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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页

书籍名:《降龙阙》    作者: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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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
「嗯?」
被牵连的小人儿莫名无辜,「你不是说羽师父不会生气的吗?」
「……你问老子,我问谁!」
门口踱出一道月白纤影,「交头接耳,你们师徒两个倒是很有心情,这是家规,背不完不准起来。」
几张布帛飘下,让一大一小两人大眼瞪小眼。
小北堂认真的嗫嚅询问:「羽师父,还罚抄吗?」
「……」这兔崽子不说话会被当哑巴卖了吗?龙寒柏赶忙捂他的嘴巴,却晚了一步。
漠羽严厉的扫了这师徒一眼,「抄。」
龙寒柏登时软倒在搓衣板上,这一个字比说抄一百遍还可怕!意思就是让他抄到羽说停为止,完蛋了啦!他踩到雷了!
「师父?」小北堂耳朵被拎起。
「替老子抄一些,记得抄乱点,写太好会被羽认出来……」龙寒柏哭丧着脸,潜移默化的教小北堂当枪手。
那一夜他弄得羽三天下不了床,一路抱他回了漠羽山,这下可好,他遭报应了。人家说新婚媳妇儿是最疼人的,他家羽怎么什么都例外……
「北儿。」一声轻唤。
小北堂立刻站起跑进去,羡慕得龙寒柏两眼泪汪汪。
「羽……我还跪着呢!」果然,没人理他。呜呜呜!
屋内。
「羽师父。」小北堂拱手敬礼。
「有客入山,八卦火行,从东破土,你去迎迎。」教了一阵子五行数术,今儿个正好考考。把手里刚煮好的药递给床上咳嗽高烧的云晓,漠羽掐指算算,挥袖让小北堂出门,「还有,让门外那个去做晚饭,丰盛些,若是那人真的上得了山,必是贵客。」
雪山鬼老子的机关堪称天下第一,他师父的迷魂阵术在江湖独一无二,两相结合,想必除龙寒柏外,无人可以自由出入,连他都未必能在三天内上得了山,而来人已经徘徊三天,竟能破了他们都未发现的死角来到山巅,着实让他好奇想要见见。
他的吩咐引来了门口的哀号阵阵,像是恶狼残哭凄楚无比。
「媳妇儿,我不伺候别人……」
漠羽失笑。
他又想起在路过雷霆门交代好一切打算离开时,龙寒柏可谓是与林簋林黑面执手相看泪眼,说什么都是为了媳妇儿练就了一手好菜,那景象,笑得赤鹰在他们离开后还在打滚。
他真是长不大呢,呵!
隔着竹窗,龙寒柏望向跪着捶地抗议的人,那孩子气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
「寒柏……」那一夜,在沸水煎煮的快感中,他忘记告诉他,或许是他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话……他爱他呵!
「羽师父,您在笑吗?」清秀漂亮的小脸上是病态的苍白,云晓在床上仰头看也,满眼惊艳。
漠羽不语,但笑走近,「明天开始,我教你内功口诀,你和北儿一并练起。」
他开始期待了……这真正自由自在悄然自得的日子。
师父,我找到了属于我的归宿,您在天上可看得到?
隔窗望向屋后,他看到龙寒柏预备了堆积如山的年货,甚至还有舞狮头、小戏箱、鞭炮和烟火,让他实实在在感觉到年关将近的喜庆,这是繁忙多年所没有的感觉,他不再是要顾虑门中上下的雷霆门主了,他只是一月收一封飞鸽传书听听急务、其余过着自己日子的北堂漠羽。想起那日跪他的赤鹰和苍狼,他们信誓旦旦宣布尽忠,而他许诺十五年后还雷霆门一个顶天立地的门主,想必他们也会忙得很,新的左右护使将在那时诞生,辅佐新主,号令北地。
一切都完满的结束,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他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而这一切都是门外那个鬼哭狼嚎的家伙带来的。合眼的刹那,他耳畔又想起了龙寒柏交杂着树叶刷响而显得清亮深情的话,那首念动了他心思的诗。
失神了不知多久,一声暴怒吼声震得屋颤。
「北儿,你个小兔崽子,你带了谁回来?老子的漠羽山不让外人出入!」
漠羽出门时看到一袭窈窕白影,竟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杏目桃腮,笑得明灿柔和,而听闻了她独自闯上山来的龙寒柏,正抓着人家一双柔荑问长问短,漠羽不由轻咳一声。
某人立刻像狼狗般飞窜回他身边,一副谄媚的为他披上了薄衫外罩,「羽,山风冷,小心头痛。」
觑了他一眼,漠羽道:「和贵客寒喧什么?这么热闹。」
意识到什么的龙寒柏脑袋摇得像是风吹树枝摆,「男女授受不亲,热闹什么,嘿嘿嘿!」心虚的干笑,他亲昵的腻着他。
那白衣女子持剑拱手问候,目光晶亮,「漠羽山之漠羽可是指的这位?」
「你是?」漠羽淡笑,拍开乱摸的毛手。
「半月前,万方镇,神鬼仙毒伤了几位名门大派的高手,并且带走了他们准备供奉师祖的武功秘笈,这些日子他们聚众前来,却进不得山中半步,故求白莲来求取解药,望佛陀手网开一面。」
她的白衣、谈吐让漠羽猜到八分,拱手回礼,「不愧是当今武林盟主,小小雪山机关,难不得你。」
「武林盟主?这丫头?」被警告的目光逼得闭了嘴,龙寒柏缩头不再出声。是他回山路上捅的娄子,手痒了嘛!本来还想晚上骗羽读给他听,他好练功,呃,正主先找上门来了。
白莲望见龙寒柏赧颜的表情,噗哧一笑。
「神鬼仙惧内,天朝龙卿爱妻至深,故明媒正娶娶了男子,想必这就是救我朝于水火的奇人,白莲失敬失敬。」
漠羽沉眸浅笑,「情报楼都打探不着的消息,你是谁?」
她退后一步从脖颈上取下一物,那东西仿佛舍利,发出幽幽的异光,她俏皮的眯起眼睛娓娓道来:「江湖奇人百年来首推三人,分处三地却都名震江湖。然而逝者已矣,名号犹存……你可记得?」
漠羽轻轻接道:「雪山鬼老、无名药王、南疆神尼。」
他蓦然抬眸,目光如同雪山中最清澈的甘泉。
有缘分的人又来了一个呢,他挑眉望着俏美的白莲,对视间如遇知己。
「我们乔迁新居只有薄酒一杯,请进吧!」
朗声大笑间,三人一并入屋。
小北堂正坐在门口托腮望着天边,乖乖的一遍递抄写着被罚的家规,并熟记于心,当真开始帮他那倒霉师父也抄写一份,说实话,他师父那一手七扭八歪的错字还真不是好学的……
孰不知门外三人的邂逅为这偌大江湖谱写了新的传奇,作为奇人之后,他们又开创了一则新的传说。
而属于小北堂的传说,将在十五年后发生,而他仍憨直的没有发现月老让他提前见了未来的丈母娘。
哎!缘分也是代代相传不是?


