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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书籍名:《重生靡音》    作者:祎庭沫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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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过一场雨,Z市的路面显得有些潮湿,刚过午夜,路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只有车子压过柏油地面发出湿粘的水声,安静中的唯一喧闹。
海景区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裹着被单露出整个肩膀的女子被打晕在地,浴室内发出一阵轻微的闷响,在水声的遮掩下几不可闻,一把消音手枪散发出淡淡的火药味。三十多岁全身赤祼的男人侧身倒在血水中,子弹直接穿透他的眉心,男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成了死人,睚眦的眼睛瞪着面前这个斯文淡漠的男子,脸上带着还未来得及退去的惊讶。
路凝夕习惯性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将手枪插进风衣内里的口袋,没再多看一眼地走出浴室,从散落在地上的西裤中找到一部男式商务手机,取出内存卡,随即起身向外走。
“解决。”拉开套房的大门,路凝夕对着衣领内的微型对讲机问道:“还有多久?”
“五分钟。”那边回答的声音比路凝夕多了几分轻松。
总统套房位于宾馆十六层,有着严密的监控系统,因此走动的人员较少,毕竟能住到这里的都是有些身价人物,往往这种人也最忌讳被打扰,做为酒店运营商也懂得尽量不去得罪这样的客人。
没再多话,路凝夕快步走进安全出口,从十六层一口气跑到地下停车场,小心地躲过巡逻的保安,闪进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丰田内,驶出停车场。彼时十六层的监控器被撤掉虚拟画面,恢复其原本的功能。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分钟。
将取到的内存卡交给与他搭档的安栩,路凝夕回到自己的住所,准备休养生息,下周会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
Z市的黑帮有四股势力,这些家族表面看上去相安无事,暗地里却斗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让,并处心积虑地要吞掉对方的势力。
贺家在这四个势力中并不是最强的,它是由贺家现任少主贺煜的祖父通过走私军火慢慢壮大起来,直到现在,军火依然是贺家不可动摇的根基。贺煜四年前接手贺家后,便摒弃了家族之前保守性的做派,开始扩张生意网和人员。在老一辈人眼里,只能算做轻狂,但正是因为他这种狂妄但不焦躁的个性,才让今天的贺家在Z市的势力如日中天。
路凝夕是十四岁那年被贺煜“捡”回去的。当时路凝夕的父亲投资破产,被高利贷追杀,在甩开对方一个信号灯的时间后,路凝夕的母亲将他放下车,藏进一个小巷子里,随即与他的父亲驱车离开。
离开父母的路凝夕惊恐地躲在巷子里子,向上除了一个装满钱的背包什么都没有。但钱对于一个刚满十四岁的孩子来说是没有任何存在感和安全感的东西。就这样在巷子里待了两天,虽然他一直希望自己的父母会回来接他,但冥冥中也了然这种可能性的渺小。
最终惊吓过度加上饥寒交迫,路凝夕晕到在巷子里。被当时路过的贺煜捡回了家。醒来后,路凝夕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父母发生车祸的报道,当时车子撞到山边的石堆上,汽油泄露发生爆炸,虽然车子已经面目全非,但他清楚地认得被爆炸冲击出来的那个烧掉一半的蓝色手提袋,那里装着他的琴谱。
之后路凝夕便留在了贺家,成了贺煜的第一个“弟兄”,贺煜长他三岁,对他也是照顾有佳,两个人同吃同住,转眼就是十二年。路凝夕知道贺煜身边是不会留废人的,所以当贺老爷子问他以后想不想帮贺煜的时候,他没有犹豫地答应了。随后路凝夕凭着较好的身体条件,成了贺家的顶尖杀手。当然,其中他也是有私心的,他要通过贺家找出当初追杀自己父母的凶手,且要亲手铲除。
采光充足的客厅里,路凝夕坐在琴凳上,琴盖上放着刚打开塞子的红酒,手中的资料被细细的翻过,这是三天后要进行交易的买主资料,路凝夕要负责当天的军火运送。这时,放在茶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路凝夕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接通手机。
“煜哥。”
“干什么呢?”贺煜的声音多了一些温柔,与他硬冷的形象有些不相称。但对于跟了他十几年的路凝夕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看资料。”坐到沙发上,路凝夕斜着身子,看上去有些慵懒。
“严杰的事走风了。”
路凝夕愣了一下,沉默地摘掉眼镜,揉了揉泛酸的眼角,仔细回想着自己做掉严杰时的经过,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他和安栩合作了这么多年,对安栩的电脑技术也是非常信赖的。
“我怀疑有内鬼。”见他不说话,贺煜没有避讳,直接说出自己的怀疑。
“那三天后的交易……”
“照原计划做,我会加派人手。”贺煜顿了顿,“这事我会查,先不要打草惊蛇。你自己小心点儿,严家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知道了。”
严杰是严家下任接班人,但严杰出了名的好色,成是不足,所以严老爷子严世华一直没把位置让给他。这个严杰倒也不思进取,杖着严世华的名声在外不务正业,嚣张跋扈,结下不少仇家。但看在严老爷子的面子上,也没人敢动他。
