菊的智慧
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一朵花竟然能拯救一个国家！
这是德国历史上一次影响深远的内战。在这次内战中，由于德王室危在旦夕，迫使王后路易斯不得不带着两个王子逃离柏林。屋漏偏风连阴雨，谁也没有料到，在逃离途中，他们的车子竟然毁在半途。迫不得已，王后连忙吩咐随从把车子隐蔽起来加紧修理，她则带着两个王子下车藏在了一片人迹罕至的花丛背后。
那是一片蓝色的花海，一朵朵矢车菊恣意地绽放在花丛中，煞是可人。两个王子高兴极了，纷纷挣脱母亲的怀抱在花间嬉戏。王后路易斯也是一个爱花之人，她也加入到了孩子们的队伍，五分钟后，她用自己灵巧的双手编织成了一个矢车菊花环，然后亲自给9岁的威廉王子戴在项间。威廉王子非常喜欢矢车菊，就拉着妈妈到花丛中去观赏。
此时，正值矢车菊花盛坐果的季节，许多果实都结了果实。不想这时候却遭遇了连绵的阴雨，向来爱惜花草的威廉王子心疼坏了，心想，这下子肯定要有许多矢车菊惨遭灭顶之灾！然而，几天后，笼罩在威廉王子脸上的阴云不见了，他竟然破涕为笑起来。原来，经过几天的观察，他们发现这种果实很特别，顶部长满了毛茸茸的伞状物。天气干燥时，这些毛就会在阳光的照耀下张得很开，这种茸毛的力量有足够的大，以致于能把整个果实都撑起来；但是，若是遇见阴雨天，被打湿的茸毛就软了，果实呢，则趴在了地面上。再到天晴的时候，茸毛中的水分被蒸发殆尽，伞状的茸毛就再次张开，然后，令人惊奇的事情出现了，这些茸毛能够撑起并抬着果实向前移一点……如是反复，这些茸毛就如同轿夫一样把果实一点点抬远，到远处去寻找可供自己生长的地方。
路易斯王后经过仔细观察后，为矢车菊这种顽强的繁殖和延续的方式给惊呆了，原来，矢车菊不光没有被恶劣的天气打到，与之恰恰相反的是，它们反倒借助恶劣的天气来成就自己的繁衍“大业”！她把矢车菊的秘密讲给了自己的儿子们听，哪知道，这时候威廉王子早已经对矢车菊的“成功秘诀”心领神会。竟然破天荒地说：“我也要做一朵矢车菊！”
若干年后，威廉王子突破了重重艰险，终于成了统一德国的第一个皇帝！由此，那些在关键时刻激励他不屈不挠的“幸运之花”矢车菊被推为德国国花。如今，只要你徜徉在德国的乡间小路上，随处都可以看见一丛丛矢车菊绽放在微风中，并散发出迷人的芬芳……
每一次跌倒都是一次进步，每一次羁绊都是一次成熟。化被动地忍受磨难为主动地享受磨难，矢车菊是何等的智慧啊！难怪坚强的日耳曼民族这么崇拜矢车菊，原来，他们是在借矢车菊在时时警醒自己啊！
（心灵的珍馐，永远是最令人垂涎的。）
榆钱可买千金笑
清明节刚过，春意喧闹的枝头就是榆钱的天下了。
一串串榆钱，密密地叠在一起，像是赶着趟儿来赴这春天的集会。
在我看来，榆钱是把叶子当做花来开的，不信你看它们挤在一起的繁盛状，多像是满枝翠绿的花朵，远远望去，应该是武侠小说里说写的绿玉杖了，或者是打狗棒，总之，应该是和翠色沾边的，沉甸甸的，向整个世界夸张地布施自己的绿色演说。
榆钱，榆钱，榆树最有钱。按理说，榆树应该是和富贵扯不上干系的，只因为被唤做榆钱的榆荚，榆树便有了富贵相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榆荚被唤作榆钱的，我想，自从那天起，自然界的树木当中也便有了银行了，从此，青帝只允许榆树一掷千金，椿树和枫树之类的书中只有眼红的份。
尽管被唤作钱，但是，一到春三月，却成了普通百姓餐桌上的家常菜，贫富分化在这里终于得到了消除，这一壮举，榆钱功不可没。
