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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一生孤注掷温柔》    作者:阿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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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俭一面说,一面连声啧啧:“咳,岂止殿下,这边多少人瞪着眼忘了向前追。那身法动作,那刀马功夫,爽利,漂亮,痛快!老子打了这么多回仗,头一遭见识了,打仗还能打出好看来!只嫌看不够!你说邪乎不邪乎?”
  “大伙儿正楞着呢,倒是黄云岫那小子最先反应过来——”贼兮兮一笑,“事后我们几个私底下议论,别看黄老弟年纪和殿下差不离,那方面成人懂事恐怕早得多,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因此,这个,哈!”
  庄令辰强忍着笑,斥道:“别这么缺德。”端正了脸色,“这是殿下难能可贵之处。”
  “话是这么说,军师你不觉得——殿下年纪轻轻,这般能忍能扛,边上人瞧着都替他累?”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庄令辰叹口气:“有些人,生来就是做大事的。或者,他自己并不觉得有多累。”继续上面的话题,“听你意思,莫非殿下与这位宜宁公主,沙场相逢是故人?——怪不得殿下这般为难。”
  “军师你听我说完。黄云岫提枪拍马追上去,大伙儿也都重新打起精神,又杀作一团。模样再好看,到底不是自己人。你死我活的时候,还得手底下见真章不是?
  “眼见就要冲散对方阵列,追上主将,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弯弓搭箭,一眨眼连着三支射过来,逼得黄云岫差点招架不住。就这么一挡的功夫,距离又拉开十余丈。被一个女人杀退,这要传出去,咱们靖北王的队伍还能混么?我们几个正要加紧攻势,谁知殿下突然下令,改由侧翼包抄——这么一来,虽然围住的敌人更多,却等于把主帅给放跑了……过后许多人都觉着窝囊,却没有一个找殿下闹事,嘿!可见怜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不过,殿下自己跟大伙儿解释,那断后的女将,正是当年救命恩人之一……”
  “就这么一个照面,分别好几年,怎么能确定?”
  倪俭一下严肃了,大大叹口气:“军师,别说殿下,要是你在场,你也能认出来。”
  “哦?”
  “之前大伙儿都没在意——就算在意也没人敢说——那宜宁公主射箭的姿势,还有那手连珠三发的绝技,除了咱们殿下,可再没见过别人使得那么顺溜。简直,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嘛!”
  ——两军对垒,居然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数,端的后事难料。殿下如今人在此地,是深思熟虑之后有所决断,还是进退两难之余权宜之举?庄令辰不觉也严肃起来,问道:“接下来,殿下就不打了?”
  倪将军哈哈一笑:“不打?不打怎么定交情啊?当晚驻扎,殿下又把偷儿叫过去仔细盘问,可惜他知道的也就是那点。于是命人到处找俘虏——这个,你知道,找死尸容易,找活着的俘虏——上哪儿找去?除非到敌营劫一个!乌漆抹黑的,论地形对方比我们熟得多,要不是殿下还有点儿理智,被秦夕劝住了,没准真就干得出来。
  “第二天,殿下吩咐抓几个俘虏回来审讯。峡北关这帮守军也不都是脓包,一边逃一边打,拼命得很,没那么容易捉活的。偏生殿下自己怕人家认出来,躲在中军大帐不肯出手。我跟偷儿替他抓了几个,殿下亲自审问,问得那叫一个仔细,恨不得连人家祖宗八代都挖出来。
  “哪知审来审去,越审越糊涂。这位宜宁公主与殿下故人名字虽然相同,身份姓氏却大不一样。原来她深得皇帝宠爱,是西京城里的大名人,家世背景复杂之极,又是娘娘又是侯爵,宫里朝里上下三代,牵连拉扯的关系摘也摘不清。那几个家伙一人一个说法,谁也没法真正说明白。倒是把首歌儿唱得烂熟,有说亲哥写的,有说义兄写的,有说表兄写的,还有说是干爹写的……殿下也不嫌烦,统统记下来,连歌词都背熟了,嘿!……”
  庄令辰想起殿下遗在桌案上的那张草稿,几句诗冒出脑海:“金鞍翠袖白翎飞,照影长留谢子归。天子非常赐颜色,江山岂止重须眉?扬鞭纵马过都市,问遍人间不平事。忽闻战鼓边声起,自是红妆梳洗日。玉尺银刀铁甲裁,征尘千里卸环钗。手把长缨降魔杵,心在水天明镜台……”
  如此风采,着实令人向往。作诗之人下笔清奇,把个巾帼英雄写得忠贞豪迈、美丽纯粹。明明沙场纵横,却不见丝毫血腥之气。
  “手把长缨降魔杵,心在水天明镜台。”
  ——什么人写得出、做得到这等境界?