尾 声

又逢盛夏,羌齐国内混乱的内战终于告一段落,新任汗王完成大婚,继位听政,却在第一时间举一国之力集结大军,准备挥兵北上。
羌齐王城,皇殿之上。
穿着一身滚黑战甲、外罩虎皮大氅的硕迭戴着汗王的发箍,狮鬃般的发暴怒四散着,尊贵的脸威严可伯。
自从几月前他从北地归来,便疯狂的巩固势力,还半路掠回一名天朝女子,强制她成为他的王妃,完成了大婚。
万事俱备后,他毫不犹豫的要求提前登位,逼得他父亲不得不从了他的心愿让位给他,成了太上皇,离开羌齐前往更西的圣域祭拜去了。
他是不容人置喙的继承者,在大婚后更没人有反对他继位的理由,十几个皇弟们也只能让他的猖獗愈甚。
硕迭生来的王者,他以最快的速度休整一切,今日,就要出兵,目标却不是一直觊觎的天朝皇都,而是一个叫作漠羽山的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王上。」新婚的王妃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出来送行。
硕迭回首,紧蹙的眉宇锁得更紧,他梭巡着,却把他的王妃看得忍不住寒颤。
「祝……王上一路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华丽的衣着盖去了她黯淡思乡的痛苦。她不知为何成了掠来的新娘,却在新婚之夜失了心,爱上这个雄狮般的男人,只有她知道,他爱的不是她,因为他满足后的梦呓里,呼唤的都是一个叫作「羽」的人。
而他也清楚的告诉她,她长的有三分像他梦里的那个人!
「羽……」硕迭咬牙切齿的走过去,扯住王妃的后颈,他逼看着她,在那相似的脸上看到不相似的惊惶。若是那玉人儿,恐怕连须眉都不动一下吧,抑或对他浅浅的笑,缥缈得如同大漠中最美的艳云。
「漠羽山,漠羽山!哈哈!」他嫁给了谁?他魂牵梦萦的人在拒绝了他之后,转眼便跟了谁走?一张令他厌恶的俊逸面孔带着无赖表情掠过,他狠狠的甩开了手上的女人。
「我硕迭从不缺女人,你也不是特殊的,但是你最好早些忘记那该死的天朝,诞下麟儿,成为我羌齐的好王妃,一生不要作梦离开。」残酷的走开,头也不回。
他挥起右手,等待他号令的二十个统领纷纷跪下,「红浪旗、烈鹰旗、龙鳄旗,星夜向西北挺进,不得延误!」
「是!王上!」
大氅猎猎,挺拔的身影扬长而去,身后,将帅成群。
外面肃杀的兵马黑压压的望不到边际,竟是举一国之力倾巢而出,战鼓响,令西域大漠狂沙飞。
扑倒在地的王妃梨花带雨的哭到瘫软,书香门第出身的她从未受过如此野蛮的对待,但她却不知深浅的爱上了那个狂莽的王!她有何面目回家?有何面目再见她远去南疆拜师学艺的闺中密友?曾经在桂花树下,还是小姑娘的她们做着桂花糕,憧憬着自己的另一半,而她如今……
白莲,莲儿,终究没能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刻,你信中提及的南宫吟,你命中归属的另一半,只愿你能幸福,不要步我后尘!
想起自己一丝爱念间,由得这男人掠了自己离开,她再也无从承受,哭得昏厥过去。

