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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书籍名:《暴君手中的小绵羊》    作者:罗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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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虚掩,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像催命一般,越来越近,何宣瑜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老鼠缩到花盆后面,谢麟成穿过房间来到阳台,目光扫过来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滞住了,手脚僵硬地坐在那里。
「坐下。」慕南风笑嘻嘻地拉他坐下,问:「工作狂,加班到这么晚?」
谢麟成拽开领带,面露笑意,说:「去了你家一趟,结果等云平哥等到快十一点。」
「啊?」慕南风低叫一声,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好巧哦!」
谢麟成曲起手指弹他的额头,说:「巧个鬼,都是你这家伙,死缠烂打非让云平哥马上送樱桃来,害老子等那么久。」
导致他看见樱桃就有气——早在慕家吃饱了,车里还有一筐。
「我又不知道你会去。」慕南风吐吐舌头,殷勤地给他捏肩揉背。
谢麟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这么任性,小心自讨苦吃。」
「啧!」慕南风不以为然,小脸一仰,说:「反正有大哥疼我,你就嫉妒吧。」
我嫉妒个屁呀?谢麟成哭笑不得,对这个娇惯过头的家伙无可奈何。
两个外貌气质截然不同的少年谈笑风生,调侃逗闹,让何宣瑜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谢麟成更是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何宣瑜悬到喉头的心放了下来,借口要温书,逃命似地跑回房间。
抱着一本古文,却总也集中不了精神,一行行字看过去,入眼不入心,总是支楞着耳朵听阳台上的声音,虽然他们已经尽量压低交谈音量,何宣瑜还是被搅得心神不宁。
还好这种打扰没有太久,十来分钟后,谢麟成起来伸了个懒腰,把慕南风拽出来,说:「考生要用功,你也滚回去睡觉吧。」
「好——」慕南风不情不愿地往外走,何宣瑜站起身来送客,拘谨地道歉。
谢麟成笑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还要我说多少遍?」
何宣瑜低着头,声若蚊吟:「我知道了……」
他还是怕得要死,连自己的靠近都能让他竖起一身的汗毛,像只受到突袭的猫。谢麟成摇摇头,说:「好好用功,考上了有奖励。」
「是。」何宣瑜没敢多问,对方也没说明,阖上门便离开了。他松了口气,坐回桌前,手心全是汗水。

奋战三个月,拼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何宣瑜有惊无险地考上K大,比谢麟成和慕南风低一个年级,暑假过后就可以开始大学新生活。
放榜之后,考生们一片欢腾,纷纷呼朋引伴地去庆祝,何宣瑜站在榜单前,悄悄握住挂在胸前的戒指,眼眶有些发热。
谢麟成给他的奖励是一张信用卡,何宣瑜不敢收也不想收,他本来已是寄人篱下,吃穿花用全由谢家供给,再拿零用钱的话,无论怎么看都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何况谢麟成曾对他施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使得何宣瑜的自尊心分外敏感,于是以无功不受禄的理由婉言谢绝,说:「我可以在课余打工赚钱……」
「不准。」谢麟成把卡塞到他手里,手指接触间,何宣瑜像被烫到似地缩回手去,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谢麟成眼中闪过讥诮的笑意,说:「别会错意了,这些是你该得的,因为从明天起,你就要到盛和实习。以后的课余时间,你恐怕没什么机会跑到外头去打工了。」
「唔?啊……是。」何宣瑜迅速消化了这项指令,内心的屈辱感消散了一些,虽然他很怕谢麟成,不过对于自己能派上用场这件事,还是由衷地高兴。
就这样,别人在享受逍遥暑假的时候,何宣瑜跟着谢麟成进了盛和集团,被安排在他的办公室,从最简单的打字、碎纸、整理文件这些杂事做起,一点一点地熟悉事务,慢慢成为谢麟成最得力的助理,堪称左膀右臂——这已是后话。