小时候，过了春节，总会在外婆家带上数月，为的是能吃上外婆做的榆钱饽饽，一个个肥硕的榆钱饽饽，是揉碎的榆钱，被玉米面、高粱面、红薯面包裹在一起，它们抱着团儿忽悠你的胃口，一般人哪受得了，何况我是意志力薄弱的小孩子呢？
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在口粮不足的年月，榆钱是用来抵粮食吃的，榆钱占着了面食的位置，面食呈现出了浮肿的状态，吃在肚子里，总能撑饱肚子，这应该就是当初制作榆钱饽饽的初衷了，没想到这一“凑合”反倒成了美味，多令人称道的滥“榆”充数啊！
密密匝匝的榆钱，整齐地站在枝头，多像是一行绝句，它押的是暖人胃口的韵脚，这一点，只有馋煞了的舌尖最知道。榆钱又多像一管玉箫，吹着的是春天的韵律，是春意盈盈的赞歌，一个春天，若是缺少了榆钱，将是十分单调的，有了榆钱的参与，春天才是完整的，才是丰满的，才是韵味十足的。
说起榆钱，脑海里旋即闪过一个“闭月”般美貌的女子，她的名字叫貂蝉。有这样一首关于关于她的诗：
红牙摧拍燕飞忙，
一片行云到画堂。
眉黛促成游子恨，
脸容初断故人肠。
榆钱不买千金笑，
柳带何须百宝妆。
舞罢隔帘偷目送，
不知谁是楚襄王。
“榆钱不买千金笑”，多孤傲的句子，意思是说，再多的钱也买不到貂蝉一笑。这里的榆钱当然是指钱了，我想，貂蝉再美，真若换做榆钱，她也应该是架不住的。杨贵妃见了荔枝都笑开了怀，又何况是貂蝉见到摄人心魄的榆钱呢？
古人也真是傻到了家，永远不懂“若想赢得美人心，首先赢得美人胃”的道理，倘若是请得榆钱出马，想必貂蝉早给笑弯了腰，折服在你的尊下了。
融融春日里，峭立着一枝榆钱，这样的一枝独秀，再多的珍馐和妩媚也会在它跟前弯下腰来……
（高处是一种责任，我们要在责任里学会芬芳。）
泡桐：站在树上的观音
春天走到深处的时候，就轮到泡桐花出场了。
泡桐花站在春天的最高处，是距离太阳最近的花朵，她的脸，总被太阳晒得通红，远远地望上去，给村庄笼上了一层绯红的清纱，不是江南，却像极了江南的苏绣。
泡桐树应该算得上是树中的模特了，它笔挺的身躯是修长的腿，碗口般大小的叶子是模特们新潮的发型，一朵朵泡桐花就是一个笑涡，点缀在绿叶间，看得你目不暇接。
幼年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树应该就数泡桐树了。春末的时候，泡桐树的枝条上还没有长叶子，就结满一个个黄橙橙的“小疙瘩”，小拇指头一样大小，我们家乡的人多喜欢把这些小东西唤作“泡桐疙瘩”。
气温逐渐攀升，干了一通活儿的农人们开始甩掉夹袄，穿上短袖衫的时候，“泡桐疙瘩”就“开窍”了，它们先是从尖尖的一端露出一截小小的粉红色的尾巴，不几天功夫，这些尾巴便如小蝌蚪一般逐渐长大，长成了裙摆飞扬的“美人鱼”，这时候，泡桐花的整个庐山真面目就袒露在世人面前了。其实，那些“泡桐疙瘩”正是泡桐花的“前夜”。
其实，泡桐花的“前夜”和它的惊艳绽放对于孩子们的童年来说，有着同样的吸引力。
小时候，每到树上结满“泡桐疙瘩”的时候，树下也大都落满了一地，我们则多是早早地走母亲的鞋筐里找来了针线，把那些掉在地上的“泡桐疙瘩”一粒粒穿在一起，做成念珠状，还仿效武侠电视剧中高僧的神态，单手一揖，口中故作深沉地念到——“阿弥陀佛”。现在想想，童年的那些时光尽管没有太多可玩的物件，小小的一粒粒“泡桐疙瘩”都能逗自己开心，但是现在的我们呢，面对悲伤和忧郁的免疫力明显差多了。
泡桐花开的时候，整棵泡桐树就是蜜蜂的天堂了。这些春天的小精灵们，扇动着金黄色的翅膀辗转在泡桐花间，甜甜的泡桐花是她们的最爱。