千里之遥,大军掠过之时甚至没有余心烧掠村庄、辱杀镇人,掀起的黄土遮天蔽日,一时间如同碾轮横扫而过,直逼西北雪山脚下。
蛮横的卷土而上,万千蝼蚁般密密麻麻的大军,践踏了苍白的雪,喊声震天,杀气腾腾,却陷入万劫不复的阵法地狱中,一时羌齐大军哀号连绵,响彻天际,轻残重伤无数,漫山遍野。
不要人性命的五行数术、天地阵图漫山铺开,如同擎天浪墙,把天昏地暗的沙场隔在山腰以下,不让入侵者前行半步。
最终大军触动迷魂阵,一帧铺天盖地的幻术在层层参天雪松寒柏间化开,把大军团团围住,让他们困顿数日,终望山巅而束手无策。
迷魂阵法,让硕迭指挥的数万大军从山脚来,在奔袭行进十余日后,再归山脚去,令领了死命的大军将领气急败坏,也使硕迭的暴戾与日俱增却无能为力。
他疯了般的狼嚎响彻天际,在颓败的大军中引领杀气。
连亘数日的混战,他们竟连对手的寒毛都碰不到一根。
铩羽而归,只待时日。
而附骨之蛆般的仇恨则轧过大漠,焚烧燎原。

漠羽山巅,三道身影飒飒挺立,一道白衣如雪,女子巧笑倩兮,一道橙不橙灰不灰的布衣,包裹的男子俊逸非凡,畅笑天地间,他的怀里勾着一道月白身影,黑发泻出,恍若雪山上最美的虹光。
他们俯望着山下雄浑晦暗的一片狼藉,望不到边际的大军中,噬骨饮髓的血色荡漾,如江如海,在迷魂阵中晕上烈日霞色的氤氲,更显惨败。
「羽,他还真是痴心呢,不如我直接摘了他的脑袋,免得他被困却不退,脏了我漠羽山。」龙寒柏吻上漠羽后颈,为他挡住山风。
漠羽却望向白莲,浅笑淡然道:「之前你攻山所找出的死角已被堵上,这次他们怕是没有罅隙能攻上山来了。」
「呵呵,那就让他困些日子,反正漠羽山主手下留情,没有布下索命阵,不是吗?」白莲的笑带着英气,学龙寒柏赖皮的口吻道:「我帮你们完善了布阵,又赠上师父的麻痒毒、绞心敌加入机关,给闯山的人更『深刻』的教训,现下给你们个机会谢我吧!」
「哦?」漠羽笑眯了眼睛,「白盟主想要在舍下多叨扰几天,不用如此拐弯抹角吧!」
「呵,被看穿了。」
「南面的那间小屋就借你短居,采光好,又应了你未来夫君的南宫姓氏,如何?」
这也被他看穿了,真不愧是北地之主!白莲歪头眨了下眼睛,无视另一侧半壁乌云的雪山角落依旧持续的混战,感叹的点了点头,「正好,我住了后,我儿子也可以住。」
「还有一个小兔崽子会来?」又有一个可以捏来玩!龙寒柏两眼放光。
白莲爽朗娇笑,「我儿还未出生,我尚待字闺中,再等我两年吧!」
「你耍我!」
漠羽按住龙寒柏即将挥出的厉拳,那厉拳立刻收起十成火气,化作柔掌覆在他腰间,他这才淡笑出声,「嗯,对了,南屋后面我本欲种翠竹林,既然白盟主住了,有劳。」
「……不会是种不出竹子来,你不让我下山和南宫吟成亲吧……」白莲瞪圆眼睛。
漠羽挑眉但笑,「劳烦你帮我们完善这漫山阵法机关,想必这次是半点漏洞都找不出了。」
言外之意就是她想下山,绝对需要他这个山主的首肯。
「……」
闻言,白莲抚额郁结,认命颓丧的向雪洞飞去,继而银铃般的笑声传来,笼山盘升,与日辉映。
「人道神仙最无情,谁人知晓此山中,仙境悠然隔世遥,漠羽漠羽你最多情……你可知晓?」
龙寒柏仰天大笑,最后倒在漠羽肩头,深情的扣住他的腰,吻在他的额头。
「落日了……」
「每个朝暮,你没了选择,只能在这里陪我终老。」流华般的笑透着幸福,在夕阳下,一片淡金。
龙寒柏深深吸着他身上清淡的雪气,用月白披风紧紧的裹住他,让衣摆飞飘,他突然吻下,霸气的笑让天地都为之失色,无赖的蔑视着雪山脚下漫山遍野的混沌残局,恍若王者,向整个红尘人间宣誓:「这正是我的愿望呵,羽。」
那一纸血诗在他胸口处蕴着,蕴出他的感慨,他豪迈的笑,震落雪千片。
「我的羽,我的伊人,我终于带回家的媳妇儿,你跑不掉、逃不走啦!哈哈哈哈——」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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