由于工作、学习、生活的圈子几乎完全重合,想避也避不开,相处的时间越长,对谢麟成的惧意也渐渐消减,不至于一见到他就怕得发抖,不过心中仍有阴影,让何宣瑜对他总提着三分戒备,怎么也热络不起来,只是尽力做一个称职、顺从、有效率的助理。
那个富贵闲人慕南风还是住在谢家,无所事事,从美少年渐渐长成风华正茂的美青年,毕业之后也变成了谢麟成的助理之一,而且是最闲的那一个。
至于最忙的,当然是何宣瑜,与谢麟成几乎形影不离,深得倚重,而且不会恃宠而骄,懂规矩,知进退,沉静勤勉的性格为他赢得了上下一致的好人缘。
随着岁月流逝,何宣瑜发现,他对谢麟成的感情也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当然,这其中,慕南风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是他大学毕业那一年,来到谢家的第四个年头,慕南风的大哥突然订婚,他们三个去参加订婚宴,慕南风喝了几杯酒,回来之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形象全无,闻者鼻酸。何宣瑜看他哭成那样子,实在于心不忍,拍着他的肩膀直哄他,结果他不哄还好,越哄越糟,慕南风哭得更厉害,眼泪像开闸的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还是谢麟成精明,一见他眼圈发红就当机立断脚底抹油,溜回去睡觉,省得劳心费力还被当成大号手帕。
何宣瑜为人忠厚,没看透慕南风这种娇纵性格,于是手忙脚乱,折腾了半宿,这个大少爷才勉强收住眼泪,抽抽答答地道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那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你别再哭了,嗓子都哑了。」何宣瑜擦擦头上的汗,觉得耳朵都快聋了,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家伙光是哭得肝肠寸断,任他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闹得他哄了半天还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伤心成这样。
用冰毛巾敷了一下,慕南风俊美迷人的脸蛋还是肿得像个包子,他照了照镜子,又揉揉眼睛,说:「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何宣瑜帮他把脸擦干净,脱下他的外衣,拉起被子盖住他,说:「你就睡在这里吧,如果想聊天,我可以陪你。」
「你真好。」慕南风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拍拍身边的空位,说:「躺下,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何宣瑜换了睡衣爬上床,洗耳恭听。
慕南风沉默了片刻,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一个男人,你会不会觉得恶心?」
「嗄?」何宣瑜吃了一惊,脱口而出:「谢麟成吗?」
「拜托,怎么可能是他?」慕南风瞪了他一眼,打了个寒颤,皱眉道:「人吓人吓死人,你不要乱猜。」
你们从小混在一起,我当然会猜到他头上啊!不过听到慕南风矢口否认,何宣瑜不明原因地松了口气,左思右想,又倒抽一口凉气,小声问:「难道……是我?」
二减一余一,平时慕南风就跟他们两个混得最多,不过何宣瑜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哭得震耳欲聋。
果然,慕南风被逗笑了,说:「虽然你很可爱,但是我们两个好像不怎么来电的样子,可惜了。」
可爱?这个形容他还是头一次听到,何宣瑜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轻哼道:「不可惜,我倒觉得很庆幸。」
做为性侵受害者,他虽然不想把那段伤痛嚼个没完,不过对于同性恋,还是有些本能地排斥,他可以接受慕南风喜欢一个男人,只要这个男人不是自己就好。