  照影长留谢子归。果然惊鸿才照影,照影便长留。只不过,心中影长留,眼前人何在?殿下这场相思病,可不太好治啊……话又说回来,双方除了立场不同,论身份,论才貌,还真是般配得很。也没准,这场渊源,另有玄机也不一定呢……
  庄军师拿起照会文书,又看了一眼。起首一段云:“皇帝使尚书仆射李免遗书,问华荣靖北王无恙。”
  称“华荣靖北王”而不称“西戎二王子”,这是正式承认华荣立国了。但“皇帝”前并无“锦夏”两字,行文不用敬语,又似乎隐隐保留了昔日宗主意味。或者因为面向皇子而非国君,双方地位不对等的缘故?都什么时候了,西京朝廷仍然死揪着面子不放……
  “尚书仆射李免”——这位求和使者、尚书仆射,名字居然叫做李免。
  庄令辰清楚地记得,这个名字,在靖北王与定远将军严臻的会谈中,出现过不止一次。
  殿下毫无征兆跑到北边来,攻蜀总方针不得不进行大调整。幸亏主帅军师都是因势利导的高手(即使主帅处于半恍惚状态),再加上一个时有非常创意的倪大将军和极具行动力的虞芒,结果逼降定远军的速度比预计还要快不少。(当然,此事实际上还应感谢赵琚同学的鼎力相助)
  定远将军投降后,靖北王亲自接见安抚。有心打听故人详情,一来不愿过于紧逼露怯,二来不愿对方察觉心事,打着了解西京政局的幌子,请军师作陪旁敲侧击套话。
  从皇帝聊到太师,又从太师聊到太子;问完了军事机关,再问京畿防卫。几个弯子绕下来,庄军师仿佛正事说完,调节气氛般闲谈,终于把话题绕到宜宁公主身上。
  不料严大将军身为军中元老,对这位顶着父亲名头的新新人类既不熟悉,亦不感冒。又常年坚守国防第一线,除了军队系统的人事变化,行政文教方面并不十分关心。说起公主八卦,倒远不如峡北关的普通俘虏知道得多。他唯一的优势,不过是信息来自官方,真实可靠。能够确认的,是公主确实有位兄长,姓谢名全字子周,年轻高位,在秘书省做侍郎,属太子亲信,曾随同当初还是王爷的太子来仙阆镇劳军,与定远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庄令辰明显感到,殿下听见公主兄长名字,整个人一下紧张起来。仿佛强压下急迫的心情,有如随口慨叹:“昔日威武将军风采,父皇曾于冷月关下遥相瞻望,赞赏不已。没想到符生竟有幸在峡北关遭逢其后人。——未知谢将军是否只遗下了这一双子女?”
  提起威武将军谢昇,虽然谈不上什么深厚交情,其遭遇却免不了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哀。何况眼前面对着新主子,揭开前任老板的疮疤到底有些难堪。严臻不欲细说往事,加上谢氏遗孤的种种传奇故事也并不确知详情,故此只笼统道:“谢家一向人丁不旺,这一代也就他们兄妹两个。”
  庄令辰瞥见殿下捏起了拳头,不再开言。于是顺着对方口风道:“如此说来,这谢氏兄妹无人扶持,年纪不大,本事还真不小。”
  听罢这话,严臻忽然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谢家兄妹,本事是不小,后台可也不少哪。外祖庆远侯是先帝朝元老;两个姨母,一个进了宫,一个做了宁府的媳妇。——这些皇亲国戚都不算什么,单凭一个在皇帝跟前红得发紫的义兄,就受用无穷了!……”
  定远将军再怎么不关心文官,也没法不知道,宜宁公主这位义兄叫做李免,乃昔日彤城抗敌殉城李大学士之子,凭借父亲余荫当了翰林院的兰台令,仗着一张脸出入宫闱,讨得皇帝欢心,是如今宫里朝里说得上话的头号人物。
  武将语言直白,没什么故意渲染的刻薄挖苦,反而听起来格外实在。锦夏朝文武之间历来嫌隙颇深,对于这等娈宠小人,哪怕他严大将军叛国投了降,仍然理直气壮一万个瞧不起,辞色之间鄙夷到了极至。
  庄令辰觉得殿下脸色有点发绿。假若定远将军口里弄权专宠的兰台令,确是昔日同甘共苦救命恩人,这……叫殿下如何接受?想娶堪称巾帼英雄的敌国公主,打赢了和亲就是,好办得很,大伙儿谁都没话说。可是,要还跟一个当着敌国皇帝男宠的大舅子,恐怕……就有些难看了……庄军师不由得眉毛微皱,替王爷终身大事操起心来。
  想到这,庄令辰瞅着文书上“李免”两个字,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与定远将军严臻会谈后第二天,殿下当真不肯打了。北边东边统统停下,干耗着。
  将领们追着军师问为什么,连单祁也派快马前来请示详细原因。庄令辰把情绪失常反锁内室的王爷腹诽了无数遍,面上却一派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状,对着几位核心成员谈笑自若:“一动莫如一静,有张还须有弛。眼下蜀州已成我囊中之物,不在急上。倒是太子灵柩进京大概有些天了,咱们可不能只顾向前,被人从后头捅了刀子。再说,皇上也该有所决断了,该等的时候就得等——沉得住气,才是大将风范……”
  话讲到这,连自己都被说服。殿下这情绪闹的,倒好像正是时候呢!