但这次严杰雇用电脑黑客通过其他途径查到贺家私下不法走私的帐目,以此威胁贺家让出一半的军火生意给他,很没眼色地惹到贺煜。虽然严家在Z市的黑帮中是最有资历的,可贺煜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路凝夕按照贺煜的意思直接做掉严杰,并取回了带有账目的内存卡。其实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黑账,但都墨守成规地不去干涉。严杰一来是破坏了这种规矩,二来他并没有告知严世华,而是以自己的名意要挟贺家,用安栩的话说:“完全是死催的”。
所以这次严杰的死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贺家,但事情还是走了风,只能说明贺煜身边有不干净的人。
三天后,路凝夕坐上贺煜的奥迪,载着要交易的枪去向山顶别墅驶去,开车的是从小便跟在贺煜身边的纪叔。他也算是贺家的老人了,贺煜对他也相当信任。
虽然严家要为严杰报仇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但真正能做掉路凝夕的人屈指可数,即使在道上能排上数的也不愿意轻意冒险。再加上有贺煜在幕后撑着,大家都猜这事最终也不过是不了了之。
车子慢慢地向山上开,前后个跟着两辆军用吉普。这次是生意是贺家于沈家的第一次合作,彼此都相当重视。沈天奇刚接手沈家明面上的集团以及暗地里的帮派,为人也是颇为张扬,做事的手段与贺煜不相上下,两个算是志向相投,很快便商定下合作的事宜。
“你说也真是不巧,安栩竟然病了。”纪叔叹了口气,黑发间夹着几缕灰白,平添了几分慈祥,“我这老头子也不会和你们年轻人聊天,闷了吧?”
“没有。”路凝夕保持着惯有的警惕看着窗外。由于是郊区,通往山上的路并没有车辆,四周是山崖,崖下是海,路边用雕刻讲究的木栅围着,前面是一排低矮的灌木,又是白天,没有任何适合伏击的地方,“您也知道他身体向来不算好。”
“倒也是。”纪叔摇摇头,“你本来就话少,也就他能和你说得上来吧。”
路凝夕点点头,抬手推了一下眼镜。不是他和安栩有话聊,而是安栩可以自己说个不停,完全不需要他插嘴。
“来,喝点水。”纪叔丢给他一瓶水,自己也开了一瓶,“这还没到热的时候,怎么这么闷。”
“下车就好了。”路凝夕的确是渴了,拧开盖子喝掉一半。车子采用的防弹玻璃,车窗关闭后几乎不透气,加上天气有些燥热,通风不畅的车内就显得格外闷。
“要不要开空调?”
“不用。”路凝夕不喜欢空调,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车子依照80迈左右的速度继续前行。这时对面车道反向开来一辆越野车,玻璃和黑色的车漆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路凝夕眯起眼睛,却莫明的感到一阵头昏,本能的发觉有些不对劲儿,转头看向后方,原本跟来的军用吉普不知何时不见了。随即困意突然袭来,让他瞬间模糊了意识。
朦胧中感觉到车子停下来,然后车身传来猛烈的撞击,不多时就只留下金属与石壁的磨擦声,天旋地转——车子冲破了不实用的木栅滚下山崖。咸涩的海水冲入鼻腔,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一切都变得不现实,最终落幕在一片死亡黑暗中——却由然腾生出一丝解脱……
安栩醒来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这一觉睡得太沉,连手机响过也没听到。伸了伸胳膊,头还有些突突地疼,但和早上比已经好了很多。
昨天他和贺煜去参加酒会,遇到了之前和他一起学电脑技术的老朋友,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加上半夜回来时可能吹了冷风,今天早上醒来头晕的厉害,纪叔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连床都下不了,随后帮他叫了医生,打过针吃完药就直接昏睡过去。也就没参加这次的交易行动。
拿过手机,上面有五通未接电话,全是来自罗笑的。原本早上应该来的医生是罗笑,但他临时有个急诊手术,走不开,只好换了其他人。安栩有些纳闷,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接连重播五次。
回播过去,安栩的右眼皮突然跳得厉害。虽然他并不太信这种左跳财右跳灾的话,但心里不免还是打了个突儿。电话响了很久,在他已经准备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安栩。”
“笑哥,我睡晕头了,找我什么事?”罗笑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好想处的,他闲来无事也会经常往罗笑的私人诊所跑。
“……凝夕出事了,我现在在医院,你过来吧。”
安栩一慌,手机“叭”地掉在地上,突兀的响声让安栩一下回过神来,拿起车钥匙就往外冲。贺家在Z市有家私人医院,从医疗水平到医疗用具都是目前全球最先进的,贺家的人受了重伤一定会被送过来。
闯了四个红灯,安栩的车子停在医院的正门口,一群穿着黑衣的保镖站在急诊室门外,个个面色凝重,气氛异常压抑。见到安栩,才自动让出一条路。
安栩恍惚地走进去,急诊室里路凝夕的尸体平放在床上,脸色苍白地发青,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身上贴着的心跳呼吸探测线还没来得及取下,只有心脏停跳后的仪器发出刺耳的电子提示意敲击着耳膜。安栩僵在原地,迟迟无法做出反应。
罗笑站在床尾,紧握住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总挂着温和笑容的脸在敛去笑意后变得冷漠而暴戾。虽然看惯了生死,但今天躺在这儿的是路凝夕,本该淡定的心却起了波痕。
贺煜站在床边,脸色冷的吓人,连安栩也不敢走上去,怕惹怒了这只濒临爆发的狮子。低头着仔细地看着路凝夕的脸,手指轻轻地梳理了路凝夕凌乱的头发,然后拉起盖在他身上的白布,遮住那张苍白的脸。