居高声自远，泡桐花是一个个喇叭，广播着春天的讯息。同时，它们又像一个个春天的观察员，使命完成的时候，它们则是壮烈地走树梢飞身而下，化作春泥更护来年的花了！
通常会有一场厚雨，或者是一场陡然凉下来的风，一夜之间，推门望去，院子里落满了一片粉红色的泡桐花，如同一个个天使落在了凡间，它们太累了，趁着夜幕沉沉，打个盹儿吧，没想到一睡就是天光大亮了，只有交给主人的扫帚来把它们唤醒。
被扫在一起的泡桐花堆成小山状，细心的人们还会用簸箕把它们搓到阳台上，晒干，然后拿到药市上去卖个好价钱。晒干的泡桐花可以治疗好多病，其中，治疗效果最好的就是肿痄腮，也就是腮腺炎，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得这个病，肿起来，疼得让人受不了，这时候，家里细心的老人们多是一边安慰被病痛折磨得哇哇大叫的孩子，一边取出压箱底的二两白糖，舀上一瓢水，放在锅里煮上十几分钟，让孩子们喝下，不几天，病就痊愈了。所以，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是从来不会爬树去够泡桐花的，只待它们一个个自动凋落，才拾起来当做玩具玩，或者交给大人晒干。
千枝万枝压树低，朵朵红云像粉旗。惹人怜爱的泡桐花呀，从开到败，每一粒花粉里都是凝结着对世界的无尽感恩和深爱的，所以，我们家里的人常说，泡桐花是站在树上的观音。
（出世，菜根香。）
荠菜香，荠菜甜
荠菜当属菜品种的小家碧玉了。
农历三月天，风暖的时候，天空中飘满了大大小小的风筝，地上的荠菜遍开始疯一般向着太阳倾吐自己心事了。
荠菜是不善群居的植物，像一位隐者，它喜欢独居。不起眼的田埂上，潮湿的墒沟里，空旷的晒垡地里，甚至是绿油油的麦苗中间，都能觅得它的踪迹。很少见到有人大片大片地种植荠菜，即使有，也是在塑料大棚里，这样培植出来的荠菜，没有经过野风和苦雨的历练，其质地里远远没有岁月深处的香，嚼在嘴里，也软绵绵的，像是吃了一把冲泡过的茶叶，没有丝毫的香甜可言。
荠菜是远古时期爱情的代言。早在《诗经·谷风》里，就有关于荠菜的诗歌。
行道迟迟，中心有违。
不远伊迩，薄送我畿。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宴尔新昏，如兄如弟。
这首诗是在描写一个刚刚嫁出去的女子，就被丈夫赶了出来，转眼间成了弃妇。但从诗歌中，我们无法揣度这个女子哪里令她的丈夫不满意，只能透过其心里的苦，来映衬出她对甜的渴望。“谁谓荼苦，其甘如荠”，意思是说，谁说苦菜苦啊，和我心里的苦比起来，它的滋味就像荠菜一样甘美！
这时候，荠菜已经不单单是一种菜了，她成了美好爱情的象征。
荠菜同时又是清淡出尘的象征。据《本草纲目》记载，古时候，佛家常以荠菜做挑灯杖，这样的挑灯杖还可以驱赶蚊虫，免受飞虫侵扰。
可以想见，千百年前的某一天，一位僧人借着夜色挑灯读经，夜逐渐深了，黄油灯里的火苗逐渐变小，僧人随手捡起桌上几根事先准备好的干荠菜，信手捻成一根挑灯杖，只往黄油里一栽，那火苗就瞬间亮了起来，僧人继续翻开新的一页经书，那经书上镀上了一层更亮的金辉。
穿梭的俗世的烟火，荠菜是最美味的佳肴。太多的巧手用它做里嫩外酥的春卷，香气扑鼻的饺子，清香鲜美的汤汁……尤其是在农村的土壤里跌打滚爬的孩子们，尽管吃着城市的大鱼大肉，但是，他们打出来的饱嗝里仍免不去荠菜的香味。荠菜，春草一样繁茂在他们的梦呓里。
说到荠菜，同时又会禁不住想起一位老乡，他就是神医华佗。