「宣瑜,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慕南风眼睛半闭,脸颊贴着枕头,喃喃低语:「有没有品尝过那种心动的滋味?对方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绪起伏,思想不受控制,就像提线木偶一样,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卷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又是两滴泪珠滚下,慕南风说着,声音带了几分哽咽,平时总是玩世不恭的阳光美青年难得真情流露,看起来可怜兮兮,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缩在角落里咕咕哝哝地舔着受伤的爪子。
此情此景,让人同情心暴涨,油然生出怜惜之感,何宣瑜也不例外,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水,问:「你没有向他表白过吗?」
慕南风摇头,抽了抽鼻子,说:「我怕我说了……他会讨厌我……看不起我……那样一切都完了,我就真的只有去死了……」
「没……没有这么严重吧?」何宣瑜紧张兮兮地看着他,说:「可是,你这样委屈自己,他却一点都不知道,这样对彼此都不公平啊!」
「公平?」慕南风抬起头来,眼中又开始酝酿另一场暴风雨,「本来就不公平!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却要被才认识两个月的人给抢走了。」
「喂!别又哭了!」何宣瑜每一根神经都绷紧,抓了一把纸巾来围堵洪水,劝道:「哭有什么用?如果有人来抢,你要尽量守住才对,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拱手让人?」
「会有用吗?」慕南风一脸委屈,一点骨气也没有,说:「可是……就算阻止他结婚……他也未必会喜欢我……」
「反正现在他也没喜欢上你,你再不阻止,就连将来也没可能了。」何宣瑜为了不让自己的床被泪水淹掉,给慕南风猛出馊主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不阻止,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
「你说得对!」慕南风有如醍醐灌顶,瞬时来了精神,一拳捶在枕头上,咬牙切齿:「我得不到的人,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
「喂!你别做傻事。」对方的阴狠表情颇似白雪公主的后母,让何宣瑜开始后悔煽动他了,万一这人见人爱的优质美青年走上歪路,他可难辞其咎。
「不会的,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慕南风眯着眼睛笑了,情绪触底反弹,何宣瑜不再提心吊胆,关灯准备睡觉。
他刚躺好,慕南风轻轻戳他的肩膀,问:「为了答谢你,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好了。」
「嗯?」何宣瑜有些困倦,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结果慕南风一句话把他的瞌睡虫下了个精光——
「谢麟成不是同性恋。」
何宣瑜浑身激灵,睡意全无,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他不喜欢男人,当然也不喜欢你。」慕南风接着说,「不过他最不喜欢的是解释。」
何宣瑜几乎喘不上气来,语无伦次地说:「那他、他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只是一时兴起想尝鲜?
慕南风似乎叹了口气,说:「因为他爸爸有个变态的嗜好,就是给纯洁的少年少女开苞,这也是你被买下的原因,谢麟成抢了头筹,那位大叔当然没兴趣了,所以才会把你转送给他。」
何宣瑜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好半晌才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口中尽是苦涩,讽道:「那么,我是不是还要感激他?」
「不用,麟成要我别多嘴。」慕南风语带笑意,说:「那家伙根本不在乎你是怎么看他的。我敢打赌,如果不是这几年你的努力得到认同,可以跟在他身边,他八成早忘了你是谁。」
何宣瑜无力地瘫在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大脑混乱不堪,回忆像走马灯一般掠过,谢麟成的面容屡屡浮现,傲慢的、冷漠的、让人屏息的俊朗容貌,在他脑海中异常真切,近如咫尺,他却不敢伸手触碰。
原来他这么战战兢兢全都是自寻烦恼,看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笑话一场,像座拼命筑起高墙来防御的荒凉城池,严防死守,却不知道敌军根本没兴趣靠近一觑,如果慕南风今晚不说,他还要在其中禁锢多久?