“三天后办葬礼。一定要查出是谁干的,不惜一切代价。”语毕,贺煜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拍了拍罗笑,大步走出急诊室,留下一室寂静……
耀眼的光亮落在脸上,带着微微的暖意。路凝夕皱了皱眉,只觉得头疼的厉害,身体像被摔过似的酸痛,仿佛已经睡了很久了。
鼻间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路凝夕没有立刻睁开眼,脑中如回放般的梳理着出事前的画面,他记得之前自己并没有吃过什么可疑的东西,可能存在问题的就只有纪叔递来过的那瓶水,因为水是之前就放在车里的,他也就没多怀疑。现在想想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与此同时,路凝夕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纪叔就是内奸。
睁开眼,入目一片乳白,床头挂着点滴瓶子,液体以极慢的速度流入手背的血管中。对于自己获救的过程路凝夕没有半点儿记忆,不过能活着还是值得庆幸的。
“你醒了?”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衣着讲究的男人优雅地拎着保温桶走进来。
路凝夕稍稍偏过头,进门的男人他认识,是本市玖月高级会馆的老板凌宸。他与凌宸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贺煜加入会馆会员的时候安栩查过关于这个人的资格,路凝夕也只是顺带地看了一眼照片。
不过……他为什么什么在这儿?而且一副跟自己很熟的样子……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放下保温桶,凌宸按响床头的呼叫器。
“你怎么……在这儿?”费劲儿地问出自己的疑问,刚醒来的声音有些干涩嘶哑,但却让路凝夕一愣,自己的声音向来都是略显低沉的,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清辙了?
“睡傻了?你在玖月门口出的事,我当然……”
凌宸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一群医生护士非常礼貌外加商量地请了出去,开始细致地为路凝夕做各项检查。而现在的路凝夕已经没有时间去管医生护士的举动,凌宸的话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
“玖月门口出的事”?他应该是在山顶路段发生的意外。抬起自己挂着吊针的左手,还是那样修长的手指,但手心处因为长年握枪而磨出的薄趼却不见了,手掌一片平滑,甚至白净的有些无力。
自从成了道上的金牌杀手,路凝夕就没再像现在这样混乱过。他确定这具身体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而这一场明显有预谋的坠崖却荒谬地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接受。
“凌先生请放心,已经没事了。”医生收起检的医用器具,让护士开门将凌宸请进来,“虽然送来的路上一度心跳停止,但并没有对病人的身体基能造成损伤。头部淤血的肿块也散了,由于脑振荡的关系,才使得他昏睡这么久,但所幸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等下午我们会再给病人做一个详细的检查,如果没有异常,一周后就可以出院。”
“好的,谢谢。”听完医生的话,凌宸点了下头。
“凌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送走了主治医生,凌宸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哪不舒服就和我说。这次的事会馆的确需要负一定的责任,等你出院我会给你一部分赔偿金。玖月助唱的工作合约还有一年才到期,我并不准备和你提前解约,当然,你也可以提出想要的补偿,我会考虑。”
路凝夕闭了闭眼,在心理叹了口气。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弄清楚自己是谁,而不是什么劳神子的赔偿,“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不急。”
静下心,路凝夕又开始思考贺家的事,如果纪叔真是内鬼,那他就必需想办法通知贺煜。但是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站在他面前说明真相,贺煜也不一定会信。当然,路凝夕希望贺煜通过这件事能有警觉。而他现在躺在医院里,贺家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只能往最坏的方向打算,往最好的地方想。
就整个贺家来说,他担心的只不过是贺煜而已。以前他待在贺煜身边,多少能为其抵挡一些危险,现在他是属于自身难保的。其实路凝夕也不知道自己对贺煜算是什么感觉,有对救命恩人的感激,有对一直照顾他的大哥的敬重,也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以及爱慕,或者说是一种向往和支撑……
凌宸在病房里待到下午,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他走后,一直躺床上装睡的路凝夕坐起来,不灵活的身体还有些酸痛,只能慢慢挪到床尾,伸到拿出插在床着的病例,上面写着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楚音遥,男,17岁。车祸导致中度脑震荡,颅内有淤血,身上多处扭伤,未发现骨折。
而诊断的日期竟然是一个月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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