传说，华佗一日出游，路遇暴雨，在一农家躲雨的时候，看到一名老汉头痛难耐，华佗旋即吩咐自己的徒弟从老汉的园子里拔几棵荠菜出来，并从老汉鸡窝里拿出三五鸡蛋，敲碎，和荠菜末搅在一起，炖成鸡蛋膏，老汉连服三日，病痛痊愈。
这应该是世上最完美的药了。手握千余种药材，华佗没有动任意一味，只开了几棵绿油油的荠菜，和金黄的鸡蛋搅拌在一起，观之悦目，食之健体。隔着千百年的时光，我仍可以想见当时华佗潇洒的身影，面对老汉的无计可施，他只是大手一挥，开了几棵荠菜，吃去吧！
“荠菜小小，浑身是宝。”这是来自乡间农人们对荠菜最美的诠释，恐怕再也没有别的评价能够抵得上这一句了。没有姹紫嫣红，荠菜仅仅是一抹朴素的绿，没有花枝招展，荠菜安静地贴近土层生长，从不随众，荠菜总能在岁月的清幽里散发出隐隐的香，俗世的风烟散尽，荠菜既是出世，又是入世的。
（往事的滋味，永远是甜丝丝的。）
槐花如雪
洋槐花开的时候，天空仿佛都是乳白色的，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清香和甜意，寓意着春天已经走进了深处，夏天就快一路小跑地赶来了。
洋槐花，是最素雅的一种花，它从茂盛的槐树叶中一串串地挤出来，用一双双玉一般的眼睛来窥探整个世界，那如凝脂一般的花瓣里，是淡淡的绿莹莹的微光，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的，惹人爱。
洋槐花一开，蜜蜂就闲不住了。这是采蜜的最好时节。在一片嘤嘤嗡嗡的氛围里，闲不住的还有一群孩子。他们在高高的洋槐树上，一展自己的攀爬技术。为的是给自己餐桌上添一道可口的蒸菜。所以，洋槐花开的时候，树身都明溜溜的，到处留下的都是孩子们攀爬的痕迹。这些孩子们，小的四五岁，还光着屁股，淌着鼻涕牛牛，大的也就十几岁，赶趟儿奔向每一棵开花洋槐花的树，争先恐后地抢占好自己的“领地”。
加入到攀爬大军的还有极少数女孩子，三丫就是其中一位。三丫生得人高马大的，看上去就有把虎劲，为此，我曾一度对三丫这样一个孱弱的名字产生质疑，觉得三丫应该叫虎丫，或者是大脚丫。
的确，三丫爬树爬得快，多少是与她的大脚丫是有些关系的。三丫大我们几岁，也就是十三四岁左右的样子，却穿得了38码的鞋子，哪棵树只要是被三丫先发现，她就会噌噌噌爬到树上，然后骑在树干上，啪啪啪几下，树下就是一片白莹莹的洋槐花。所以，我们曾经一度崇拜三丫，崇拜她那双38码的大脚丫，崇拜她能在树干上依然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在浩浩荡荡的攀爬大军中，我是最崴的一个，经常看到三丫爬到大树上已经在生吃最后一串甜丝丝的洋槐花，我才吭吭哧哧地刚刚爬上树，每到这时候，三丫总会双腿紧扣，坐滑梯一样地从树干上滑下来，然后爬上“我的树”，三下五除二就帮我解决了所有问题。正因为有了她的帮助，我才不会每次都是老末的一个。
三丫不光爬树是把好手。做起饭来，手艺也相当了得。只见她把采下来的洋槐花用压水井里的清水洗净，择在不锈钢盆里，然后，拌上面，撒上盐，迅速烧开一锅水，放上箅子和纱布，把实现拌好的洋槐花往纱布上一放，合上锅盖，只需5分钟，香喷喷的蒸菜就出锅了。这时候，三丫多会麻利地把蒸好的洋槐花放进菜盆里，撒上一圈麻油，再一搅拌，然后直接把搅拌用的筷子递给我，示意我先尝尝，其实，这时候的我早已经垂涎三尺了，猛夹几筷子放进嘴里，花香中带着面的甜香，面的甜香中裹挟着花的芬芳，在我看来，人间最美的珍馐也不过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