像吹乱了一池春水,心中的激荡久久不能平息,何宣瑜抬手盖住眼睛,压抑住一阵阵泪意,低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还陷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慕南风一针见血,又有些犹豫,说:「不过……也许这样一来,会变成另外一种痛苦也说不定……」
他说完就翻过身睡觉了,何宣瑜却思绪万千,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眼下楼吃早餐,见到正在看报纸的谢麟成,心中别是一番滋味。
「昨晚没睡好?」谢麟成的视线从报纸上挪开,看到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憔悴,轻声说:「今天上午没什么事,放你半天假,下午再去公司。」
「不用。」何宣瑜摇头,坐下来吃早餐,谢麟成阖上报纸,半开玩笑地说:「当奶妈的滋味怎么样?」
何宣瑜愣了一下,对他这突如其来的调侃有些不自在,支吾道:「还好,只哭到十二点就睡了。」
谢麟成呵呵一笑,说:「吃到苦头了吧?下次记得快点闪人,那家伙是典型的人来疯,如果没人搭理,自己在暗处抹抹眼泪也就完了,越有人哄着他,就越能折腾。」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何宣瑜唇角勾起笑纹,长久以来压在心上的巨石一夜之间挪开,让他不禁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尽量放松自己,学着和谢麟成自然地相处。
他们去公司的时候,慕南风还在睡。上午开完会,何宣瑜精神有些不济,用过午餐之后跑到洗手间用冷水洗脸,看到镜中的自己神情恍惚,脸色苍白,眼中血丝遍布,难看得像鬼一样。
「何秘书,咖啡。」回到座位上,林秘书端来一杯咖啡给他,附赠如花笑靥,十分养眼。
谢国严已正式退休,谢麟成接任总裁,手下三个秘书——他,林秘书,还有那个不知道在哪里摸鱼的慕南风。
「谢谢。」何宣瑜回她一笑,端起咖啡轻啜,林秘书一手支在他办公桌上,身体前俯,若有所思地瞧着他,说:「你今天气色很差,不过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哦?」何宣瑜不解,林秘书食指轻触自己的红唇,说:「以前总是拒人千里之外,很难相处的样子,像个机器人,现在嘛……好像从刺猬变成松鼠,可爱多了。」
又是「可爱」?何宣瑜嘴角抽搐,很想把咖啡喷到她的名牌套装上。
「林,兔子不吃窝边草。」谢麟成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林秘书耸了耸肩,回到自己座位上,何宣瑜低头把咖啡喝完,有点窘,却没有以往的畏惧感。
「过来一下。」谢麟成简短地命令,何宣瑜应了一声,跟着他走进办公室,谢麟成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指了指旁边的专用休息室,说:「你去躺一下,晚上跟我出席一个酒会。」
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不好带出场,可是……何宣瑜不自在地偏过脸去,避开他的手指,说:「我……我……不用了……我去附近的商务饭店开个房休息好了……」
他知道谢麟成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需要他养养精神以应付晚上的酒会,可是何宣瑜实在不想逾矩,他一个小小的秘书,跑到总裁专用休息室里睡觉成何体统?
谢麟成被他这莫名的忸怩相弄得有些不耐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要我抱你进去吗?」
何宣瑜愣了一下,随即像兔子被烧了尾巴似地逃进休息室,脱掉鞋子爬上床,姿势端正地躺好,谢麟成挑着眉看他,这么规矩的样子,不像去睡觉,倒像是上手术台。
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温情,他过去给何宣瑜盖上被子,还像照顾儿童似地轻拍两下,柔声说:「也要适时休息一下,你把身体搞垮了,我会很头疼的。」
「嗯。」何宣瑜放松身体,努力让心情也平静下来,突然想起什么,问:「南风呢?他不可以吗?」
谢麟成闷笑了几声,说:「他被甩了一巴掌,脸上肿起一座五指山,比你更不能见人。」
「啊?」何宣瑜撑起身体,惊讶地问:「怎么回事?」
谢麟成把他按了下去,说:「睡你的觉,别瞎操心。」
何宣瑜只好乖乖闭上眼睡觉,到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天上午慕南风跑到他大哥办公室,关起门来大闹了一场,被他大哥甩了一巴掌,一怒之下发誓再不踏入家门一步。
后来慕云平低调解除了婚约,但是兄弟俩已经交恶。慕南风从小就任性娇惯,心高气傲,挨这一巴掌比杀了他还难受,自然是死也不肯先低头,于是原本亲密无间的兄弟,就这么渐行渐远。
不过,让何宣瑜震惊到失语的,不是慕家兄弟翻脸的事,而是慕南风喜欢的人,竟然是他的同胞手足,而且,在他差一点放弃的时候,好像是自己煽动他又冲上前线的。
不是没有愧疚,然而于事无补。
生意往来中,他与慕云平打过几个照面,对方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工作狂本质比谢麟成有过之而无不及。
爱上这样的人,慕南风注定会无比辛苦,除了唏嘘感叹之外,何宣瑜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在生活面前,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也许时间流逝,会抚平所有的伤痕;也许物换星移,情感也会默默地淡然;也许,似水的光阴会浇灌出另一种情感,日复一日,在心田上悄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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