  又过了几天,前方送来西京派出使者求和的消息。殿下听了,半天没说话,最后吐出两个字:“也好。”
  再有半个时辰,使者队伍就该到达。“兰台令李免”,“尚书仆射李免”,是同一个人,还是仅仅同名?天下当真有这么凑巧的事么?那边才偶遇妹妹,这边就会见哥哥……待会儿殿下看了这照会文书,不知作何反应?唉……这一趟,到底是来打仗,还是来会友?
  庄令辰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自从在仙阆关外与殿下会合——不,应该从殿下手持弋阳弓一箭射向太子符定那刻算起,整个南下征蜀行动就开始偏离预定轨道。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被一片朦胧的迷雾笼罩着,缠绕着,裹挟着……你以为快到尽头胜利在望,冷不丁发现置身于完全陌生的环境,终点已然消失。而眼前纷至沓来的景色,却又仿佛告诉自己:这里,本来就是目的地。
  庄军师敲敲脑袋:撇开靖北王的相思病暂且不管,从大局和长远来看,殿下重逢故人,无论如何,不是坏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依然过度ING。
真巧,雄黄葡萄酒君刚作了一篇《脔宠辨》,本章严大将军就抬出了这顶帽子。不过“娈宠”、“脔宠”之间可否划等号,没工夫考证了,暂且存疑。但是严大将军显然属于不明真相且文化水平有限的群体,各位切勿以此为论据,尤其切勿将故事角色的观点等同于作者观点,拜托拜托。
感谢大家如此投入到这个故事中。
看文辛苦,留言辛苦,长评尤其辛苦,掐架更是辛苦。道一声:同志们辛苦啦。(挠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亲回一句:为人民服务?)
最近忙极,多数没必要拿出来说浪费坑友们的宝贵时间,不过有一件尚可算得正事,给各位蹲坑大人汇报汇报。如下:
黑无常白无常:阿堵,这不是二郎神家么?你领我们鬼鬼祟祟上这儿干嘛?
阿堵:嘿嘿,杨戬无证养犬,奉命捕杀之!
黑无常(疑):无证养犬——不是罚款么?捕杀之法两败俱伤,实属下策。
阿堵:娘娘说了,满天庭就这一只狗,不杀它杀谁?
白无常(惊):你要杀哮天犬!!!
阿堵(奸笑、搓手):平生洒狗血无数,还真没洒过天狗血,填补空白啊,哇哈哈哈……
扔出灌了十香软筋散的叉烧包,拔出怀中削铁如泥鱼肠剑,后退一步:喂!你们俩,给我上!
下一章:忽闻天雷滚滚轰隆巨响,但见漫天狗血洒将下来,万里江山一片红……

  第〇七二章 争如不见

  永乾六年(天佑九年)六月十四。
  蜀北军事要地仙阆镇。
  华荣靖北王大军列队校场,迎接前来求和的锦夏使者一行。
  中军八千亲卫,一律素甲玄衣,钢盔铜镜,铁骑银枪,弯弓白羽。整整齐齐列成方阵,人马皆寂,鸦雀无声。唯有风中大旗招展,猎猎作响;一排排铠甲兵刃反射着阳光,耀目争辉。
  大伙儿都明白,殿下这是要用威武军容吓一吓南边来的胆小鬼呢。士兵们眼里带着讥诮,偷偷斜向入口,等着看那什么锦夏使者膝盖发软,屁滚尿流爬到前头去。
  子释下得车来,抬眼瞧见健儿骏马队列森然,军容雄盛,精神顿时为之一振。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感慨竟然是:“啊,简直太帅了!”
  ——那一种纵横岿然整饬之美,浓墨重彩热烈之美,力量勃发阳刚之美,山河屹立雄浑之美,深深令人赞叹。
  欣赏半天,才想起这是敌人的军队。能把手下士兵训出这般气质,主帅定非常人。这位西戎二皇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这么厉害的角色,从前怎么压根儿没听说过呢?好比横空出世,一鸣惊人,那背后的忍耐功夫,光想想也叫人心寒。
  前方到底何等样人?一面凛然警惕,一面又暗暗有些期待。
  整整衣襟,拔腿开步。担任副使的礼部侍郎米绍丞居右,随行保镖首领理方司巡检郎聂坤居左,其他人鱼贯跟在后面。子释迈出一步,忽又停住,回头微笑道:“还请各位不要忘了,咱们可是时常面圣朝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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